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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3

作者:法医秦明
更新时间:2015-01-28 10:00:00
,警戒范围延伸到了我们下车的地方。

    陈诗羽一下车就蹲在路边,伸长了脖子去嗅。

    “干活挺爷们儿的,其实还是个娘儿们啊。”韩亮一脸坏笑地蹲在她旁边,顺手从花圃中采了一朵,递给陈诗羽,说,“来,送给你的。”

    陈诗羽双颊绯红。

    林涛拍了一下韩亮的后脑勺说:“你是来干活的,还是来搞破坏的?文明做人,文明做事。”

    我穿起勘查装备,拎着勘查箱,随永哥一起顺着花圃间的小路往花圃深处走去,大约走了五百米后,看到了第二层警戒带。

    “这就是中心现场了。”永哥指着小路的一旁,说,“在两个大棚基线的中央,有一具裸体女尸,喏,在那里。”

    冬季的时候,花圃是由许多平行排列的大棚组成的。天气转暖,大棚的塑料布被拆除,但是还可以看到每个大棚之间的基线。在许许多多红红黄黄的鲜花之中,一具尸体仰面躺在地上,白皙的胸腹部皮肤上,沾染着些许泥土。

    我回头看了看我们下车的地方,韩亮仍陪着陈诗羽蹲在路边欣赏着无边的鲜花,林涛则已经穿戴齐全,沿着小路一点点地向我的方向靠近,他正在和技术员们寻找硬泥土地面上可能遗留下来的足迹。

    我慢慢靠近尸体,防止踩坏美丽的鲜花,蹲在尸体的旁边,拿起尸体的一只手臂,试了试尸体上臂的尸僵,说:“大关节尸僵完全形成。”

    说完,又试了试尸体的踝关节和膝关节的尸僵,说:“应该是尸僵最坚硬的时候了。现在距离死亡应该至少有十二个小时了。”

    大宝抬腕看了看手表,说:“现在是上午十点,那就是昨晚十点之前死亡的了。”

    赵永说:“我们早上八点整接到这个花圃的主人的报案来到这里,就对尸体进行了尸温检测。肛温是二十六点五摄氏度,根据死亡后前十个小时每个小时下降一度,十小时后每小时下降零点五度的规律进行推算,死者应该是死了十一个小时了。也就是说,是五月二十日,昨天晚上九点钟左右死亡的。”

    我点点头,开始对尸体进行表面检查。死者十八九岁的样子,除了一双袜子和右脚上的一只运动鞋,其余一丝不挂。从其暴露在鲜花中央的胸腹部和四肢皮肤看,没有任何损伤的痕迹。

    我看了看尸体的腰背部,尸斑也不是很明显,双手的指甲和口唇也没有发绀。

    “如果不是尸僵形成,我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个睡美人。”我说,“尸斑为何如此不明显?”

    赵永扶住尸体的一侧,用力把尸体翻成侧卧位,说:“你看看。”

    这时我才大吃一惊,说:“原来伤在背后!”

    女尸的左侧背部有一个不小的创口,创口周围的血痂已经凝固,在白皙的背部皮肤上形成了一个血腥的图案。我趁着赵永扶住尸体的机会,拨弄了一下尸体下方的泥土。因为这里是种花的泥土,所以都被翻过,很松软。尸体下方的泥土有一大块都被血液所浸染,任凭我挖开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土坑,都可以在土坑周围的泥土上看到血染的痕迹。

    “周围泥土发现血迹了吗?”我问。

    赵永摇摇头,说:“你们来之前,我们重点对尸体周围花根附近的泥土以及花的叶子进行了勘查,想找到一些血液,可是没有,甚至连滴落状的血迹都没有发现。”

    “很好。”我说,“如果是我,我也会最先对尸体周围进行勘查,去寻找一些可以提示死者受伤后运动轨迹的血迹。”

    “可是没有发现任何血迹,所有的血迹都局限于死者身下的泥土,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赵永说。

    我微微一笑,说:“不奇怪,结合死者是在小路旁边倒伏,周围的鲜花又没有明显而多余的踩踏痕迹,说明她中刀后直接倒地,没有再动弹过。仅此而已。”

    “可是你说过,失血死亡是有个过程的,而且中刀后很痛苦,怎么会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死去呢?”陈诗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戴好勘查装备,站在了我的身后。

    这是早上我们发生争执后,陈诗羽主动找我说的第一句话,看得出来,她很好学。

    大宝怕我不理睬她,引起尴尬,抢着说道:“哦,是这样的,你看见她的损伤部位了吗?大约是在左侧背部第四根肋骨周围,这个位置是心脏所在的位置。人的心脏被刺破裂后,不同的人会有极大的个体差异。”

    “个体差异?”陈诗羽问道,“什么是个体差异?”

    “个体差异就是每个人体质不同,在同样损伤或同样环境下,会引起不同的反应。”我为了缓解气氛,在大宝回答之前说道,“心脏破裂后,大部分人不会马上死去,但会很快死去;有少数人可以狂奔数百米才死去;还有少数人可能出现心跳骤停,立即死去。”

    “哦,”陈诗羽点点头,说,“她就是最后一种情况。”

    “凶手下刀稳、准、狠啊。”大宝说。

    我摇摇头,说:“也有可能就是瞎猫遇见死耗子,在大半夜的,一刀就可以让一个运动中的人直接丧命,职业杀手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吧。”

    “昨天是阴历十三,天气大好,月朗星稀。”赵永说,“我们已经调取了气象资料,昨天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这个区域是一轮明月当空照,能见度很高。”

    “嚯,那可真是花前月下了。”林涛此时已经勘查到我们的背后,他直起身子扭了扭腰,说道。

    对地面的现场勘查是很辛苦的,因为勘查员要不断地弓着腰,寻找地面的痕迹。时间长了,什么腰肌劳损、椎间盘突出之类的毛病,就成了现场勘查员们的顽疾。

    “我说你的小学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大宝奚落道,“花前月下是形容两个恩爱的人好吧?这儿就一个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裸体死了的女人,哪儿来的花前月下?”

    “你怎么知道周围没有一个裸体男人的尸体?”林涛戴着口罩,但是我能想象得出他口罩后面龇着牙的表情。

    “拜托,林大科长。”赵永说,“我们这里治安稳定,一具尸体的压力就够大了,来两具,我们可就喘不过气来了。这明显是一个性侵害的现场嘛。”

    “我也觉得是。”大宝说,“凶手即便是个男人,也是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美女和野兽,哪儿来的花前月下?”

    我见他们把早晨的话题拿出来欢快地讨论,偷偷看了一眼陈诗羽。而此时陈诗羽也在看我,一脸疑惑。

    “你们说是性侵害,有依据吗?”我干咳了两声缓解尴尬,转脸问赵永。

    赵永摇摇头,说:“在测量肛门温度的时候,我们检查了死者的会阴部,没有损伤,阴道擦拭物做了精斑预实验,也是阴性的。”

    第二章

    “哦,我以为你们确认这是个性侵害的现场呢。”我说。

    赵永瞪着眼睛说:“裸体女尸啊,难道不是性侵害吗?难道在这个气温都有十七八度的晚上,还会冻死?反常脱衣?周围也没有发现衣物啊。”

    “脱衣服不一定就是性侵害,我们不能根据尸体有没有穿衣服来判断案件性质。”我说,“对了,你刚才说周围没有衣服?外围搜索进行了吗?”

    赵永说:“还没。我说的是,尸体的旁边没有衣服。”

    我点点头,对林涛说:“你们勘查得怎么样?”

    林涛说:“什么足迹都没有发现。”

    “啊?”陈诗羽叫道,“怎么会呢?我刚才听侦查员说,这条小路的一头连接大路,另一头是死路。花圃没有踩踏的痕迹,小路上没有足迹,那凶手是飞出去的?”

    “你的思路不对。”林涛纠正陈诗羽的观点,“现场勘查的原则,就是发现什么,然后验证什么;而不是根据一些简单的案情就判断一定能发现什么。比如,这条小路虽然是土路,但是因为很久没有下雨,灌溉也灌溉不到路上,所以土质很坚硬。我们都知道,在光滑的地面上,可以寻找到灰尘加层足迹,在土路上只能找到立体足迹。那么在不可能有凹陷的土路上,灰尘加层足迹和立体足迹都找不到,也是很正常的情况。”

    陈诗羽转了转黑黑的大眼珠,仿佛没听懂。

    林涛微微一笑,温柔地说:“有空我再细细教你。”

    “现场啥也没有,我们是不是要去尸检了?”陈诗羽问道。

    我摇摇头,说:“现场勘查结束的标准是能勘查的地方都勘查完毕了,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疑点。这个现场远远达不到现场勘查结束的标准,因为死者的衣服和一只鞋子还没有找到。”

    “那要怎么办?”陈诗羽接着问。

    我转头对身后一言未发的年支队长说:“年支队长,你可以通知殡仪馆来车了,把尸体先运去解剖室吧。这具尸体周围确实没有什么好寻找发现的了。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是配合你们汀棠市的刑警同事,对外围现场进行搜寻。”

    年支队长话少内向,只是微微点头,便去一旁拿出手机布置工作了。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套上的泥土,说:“我们顺着小路走,一边赏花,一边进行外围搜索。搜索的重点是死者可能丢弃在花圃中的衣物,还有就是花圃中可能存在的踩踏痕迹。”

    几个人点点头,顺着这条可以通过一辆汽车的道路,向西边一望无际的花圃深处走去。

    我们几个技术员一边走一边仔细寻找花圃中的可疑迹象,陈诗羽一个人捏着一朵花,低头漫步。

    大宝用胳膊肘捅了捅林涛,说:“看见没,她捏的那朵花,是刚才韩亮给她的。”

    林涛回头看了一眼,瞪了瞪大宝说:“你真是跟娘儿们似的,八卦,变态,死变态!”

    大宝哈哈大笑,说:“你别朝我撒气啊。”

    我正色道:“认真找,别分心。”

    才走出一百米,我们就发现小路的南侧,在一堆拆下来、叠整齐的大棚塑料布的中央,有些深色的东西。

    “找到了!”我欣喜道,“我看见了一只运动鞋!”

    衣服并不是刻意地隐藏在塑料布的中央,而是凌乱地散落在这里。不过,塑料布堆起来有半人高,而且面积不小,所以,散落在这里的衣服并没有被初步勘查的民警所发现。

    大宝蹲在路边,捡起离路边最近的一条内裤,左右看了看。

    我从勘查箱里拿出几个物证袋,说:“先别看,照相固定好,然后放进物证袋里,回去慢慢看,别在这里给泥土污染了。”

    林涛从勘查箱里拿出一沓号码牌,对塑料布堆中散落的衣物进行编号;陈诗羽则抄起相机,对衣物进行拍照。经过了几起案件的磨炼,两人的配合十分默契。

    很快,衣物都被拍照固定,然后被提取到物证袋中。

    “我继续往前走走看。”林涛说,“小羽毛,你和我一起吧。”

    我点点头,仍然蹲在塑料布的旁边,看着地面泥土的情况。

    大宝说:“衣服周围的鲜花没有踩踏的痕迹,泥土上也没有足迹。”

    我说:“是啊,我也是在看这些问题。现在问题就来了:死者为什么在这里脱衣服,而且脱到一丝不挂,然后又死在一百米开外呢?从死者脱落一只运动鞋的迹象看,她脱衣服的时候应该很慌张,而不是很从容。脱衣服导致了鞋子的脱落,另一只鞋子又没脱,脱落的鞋子又没有穿上。关键是,这个地方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任何抵抗、打斗的痕迹。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女孩子在荒郊野外,乖乖地脱掉了衣服呢?”

    我和大宝都没有吱声,蹲在塑料布堆旁边发愣。

    突然,远处传来林涛的一声叫喊,打断了我们的思绪。

    我站起身来,朝西方望去。此时,林涛和陈诗羽已经在三四百米开外了。因为地处空旷,而且周围非常安静,所以,林涛的声音才破空传到了我们的耳中。

    我和大宝快步跑到了林涛旁边,顺着林涛的手指,我们看到了路北侧二十米处,有一个砖砌的洞口,黑洞洞的,看不到里面。

    “什么情况?”我浑身肌肉一紧。

    此时林涛脸色煞白,嘴唇正在微微发抖。

    见林涛一时接不上话,陈诗羽淡定地说:“我们刚才走到离这里二十米左右的地方的时候,看到路北侧的鲜花中央有被踩踏的痕迹。顺着踩踏的痕迹,我们走了二十多米,就看到了这个洞口。踩踏痕迹就是在洞口消失的。”

    “洞口有什么好怕的?大白天的。”我疑惑地看着林涛。

    林涛仍在瑟瑟发抖,没有答话。

    我在路上,顺着这个离路边大约三米的踩踏痕迹,往回走。踩踏痕迹很明显,大约有一个人的肩膀那么宽。

    我重新走回林涛的旁边,说:“别在这里发愣了,快去看看踩踏痕迹里,有没有可以作为证据使用的足迹。花圃里面的土和路上的土不一样,是松软的,有可能会留下立体足迹。”

    林涛这才回过神,走进花圃,蹲在地上看痕迹。

    听见林涛叫喊声的年支队长和辖区的派出所所长此时也跑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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