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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偷情 (抓虫)

作者:俺也试试
更新时间:2018-11-13 04:07:15
    沈汶回府后不到半个月,郑谦就挑了一个沈卓不在的时候上门了。

    天气热了,郑谦穿了一身淡棕色常服,显出面白如玉。杨氏一直挺喜欢这个年轻人,听说沈卓不在家,就亲自迎出来,让郑谦在客厅坐了,私下使人去告诉沈汶,叫她来相看一下。

    沈汶听来人说母亲让自己好好打扮一下去客厅,就猜到许是郑谦来了。她心说我听见他的名字都恶心,还想去看他的脸吗?立刻“娇羞”得坚决不出屋门,小家子气到了极点。杨氏无奈,就作罢了,郑谦与杨氏坐了一会儿,特别温和有礼的样子,给杨氏加强了好印象,但怎么也等不来沈汶,也只好告辞了。

    入夜,沈汶去了那个院落。

    院落现在只有杜鹃带着两个小厮住着,百无聊赖,一想到其他人都在别处过着激动人心的日子,杜鹃就眉头紧皱,俊俏的脸上一副怨妇表情。

    半夜三更,有人轻敲窗户,杜鹃到了窗子前,打开了一条缝,低声道:“何事?”这是张允铮反复强调的:不许他与沈二小姐独处一室,他只能守在屋里对话,不能开门!简直像防狼一样。

    沈汶见过杜鹃,听出他的声音,也不进屋,就依在窗户边,悄声让杜鹃回去做几套衣服,里里外外,包括内衬和搭配的汗巾,都要一式两样,一套比着张允锦的身量给沈汶,一套给杜鹃,保证要一模一样,然后每套编上号,她只需说个数,杜鹃就该知道穿哪套衣服。

    杜鹃过去虽然是被挑选出来替张允铮扮成女子的样子的,可实际上一次都没真的扮成女的,这次竟然真的要穿女装了,还不是为了他的公子,杜鹃心里特别不愿意!生着闷气应了,沈汶在外面又小声问:“你会游水吗?”

    杜鹃点头:“会。”

    沈汶又问:“冬天也能游吗?”

    杜鹃回答:“能。”

    沈汶有些担心:“冬天水结冰,很冷。”

    杜鹃说:“我常年冷浴,习惯了。”

    沈汶惊讶:“为何?!”

    杜鹃没好气地说:“为了皮肤好!”他入府就开始洗凉水澡,说这样才能保持肌肤白皙,能扮得像个女子,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沈汶笑起来,说道:“那就行了!”又说了些别的事,沈汶跑了。

    果然,七夕之前,平远侯府的张允锦给沈湘和沈汶各送来了四套衣服,说是荒年过去,家里得了江南的新料子,与闺蜜们分享一下。沈湘的都是红色的,还夹带了一叠素雅的汗巾。沈湘知道这些是让她给沈卓的。沈汶的却有多种颜色,外衣之外还附带着颜色相配的内衬和汗巾,都是非常精致的做工。沈湘让人带话道声谢,可沈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个劲儿地比呀试呀,弄得沈湘暗暗埋怨张允锦没事送衣服干什么,宠坏了沈汶。

    张允锦那边其实也不懂,但是李氏从平远侯那里得了指令,自然就都做出来了。那杂色的衣服还是双份的,一份交给了平远侯。

    往年,七夕在镇北侯府是最被人忽视的一个节日。沈湘一向使刀弄剑,从来不拿针线,沈汶又是出奇地懒惰,如果像别的府里也弄个什么斗巧的桥段,这两位小姐肯定双双出丑,让丫鬟们占得前二十名。所以,杨氏也不想难堪自己的女儿们,七夕就是多做些小食,到处都摆上瓜藕干果,其他的活动全免。

    今年,苏婉娘成了沈汶的义姊,她做得好针线,沈汶一定要为苏婉娘办个院中的乞巧会,其实就是一群女孩子们聚一起,比着穿个针引个线什么的。苏婉娘一个劲儿地推辞,可沈汶越来越坚持,还要亲自去买些乞巧的小玩意来把院子都布置上,增添气氛。沈湘表示没有兴趣,不想去买那些没用的东西。

    杨氏对沈汶出门有了恐惧感,开始时不让沈汶去,可沈汶做出了一副可怜像,杨氏想到沈汶在山上庙里待了那么长时间,一定闷得半死,这么闹着出去,大概是看看热闹,最后就同意让沈卓陪着在府外最近的街上走几家店铺,有什么事马上往回跑,半柱香就能回家,该不会出什么事。

    沈汶其实就是为了出府,听了就满口答应。当夜她就去了院落,把安排告诉了杜鹃。

    沈卓抓了个空儿,有些不解地问沈汶:“你怎么一个劲儿地要出去?”

    沈汶低声说:“那边有人使劲要见我,我如果不让他有机会表演一下,他也许会觉得我太难接近,怀疑咱们有了防备。”

    沈卓问:“是那个郑谦吧?你出去见他?”

    沈汶忙摇头:“我要出府就是为了不见他!”

    沈卓从她的口气里听出了一种厌恶,问道:“因为他是太子的人?你怎么知道的?”

    沈汶在沈卓耳边嘀咕:“我只对你说,你莫要说出去:在我梦里,他娶了我,以我的名义献出了我父兄投敌的书信,然后勒死了我。”

    沈卓嘴角下垂了。当年,他和张允铭联手,狠狠地回击了想算计张允铭的太子,也是为了保护张允锦的名声不因张允铭而被污,现在,竟然有个害了自己妹妹的人送上门来了!即使是在梦里……

    沈汶像是知道沈卓的心思,忙小声说:“你别下手,你千万要好好待他!我们后面许多事,要靠他来给太子安心。”

    沈卓咬着后牙说:“那完事后呢?”

    沈汶冷笑着说:“完事后,用不着我们出手……”

    沈卓看沈汶:“如果你不能出面,我可以去做!”他以为沈汶顾念那虚幻的缘分。

    沈汶摇头,淡淡地说:“不用脏你的手,他只要对我使计,就必然死!”

    沈卓看着沈汶,头一次打了寒战。自己的妹妹神色不变,语气里没有一点波澜,但是他却听出了一股冷意,冷得让他准确无误地明白,郑谦若是敢动,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出门的那天,沈汶穿了张允锦送的衣服,沈卓带了几十个人,陪着沈汶乘车只走出了一条街,沈汶下了车,戴着面纱,由夏青扶着进了一家小店,里面是各色乞巧的物件,鉴于沈汶是大家小姐,她和丫鬟进了一个单间,有人将一盘盘的样品端进去,让她挑选。

    沈汶进了单间,等她挑完了东西,暗门一开,里面出来一个人,跟沈汶的衣着一模一样,只是眉眼极为明艳,比沈汶好看十倍,夏青本来木着脸,这时惊得张了嘴。那个人戴上了面纱,沈汶低声对夏青说:“你陪着他,逛完了,就说我还想买点东西,再回来这里一趟。”

    这里是平远侯府用他人名义盘下的一处买卖,杜鹃早就穿了沈汶说的那套衣服等着了。

    夏青觉得陪伴这样的“美人”很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些,只能低着头,手微扶着“沈汶”出了门。

    在别人看来,“沈汶”又由夏青陪着出来了,衣服没有变,面纱也在,可沈卓得到了沈汶事先的通气,自然看出所谓的“沈汶”动作有些僵硬,已经是换了人。

    他们顺街走了几家,前面是一家大的店铺,沈卓让其他人都等在店外,自己和老关护着“沈汶”和夏青进了店门。这里没有单间,满室的挂件都在架子上。他们刚进门,里面一个青年正往外走,若是他们不进来,也会在门外-碰见。那人对沈卓行礼道:“沈三公子,幸会。”

    沈卓暗骂对方也已经埋伏了人,脸上则笑着说:“是郑官人!真是幸会,你几次到府中,我都不在,下次来先给个拜帖,我定会恭候。”

    郑谦谦逊地说:“岂敢!沈三公子是大忙人,我只是临时路过,完全是随缘。”

    沈卓问:“郑官人怎么在这里?”

    郑谦举了下手里的一个小包,“七夕到了,家母想给贫困之家的女子们送些物件,我来帮她买一包。”

    沈卓感慨道:“令严真有慈悲之心。”

    郑谦笑了笑,说道:“要说家母有什么短处,就是心太软了,最看不得人受苦。”

    听见郑谦如此自吹自擂,沈卓暗自恶心了一下,笑着说:“好人有好报,心软可不是短处。”

    郑谦微笑,似是随意地问道:“沈三公子今天出来何事?”

    沈卓含糊地说:“也是帮着府中女子买些物事。”并没有介绍身后的“沈汶”。

    这是大家族的规矩,没有父母在场,就是哥哥,也不能将未婚女子介绍给外人。郑谦也不计较,笑着说:“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已多,沈三公子家中定是热闹,在下没有姊妹,真是好羡慕。”

    沈卓笑着点头,郑谦行礼道:“就祝沈三公子有个‘家人竟喜开妆镜,月下穿针拜九宵’的美好七夕吧。”

    沈卓称赞道:“多谢郑官人,郑官人出口成章,真是有识之人。”

    郑谦微笑拱手:“哪里哪里,沈三公子文武双全,乃是京城名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沈卓也行礼:“过奖过奖了。”

    两个人又客气了几句,郑谦才离开了。可是出了店,却在不远处停步,回头看店门口。

    “沈汶”在沈卓身后一直低着头,夏青也不敢动弹。等沈卓示意了,“沈汶”才挑了几样,接着对着夏青小声地说了什么,夏青对沈卓说:“小姐还是喜欢第一家。”

    沈卓同意:“那我们就回去,那里有单间,方便些。”

    他们出了门,沈卓装作没注意到不远处人群里的郑谦,估计他在仔细打量“沈汶”,只能在心中大骂。郑谦盯着这些人走远,记住了“沈二小姐”的身量步姿,才离开了。

    沈卓一行人走回了第一家店,夏青扶着“沈汶”进了单间,沈汶从暗间里出来,有些惊讶地小声说:“这么快?”

    杜鹃摘下面纱,冷淡地低声道:“幸亏快,不然我差点吐在那里!”

    夏青才听出来这个“沈汶”是个男的!自己方才还一直扶着他,马上唬得手足无措。

    沈汶对杜鹃说:“多谢你。今天该没事了。”杜鹃嗯了一声,自己进了暗间。沈汶和夏青坐在屋里,等人送进来托盘,又挑了几件,才离开了。

    夏青没敢和沈汶说什么,但是找了机会去找苏婉娘,对苏婉娘支支吾吾地说:“小姐……见了外男……”

    苏婉娘忙小声道:“你别说什么,三公子是知道的。”

    夏青继续道:“……那人……怎么长得那么好看?”

    苏婉娘一愣,噗嗤地笑了,推夏青:“小心看到眼睛里拔不出来了。”

    夏青眨眨眼,又问道:“小姐怎么就不想见那个……郑官人呢?其实,三公子挡着,小姐戴着面纱,他看不到脸。”换人后就出了那么一档子事,然后就换回来了,小姐明显是为了避免见到这个人。

    苏婉娘想想,小声说:“肯定是小姐不喜欢那个人。”

    夏青叹气:“这得多不喜欢哪,连见个面都受不了……可我也能理解。”

    苏婉娘问:“你能理解什么?”

    夏青小声说:“那个人酸极了,一会儿就说几句诗什么的,说他自己的母亲特好……反正我受不了……”

    苏婉娘笑得又推夏青:“你倒是真挑剔!哦,你知道,不能乱说的。”

    夏青点头:“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些年你看我说了什么?”

    苏婉娘问道:“你难道不好奇?”

    夏青说:“不好奇,大夫人跟我说了,小姐做什么都行,什么都别管。倒是你如果出了格,却是要告诉她的。”

    苏婉娘惊讶:“那你去告诉了吗?”

    夏青摇头:“没有呀,你总听小姐的,又不是自己做主张,自然不用告诉大夫人。”

    苏婉娘大为赞赏,对夏青说:“你竟然看出来了?!千万别说出去!”

    夏青不高兴地看苏婉娘,苏婉娘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是不是把这话重复得太多了?”

    夏青老实地回答:“是!”

    沈汶和夏青回了府,就把物件挂了满院子。到七夕之夜,给苏婉娘办了个小聚会,沈汶成功地成了所有乞巧比赛的最后一名,闷头葫芦夏青得了第一,苏婉娘得了第三,算是上游。

    在期间,夏紫屡屡偷眼看沈汶,沈汶适时地露出些做梦般的微笑,还间或无缘无故地摸一下脸,撅下嘴什么的,想让夏紫觉得她动了春心。

    聚会过了,大家回屋,沈汶又让苏婉娘和自己同睡。她小声说:“我今夜想进宫去看看。”

    苏婉娘不高兴:“大七夕的,进宫有什么可看的?弄不好,到处有宫女藏着等着听织女的哭声,看见你了可怎么办?”

    沈汶其实就是因为今天出去后,沈卓抓时间把郑谦的表演对她说了,她感到不快才想出去遛遛的。苏婉娘猜对了,沈汶的确是不想再见到郑谦,即使是隔着面纱一面,她也不想。她心中有对张允铮的忠诚,更多的,是一种憎恶。连沈卓转述了郑谦的做作,都让她心堵。她虽然总说前世的自己因为没见识没襟怀,被人骗了也是应该的,可是她不想一再被提醒过去的愚蠢,况且,这次她已经决意要郑谦的命,所以能不见就不见。

    沈汶听苏婉娘不想让她走,就放弃了夜探皇宫,她不知道,她因此就错过了见证别人隐私的机会。

    皇宫里,七夕有个宴会,众嫔妃聚在一起,相见拈酸吃醋地说些恶毒的话,都不过是找机会贬低她人,以显得自己聪明些。薛贵妃微笑着听着这些机锋,只觉从心底厌倦。她急切地等着这宴会快些过去,她好到御花园中去拜神乞巧。

    那天彩虹下,她“巧遇”了太子后,两个人又相遇过许多次,可惜只是眉目传情。前日,他们又在宫里碰上了,行礼后,太子笑着问道:“娘娘七夕可是要拜月乞巧?”太子处理朝事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与朝官们打交道,练出来了一副为君者的沉稳风度,可对她却如此亲切,真是特别迷人!

    薛贵妃微笑着低声说:“往年不曾,可今年……”她眼波向太子一撩:“我却是想子夜时分,到御花园中祷告一番。”

    太子笑意深沉,一礼告辞道:“愿娘娘得偿所愿。”

    薛贵妃也柔曼地弯身:“多谢太子。”……

    回想到此,薛贵妃露出超然的微笑,对一个正憎恨地看着自己的面容苍老的嫔妃优雅地点了下头。她现在还跟这些人斗什么?她已经拔得头筹了,只可惜她们争夺的奖品早不翼而飞,只余下了无尽的虚空。她现在要给自己再找到一个依靠处,也许就能弥补以往的失误,重新开始。只不过,这次,太子那边只有一个太子妃,她得胜的机会就更大了……薛贵妃垂下眼睛。

    七夕的风俗很奇怪,总是要让人躲在花架子下面或者南瓜叶间仔细聆听,据说如果听到了织女的哭声,就见证了牛郎织女的深情,能得保佑,夫妻和美,相守一生。

    子夜时分,薛贵妃在御花园一处花枝繁茂的角落摆了香案,铺了蒲团,然后跪下对着上天焚香祝告。她默默地乞告,希望太子今夜能来,两个人金风玉露一相逢,就把关系定下来了……

    薛贵妃非常虔诚,她相信她的祈祷灵验了,因为就在她祝告后站了许久,终于决定回宫,开口让人收拾香案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几个太监走了过来。薛贵妃带的四个宫女和一个嫲嫲都是极为可靠的,低声和几个太子的太监一交流,其中的一个人就向薛贵妃走了过来。薛贵妃激动得颤抖起来:那是太子,储君,未来的皇帝!竟然为她穿着太监的衣服!这绝对是深情!

    太子走到薛贵妃身边,熟练地一抱,就把薛贵妃扯入了怀中。两个人离开香案,走入了旁边的花丛间,隐在了一棵两人多高的海棠树的阴影下。两个人都是成年人,太子曾有百人后-宫,薛贵妃也承欢几年了,这时都明白身体语言比空口说的更有力。两个人都希望在最短时间内建立起实质性的联盟,自然没有什么抵触,马上就口舌纠缠,接着连衣服也不脱,就在匆忙间用行动诠释了突飞猛进的关系……

    这是绝对的禁忌:皇宫,皇帝的嫔妃,自己的小娘,野合……所有的道德伦理都被摈弃了,每一瞬间都含着危险,可太子感到极为兴奋!他好久没有这种活力了,黑暗如同燃料,助长着他的豪情:就是这样!美人……皇位……他只需最后一步了……

    事毕后的喘息中,太子亲着薛贵妃的嘴说:“娘娘……”

    薛贵妃激动得含着眼泪道:“奴家小字玉蕊……”这时就别称娘娘了。

    太子在薛贵妃耳边说:“玉蕊,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说的就是你呀,真是美不胜收……”

    薛贵妃身心火热,娇声道:“殿下……奴家惭愧……”

    薛贵妃被嫲嫲搀扶着才勉强走路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她又兴奋又疲惫,沐浴后躺在床上,细细地回味。入宫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过今夜的感觉,太子的情绪是那么激昂,结果是那么震撼!房事竟然可以如此美妙,她才意识到她荒废了多少日夜,枯守在这寂静的宫宇之下!难怪连太监和宫女都要作成对子,没有伴侣的生活真是太难了,没有这种乐趣的人生真是苍白……

    薛贵妃流下了眼泪:窥到了美景,才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是多么简陋!她做对了,她不能在孤寂里过这一辈子,幸好还不晚,她才二十多岁。太子是那么充满魅力,她一定要攀着太子,追求自己的幸福。

    过了两日,太监来传说皇帝会来吃晚饭。薛贵妃心里一颤:是不是皇上听到什么传言了?她让人准备了人参汤,她在香汤里泡了半个时辰,选了一身并不奢华但精工细作的衣裳,捡了皇帝最喜欢的香薰了衣裳,特别精心地化了妆。等听到宫门前的传报时,薛贵妃袅袅婷婷地走出,带着微笑对皇帝行礼。

    皇帝最近心情也是大好!秋粮眼看就要收获了,无风无雨,没有任何灾情,是个丰收的好年景!灾年总算是过去了!现在没有什么让他担心的了,太子处理日常朝事,庞大的官吏机构运作如常,他只需掌握住御林军,保证几个自己心腹臣子始终在朝上帮着盯着,就能舒服地过日子。他已经年近半百,以前年轻时不懂事,淘空了身子,现在动辄就头疼眼花,偶尔看点文字,过去要孙公公念,现在孙公公也看不清字迹了,只好找了个小太监念念。

    人生到了此时,再不知保养,可不就是找死吗?皇帝觉得自己真是英明,及时改弦更张,做导引,早睡早起,清淡饮食,定时服丹服药,现在自觉身体轻省许多,精力也比以前充沛了。照这么下去,返老还童也是可能的,可以长长久久地享受贵为天子的好日子。

    他听说薛贵妃去御花园拜月去了,想到拜月一般是心有所求,他觉得该来看看,多少算是安抚一下这个最宠爱的妃子。见到薛贵妃带着些美丽而矜持的笑容,皇帝笑着扶了薛贵妃的手臂:“爱妃请起,朕许久不来,可是想朕了?”

    薛贵妃心思急转,做出了欣喜的神情:“皇——上——,臣妾日夜都在想念皇上,七夕时还去御花园拜了月老,求与皇上……”她故作害羞地低头。

    皇帝呵呵笑着说:“看来朕那天倒是该来呢。”

    薛贵妃回答:“当然该来呢,谁不知七月七日……”她停口不说了,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可不是个吉利的话,虽有长相守的意愿,可却是无绝期的遗恨了。

    皇帝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词,转了个话题道:“爱妃近来有何所喜?”

    薛贵妃笑着说:“臣妾忽然喜欢品茶,最喜南方闽地所出的茶叶,越泡越香浓,正想荐与皇上享用呢。”

    皇帝笑着说:“好好,朕就尝尝。朕现在喜欢清淡,不想吃那些大鱼大肉了。”

    薛贵妃忙说:“臣妾知道,后面是人参排骨煨的莲藕汤,皇上肯定是会喜欢的。”她小时听母亲教导,人参不该与茶同饮,尤其是味道沉重的茶,但是这种事,知道人也不多,许多人还做人参茶呢,可见也没有多大的坏处,但是有一点坏处就算得上一点。她突然受不了皇帝了,皇帝有暮年人的口臭,他说话时她得屏住呼吸。皇帝的手,怎么那么软?像是团棉花一样,摸到她的胳膊上,让她觉得要起鸡皮疙瘩……过去她使尽心思解数来讨好皇帝,现在却恨不得他马上死了,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薛贵妃暗自惆怅。

    皇帝自然没有察觉到薛贵妃的不喜,觉得薛贵妃如过去一样懂事,他走时也没有纠缠。次日是他上朝的日子,在朝堂上,皇帝听到了许多好消息:

    “江南幽林十郡稻谷大丰收……”

    “高湖左近的州县,秋粮大喜……”

    皇帝点头道:“感谢上苍,垂顾我朝。”

    大臣们纷纷上奏:“此乃皇上德行圆满,得上天赐福……”

    “皇上乃古今明君……”

    在一片赞扬声里,三皇子启奏道:“父皇,现在既然收成好了,就该扩充军需,为边关镇北侯调运粮草,这些年朝廷没有开支军费,边关必然兵粮紧缺。我朝丰收,可北戎不事耕作,不见得有足够的粮食,必会兴兵犯境……”

    他又来了!太子忙说:“父皇,得父皇的英明教导,我朝才能维持安稳。现在刚刚过了灾年,许多流民百姓还无家可归,需要赈济。若是贸然开支军用,恐各地粮食紧缺,易生民变……”他现在知道,皇帝最不喜的就是民变,说了这话,皇帝就会觉得对。

    果然,皇帝点头说:“灾年才过,民生不稳,此时的确不该骤然增加军费,还是等几年,国库有些积蓄了,再用于军事不迟。”

    三皇子着急了:“父皇,如果北戎近期就举事……”

    太子说道:“三皇弟多虑了,北戎与我朝早就缔结了盟好,本宫的亲妹妹和番北戎……”说到此,他哽咽了一下,接着说:“还病死在了那边。北戎必然对我朝知恩感德,愿与我朝和睦相处。”

    三皇子皱眉道:“那为何镇北侯来信说北戎一直在边关屯兵,这岂是和睦之意?”

    太子内心恨道:不和睦最好!杀光了镇北侯的兵,看你还敢这么与本宫对着干!表面上很正经地说:“三皇弟方才也说了,北戎不事耕耘,也许聚集在边境,是想与我朝贸易,也许边境那边土地肥沃,牧草丰盛,也许是镇北侯夸大其词,想让朝廷对他多加援助。上次他曾说北戎大军压境,可最后不是不了了之?……”

    三皇子又急了:“镇北侯才不是夸大其词的人,你如此猜疑,若是耽误了军机……”

    太子打断:“哪里有军机?哪里有军情?三皇弟不要因一己之私偏听偏信。”

    不等气得脸红的三皇子答言,一个大臣出位道:“三皇子殿下言之有理,边关情势虽然尚不到紧急之时,但其风险巨大,若有失误,就是举国之灾。如此险恶后果,不得不防……”

    太子方面的臣子出位道:“这么多年,边关一直没有重大战情。镇北侯也不是在那里一朝一夕了,沈家军威名远扬,北戎想必是不敢侵犯。”

    又有一人说:“我中华巍然屹立,蛮夷宵小岂敢轻犯?早晚有一天,我中华之旅当荡平北戎,让北戎俯首称臣!”众人一片迎合。

    三皇子气得脸白:“这种大话空话谁不会说?!”他自幼习武,天天打熬筋骨,尚不敢保证在战场上能胜北戎兵士,放眼朝野,净是些唧唧歪歪的文人墨客,不给边境军粮,还平什么北戎?不让人家平了就万幸了……

    太子得意地对三皇子说:“三皇弟,你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一向说镇北侯威武沈家军强悍,岂能不信他们的实力?”

    三皇子气愤道:“做饭也得有粮食!朝廷连年不送军需,让镇北侯自生自灭,现在收成好了,还不给,北戎胜了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皇帝喝止道:“朝堂之上,岂可如此争吵?下去!”

    三皇子还要说话,皇帝严厉起来:“下去!”三皇子转身离开了大殿。他气得使劲攥着拳头,一路出宫回到府邸,就到后面练武场,脱了宫袍只着单衫拼命用刀猛砍木头桩。

    叶大公子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没说话,就在练武场外等着他。三皇子发泄了愤怒,才一边擦着汗,一边把朝堂上发生的事说了。

    叶大公子知道这位殿下一生气,肯定胡说八道,于事无补,只能宽慰说:“殿下不必如此动怒,朝廷现在无所作为,并不等于日后不会动作。现在民间振国强兵之声甚高,早晚会上达天听。”他从袖中拿出两本小册子,指着其一说,“看,这是署名路人的文字,疾呼全民警惕北方形势,加强兵建,以抗强夷。他还写了许多文章,思维入情入理,其遣词造句,蔚然是文学大家,人们竞相传阅,深得民心,由此可见,强兵之论已经多么深入人心。”

    三皇子叹气道:“光有声势有什么用?实际的金钱粮草在哪里呢?”

    叶大公子说:“莫要小看民众的声势。”他又指另一本:“看,此文呼吁各商家出资,购办衣物,送给边关将士御寒,这就是实际的军需。”

    三皇子郁闷地说:“民众都有此护边之心,可父皇为何不加强边防呢?”

    叶大公子教育三皇子说:“许是皇上恐镇北侯过于强大,功高震主,对皇位有威胁。”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三皇子:日后他成为皇帝后,也会这么顾忌吧。

    三皇子却大大咧咧地说:“什么威胁?镇北侯当个将军侯爷不挺好的?谁想当皇帝呀?坐在宫里跟坐牢一样!”

    叶大公子无奈地规劝:“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说这种话!”

    三皇子摆手:“你不是外人,对你说也没什么……我去沐浴。”自己走了。

    叶大公子又感动又担忧,感动的是三皇子待自己如此真诚,担忧的是这种性子的人,不善阴谋诡计,怎么能赢?

    皇帝虽然在朝上斥责了三皇子,可下朝后对太子说:“有关北方的事情你要多留意,一有异动就马上告诉朕,若是需要,也可调动军需援助镇北侯。”他没有同意三皇子的建言,一方面是因为刚刚从灾年出来,朝廷的确还是捉襟见肘,另一方面是不能让三皇子成功地给镇北侯当枪使,可实际上,他对北方也有隐隐的忧虑,不能漠视不顾。

    太子心头一紧,可马上点头称是。

    皇帝感慨道:“现在荒年过去,朝事该是容易了。你只要记住,万事维**稳,只要太平无事,无人犯上作乱就好,这也是父皇对朕的教导。”

    太子忙说:“谢父皇指点。”

    皇帝这意思多少也是在暗示太子早晚帝座是他的了,他比较下来,觉得太子还是更适合做皇帝。但是他是不会这么明确地告诉他的,他在有生之年,如果想安享太平,就得让太子和三皇子相互平衡着,谁都别以为自己肯定能登基,因此就不再把皇帝当回事儿了。他需要始终掌握选择权,让两个人因此尊重自己。

    可惜太子没有领会皇帝话里的意思,皇帝无意中把这些话放在了那句要“援助镇北侯”之后,结果太子听了皇帝有可能会援助镇北侯就开始全身心焦虑——北戎一发动,这边就会调动物资支援,那镇北侯不就垮不了了吗?自己要赶快想想办法,把从边关到此地的联系彻底切断才好,那些驿站要赶快撤掉……他没仔细听后面的话,自然就无法领略父皇的深意。

    情爱这种事,一旦沾上,就缠绵入骨,思想欲狂。薛贵妃自从与太子入了港,就盼望着再与太子有人生的撞击。其实,太子也同样向往,巴不得将与薛贵妃的情感尽快深刻,达到夫唱妇随的地步。

    薛贵妃如果在夜里随便出宫,或者太子去她那里,肯定是不行的。好在薛贵妃从太子穿了太监服的行为上得到了启示,将自己扮成了个宫女!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太监宫女来回奔波,两个人趁着天气还不怎么凉,在薛贵妃宫殿外的犄角旮旯或者废弃宫舍里又相会了几次。

    薛贵妃自然总带着那几个体己的人,可太子东宫里有二百多太监,平时跟着太子出来的人不是太子亲自选,而是由掌管内事的老太监安排。一来二去,在一个夜晚,老太监指了一个新来不久的小太监跟着太子。

    其他人自然不会多嘴说什么,还以为老太监是给太子培养新的嫡系,只有老太监自己知道,这个新来的太监,是吕氏那边安置进来的。

    在墙壁的阴影里,太子将薛贵妃按在宫墙上,再次达到了人生的妙境。两个人都流着汗喘息,沉浸在余韵中。太子等了会儿,一手紧抱住薛贵妃,一手从身侧的衣袋里拿出了一个荷包,塞在了薛贵妃手里,在薛贵妃耳畔呢喃:“……与银耳或者燕窝同煮……”

    薛贵妃心头大跳,紧握了荷包,点了下头,悄声问:“……可验得出……”

    太子摇头:“不会……”然后满怀了激情地亲薛贵妃的脸:“玉蕊!你真漂亮,本宫太喜欢你了……有朝一日,本宫要让你成为皇后……”

    薛贵妃这次没有谦虚,也回吻太子:“殿下,玉蕊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守在不远处的小太监没听见前面的细语,可“成为皇后”和“赴汤蹈火”倒是听见了。

    薛贵妃回到卧室,才在灯下打开了荷包,里面是一个纸包。再展开,是白色的粉末。虽然太子说验不出,薛贵妃还是拿了一小撮,在银勺上用水化开,银勺一点都没有变色,果然验不出。

    她将纸包重新包好,找了一个玉匣,将小荷包放入,上了把小锁。准备等皇帝来了就用上,可惜皇帝好久没有来,接着就是八月十五,各地都报收成好,皇帝让宫中大摆宴席,赏月庆祝。薛贵妃忙于筹办,无法与太子相见。中秋之夜,宫中十分热闹,薛贵妃只遥遥地见了太子一面,太子看向她的目光似乎有些阴沉,薛贵妃心中一紧,深觉自己让太子失望了,忙对皇帝百般殷勤,想让皇帝尽快去自己那里。

    坐在席边的太子妃还是那副憔悴样子,当薛贵妃含笑看向她时,太子妃瘦削的面颊上浮起丝冷笑:想当日后的皇后吗?还早了点儿……若是想赴汤蹈火,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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