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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备战

作者:俺也试试
更新时间:2018-11-13 04:07:15
    月季到了皇陵,等到天黑,才悄悄地溜到了四皇子住的院落。这一年他与张允铮在南方被当成重点搬运酒桶的人训练,早将那时养出的肥膘练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两膀子横肉。他虽然轻功不那么好,可是一跳攀上墙头,引体向上,轻松地就上了墙,然后他就坐在墙上,拿了小石子,一下下地□□了灯的窗户。

    丁内侍听见声音,忙披衣起身,心头乱跳地出了屋门,到了院子里,在冬日的月光下他仰头看向墙上的月季,虽然有些面容模糊,但是他马上就知道这是月季。丁内侍只觉两眼立刻湿润了,月季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朋友,一个与他平等相交的人。他闯入了自己的生活,胡乱地讲了无数的鬼故事,然后就忽然消失了。现在他突然回来了,丁内侍半张了嘴,无措地站着,像是傻了。

    月季低声一笑,从墙上忽地跳了下来,落到丁内侍面前,丁内侍吓得后退了一步。月季笑着对丁内侍说:“哈!小丁子!你怕了吧?你看看我,现在可厉害了!来,摸摸我的胳膊,铁打的大疙瘩!我那位公子每天让我举百斤的石锁几百次呀!我可苦死了!每天都在想你呀!现在也没人给我端水,没人给我做饭了!让别人递个勺也得央求半天呀,还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好呀,真的像在天堂一样!我可盼着哪天再和你一块儿住着……”边说,他边拉了木然的丁内侍往屋里走。

    丁内侍进了屋,才回过点儿神儿,忙点灯,进里屋去叫四皇子。四皇子也已经醒了,坐在床上。丁内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声对四皇子说:“是月季。”四皇子忙穿了外衣,与丁内侍到了外厅。

    月季正经了些,向四皇子行了礼,把背上的包裹解下来给了四皇子,说道:“这是些南方的干货,是我家公子送给殿下的。”

    四皇子示意丁内侍接了,问道:“你家公子有什么信吗?

    月季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看了丁内侍一眼,笑着说:“我……我们就是路过……来问个好……”

    四皇子明白了,敢情月季是来看丁内侍的!他多少有些失望——他心里秘密地期待也许有苏婉娘的信什么的。他暗叹后随意地问:“你们要去哪里?”

    月季谨慎地说:“沿海向北。”

    四皇子知道是往边关那边运东西,就点头说:“好,你们说话吧,我去睡了。”黯然地回了里屋。

    月季笑眯眯地问丁内侍:“你有吃的吗?”丁内侍忙结巴着说:“有……有……”刚要出去,可又停下,小心地看了看里屋的门。

    四皇子在里屋躺下,听着外间丁内侍对月季小声说:“你随我……去客厅……”月季应了,两个人出门,外面一片安静。

    四皇子却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按照沈汶的估算,北戎一年后就会进犯,气势汹汹。只有一年时间了,不知道各地准备得怎么样了……他难得感到焦躁,可除了被困在此地,他也没法干什么。

    月季随丁内侍去了客厅,丁内侍跑去厨房,给月季做了面,知道月季饭量大,下了有一斤面,放了腊肉,窝了两个鸡蛋,还点了香油,与给四皇子的一个水准,当然他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月季高高兴兴地吃了,其间也没停了说话,又给丁内侍讲了两个鬼故事。冬日深夜,守着盏孤灯,见月季的两眼放出诡异的光来,丁内侍吓得一个劲儿眨眼,让月季很有成就感。

    到了后半夜,月季吃饱喝足了,打着嗝对丁内侍说:“小丁子,谢谢你啦!我就说嘛,你是天下最好的人!”又胡扯了几句,月季说:“我得走了,下次回来再给你讲故事。”

    丁内侍不能说什么,就陪着月季到了院子里。他们那时在一起时,丁内侍常常沉默,月季早就习惯自话自说,没觉得丁内侍有什么异常。

    临去爬墙,月季拍了拍丁内侍的肩:“小丁子!你怎么还这么瘦?平时要多吃些!”丁内侍木着脸,不说什么,月季笑:“你还是那么呆呀!”然后飞身一跃,上了墙头,又回头挥了下手,跳下墙去消失了。

    丁内侍看着高墙,半晌后才哽咽着说:“谁……谁呆……”他平时伶俐万分,谁曾说他呆了?

    过了十五,严三官人和夫人先动身回酒窖了,严二官人也带着一队兴奋的学子告别书院启程。

    施和霖背了包裹也加入了严二官人的队伍,苏传雅一脸不快地来送他:“师傅偏心!怎么能扔下我?”

    施和霖叹气:“你这里有人照顾,我现在又惦记你师哥了,他过去没自己单过过,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他。”

    苏传雅说:“师傅不是怕冷吗?干吗要去边关?”

    施和霖回答:“这不开春了吗?真到了冬天我就回来。”

    苏传雅本来也要去边关,可是被夫子以为是想借机退学,又挨了戒尺。施和霖认为这夫子很负责,就去对季严氏说自己将去边关,希望让这个夫子平常多照顾下苏传雅。季严氏也打着去边关的主意,索性对祖父言苏传雅被夫子器重,施郎中会离开,就让苏传雅住在了自己祖父严敬的住处,说是平时看书方便,有利准备科举。

    苏传雅真心觉得大家都抛弃了自己,郁闷中胸,憋着好好考试,一冲云霄,赶快当个文官,结束这种被踢来踢去的生活。

    众位学子离开的那天,书院特别热闹。除了送行的亲人父母,其他学子也来送别。一大队人马车辆熙熙攘攘地出了城,谁也没注意到里面多了两辆马车。

    等到晚饭了,严老夫人让人来说季严氏把孩子托给她照看一天,刚刚又让人来送了封信,说是给祖父的,严敬才知道出了问题。

    他拿到了季严氏的信,读后气得脸色发青,对人说:“去请大官人来!”然后又看信。

    其实信中只是说季严氏放心不下自己的夫君,趁着现在有人护送,去边关看望一下,请祖父祖母帮着看看孩子。但是严敬总觉得这信中意犹未尽,又看了几遍,忽然说:“去二官人院子里探问一下,二夫人还在不在。”季严氏怎么可能独自行走?一定要有个女眷陪伴才行,看这情形,必然是自己的二儿媳妇也去了。

    果然,人不久就回报说二夫人随二官人去了边关,关照说等一两天再告诉严老官人,来人还带回了严二官人写的一封信,无外乎对父亲道歉,说拗不过自己夫人要跟着去,就一同去了,还保证一定不会因此误事云云。

    严敬更生气了,这个儿子怎么这么糊涂!哪里有千里跋涉去边关,却带着自己的夫人的?!……突然,他心头一颤,对呀!自己这个儿子一向循规蹈矩,帮着自己管理着书院,一直井井有条,古板不乱,断不该做因为夫人吵闹就带上夫人去边关的事!而且,自己这个儿媳妇也不是个没有规矩的人,不像她的那个女儿……

    严敬忽然觉得身上凉了一半!那个严五!肆无忌惮,狂妄疯癫!她嫁给了谁?!镇北侯次子沈坚,现在边关!严五肯定去了……

    如果这几个人现在在面前,严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每人给上十戒尺!他们这是胡闹啊!严敬扶着桌子坐了下来,严五还对外说她在为夫君祈福,这要是被发觉了,她的名节怎么办?严氏家族的女子名节怎么办?!所以自己的二儿子和媳妇才会去边关,去劝她回来吧?可是怎么又拉扯上了季严氏?!这不是乱上加乱了吗?……

    有人说严大官人来了,严敬沉重地点头,让他进来。

    严大官人有些驼背,衣襟上还有墨迹,表情因为常年读书有些木讷,进来对严敬施礼,“父亲可好?”

    严敬看着大儿子有些难以开口,这个儿子喜欢做学问,以文章著名,算是个有成就的学者了,自己深以为傲。人说从儿女可以看出父母的福报,无论表面多么得势荣耀的父母,如果儿女不成才,就说明父母品格有缺。有这么个学而有成的儿子,严敬才觉得自己为人该不是那么差劲。

    他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你二弟媳,陪着你二弟去边关了。”

    严大官人不解:“为何?!”

    严敬叹气摇头:“还不是因为他那个闯祸精女儿!”

    严大官人不解:“严五不是嫁给了镇北侯的二儿子吗?现不是正在庙里为远在边关的夫君祈福吗?”

    严敬铁青着脸说:“你觉得沈二夫人会那么老实吗?!”

    严大官人哎呀了一声,忙看看门口,低声说:“爹!您是说她去边关找她的夫君了?!二弟和弟妹才去找她了?真是闯祸精啊!这要是传出去了,‘祈福的沈二夫人不在庙里’,那她的名节……”

    严敬也小声说:“还什么名节?!按修明所说,北戎今年犯境……”

    严大官人跌脚:“那二弟媳还去什么?!万一打起来,那可怎么办呀!”

    严敬面容苦涩地看严大官人,咬咬牙才说道:“你女儿也随他们去了,把孩儿留在了这里……”

    “什么?!”严大官人喊起来,“她怎么能这么干?!昨天她来看我,都没有告诉我!这个不孝的……”他的眼泪快出来了。

    严敬叹息:“她是去找修明了。”

    严大官人要捶胸顿足了:“这个不孝女啊!这可怎么好?!爹,我去追他们!”

    严敬气道:“你想什么呢?!你再走了,不成全家都追过去了!”

    严大官人完全失措了:“爹,怎么办怎么办呀?!那是我的大女儿,我家掌上明珠啊!我一直最宠她,我的内人要哭死了……”

    严敬安慰道:“你先别告诉你媳妇,你二弟和弟媳可能就是去边关想把女儿劝回来,你女儿也许会和他们一起回来。”

    严大官人还是一副失魂落魄地样子,严敬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本册子,对严大官人说:“去,看看这本册子,照这种口气,写上十几篇强兵论,还是那些话,说北戎强大,建议朝廷增兵加军需,只不过要写得有学识,署这个‘路人’的名!就在书院印了,让学生们传递到各处。”

    严大官人接过册子,翻看着说:“我也听人说了这个路人,文笔不是那么深厚,引经据典上尚有可完善的地方,可是论点惊人,其立意理念,绝非一般人能轻易辩倒。看其所言,此人贬低太子,倾向三皇子……”

    严敬说:“三皇子一意主战,此时舍其无他,只能顺着这个路人的思路为三皇子造势,但愿……”他没说完,但愿什么?如果朝野群情激奋,一致主战,是不是北戎就不会进犯?严敬觉得不可能,只叹息了一声,喃喃道:“但愿他们夏天能回来……”

    他当然失望了。

    两个月后,严二官人带着学子们到了边关。

    沈坚严氏和季文昭闻讯,领兵出城迎接,与严二官人相见。

    两边见礼,严二官人看见晒得黑瘦的严氏,一时喉头发紧,严氏深施礼:“父亲辛苦了。”沈坚也面带歉疚地作揖:“见过岳父大人。”

    当着大家的面,严二官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

    兵士们护送着学子和随行的人进了驻军院落,严二官人让人把两辆马车单赶到了一个院子里,严二夫人和季严氏下了车。

    与严二官人一起进院的严氏瞪大眼睛,低声叫:“娘?!堂姐?!你们怎么来了?!”

    严二夫人呜呜地哭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让为娘担心死了!这次你就和我回去吧!”

    季严氏也哭:“就是呀,五妹,我们一起回去……”

    严氏跳脚:“怎么能回去?!我都忙死了!”

    严二夫人呸呸道:“说什么呢?!什么死呀死的!”

    季文昭和沈坚安排了人员,一起来见严二官人,一进院子,见两个女子对着严氏哭,季文昭就傻了,季严氏哭着对季文昭行礼:“夫君……”

    季文昭咬着牙:“你明天就走!回去!”大战将起,你来不是添乱吗?

    季严氏哭着说:“我想来看看你……”

    季文昭责备道:“你怎么能来?!太不懂事了!你该在家照顾孩子!”

    季严氏蒙面泣不成声:“夫君若是不喜……我就死在这里……”

    严二夫人又呸:“你们这是怎么啦?!净说这没用的话!大侄子,不是我说你,我们千里迢迢地来了,你怎么张嘴就让你媳妇走呢?!怎么也得哄她几天吧?这一路她受了苦呀……”想到自己也受了苦,严二夫人泪如泉涌,赶快对严氏说:“你看在为娘大老远来劝你的份儿上,跟我回家吧……”

    沈坚点头,对严氏说:“对呀,你跟岳母回去吧……”

    严氏瞪眼:“你别插嘴了!你先回去!我和我父母说说。”严氏把沈坚轰走了,自己拉了严二夫人的袖子说:“娘,我们进屋说吧。”她带着严二官人和夫人进了屋,季文昭叹气,只能扶了哭哭啼啼的季严氏的胳膊进了另一间屋。

    季严氏从小是个娇滴滴的小姐,这次长途旅行,自觉苦极了,进了屋,扑到季文昭怀里,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季文昭就怕这个小师妹哭,过去一见季严氏眉头微蹙,季文昭天大的才华,也投降认栽。现在的情况却不比以往,季文昭坚持不松口,季严氏最后直哭得不管是真是假,昏倒在了季文昭怀里。季文昭这才吓着了,忙抱了季严氏到床上,心想只好让季严氏先休息好,再慢慢劝她回去吧。

    严氏进了屋,把门关好,让父母坐下,严氏严二夫人说:“娘!您这么大年纪了,不该来的!”

    严二夫人继续哭:“你方才没听季公子说吗?为母者要照顾孩子,你就是我的孩子,你哥现在没事儿,当着个县令呢,我得来照顾你呀。”

    严氏叹气:“我都多大了呀!”

    严二官人哼了一声:“多大也不懂事!”

    严氏对父亲陪笑:“爹,幸亏您带着人来了,我们这里太缺人了。”

    严二夫人抹泪:“孩子,既然你父亲给你送来人了,那就有人干事了,你分配好事情,咱们就回家吧。”

    严氏脸色严峻起来,低声说:“爹,娘,北戎已经在筹备一场大战,我们缺粮少兵,还有内奸,等着卖国通敌!”

    严二官人立刻大瞪眼睛:“竟然有如此无耻之徒?!”

    严氏点头,小声说:“有人想除去沈家军……”

    严二官人虽然平时管着书院,可对朝事也有了解,听到这话,陷入了沉思。严二夫人急了,对严氏说:“那你也得回家呀!你一个女子,能干什么呀?!”

    严氏说:“娘,我们可靠的人太少了,您知道我精于术数,我现在可管着好几档子事呢。从城防工事,到城外的布置,我要是走了,这些事不完成,我们必然大败。真要是败了,就是亡国。我就是随您回去了,也难逃一死啊!”

    严二夫人惊呆:“有这么严重?!”

    严氏沉重地点头:“若是燕城陷落,北戎中路大军长驱直入,内陆空虚,谁能阻挡?而且,东部也有一路北戎,要是他们过去,就会沿东边南下。沿海富裕,那路人必然横加掠抢,如虎添翼,京城不日可陷。爹,娘,我们严氏书院不可能独存。就是举家南迁,咱们严家的百万藏书也无法带走。”

    严二官人这辈子做的正事就是替父亲打点书院,而那些典籍,都是经他登记入册。严氏书院如果没了,书籍毁了,他一生的作为也就化为乌有。

    严二官人沉吟良久,问道:“你们最缺什么人?”

    严氏说:“什么人都缺,最缺可靠的人!”

    严二官人一仰头:“你爹我不可靠吗?!”

    严氏愣住:“爹,你想干什么?!”

    严二官人说:“我给你祖父管了二十多年的书院,对人员登记审核自然在行。你既然说有内奸,我可以帮你管理户籍,检索可疑人物,排查奸细。”

    这回,轮到严氏着急了:“爹!这里日后要打大仗的,您可不能留下!”

    严二官人不高兴地说:“你一个女孩子家难道还管起爹来了?怎么能如此无礼?”

    严氏忙去拉严二夫人的袖子:“娘!您和爹赶快回去吧,这里的事可不是您们能做的……”

    严二官人叱道:“什么话?!你是我的女儿,才我一半的岁数,我该比你更能干才是!照你那么说,就是回家,也难逃劫难,还不如就在这里做一份事情,尽一分力量,比在后面干着急要好……哦,可以让你娘带着季严氏回去……”

    严二夫人又哭了:“你这是什么话呀?!咱们成亲这么长时间,哪里分开过一天?孩子也都大了,管不了他们了,我没事干了。你别想让我走,我就守着你了……”

    严氏抱头:“爹!娘!您们都回去吧!”

    严二官人一摆手:“好啦,你就别管了……”

    严氏跺脚:“我怎么不能不管?您们是我的爹娘啊……”

    严二官人拧眉:“那我们怎么能不管你?你是我们的女儿,虽然有些不守妇道……”他语气不满。

    严氏要哭了:“爹!我求您们了……”

    严二夫人擦了擦眼泪,竟然笑了:“你也有今天啊!过去我怎么求你来着?你从来不听话!就这么定了,我们明日出去租个院子,住下来。你有空就回来住,也有个落脚的地方,别天天宿在军营里……”

    严二官人望天长叹:“于礼不符,不足与人道也……”

    严氏绝望:“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严二官人咳了一声:“我明天就开始去做事吧?你只要说出我的名衔,不会有人不服的。严氏书院可是有名的书院,你祖父是教授学问的,不管杂事,我怎么也该算是一院之长吧?……”

    结果说来说去,严二官人夫妇竟然在城中租了个院子,留了下来。季严氏每天都对季文昭哭哭啼啼,季文昭一直没有松口。听到了这个消息,季严氏就又对季文昭大哭说无人陪她回去了,路途遥远,她不能单身行走,她要和严二官人夫妇住在一起。

    季文昭想起当年自己是怎么一路到的边关,也觉无女眷陪伴,季严氏还是别自己走这么长的路。这个决定一下,他立刻觉得肩头的担子重了百倍:原来守城就没有完全的把握,现在妻子到了城中,竟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了。

    季文昭终于在季严氏的依偎下长叹道:“那你就先……留下吧。”他说完忽然战栗了一下。

    季严氏破涕为笑,更加贴紧了些说道:“你不要担心我。我知道你,肯定会赢的。”

    季文昭咽了下口水,点头说:“是,我必须赢。”

    严氏无法说服父母,就放弃了。严二官人果然去管理户籍,他有经验,年纪又大,很快就成了城防户籍管理的主管。

    严氏带了张丁和几个严氏书院里的学子,请那个木雕店的老木匠同行,出城去了接近边境的山脉间。她带着人攀到高处,指点到地方,告诉老木匠她要做的机关,再让书院的少年们丈量出她要求的距离,做出记号,给老木匠讲解需要建造什么样的掩体。就这样,一连十几天,严氏走了七座山峰,标出了各处所需的布置。

    回城后,老木匠带着徒弟们做活,完成一车,张丁就带着学子们一同到山上去安装。在高处,老木匠依着山势,搭建了木头小平台。关键的台柱上系了绳索,一路横着拉扯到了木头掩体中。这掩体能容一人躲藏在内,向阳避风,顶部微尖。两个月后,山头上的布置就都到位了。

    按照严氏的要求,沈毅让人封锁了那片日后要阻击北戎大军的山区。严氏带着上千人到了那片破旧的城墙处,根据沈汶的设计,为与北戎的交战做准备。这段长城不知修于哪年,早已残破不堪,严氏指挥着军士们从别搬来大石,砍下树木,堆积在山坡上,还从山下背上来石板,浅埋在地表,并在要紧之处打下一些暗桩。这些事情做得既要隐蔽,又要完善。严氏尽量不暴露出太大的变动,准备到冬天时再回来多放些东西。

    沈毅开始扩充自己的卫队,他一个一个地将以前了解的人从各营挑选出来,短短一个月,就多了万人,再一个月,又加了万人,比当初沈汶建议的多了一倍。他还是领兵驻扎在城外,根本不进城,让城中的人摸不清人数,连镇北侯也以为他只多了千人。沈坚管着军需供给,他要是不说什么,谁也不会知道确切的兵力。

    燕城里的城建已经初具规模,经过一年多的磨合,现在各个建筑队已经成了熟练工,建设的进度加快许多。铁匠也打出了城门的巨大部件,只差最后的安装。

    燕城的大型基建自然是报给了皇帝,沈坚替镇北侯向皇帝解释燕城土木破旧,并再次指出现在北戎经历了荒年,很可能大举进犯,不得不防!这奏章自然被太子轻描淡写地一句总结泯没在其他奏章中,三皇子本来想特指出来,可是沈卓看了里面有城建的陈述,就说不用了,镇北侯在建城,别惹得皇帝不喜。三皇子就没有加批。

    张允铮顺利地接到了到达北部港口的货船,用车队将第一批武器和粮食运到了边关附近,藏在了几家李氏的商户民居里。然后他不做停留,马上从边关按照沈汶所说日后北戎的进军路线往酒窖去,沿路让人在所有山谷外都用红漆刷上了“北戎入谷必死”之类的话,算是将季文昭的策略付诸实施。

    他到了酒窖,就带着人搬运酒桶,运入山崖上的石洞,挖隐蔽的工事,在山谷南边出口处搭建脚手架等等,忙乱之余,还要经常去看老道士炼丹……每天他都会想起沈汶,心里对沈汶讲述自己干的事情,想象中,沈汶总是带着佩服的眼神笑着看着他……就知道吃的小笨猪,什么不都得靠自己?

    入春后,雨水丰沛却没有成灾,接着,该出太阳时出太阳,该下雨时下雨,到了六月,夏粮有了个好收成,一下子,灾情缓解,粮价开始落了。人们纷纷回乡种田,企盼秋粮也同样好。

    各地有了收粮运粮的大队商贾,遥远的南方山区,也出了更多的车马队,借着夏季的南风,再次将武器粮食海陆两栖往边关输送,前前后后送了两万强弩和百万多支箭和无数粮食。虽然这些事情做得尽量避人耳目,可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就是张允铮等人上船所在地的罗县令。

    他送出了指镇北侯和平远侯相互勾结的奏章后许久,终于得到了京城的回音,让他继续观察,有事随时上传,并给了他京城的联系人。罗县令注意到李氏的生意所在突然来了大量的车辆,押解的人都横眉立目,不让人靠近。过了半月,有大船到岸,那些人不许衙役上船,在深夜卸货,然后车走船离,很不光明正大。

    罗县令赶快向京城写奏章,指出平远侯和镇北侯有谋反之意,借商户站点传递武器粮食,居心叵测!他都不知道他说得有多么准确,这份奏章自然被太子视为珍宝,好好地保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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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二官人夫妇和季严氏留在了燕城的信件传到严敬处时,已经是入夏。

    严敬读了信,觉得夏风都变得凉了。

    他再次将严大官人叫来,也找齐了门下的几个主要人物。

    严敬语气沉重地说:“严二官人决定留在边关帮助沈家军守城。”

    众人都惊讶,有人说道:“严二官人如此勇敢!”

    严大官人焦急地看严敬:“那……那……”

    严敬叹气:“她也留下了,要和修明在一起。”

    严大官人脸上苦成一团:“她怎么能这么干?!”

    严敬深吸了口气,对大家说:“你们去以我的名义,马上联系各个书院,建立起信件传递之通道,让他们注意北戎的动静,一有消息,就要鼓动全民抗敌,决不能束手待毙。另外,派人联系各地商家豪绅,宣扬北戎之掠抢野性,玉石俱焚之结果,让他们预备钱粮,如果有战事,要及时出钱出粮,资助军民,建立乡勇……”

    他曾位居高官,看事情总是从大局着眼。现在自己三个儿子走了两个,家和国的兴亡连在了一起,就更不能等闲坐视了,要真的有所行动。此时已经入夏,真有战事,就只剩下半年多,不抓紧时间怎么成?

    京城的叶大公子拿着一小本书册去找叶中书:“父亲,此文虽属‘路人’之名,可不是我们印的。我去问了,也不是京城几家人印的,看文笔,也不像……”

    叶中书接过来,慢慢地读了,点头说:“此路人非彼路人,文笔老练,坐实经典,非有二十年之研学功夫写不出这样的文字,只是在论点上,并无新奇之处,该是有人借了路人的名字和影响,明确强兵卫国之论……”

    叶大公子不解:“为何如此?此人若是有这样的文笔,该是比路人更有才名,为何不用自己的本名?”

    叶中书说:“当是不方便才对……”

    叶大公子恍然道:“那么这该是个有影响的人。”

    叶中书认可:“是,该是会让皇帝怀疑有结党之嫌的人。你不必指破此事,就任这些文字传播,这是想帮着我们的人。你上次说要找的说唱之人都找了?”

    叶大公子点头:“我在四城都定了人,说唱的本子也写出了好几部,到时候十来天就能唱遍京城。”

    叶中书微叹道:“这是为了日后……”他没再说下去。

    叶大公子不解:“为了什么?”

    叶中书说道:“你先不必管这些,将本子多写几个,人也要找那些有名的。”

    叶大公子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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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粮收获后,杨氏认为灾年真的过了,又一次催促沈汶出庙。沈汶要与平远侯的人保持联系,也觉得京城方便,就决定回京。

    临离开山庙,她与苏婉娘再次将日后的计划谈了一遍。

    苏婉娘有些担心地问:“你一定要离开侯府吗?最后的时刻,在府里怎么也会安全些。”

    沈汶说:“我一定得让他们得手,不然的话,太子就不会公然发动,那样,三皇子也就不会反击,这个僵局总也无法打破。”

    苏婉娘叹气:“那你的名节怎么办?”

    沈汶过去的计划是不顾自己的名节了,可是现在有了张允铮,就不能太无所顾忌。她说:“我会尽量保护自己的,只是,那时三哥和大姐肯定已经离开了,我再走了,侯府中的事情可就全靠你了。我听三哥说四弟的武功有成,比他都厉害,老关也是个可靠的,该能护住侯府。”

    苏婉娘点头说:“你别担心我们,你才是该小心的。”

    沈汶让人告诉在和尚庙的杜鹃和自己一起返城,然后与来接她们的沈卓和沈湘回到京城。

    进了府,沈汶和苏婉娘向老夫人和杨氏见了礼,自然哭了一场,她可是有感而发:老夫人的头发已然完全雪白,杨氏的头发也灰白了。她们老得这么快啊!沈汶伤感:即使自己赢了最终的战役,杨氏最好的年华也已经过去,老夫人也到了暮年,不知还能享几天福……她哭哭啼啼地抱了老夫人抱杨氏,一副长不大的小女儿样子,心中何尝不是希望假装自己还小,母亲和老夫人也还没有老去……

    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沈汶觉得自己的院落陈旧而狭小。连年灾荒,镇北侯府就是凭着积蓄的粮食维持下来了,可没有余钱装修府邸。沈汶住的房屋漆都掉了许多,院墙也不复白净,墙皮剥离。

    一群丫鬟出来与沈汶一一见礼,沈汶发现她们也都大了,全是十七八岁的女子们了,不再是总角女孩。青春易逝,岁月如梭,沈汶又感伤,一副哀伤的表情。

    当看到王志家的夏紫时,沈汶的伤怀才解开了:现在已经到了最后时期,离大战起不过半年。前世此时,自己成为郑家新妇,正在享受久已盼望的安静有序的生活,根本没有意识到行将到来的巨大危险。今世,她已经准备好了,只需张开双臂,迎接最后的一搏。

    沈汶破涕为笑,拉着苏婉娘的手,笑着说:“还是回家好,我又能睡懒觉了。”

    苏婉娘也笑:“妹妹赶快多睡睡,日后嫁人可就睡不了了。”

    沈汶说:“我可不想嫁什么人,还是在家好。”

    大家嬉笑中,王志家的夏紫说:“小姐过去可是说过要嫁个文官的。”

    沈汶假装羞涩地说:“多羞人,那不是小时候吗?不懂事……”

    夏紫笑着问:“那小姐不喜欢文官了?”

    沈汶忸怩着:“文官不文官的,也没什么,但是怎么也得是个博古明今的人吧?要能诗会赋才好……”

    夏紫说:“矮油,小姐这是想找个大博士呀。”众人一片嬉笑,沈汶不好意思地和苏婉娘手拉着手进了屋。夏紫的笑容消失,眼里流露出愤恨,一咬嘴唇进了屋。

    进了门,沈汶和苏婉娘对视,苏婉娘小声说:“他们会给你找个那样的人吧?”

    沈汶淡淡地笑了一下:“不,那个人已经有了,我只是让他觉得更自信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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