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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昭雪之路

作者:小六指先生
更新时间:2019-11-15 09:10:25
    2017年5月,北江晚报社。

    撒火飞星五月春,风流应不下平津。

    河东这座老城,在春夏之际像是一只蠢蠢欲动的猛兽,远眺层峦叠嶂的山峰,犹如兽的巨大的脊背,灰暗中渐渐多了一抹灵动的绿意,枝头上的花骨朵像兽的眼镜、耳朵,竞相伸展开来。

    对于新闻媒体而言,四、五、六月份也到了勤奋耕耘的季节。

    这是报社一年当中的新闻旺季,一方面,天气转暖,很多节庆活动都会选择在这个季节启动,因此也形成了新闻报道的富矿。另一方面,北江省今年承接了一项国际性博览会活动。这成了全省媒体的一次狂欢盛事。

    世界博览会分为两种形式,一种是综合性世博会,另一种是专业性世博会。北江省所承办的这一活动,正是在全球数一数二的综合性世博会。届时,来自世界上百个国家和地区的美术品、传统工艺品、科学技术与产业技术将在河东市集中亮相。对于北江省乃至全国而言,这算得上的几十年一遇的大事。

    当然,网民中也不乏争议之声。有人说这种活动能够提升河东市的城市影响力,也有人认为承办这种活动完全是被忽悠了。耗资巨大,但是一旦活动结束,园区就会被荒废,成了摆设。属于赔钱赚吆喝。

    不管外界声音如何,北江省乃至全国的媒体只有一个目标,从这次活动中抢新闻。

    距离世博会开幕还有一个多月,北江省全面进入了世博会时间,各大媒体开始设立专栏专刊,定期播报世博会的相关新闻。作为省内重要的都市报,北江晚报社自然也不例外,夏侯明奇要求所有采访组都要策划相关选题,并且报备社总编室,制定报道日历,将相关选题报道落到实处。

    记者这个行当,闲的时候可以坐在办公室一天,忙的时候从早到晚连轴转。在这么大的新闻事件面前,每个人都不敢怠慢。这些天,整个五楼采编平台几乎每天都看不到什么人,大家都进入了紧张忙碌的预热报道阶段。

    最紧张的当然是曲长国,他是常务副总编,自然晓得这次活动的意义,倘若报道出彩,也是自己工作的加分项。于是,他专门成立了一个世博会报道小组。自己亲自认组长,副组长阮依依,小组成员包括张智尧、罗方伊等人。

    曲长国任组长,大家没的说,这是领导重视此次报道。但是,阮依依当副组长,这是几个意思? 张智尧等人心中不服,论资历论成绩,自己并不比阮依依差。当然,如果说论业务能力那就另当别论了,两人都是瘸子里边选将军,半斤对八两的水平。

    阮依依也觉得没底。俗话说,不怕衣衫破,就怕肚里没有货。她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如此重要的一次战役性报道,让自己挑大梁,这事儿能成吗?阮依依悄悄来到曲长国办公室,问个究竟。

    “你这人怎么回事?”阮依依心中有些气愤。

    “怎么了?”曲长国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被阮依依冷不丁的这一句责备,搞得迷迷瞪瞪。

    “这么重要的决定,怎么提前不给我打个招呼?”

    “哦,你是说报道小组的事?”曲长国恍然大悟,嘻嘻笑道,“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惊喜个屁,惊吓还差不多!”阮依依越说越来气,“你又不是看不到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一个个脸上写着不服。你说你咋想的,以后我还能跟他们相处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唯唯诺诺了?这可不是你阮依依的作风,”曲长国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悄悄用手捏了一把她的屁股,还蛮有弹性。

    “你不想活了?大中午的,外边都是人。”阮依依急忙将他推开。

    曲长国收起色眯眯、笑嘻嘻的表情,神态严肃地说道:“我就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我曲长国现在坐在这个常务的位置,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有几个敢不从的?”

    “好你个王八蛋,你这是拿我树威啊?你想过我的感受吗?”阮依依指着曲长国的鼻子一顿臭骂。

    曲长国讨饶不过,一拍桌子:“既然你不想当这个副组长,我也不勉强。我通知张智尧,让他来当。”

    “你敢?”阮依依一听这话又急了,“你要是敢把我换掉,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嘿,你个老娘们,换也不是,不换也不是,你到底想咋滴?”

    “让我干可以,但是你得给我一个名正言顺的说法,不然怎么服众?”

    曲长国一想,阮依依这话也有道理;“你现在不是已经开始负责报社的新媒体报道吗?这次世博会的报道小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在报道形式上有所突破。既然要突破,新媒体肯定是重中之重。现如今有几个人看报纸?北江晚报社的报纸就是一个生动的例子,销量不要说一年不如一年了,而是一日不如一日!以后就是手机端和短视频的天下。所以,这就是我让你牵头搞这次报道原因。这个理由,够硬气吗?”

    曲长国说完这话,瞪着俩眼看着阮依依,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阮依依琢磨了几秒钟,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几乎要开心地蹦起来:“太好啦,这样他们就没话说了。”

    “厉害吧?那还不赶紧过来奖励我一下?”曲长国撅着个脸。

    阮依依会意,脸色羞赧地冲了过去,朝着曲长国的嘴唇狠狠地嘬了一口。

    此时,响起了敲门声。

    阮依依和曲长国赶紧收拾好表情和动作。

    “进来。”

    是张敬尧,手里还拎着一个方盒。他刚要进去,看到阮依依站在办公室里,觉得不妥:“曲总,您不方便的话,我晚一会儿再找您汇报。”

    “没事,”曲长国冲着阮依依继续交代,“这次世博会的报道,新媒体是重中之重,这也是我让你牵头的原因,你回去策划几个选题交给我。”

    “好的,曲总,我马上落实。”阮依依神情严肃、动作干练地离开办公室。

    张敬尧目送阮依依离开,轻轻关上门。

    “有什么事?敬尧。”

    张敬尧毕恭毕敬地走到曲长国办公桌前,将手中的方盒呈上去。

    “曲总,您高升之后,一直没有机会给您庆祝。这办公室也没有再添置些东西,弟兄们都觉得不合适。这是我托朋友搞到的泰山石。”

    张敬尧一边说着,一边将石头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曲长国凑上去仔细瞧,这石头纹理细腻,石型完整,远远看上去像座小山。

    曲长国对玉石字画的研究虽然不像于崇明那么精通,但也略知一二。泰山石最为讲究的就是外形——有的像元宝,有的像座山,有的则像锥子。不同形状,寓意也不尽相同。比如元宝寓意招财进宝,山形石头寓意稳如泰山、平平安安。而锥子形状的石头最不吉利,倘若你看谁不顺眼,将石头埋在他家院子里,全家的风水都会被镇住。

    “你小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也学于崇明搞起花花鸟鸟这么一套了?”曲长国虽然话语中透着责备,但是语气平和。

    “我也不懂泰山石,留在我那里岂不是可惜了嘛,嘿嘿。”

    “我可是听说,现如今这泰山石虽然很多,但是都是周边山上的石头冒充的,真正的泰山石可并不好找。”

    “您真懂行,”张敬尧奉承道,“这可是我跟朋友在山上搞到的,别人即便搞到也弄不出来。我朋友有办法啊。”

    “那好吧,这玩意儿就先存在我这里。不过,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曲长国对于张敬尧此行的目的,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看来,这次让阮依依当了副组长,这小子急了,赶紧来献殷勤,“对了,这次世博会的报道,考虑到报道形式的创新,由阮依依来统筹,你不会有意见吧?”

    “不会的,曲总,我全力配合阮姐的工作。”张敬尧急忙表态。

    “你还年轻,以后的机会多得是。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懂吗?”曲长国暗示道。

    张敬尧不甚明白,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懂,我懂,嘿嘿。”

    ……

    这一天,陈继洲坐在办公室里,眼睛盯着桌子上厚厚一摞材料,神情恍惚。这都是他过去一周多所整理的调查资料,资料显示,关于两年多前向北案件的审理材料中,多数都属于诬陷或者伪造证据。按照相关法律,如果将当时的所有证据推翻,向北完全可以无罪释放,甚至有资格申请国家赔偿。

    “眼下,报社上上下下因为世博会的报道忙成了一锅粥,现在跟夏侯明奇提案子的调查报告,他会有心情去理会吗?如果无暇理会,那势必会影响案子的继续推进。再者说,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让世博会报道不出差错,稳定军心是很必要的。”陈继洲从饮水机上接好一杯水,放在桌子上,自言自语。根据陈继洲所掌握的情况,毛俊杰的问题只是冰山一角,他仿佛抓住了一根藤萝,顺着这根藤萝一拽,似乎可以拉扯出一连串的旁枝,包括那些腐烂的、畸形的枝叶。

    “这事该如何办呢?”陈继洲陷入纠结之中。人在其位,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考虑的。当然,至于这些考虑有几分意义,就要看出发点如何了。有的人,陷入纠结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有的人是为了让正义抵达。

    陈继洲思考再三,决定还是要跟夏侯明奇一五一十汇报。不过,在汇报当中,他刻意避开一点,那就是这件事是否能引起连锁反应,影响整个世博会报道的效率和节奏。

    “材料就是这些?”夏侯明奇看完材料,押了一口茶。

    “是的,社长,目前关于毛俊杰的问题,已经基本查清楚了。你看这件事下一步怎么做?”陈继洲仔细观察了一下夏侯明奇的反应,心静如水,这跟他的年龄形成极大的反差。

    “你什么意见,老陈?”夏侯明奇反问。

    “现在正是世博会报道的关键节点,我觉得还是以大局为重,至于这件案件,我建议顺着毛俊杰的问题往下查,首要调查财务部门的问题。至于采编部门,现在的线索还没有指向哪个人,所以,可以暂不启动对采编部门的调查。”

    “你考虑得很细致,我也担心会影响到世博会的报道。现在报社集团每天开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汇报世博会报道的进展情况,我压力也很大。”夏侯明奇很坦诚。

    “对于毛俊杰的处分决定、对于财务部门的调查,估计会持续近一个月,如果再加上对采编部门的调查准备时间,正好可以避开世博会报道的高峰期,同时也不耽误调查工作的推进。”

    “毛俊杰的问题,你觉得如何处理?”

    “按照报社纪律规定,应该是予以开除处分。”

    “也许,这件事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夏侯明奇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毛俊杰的事情跟向北的案件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毛俊杰的处分落地,那么必然就牵扯到如何重新认定向北的判决。而一旦重新认定向北的判决,那么毛俊杰,甚至更多的人的处分,又要重新认定。”

    其实,夏侯明奇所说的这些,他陈继洲何尝想不到呢。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该说的他自然会说;不该说的,他会抛砖引玉,让领导说出来。

    “社长的担心很有道理,所以对于如何处理这件事,确实需要很慎重。我认为,处理决定可以在世博会之后公布,即便是引起了后续反应,咱们也有足够的精力去应对。”

    “还要注意一点,后续反应可能不只是我们想到的那些,也许还会引起社会舆论的关注。咱们都是做媒体的,自然很了解同行的喜好,对于它们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大新闻。”夏侯明奇说道,“但是不管怎样,不能再犯以前的错误。我们做事只有一个原则,实事求是。在这个原则之下,再去考虑和破解其他问题。”

    听到夏侯明奇这么说,陈继洲下意识地将身体微微前倾,以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看着对方,“以社长的意思,处分毛俊杰的同时,也向法院重新提交证据,重启向北案件的审理?”

    夏侯明奇也很配合地将转椅往前挪了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向北早就提起过申诉,不过一直缺乏足够的证据,我们就是要把这些证据提供给法院。纸是包不住火的,毛俊杰的问题迟早会被传开,与其我们被动地等待事件的发展,不如主动推进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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