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上万本全本小说供您下载阅读。
最新网址:www.shukuge.com

分节阅读 74

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
更新时间:2018-06-23 22:25:15
几百个人都脱下了帽子。十五年来没有掉过眼泪的阿尔焦姆突然感到

    喉咙哽住了,宽厚有力的肩膀也颤抖起来。

    铁路俱乐部的四壁似乎要被参加会议的人群挤倒了。外面是刺骨的严寒,门旁的两

    棵云杉覆盖着冰雪,大厅里却又闷又热,荷兰式炉子烧得呼呼直响,六百个人聚集在这

    里,参加党组织召开的追悼大会。

    大厅里没有往常的嘈杂声、说笑声。巨大的悲痛使人们的嗓子喑哑了。谈话的声音

    都很低。几百双眼睛流露出哀痛和不安。聚集在这里的好像是一群失去了领航员的水手,

    他们那位久经考验的领航员被狂风巨浪卷走了。

    党委会的委员们也默默地在主席台上坐下来。矮壮的西罗坚科小心地拿起铃,轻轻

    摇了一下,就放在桌子上。这已经够了。大厅里渐渐静下来,静得使人感到压抑。

    报告完了以后,党委书记西罗坚科立刻从桌子后边站了起来,他宣布了一件事,这

    种事在追悼会上宣布是很少见的,但是并没有任何人感到惊奇。他说:“三十七位工人

    同志署名写了一份申请书,请求大会予以讨论。”接着,他宣读了这份申请书:西南铁

    路舍佩托夫卡站布尔什维克共产党组织:领袖的逝世号召我们加入布尔什维克的行列,

    我们请求在今天的大会上审查我们,并接受我们加入列宁的党。

    在这段简短的文字下面是两排签名。

    西罗坚科挨个往下念,每念一个就停几秒钟,好让到会的人记住这些熟悉的名字。

    “波利托夫斯基,斯塔尼斯拉夫·济格蒙多维奇,火车司机,三十六年工龄。”

    大厅里发出一片赞同声。

    “柯察金,阿尔焦姆·安德列耶维奇,钳工,十七年工龄。”

    “勃鲁扎克,扎哈尔·瓦西里耶维奇,火车司机,二十一年工龄。”

    大厅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了,西罗坚科继续往下念,大家听到的都是那些始终同钢铁

    和机油打交道的产业工人的名字。

    当第一个签名的人走上讲台的时候,大厅里立刻鸦雀无声了。

    波利托夫斯基老头讲起自己一生的经历,怎么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同志们,我还能说些什么呢?过去旧社会当工人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大家

    都清楚。一辈子受压迫受奴役,到老了,穷得像叫化子,两腿一伸了事。说实在的,革

    命在这儿刚闹起来那阵子,我想我老了,岁数大了,拖家带口的,入党的事也就放过去

    了。我倒是从来没帮过敌人的忙,可也没怎么参加战斗。一九○五年在华沙的工厂里参

    加过罢工委员会,跟布尔什维克一起闹过革命。那个时候我还年轻,干什么也干脆。老

    话还提它干什么!列宁死了,这对我的心打击太大了,我们永远失去了自己的朋友和知

    心人。什么岁数大不大,我哪能再说这话!……我不会讲话,有讲得好的,让他们讲吧。

    反正有一点我敢保证:永远跟着布尔什维克走,绝不含糊。”

    老司机那白发苍苍的头倔强地晃了一下,白眉毛下面两只眼睛射出坚定的目光,一

    眨不眨地注视着大厅,好像在等待大家的裁决。

    党委会请非党群众发表意见,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表决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反

    对吸收这个矮小的白发老人入党。

    波利托夫斯基离开主席台的时候,已经是一名共产党员了。

    会场上的每一个人都懂得,现在发生的事情是不同寻常的。老司机刚才讲话的地方,

    现在站着身材魁梧的阿尔焦姆。

    这个钳工不知道该把他的大手往哪里放,就老是摆弄手里那顶大耳帽子。他那件衣

    襟磨光了的羊皮短大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灰色军便服,领口上整整齐齐地扣着两颗铜

    钮扣,这使他显得像过节一样整洁。他把脸转向大厅,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妇女的面

    孔:在被服厂那群工人中间坐着石匠的女儿加莉娜。她对阿尔焦姆宽恕地笑了一下。她

    的微笑中包含着对他的鼓励,嘴角上还露出一种含蓄的只能意会的表情。

    “讲讲你的经历吧,阿尔焦姆!”他听到西罗坚科说。

    阿尔焦姆不习惯在大会上发言,不知道从哪里讲起才好。

    只是到现在他才感到,不可能把一生中积累的一切全讲出来。

    词句老是连贯不起来,加上心情激动,就更说不出来了。这种滋味他还从来没有体

    会过。他清楚地意识到,他的生活已经开始发生急遽的转折——他阿尔焦姆,正在迈出

    最后的一步,这一步将使他那艰辛的生活变得温暖,获得新的意义。

    “我母亲生了我们四个。”阿尔焦姆开始说。

    会场上很肃静,六百个人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个高个子、鹰钩鼻、浓眉大眼的工人讲

    话。

    “我母亲给有钱人家当佣人。父亲什么样,我记不大清了,他跟母亲合不来,酒喝

    得很凶。我们跟着母亲过日子,她养活那么多张嘴,可真不容易。东家管饭,她一个月

    才挣四个卢布,就为这几个钱,她天天起早贪黑,腰都累弯了。我总算好,有两个冬天

    上小学,学会了看书写字。满九岁那年,母亲实在没法,只好打发我到一家小铁工厂去

    当学徒,只管饭,白干三年,不给工钱……老板是个德国人,叫费斯特,他嫌我小,不

    愿意要,后来看我长得结实,母亲又给我多报了两岁,才把我收下。我给他干了三年,

    他什么手艺也没教给我,尽支使我干杂活,给他打酒。他一喝起酒来就不要命。撮煤叫

    我去,搬铁也叫我去……老板娘也把我当成小奴隶,叫我倒尿罐,削土豆皮。他们俩动

    不动就踢我一脚,常常是无缘无故的,他们就是这个脾气。因为老板常喝醉酒,老板娘

    对谁都没好气,稍微有点不如意,就打我几个嘴巴子。有时候我跑到街上,可是我能往

    哪儿逃呢?苦水能向谁吐呢?母亲离我有四十俄里,再说她那儿也没有我安身的地方……

    在厂里也一样。管事的是老板的弟弟。这个畜生专爱拿我开心。有一回,他指着墙角放

    铁匠炉的地方,对我说:‘去把那个铁套圈给我拿来。’我跑过去,伸手就拿,哪知道

    铁圈刚从炉子里夹出来,打完了,扔在地上的,看着是黑的,手刚碰上,皮都烫掉了。

    我痛得大哭大叫,他却在那儿哈哈大笑。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就跑回母亲那儿去了。

    可她也没地方安顿我,只好又把我送回德国人那儿。一路上她光是哭。到了第三年,他

    们开始教我一点钳工技术了,但是还照样打我。我又跑了,一下子跑到旧康斯坦丁诺夫,

    进了一家灌香肠的作坊。在这个作坊整天洗肠子,像条狗似的又过了不到两年。后来老

    板耍钱把家当输得精光,四个月不给我们工钱,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我就离开了那个

    鬼地方。我搭上火车,到了日美林卡,下了车就去找活干。感谢机车库的一个工人,他

    很同情我。他听我说多少会点钳工,就说我是他的侄子,央求上司把我收下。他看我个

    子高,给我报了十七岁。就这样,我给钳工打下手。后来我转到这儿来干活,已经有九

    个年头了。我过去的情况就是这样。在这儿的这一段,你们全都知道。”

    阿尔焦姆用帽子擦了擦前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现在,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也是

    最难讲的事要说,不能等着别人发问。他紧皱着浓眉。继续讲下去:“人人都会问我,

    为什么革命烈火刚烧起来的时候,我没有成为布尔什维克?对这个问题,我能说些什么

    呢?说老吧,我还早着呢。我只能说,我是今天才找到自己的这条路。我有什么可隐瞒

    的呢?以前就是没有看清路。早在一九一八年,举行反德大罢工的时候,就应该走上这

    条路。有个水兵,叫朱赫来,跟我谈过不止一次。直到一九二○年,我才拿起枪来战斗。

    后来战争结束了,白匪给扔进了黑海。我们就转回来了。我成了家,有了孩子……一头

    钻到家务事里去了。现在,我们的列宁同志逝世了,党向我们发出了号召,我回头看看

    自己的生活,看清楚了我一生中缺少的是什么。单单保卫过自己的政权是不够的,我们

    应该一致动员起来,接替列宁,把苏维埃政权建设成铁打的江山。我们都应该成为布尔

    什维克——党是我们的党嘛!”

    阿尔焦姆结束了自己朴实而又极其真诚的发言,他为自己那不寻常的措词感到有些

    不好意思,同时像从肩上卸下了重担似的,挺直了身子,等待大家提问题。

    “也许,有人想要问点什么吧?”西罗坚科打破了沉默。

    会场里的人晃动起来,但是暂时还没有人说话。一个下了机车就来开会的、黑得像

    甲虫一样的司炉干脆利落地喊道:“还有什么可问的?难道咱们还不了解他吗?把党证

    给他就得了。”

    矮壮的锻工基利亚卡又热又紧张,脸涨得通红,他用伤了风的沙哑声音说:“这种

    人是不会出岔子的,他会成为一个坚强的同志。表决吧,西罗坚科!”

    后面共青团员座席上站起一个人来,由于光线很暗,看不清是谁,他说:“让柯察

    金同志说说,他为什么让土地缠住了,种地会不会使他丧失无产阶级意识。”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