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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67

作者:默默猴
更新时间:2018-06-23 22:11:04


    “正确的说法,是『道宗圣器』。”

    鬼先生笑著纠正她,眸中却无笑意。“世人惧怕鳞族,故以『妖』字污之,便如『天元道宗』变成『薮源魔宗』一般。我等七玄中人,岂能自污?”

    狩云隐隐察觉,他让七玄代表收集妖刀,携入龙皇祭殿集会,绝非只是好大喜功,七玄、妖刀以及祭殿之间,必有著绵密的牵连,甚至藏有绝大的秘密,足以震动武林―――而这个,正是鬼先生恃以说服众人的关键。

    “即使是龙皇最忠心的铁卫,也只能到得这里。长老觉得,能更上层楼者,又是什身分?”

    步上方塔第1一层,那三座更大更华丽的祭坛中央,非如底下七座般凿有狭长刃口,而是尺余见方的凹槽。

    凹槽上本覆有白玉雕成的方盖,而今只余正中央那座的玉盖还牢牢嵌在祭台面上,左右的玉盖一掀翻在地,散落一地零星支架,似乎玉盖升起之时,四角是有支架支撑的,然而此际已然辨不出推升玉盖的构造;右侧那只甚至摔得粉碎,可想见开盖取物时的仓促。

    左首祭坛的方槽中空空如也,只见内壁打磨光滑,虽历千年光阴,白玉仍莹润有光,质地绝佳,放眼现今东洲,要找一块这般巨硕、通体无瑕的原石,直是痴人说梦。

    右侧坛子的方孔里,遗下了数十片大小不一的矩形方块,表面圆鼓、内侧微微凹陷,带有微妙的弧度;这堆方块似都以黄金铸造,其中不知掺了什合金,沉甸甸的分量确是黄金无误,但质地之坚,以及镜磨般的光滑,宛若精钢铸就,已远远超过两人对金质的理解。

    矩形金块微凸的表面光可鉴人,更无一丝纹理,遑论文字图形。鬼先生掂了块在掌里,饶富兴致地端详,随手搁在玉台边上,再往孔中捞出一块,对光看了半天又放落;一连几度,祭台边上散置了七八块形状、大小同中有异的矩形金块,笑顾姐狩云:“我本以为这是印刷用的活字之类,不想光溜溜地连一笔撇捺也无,也不知是什用途。”

    狩云看了几眼,伸手将台上的金块挪动位置,淡然道:“我以为这应是某种贮具的碎块,若能拼成六大片的话,便是一只方盒。”

    鬼先生低头瞧去,果然经她挪动次序后,有几块矩金的边缘形状对嵌密合,或可拼成完整的一片,击掌笑道:“看来我请长老同探祭殿,果是做对了。”

    如此露骨的恭维,艇狩云全没当。以鬼先生刻意排乱的次序,她料他早已看出矩片间的形状关连,伪作不知也许是试探,更可能是他说谎惯了,本能对旁人掩饰内心的想法,想也没想便编出了一套谎话。不让他发现自己已看破这点,才是抵狩云应势出手的目的。

    问题是:这些矩形金块组成的怪异方盒中,原本贮著什样的物事?这三座祭坛的位阶,比下层安置七柄圣器的玉台更高,显然被允许登上此间之人,身分地位是在“铁卫”之上的……这又都是何等样人?

    三坛中那座玉盖完好如初的,或能提供完美的解答。狩云凝眸望去,见坛前亦镌有两行天佛图字,说是标示,更像华丽的妆点,字体大小不一,龙飞凤舞、包围环绕,为雪白莹润、无论线条平面皆完美无瑕的白玉坛增添风采。

    “『司祭释吾祖之躯於其上。』”鬼先生摇头晃脑,吟哦完毕,笑道:“长老以为,我这两句翻得还妥适?”

    蛆狩云认得代表“司祭”的字符,这个图字在所有古纪典籍中出现频繁,可以说是最容易辨认的一枚。图字的周围,同样绕有象徵神圣意涵的波鳞状符号,代表非是寻常祭者,而是世间至高;鬼先生所持“司祭”之说,她是头一回听到,但意思通达,并无歧义。

    “将什物事放在祭坛上”的字符也很容易了解,以天佛图字来说,这算是相当简单的字符组合。问题出在“吾祖之躯”那一大段,乃是极其繁复瑰丽的龙形花纹,所占面积也大得不成比例,若非熟知图字之人,肯定以为是图案而非文字。

    这种龙纹在央土教团被称为“禁花”或“邪刻”,既不翻译也禁止学问僧钻研考究,所有古迹里出现的“禁花”,全都被彻底磨平;若不能将之去除,则镌有禁花的载体即被视为渎佛的至邪之物,宁可破坏,亦不容留存於世。

    薄雁君从央土请来教授图字的学问僧,也只说了这项禁忌,非是藏私不授,而是连僧人也不认得。天罗香收藏的古籍中,亦极罕出现龙形纹,料想这类图字乃皇室专用,未经允可,等闲不得书写。

    狩云仔细端详了图字团块中央的那条盘身大龙,跟印象中的龙似有不同,蟒身巨爪、形体氤氲,还有著人脸般的首级……鬼先生说这是“吾祖之躯”,不知有何根据。

    “我门中长辈曾说,这枚图字便在古纪时代,也只龙皇玄鳞用得,就像皇帝的玉玺,代表『龙皇应烛遗世之物』。象徵应烛的有另一枚图字,人人可用,无有禁忌,在祭祷颂文中倒是经常出现,长老应识。”

    说著手沾尘土,在玉台上画了个像是一云雾、当中探出一颗人头,颈下隐约是蛇身的圆案。

    这图形狩云并未见过,然而寥寥数笔,却尽得云气灵动之感,兼有天佛图字的古拙风格,可见鬼先生不仅颇擅丹青,亦有过目不忘的观察能力,若这是他随口瞎编出来的,只能说他在文史艺术上的造诣太高,纵使受骗,也忍不住要替他鼓掌叫好。

    “玄鳞与天佛的龙佛之约,不知长老清楚否?”

    “过往哄丫头们入睡时,总也给她们说过的。”

    狩云淡淡说道。

    鬼先生岂不明其中贬意?微微一笑,正色道:“天佛将应烛所遗之龙残躯,炼成了一种唤作『化骊珠』的神异宝物,珠中蕴有龙之一切本然,吞下此珠,可获得龙的神通大力,复得重返幽穷九渊的龙身。惟玄鳞以夺舍大法存活太久,龙血淡薄,承受不住化骊的神通力,故天佛取了玄鳞一臂,约定为他找到人身吞珠化龙之法,龙皇遂允天佛於东洲传播教义,广收徒众……长老给孩子们说的,可是这般故事?”

    狩云不知他提此神怪妄说,意欲何为,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道:“说故事总要添油加醋的,每回都有不同。大抵若是,细节我倒记不清啦。”

    暗示他不必在俚俗传谬上绕圈子,爽快说出意图方是上策。

    鬼先生不慌不忙,娓娓续道:“这故事之中有几个错处,长老不明所以,才看不出眼前布置的奥秘。首先,从龙皇应烛的残躯淬而得的,不是一枚化骊珠,而是三枚。为防在天佛心法出世前,骊珠发生什闪失,古籍中说玄鳞将三枚宝珠贮於金盒,交与接天之塔的三名司祭照管,司祭的性命与骊珠相连,珠失人亡,珠在则可赋予她们运使骊珠之力的偌大权能。”

    狩云陡地会意,失声惊道,‘“这二一枚方孔―――”

    “没错。”

    鬼先生怡然笑道:“便是安置贮珠金盒处。当七名铁卫将圣器插入底层祭坛,便能开启仪式,三名司祭再将与生命相连的骊珠取出……”

    他指著空荡的最顶层。“玄鳞便催动天佛心法,纳骊珠神通,脱凡胎而成就龙之身,完成返还幽穷九渊的最后一步。这周围环绕的半圆望台,乃供鳞族权贵送行之用,而中央巨大的广场,恰恰便是为了容纳化成龙形的玄鳞!”

    狩云瞠目结舌,短暂地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若在他时他处、由他人口中听闻,她怕连轻蔑嗤笑的时间都不肯浪费。

    然而,面对如此鬼斧神工、绝非人力所能辟造的玄奥地宫,不知怎的,所有的质疑彷佛都失去了力量。倘若山腹中能凭空凿出这样一处殿宇,何以龙尸不能淬出骊珠、凡人不能珠化龙?茫然片刻,惯见风浪的老妇人忽然省起,以妄说反驳妄说,或能以子之矛陷子之楣,俟其自破,喃喃道:“你这说法不对。传说至天佛灭度,都不曾交出心法,那又是谁修造祭殿,意欲化龙?”

    “长老所说,则又是另一个错处。”

    鬼先生敛起笑容,肃然道:“玄鳞为何没有化龙,又或其实他早已化龙而去,这点我的确无法肯定。我门中秘阁所藏,以及多年自各处搜罗而来的珍贵古籍里,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彷佛有人刻意抹煞了玄鳞最后的形迹,令其从史书内彻底消失似的。但这般异举,本身便富有意义,恐怕是施暗手之人始料未及。

    “但关於化骊珠、龙皇祭殿,乃至天佛心法等,却非我道听途说,妄加推断而得。我今日能找到这儿来,倚仗的是第一手的情报;而祭殿确实存在,甚至祭坛上留有安置骊珠的方孔贮具,更证明先父之死,并不冤枉,乃怀璧之罪。”

    “你的意思是说,胤丹书他……”

    “有人不希望先父所知公诸於世,有人则不计代价,非要刨出此一机密不可,虽然动机不同,但先父除死以外,似乎也没别的路可走。害死他的不是别桩,正是他所掌握的天佛心法。”

    狩云只觉脑中轰然一响,太过惊愕的结果,思路反而意外地冷静下来,渐渐理出头绪。

    当年妖刀之乱即将告一段落,胤丹书夫妇做为正邪双方的桥梁,说服七玄七派捐弃成见,共抗邪物,立下的功劳丝毫不逊於挺身灭魔的六合名剑,在这场凄绝的圣战当中,狐异门更以前仆后继的壮烈牺牲,赢得东海武林的敬重,以致七大门派反脸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更无余力以一敌七。

    狩云做为教门首脑,立时做出退保冷炉谷的决定,避免天罗香遭受牵连,对后来发生的事所知有限,多半来自江湖中口耳相传。据说胤丹书於摩天岭自尽,以他的武功,纵不能杀尽追兵,突围自保恐难有数合之敌;乍闻死讯时,狩云头一个反应便是错愕不已。

    胤丹书是迂了点,可一点也不蠹,遑论他那精得鬼似的漂亮老婆。要逼得他横刀自刎,全然不考虑七大派一一度背信的可能性,用以“换取狐异门上下平安”,莫说是诓骗狐异门之主,怕连三岁孩儿也不信。

    经胤铿这一说,原本毫无道理的线头,似乎就能串连起来:胤丹书明白自己必须死,否则这一切将不会结束。无论是向力主守密的一方表态,抑或决计不让刨根究柢之徒得逞,死是他唯一的选择;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让两方同时罢手。世人皆以为狐异门遭遇奇惨,说不定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若非胤丹书舍得一命,还不知要生出何等风波!

    (世间有天佛心法……

    心念一动,狩云暗提力,全神防备。她年老体衰,无法与他正面硬敌;被软禁数日,经脉禁制初解,不能发挥十成功力;他虽自称“初探祭殿”,然此獠多诈,言不由衷,难保不会预先在此地埋伏机关,自己可说地利尽失。更别提他安插在暗处的伏兵……

    狩云谨地分析形势,无一丝乐观自欺,心知一旦动手,她只有一著之先,须以最后的压箱绝技攻其无备,一击杀之,否则便只一条死路;做好准备,冷冷开口道:“此事若传出江湖,休说黑白两道,单是七玄大会之上,你亲自邀来的那些个狼虎豹,便能硬生生将你撕成了碎片……你与老身说这些,意欲何为?”

    鬼先生闻言一怔,居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摇头笑道:“你瞧,这就是说话高来高去的结果,竟教长老误以为我有歹意。传入江湖怎的?要是人人家里都有枚化骊珠,那我的确该烦恼一下,现下哪个有珠子的?我便将心法雕版付梓,广发武林,还不是一叠废纸?”

    狩云被他一顿抢白,忽觉有些道理。鬼先生屈指轻叩那块完好的玉盖,抬眸道:“就算这底下有一枚,长老知道怎开启?我就不知道。独个钻研,说不定要花几个月甚至几年光阴,大夥儿一块参详,能不能开得快些?这就是我现在的盘算。”

    他一本正经道:“长老一直想打探我『门中长辈』之事,咱们就说白了罢?省得再猜来猜去。我娘并不支持我现下做的事,只是没反对罢了,而我对专心报仇兴趣有限。我想做七玄的头儿?半点没错,长老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长老,但我欣赏长老的眼光能耐,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在将来的霸业里,长老能立於我的宝座之畔,长保天罗香安泰。

    “聂冥途、南冥恶佛等,确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虎豹狼,我可以花时间同他们周旋,也许杀了他们更省事,我现在也还没拿定主意。长老若有诤言欲谏,只消说服我,我便能采纳。这是雪识青之流永远不能给你的。”

    蛆狩云掂量著他的话里,有几分能信,鬼先生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紧抓著这一丝细微的动摇,双手抱胸,豪迈笑道:“长老还有什犹豫,尽管发问。但凡你问我便回答,好让你我能开始建立互信。”

    对几近於隐世的狐异门而言,“胤野藏身何处”绝对是足以动摇根本的重大机密―――鬼先生刚刚亲口对她承认,这位“门中长辈”、狐异门实质上的首脑在人世,还牢牢掌握著门中大权。但问这种问题形同挑衅,不如直接朝他脸上挥一拳算了,两者并无差别。

    她定了定神,想到一个足以测试他诚意的切入点。

    “你父亲……是怎发现天佛心法的?”

    “他并没有『发现』。”

    鬼先生耸了耸肩。“在探妖刀来源的过程中,先父找到了若干证据,显示妖刀背后有阴谋家操纵。长老可能听说过,先父少年时於三奇谷中有过奇遇,在那里见得庞大的古纪遗址,对妖刀的源头比旁人多了几分灵思联想,而后索各地遗迹古籍,终於发掘出关於龙皇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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