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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14

作者:默默猴
更新时间:2018-06-23 22:11:04
则是慧奴自小就有的称谓,虽然她与白马王朝独孤家的宗室毫无瓜葛,也不曾得到过任何正式册封。

    对南陵人来说,国主的女儿就是公主。代巡大人甚至比国主还要伟大,他的女儿天生便是公主!谁敢说她不是?

    段思宗被召回平望后,太宗剥夺了他的官职封号,软禁起来。据说太宗畏惧段思宗纸笔间平定南陵的本领,府中不供笔墨,某日雨惊午寐,段思宗见窗外芭蕉清新,以指于叶上题诗:「瘿床闲卧昼迢迢,唯把真如慰寂寥。南国不须收薏苡,百年终竟是芭蕉。」

    太宗听得眼线回报,竟教人将段府中的芭蕉树悉数砍了,以免被用作联络的暗号。

    段思宗被软禁在平望都,却活得比太宗更长。朝廷始终不敢杀他,除了忌惮他在南陵的影响力,恐引起诸封国反弹,更因为「代巡府」在南方的活跃,封国之间遇有纷争,多请代巡府仲裁,代巡公主本人不但是各盟会必邀必与的贵宾,甚至就是几个关键大盟的核心。无论平望都指派什么人接掌镇卤将军府,最终都高不过段氏父女。

    直到朝廷弄了个无赖过来。

    不管怎么说,自蒲宝掌将军印,代巡公主的确是少出现在押脚供横的场合了,好歹图个清静。此番三乘论法更是蒲宝一大胜利:执僧团牛耳的昭通长老没来,阳方的诸国使节也来得三三两两,与崞阳针锋相对的穷山、孤竹等国则大张旗鼓,给足了镇南将军面子,要说台面下没有蒲宝的运作奔走,怕是谁也不肯信。

    果然蒲宝一使眼色,对面的穷山国使节立刻起身,大大附和了 一番,邻近诸国使者更忙不迭表态,一片奉承天子的高帽此起彼落。果天并未因此露出欢悦的神情,似乎对被打断一事十分介怀,面色极不好看。忽听一把清脆飒爽的喉音道:「圣上固然心怀慈悲,可惜有人阳奉阴违,在掩面下尽做些陷民于死的勾当,有伤皇上圣明,不合大乘的教化。」

    开口的竟是一头红发的孤竹国伏象公主。

    任宜紫见她雪膺花颜、宽肩长身,金缕衣甲掩不住盛乳蜂腰的诱人身段,心中不无妒意,轻啐道:「呸!臭花娘,出来抢什么风头?轮得到你说话!」

    任逐流却比她清楚南陵版图的势力划分,孤竹国于王位继承一事上,尚须身为宗主的朝廷大力支持,不可能在这当口与镇南将军反脸,暗忖道:「莫非这也是蒲胖子的暗椿?」

    果然蒲宝嘻嘻一笑,立刻接口:「喔?难道公主一路北来,见得什么有伤教化的勾当?」

    伏象公主瞧也不瞧他一眼,冷笑道:「我一路北来,见东海处处难民,相扶于道旁,或行或卧,难辨生死。适才果天大和尚说我小乘『独善其身』,但在南陵见有疾患饥馑,虽孺子亦知掬水相就,东海大乘泱泱,何以无视?我十分不解。」

    她身姿挺拔,娇媚、英武兼而有之,此番说词直是掷地有声,现场却再度陷入一片静默。谁都知道这话是冲着谁。

    蒲宝笑道:「公主这个说法,可有点不大正确。我也听人说东海流民为患,每天都要死很多人,求教于慕容将军,将军却斥之无稽。既然慕容将军都这么说了,显然是没这个事的;公主古道热肠,兴许是受有心人挑拨,误会了将军。」

    任逐流在凤台上都差点帮他敲起小鼓来,心想:「他妈的说得比唱得好听!这一大套不是你写的本儿,爷爷改姓蒲!」

    却见那伏象公主冷笑道:「有没有难民,可不是你我说了算。只消问一问……咦?」

    突然一声惊呼,上身突出望台,整个人似要翻过雕栏,那双浑圆巨硕、连衣甲都箍束不住的傲人乳瓜坠得沉甸甸的,轻晃颤弹,可见其酥绵,对面看台的人眼都直了。

    伏象公主却没等众人回神,又发一声喊,缚身冲下台去,连对好的词都来不及说完。任逐流一头雾水,身畔任宜紫蹙眉道:「叔叔,她方才鬼吼鬼叫什么?人家没听清。」

    任逐流心想:「你这话没点儿实在,明明最后一声喊得惊喜交迸,说不出的有女人味。适才不冷不热的口气,简直是个男人婆,浪费了这等尤物身段。」

    懒得同她缚夹,随口道:「我听着像是『小和尚』什么的。奶奶的,阿闾山上什么没有,小和尚比笋子还多!值得大惊小怪么?」

    蒲宝见她旋风般跑下望台,挤进台边围观的人群里,差点咬了舌头,没奈何,赶紧接了她没说完的下半段,自顾自道:「呃……公主的意思是有无难民,我们外地人也说不准,须问本地人是吧?这个……很是有理,很是有理!」

    任逐流腹中暗笑:「你是从她哪句话里听出了这许多?」

    却听蒲宝提高声音叫道:「萧老台丞!据说您老人家在白城山下收容了许多难民,舍棉衣陈米,镇东将军却履履刁难,是也不是?」

    众人目光都聚集到了萧谏纸身上。

    谈剑笏坐在老长官身畔,听老台丞忽被点名,不由一惊,心想:「这事能做却不能说。人皆曰慕容将军眼底难容颗粒,真要刁难,别说舍什么棉衣陈米,白城山下怕连人都不见;说是『刁难』,怕也是太过了。」

    低声道:「台丞,不如让我来罢。推说不知便是,莫惹麻烦。」

    谁知萧谏纸伸手一拦,正色道:「不用。又不是做坏事,不用遮遮掩掩的。」

    身子不动,抱拳朗道:「诸位,老朽瘫瘫不便,不能起身行礼,尚请见谅。」

    回顾蒲宝道:「将军若问有没有难民,白城山下是有的,我尽力收容,亦属事实。至于慕容将军,我俩于公于私,都不曾讨论过这一件事,『刁难』云云,恐是子虚。」

    蒲齐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萧老台丞望重士林,言行均为天下表,慧眼洞见,实为我辈马首观瞻。」

    「将军言重。」

    「依老台丞之见,慕容将军知不知道这事?」

    萧谏纸轻哼一声,似觉无聊,片刻才肃然道:「慕容将军就在此间,将军何不问他?」

    蒲宝陪笑道:「很是很是,我也只是一时无聊,料想以慕容将军之干练精明,该没有不知的道理。」

    众人本以为他转头要诘问慕容柔,不料蒲宝肥胖的身躯微向前倾,却对着下层望台。「青锋照邵家主,本镇听说你在央土东海交界弄了个什么安乐,收容满坑满谷的难民。慕容将军不理会你屡次陈情,欲驱逐难民出东海,是也不是?」

    邵咸尊起身朝凤台行礼,又向众人抱了个四方揖,转身道:「草民设置安乐,旨在收容央土难民,为朝廷、为家国社稷尽一份棉薄之力。慕容将军日理万机,草民人微言轻,无法面见将军、递交陈情书信,亦是常情,望将军明监。」

    蒲宝这才发现在「流民安置」一事上,慕容柔远比他原本想的更谨慎也更难缚。

    以慕容柔权倾东海,居然未在处理流民一事上下过任何文书命令,甚至连相关的文牒也未曾过眼,仿佛早已等着这一天,务使在呈堂证供上一片空白,尽可推说不知,谁也逮不到他的小辫子。

    萧、邵都受过他的压力,未必不想拉他下马,然而刀笔吏出身的慕容柔精通府衙文书流程,施压得不着痕迹。两人皆是绝顶聪明,既无出手制胜的把握,连一句多余的诽谤都不讲,听着倒像替慕容说话。

    蒲宝本想接着叫赤炼堂的雷门鹤,转念一想:「无凭无据,谁会承认自己是将军的鹰犬,专替他干些驱逐流民的勾当?」

    定了定神,终于转向正主。「看来将军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对流民之事一无所知。不过今日既然知悉,也不算晚,将军千万要把握时间,立即上书朝廷,请求收容流民,以彰显朝廷的教化,皇上的圣明。」

    慕容柔怡然道:「将军所言甚是。待今日法会圆满结束,我立即写好奏折,送至驿馆,届时还要请将军多多帮忙,多多担待。」

    「帮……帮忙?帮什么忙?」

    蒲宝一愣。

    「联名上书啊!」

    慕容柔讶然道:「将军大力玉成此事,岂非就是为了百姓?你我联名上奏朝廷,最好是连镇西、镇北二位一道,待皇上圣裁,再着交户部统筹,如此名正言顺,我等也好办事。将军以为如何?」

    蒲宵听得冷汗直流,强笑道:「这……慕容将军所言极是。不过以将屯之怙明干练,将军说东海无流民,那多半……多半是没何广,也不必这个……这么麻烦,是不是?」

    慕容柔笑道:「不是说白城山下有一些么?还有两道交界处。」

    「这……应该也不是很多,对罢?」

    蒲宝频频拭汗,干笑道:「既……既然不是很多,我看就算啦。干嘛没事找事?无聊!」

    慕容柔笑意一凝,冷道:「将军可曾亲眼得见?」

    「这……我也是听说、也是听说!」

    「那现在呢?将军觉得,东海还有流民么?」

    「没――」

    「东海有流民。他们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朝不保夕,将军若不施以援手,如同以刀锯鼎镬杀之。或许,将军之前已杀了许多。」

    众人一齐转头。但见旭日之下,一人披着陈旧的连帽白斗蓬,手持木杖念珠,踏着耀眼的万道金光走入山门,一路朝莲台走去,影子在他身前拖得斜长,仿佛自遍地的辉芒中开出一条黑绒大道。

    「是你!」

    莲台上的果天和尚面色微变,脱口道:「……琉璃佛子!」

    两侧看台上,人人争相起身,连看台下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往前挤,想要争睹传说中的佛子,维持秩序的金吾卫几乎招架不住,几乎将被骚动的人群推倒在地,甚至践踏而过……

    直到他们听见某种微妙的声音。

    「嗡嗡」的怪异声响回荡山间,偶尔夹杂着些许尖亢的马鸣,随即又被异响所淹没。那声音非常熟悉,像方才人群熙扩时,那种嗡然共鸣的沉郁……然而要比现场再多百十倍的人,才能令漫山遍野为之震荡,久久不绝。

    但那不是他们自己的声响。广场之上,静得仿佛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没人敢开口。

    琉璃佛子走到看台下,仰起一张白皙无瑕的美丽面庞,仰望着顶层俯视自己的另一张脸。「东海是有流民的,将军。」

    年轻的僧人道,面上满是慈悲。

    「我把他们,全都带来了!」

    第百零九折 坛宇论战,慈悲喜舍

    无数流民如溃穴蚁群般涌来,三千名杀城铁骑恍如溶于济水的雄黄沫子,转眼就被黑压压的人群推挤上山,压成一抹细缕也似,兵甲余映对比漫山祟动乌影,单薄得令人心惊。领兵的于鹇、邹开二位均是老于军事的干将,变故陆生,犹能维持 队形,遵守慕容柔三令五申的“不得伤人”只是双方人数过于悬殊,由莲觉寺这 厢眺去,众人实难乐观以待。

    这骇人的阵仗显然也吓到了蒲宝,他扶栏望远,目瞪口呆,片刻胖大的身躯才 跌回椅中,喃喃道:“妈妈的!这……这是围山么?哪……哪儿来忒多乞丐?”

    看 台上下一片惊惶,唯有几人端坐不动,青锋照之主邵咸尊便是其中之一。他凝着远 方聚涌的数万流民,若有所思,身畔芊芊忽问:“阿爹,盆岭的村民……也在里 头么?”

    “嗯。”

    邵咸尊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未移目。 “他……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里?”

    芊芊蹙着细眉道: “这样,就能够让他们吃饱穿暖,在东海落地生根么?”

    邵咸尊没有回答。芊芊忽然意识到父亲并不喜欢她在此时发问,不由得缩了缩肩膀,咬着丰润的樱唇低垂粉颈,不再言语。一旁邵兰生瞧得不忍,轻抚侄女发顶, 笑道:“这要看将军怎生处置了。有皇后娘娘与佛子在此,总能为他们作主。”

    凤台之上,任逐流面色铁青,扶剑跨前一大步,居高临下喝道: “佛子!娘娘凤驾在此,你弄来这么一大批暴民围山,是想造反么?娘娘爱护 百姓,约束东将军少派军队,以免扰民……佛子这般做为,当大伙儿是傻瓜?在 场诸多官员仕绅,要是有个万一,谁来负责!”

    平素诙谐轻佻的金吾郎振袖而怒, 竟也天威凛凛,遣词用字虽不甚合宜,以浑厚内力喝出,原本慌乱的场面为之一肃, 纷纷摒息俯首,等待佛子回话。

    “这些不是暴民,而是难民。”

    佛子眉眼低垂,合什道: “适才任大人提到‘万一’。这些百姓无粮食果腹、无棉衣御寒,漂泊荒野, 无一处寄身;若无万一 ,十天半月之后,大人目下所见,十不存一。我今日所求, 恰恰便是这个‘万一’。”

    任逐流不爱做官,不代表不懂官场。盛怒过后转念一想,登时明白: “他是冲慕容柔来的,我甚浑水?粉头小贼秃虽然不戴乌纱,身家也算押在娘娘身上,谁要动了风驾,怕他头一个拼命。你奶奶的,扮雍小赋秀,也好费老爷烦心!看戏看戏。”

    瞥见迟凤钧撩袍下了凤台、急急向佛子行去,众人目光随之移转,悄悄后退一步,倚柱抱胸,心中暗笑:“这出唱的是‘八方风雨会慕容’,一个一个居然都是为他而来。慕容柔啊慕 容柔,十万精兵又不能带上茅厕煨进被窝,你早该料到有这一天。老子倒要瞧瞧, 人说央土大战最后一位将星,究竟有何本领!”

    远方山间雾散、流民蜂拥而至的景象,连慕容柔也不禁脸色微变。琉璃佛子他 是闻名既久,不料今日初见,出手便是杀着,着恼之余,亦不禁有些佩服。他不是 没想过对方会利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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