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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65

作者:默默猴
更新时间:2018-06-23 22:11:04
需要付出过高的代价,或许应该让自己接受「已经失去」的事实。」

    耿照被她罕有的认真口气所慑,片刻才道:「可是……妖刀……」

    蚕娘收回悠远的目光,似笑非笑地乜着他,抿嘴道:「可魏无音的记忆并未告诉你,万一被妖刀附身该怎么办,你甚至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个「正常人」……若然不是,就要考虑如何自戕,以免遗祸天下了?好可怜呀!」

    耿照瞠目结舌。她……她是如何知道「夺舍大法」的事?琴魔传功一事,他只对宝宝锦儿说过,宝宝锦儿便是死,也决计不会泄漏给他人知晓。此事知情者筒有沐云色,且不说七玄七派势同水火,就算沐四公子要说,对象也绝不会是蚕娘。

    蚕娘嘻嘻一笑,眯眼道:「蚕娘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你千万别这么惊讶。还有你肚脐里的那枚珠子,它虽救了你许多次,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想把它拿出来罢?」

    耿照已惊讶得有些麻木。妖刀也好、化骊珠也罢,都是惊天之秘,纵使媚儿沉沉睡去,匀细的轻酣清晰可闻,他仍不想在她面前讨论这些事。蚕娘读出他心中所想,小手按着被上那团沃腴隆起,恰恰是媚儿侧卧时翘起的雪臀,笑道:「别担心,我一直看着这丫头呢。她要是有一丁点装睡的形迹,我便一掌震断她的心脉,保证干净利落。这样,你总能放心啦?」

    耿照想起她也是七玄一脉,同属外道。集恶道残毒阴狠、天罗香损人益己,连出身五岛的宝宝锦儿,也有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时候;同为七玄的桑木阴,有什么理由在这种地方心慈手软?心念电转,突然明白过来,摇头道:“这珠子蚕娘也取不出,对吧?」

    蚕娘的笑意中露出一丝赞许。「好孩子!果然聪明。可惜啦,要是女孩子该有多好。有部经书名唤(麓野乱龙篇)据说录有关于化骊珠的一切,封在一个打不开的盒子里,谁也没见过,正是预备有朝一日,来应付你这种状况的,不幸遗失啦!早知道当年便打开偷看一下。我怎就这么听话呢!」

    天上不会平白掉下馅饼来,昨夜听蚕娘与那青袍怪客的对答,桑木阴身为七玄中的隐密监察,非但不能插手七玄之事,历代宗主甚至立下誓言,绝不涉入武林。按理蚕娘不能救雪艳青,甚至也不能管媚儿,但她既救了、也管了,显是二姝与他有所牵连。

    他耿某人一介无名小卒,何德何能,得蒙蚕娘垂青?自不是因为高大英俊,只消虎躯一震、浑身便流出王霸之气的缘故,而是他身上有样东西,使蚕娘不得不留意;那样东西若能离身,以蚕娘的武功之高,耿照的脑袋都能轻易摘下,何况区区一枚化骊珠?推知她与漱玉节一样,对杀人取珠全无把握,不敢莽撞行事,以免毁了珍贵的珠子。

    既取不出珠子,化骊珠的话题就没有继续的必要。耿照暗自记下(麓野乱龙篇)这条线索,又闪电发问:「那昨儿夜里,我是不是被附身了?」

    媚儿昨晚也在现场,就算她还醒着,这事也不怕她听见。

    蚕娘摇头。「我只见你持刀不久,便失神智。至于是不是给妖刀附了身,这还说不准。那把刀在你手里能有如许威力,我料是神珠所致;崔滥月操纵火元之精御刀的道理,与你用骊珠差不多,单以威能论,火精远不如骊珠。」

    自知有妖刀以来,这是耿照听过最最务实的说法,连自称通晓妖刀一切的萧老台丞,言谈间也未曾否定过「妖刀附身」之说;能做到眼见仍不为凭的,只有一介女流的马蚕娘。她探了采他的脉,蹙起柳眉,片刻才摇头道:「你内力深湛,意志坚强,又不是傻头楞脑的蠢材,要慑你的心智、如傀儡般操纵,实不是容易之事。那叫什么「鬼先生」的,很有点手段。」

    /

    这也是耿照想知道的。「那鬼先生……究竟是什么来路?」

    「他的「天狐刀」乃正宗心法,与你那不伦不类的捞什子快斩不同,单论刀上造诣,已有狐异门先门主胤玄全盛时七、八成火候;那厮自称是狐异门后人,看来不假。狐异门亡于六大派,其时玄犀轻羽阁已灭,白日流影城不成气候,故只有六派。我记得胤丹书夫妇有个儿子,鬼先生的声音听来不过三十许,这条线也未必对不上。」

    当年「鸣火玉狐」胤丹书中计负伤,被六派高手围攻而死,「倾天狐」胤野带着幼儿,一路逃到名刹行律寺请求庇护。大日莲宗消亡后,东海佛法不兴,由来已有数百年,哪还有什么得德高僧?行律寺住持见她生得美艳,堪称倾城倾国的尤物,不由得色授魂与,收容了母子二人;及至六大派人马追来,围得全寺上下铁桶也似,又吓得魂飞魄散,欲将胤野母子交出。

    其时寺中有来自白玉京物寺的鹅峰和尚,异族踏平白玉京、绝了碧蟾王朝澹台氏的皇脉,物寺亦毁于战火;因故滞留东海的鹅峰和尚与弟子们西行无路,暂且驻锡于寺中,听伤重的胤野怀抱幼儿叩门求救,遂将母子俩庇入禅房,由老和尚出面与追兵交涉。

    领头的埋皇剑冢台丞副贰「天笔点谶」顾挽松是东海出了名的酷吏,新朝肇立,正需功绩来保乌纱,岂肯放过「诛魔」的机会?但鹅峰大师毕竟是央土名僧,听说定王独孤容大力推广释教,正在营建的新都城内,东南西北四角将各修一座佛寺,延揽由旧京流亡各地的高僧,指不定这只物鹅峰便是新朝未来的红人,不敢太过无礼,耐着性子应付:「大师有所不知,这妖女是邪派七玄出身,平生杀人无算,当中更有不涉江湖的无辜百姓。便不说黑白两道江湖恩怨,大师讨保这小贱人,却要如何向枉死者的父母妻儿交代?」

    蹴峰垂眉合什道:「顾大人说得对极了。却不知此姝一命,能抵多少条?杀她一人,能教诸多枉死者的父母妻儿都解恨了么?」

    顾挽松早料到这老秃驴没这么好说话,冷笑道:「能杀她一百次、一千次,下官一般的杀,可惜命只有一条。大师若说一命能抵千百条,下官亦无话说,就当是这样罢。」

    不料鹅峰竟点头道:「如此甚好。」

    返回禅房,不多时便牵出一名睡眼惺忪的幼小男童,生得玉雪可爱,正是胤丹书与胤野的儿子。

    众人不知他弄什么玄虚,鹅峰冷不防自袍底翻出一柄匕首,「噗!」

    刺入男童左胸!男童连叫喊都来不及,小小的身子一阵抽搐,更不稍动。那小匕不过半截筷子长短,形如发钗,剖面如棱,说足尖锥亦不为过,小男孩被一搠至柄,眼见不能活了。

    「一命既能抵千百条,就用这孩子的命来抵他母亲的罪愆,大人以为如何?」

    众人都惊呆了,就算要斩草除根,这么小的孩子,多数人还是下不了手的,这老和尚……也未免太毒辣了!

    顾挽松骑虎难下,面色铁青,干咳两声,上前去搭男童的腕脉,身后顿时一片交头接耳,连同来的五派人马都有些看不过眼。一人越众而出,朗声道:「顾大人!我看……算了罢?终究……终究是个孩子。唉!」

    此言一出,附和的声音此起彼落。

    顾挽松冷道:「邵门主,你新掌门户,有些江湖上的事不大明白。邪派妖人,连苗子都是黑的!若未根除,必成祸患。若令师尚在,又或你师兄屈大侠未死,定不会说出这般话来。」

    那青袍高冠、腰悬长剑的青年书生面色微变,拱手道:「顾大人既然这么说,在下也不方便说什么了。只是圣人说「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此乃侠义道之根本,失了这分计较,正与邪有什么分别?本门「咸」字辈七十三人,为诛邪魔前仆后继,只我师兄弟三人劫余,剑下却不会杀过一名无辜稚子。今日之事,恕邵某不再与闻,顾大人请了。咸周、咸元。我们走。」

    身后两名同样高冠服剑的青年齐声相应,三人联袂离开。此举在人群中掀起骚动,众人议论纷纷:「那便是青锋照的新门主么?挺有风骨啊!叫什么名字?」

    「我以为屈咸亨死后,植老门主后继无人,恐难瞑目,不料尚有如此英侠!」

    「看来下个月要在花石津举行的继位大典,得去瞧一瞧啦。」

    「很是、很是……」

    顾挽松冷哼一声,心底暗骂:「黄口小儿,沽名钓誉!」

    探得男童心脉渐止,料想此伤无治,仍不肯干休,沉声道:「大师不惜杀人,也要庇护那妖女么?」

    惊峰一愣:「莫非这条性命还不够抵?贫僧明白啦。」

    横抱男童返回。片刻房中传出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弟子们急唤:「师父……师父!别……」

    液虹酿上门窗,墨浓欲滴,直到点点鸟红渗出窗纸,房外诸人方知是血。

    咿的一声门扉打开,惊峰由一名弟子搀出,老禅师半边的袈裟染满了鲜血,桔瘦干瘪的面容上却无血色,慢慢捱到顾挽松面前,笑道:「一命不够抵,再添一命也就是了。」

    血淋淋的袍袖一翻,掌中赫见一团粉红黏糯、肉块也似的物事,头大如蛙、双目紧闭,身上依稀伸出细小的四肢,肢上趾粒宛然,竟是一员人形胚胎。

    「那位女施主的腹中已有数月的身孕,既成人形,也是一命,如数抵与大人。」

    饶是刀口舔血、剑尖搏命的江湖人,也没几个见过生剜的胎儿,水月阵营那厢反应最快,几名女弟子尖叫一声,软软瘫倒在师姊妹怀里,其中不乏成名女侠。

    连人称「顾铁面」的顾挽松都变了脸色,小退半步,成名的矿铁判官笔已握在手中,喝道:「大师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

    鹅峰却不搭理,迳颤着手掌遍上胎儿,笑道:「要是还不够,适才女施主砍了我一刀,待血流干,也是一命。」

    慢吞吞撩起侩袍,隐约见得腹间血肉模糊,令人沭目惊心,众人才知他满身血渍,有大半却是自己的。鹅峰年老,没七十也有六十许了,胤野死前拼着余力出刀,不容小觑,只怕这老和尚命已不长。

    顾挽松料不到他舍命相陪,又惊又怒:「疯和尚!」

    恐被鹅峰连累,见责于新朝亲王,赶紧率众离开。

    鹅峰大师卧榻月余才咽气,圆寂前果然接到朝廷诏书,延任为国寺住持,弟子忍悲扶棺上路,将恩师的遗体送往新都。至于剖腹取胎一事,谁也不敢再提,自然也无人知晓婴尸、童尸,乃至女尸的下落。

    耿照不由得沉吟起来。

    「……如此说来,胤野也可能还在人世了?」

    「聪明的小子!――蚕娘嘻嘻一笑。「鹅峰是狠角色,用自己的死,掩去这把戏里最大的痛脚――从头到尾都没有胤野被开膛剖腹的目证。「取胎」云云,不过是老和尚自导自演的独脚戏。」

    若取胎是假,刺死男童的惊人之举也可能是障眼法,那孩子或许已平安长成,在世上某处过着安生的日子。真正为了这出戏献出生命的,只有奇书异行的惊峰老和尚一人。

    「刺心截脉而不死的武功,光我所知就有五六门,并不罕异。」

    蚕娘沉吟道:

    「但变出一只胎儿什么的,我便想不透啦。开腹必死无疑,他若无意取胤丫头的性命,必不是真剖了她的肚子;既然如此,除非禅房里还藏有另一名孕妇,否则仓促之间,哪来的胎儿可取?这些年我想破了脑袋,总猜不出他是如何办到的。央土高僧呀,果然名不虚传。」

    「他为何要这样做?」

    「说到底,终归还是救人罢?」

    蚕娘摇头,笑容沉落,轻声道:「他不仅要救胤野母子,可能也想救东海七大派。胤野那丫头,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凭她的本领,若侥幸未死,早将东海闹个天翻地复。三十年来狐异门始终悄静静的,若非她当日已死在行律寺,便是老和尚以一条性命,换得她甘心蝥伏三十年……毕竟,这段冤仇是不能消解的。」

    「狐异门」三字在东境武林几乎成为禁语,无论黑白两道,谁都不轻易提起,当年的恩怨自也无从知悉。耿照被勾起了好奇心,大着胆子问:「三十年前妖刀初定,理当休养生息才是。狐异门究竟干下什么坏事,惹来六大派联手铲除?」

    蚕娘淡淡一笑,眸里却殊无笑意。这是耿照自识得她以来,初次在那张精致绝伦的秀美小脸上,看到这么冷蔑的神情,仿佛微勾的嘴角只是为了掩饰切齿之恨似的,教人不寒而栗。

    「胤野这辈子干过的错事可多啦,但一条条加总起来,及不上嫁错一个丈夫。」

    蚕娘道:「而「鸣火玉狐」胤丹书这辈子所犯最大的过错,便是误把所谓的「正道中人」,当成与他自己一般的光明磊落。」

    耿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蚕娘却只一笑,带着怀缅的神光望向远方。

    「胤丹书那小子不错,我一直很欢喜他。他要是女孩就好啦,我早带了他回宵明岛,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说不定……说不定还能有个善终……」

    忽然闭口别过了头,捏着袖子轻轻拍打杨缘,久久才道:「傻呀,他。老犯傻。世上……哪有忒多好人?」

    狐异一门从上到下,俱都以「胤」为姓,其中阶级森严,不若寻常宗族讲究血裔人情。胤丹书出身卑微,父母都是门里的贱役,从小就过着饥驱叩门的日子,他却始终保有开朗乐观的性格。

    后得异人传授「天复神功」,打通全身筋脉;服食冰川寒蚊与赤艇火蝎的水火内丹,两股剧毒在他体内交融撞击,相互化消,如得一甲子的功力;无意间闯入医怪袁悲田与死魔盛五阴的赌局,习得「吹毛片血之剑」与「生生无尽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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