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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05

作者:默默猴
更新时间:2018-06-23 22:11:04
杀奴的确是无比棘手的敌人,比武争胜未必不敌,生死相博则太过沉重。

    老人的模样虽然狼狈,神情旧十分高傲。

    “的确不用打了。”

    他强支起酸疲的膝盖,转身往街心的战圈走去,竟置杀奴于脑后不―――对老人来说,这场战役的敌人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阻挡在前的只能算是障碍非是敌手。

    杀奴怒极反笑,捏得拳头一作响。

    “老匹夫!你傻了么?老子在这里!”

    薛百越走越远,灰扑扑的散乱白发搅动尘沙,嘶哑的喉音似金铁磨地,自风中传来:“我同个死人有什么好打的?”

    杀奴气得半死,松开拳头要追,喀喇喇的骨碎声响却未稍停,才刚迈步,肥大的身子一矮,倒地时“砰!”

    扬起大片黄沙,原来膝盖骨不知不觉间已断碎,再也承不住惊人的重量。

    但炒米爆栗般的骨碎声仍未歇止――臂间、腰后、脊柱……直到小腿,曾被那只干瘪细小、枯如松球的拳头击打过的地方,都不住传出细密清脆的爆碎声。

    胜王轮转功的刚力确实难当,柔劲更是稀世之宝,能将一身血肉化为数百斤重的铁砂贮囊,生生抵消掉拳脚刀剑的冲击,可惜“蛇虺百足”的透劲足以穿透铁砂、击碎骨骼,杀奴纵能将肥肉化为刚柔并蓄的铁砂囊袋,却无法改变骨骼易碎的性质。薛百塍拖着伤疲的身子缓缓前进,身后符赤锦一刀割断惨叫不绝的杀奴咽喉,匆匆赶上,两人来到持鞭伫立的冷北海身畔,齐望向长街中心、那至关重要的一战。

    狂风忽起,风沙满目。

    毁坏的车辆撞入半堵土墙,车轴崩塌,若非还斜斜压着两只大轮,几乎辩不出车形。耿照手持一柄豪光刺眼的脱鞘大刀,静立于街心一角,闭目低头,似在倾听着什么。

    而在他对面,岳宸风横刀当胸,不住扭头倾耳,仿佛追踪着某种难以闻见之物,目光涣散、面色苍白,周身至少有五处以上的刀伤,创口的衣布被鲜血浸透,血珠一粒粒滴碎在脚下的黄泥地里,岳宸风却浑然不觉,五感如受惊的野兽一般,追逐着看不见的影子。

    这场战斗是谁占上风,一眼就能明白。

    符赤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薛百媵亦是满腹狐疑,转头问冷北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

    却听冷北海“嘘”的一声,扬手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又来了,快瞧!”

    三人移目场中,忽见耿照“唰!”

    刀一扬,豹也似的低头跃出,手中的神术刀豪光耀目,猛砍岳宸风。

    这一刀招、劲俱巧,但以岳宸风的造诣,无论闪避抑或回击,都不致令耿照轻易得手,偏偏他睁着眼睛却仿佛什么也瞧不见,锋亮的神术刀正中左肩,衣分处暗芒一闪,岳宸风咬牙侧身、披风激扬,宛若巨鹏振翼,避过筋脉要害的同时,赤乌角刀已“铿!”

    一声击退耿照。鲜血这才激射而出,溅满了岳宸风的胸膛下颔。

    符赤锦惊喜难言,忍不住轻声娇呼,薛百塍与冷北海交换眼色,试图想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端倪,终究徒劳无功。

    “他从头到尾,都是闭着眼睛打的。”

    冷北海遥指耿照,低声轻道。薛百朝另一侧抬了抬下巴。

    “莫非……那厮瞎了?”

    话才出口,连自己也不禁摇头。岳宸风虽目光涣散,瞳仁的转动却是正常无碍,以其视线变换换之灵活飞速,不仅没瞎,眼力只怕还强得怕人,只是不知何故他“看”不见周身之物,也不知他的视线在虚空之中到底追逐着什么。

    两人一齐望向符赤锦,却见她微蹙蛾眉,虽亦不解,凝然的目光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狐疑之色。

    昨日漱玉节下山与耿照密会,退回莲觉寺之后秘密召见薛、冷二人,向他们说了今日的伏杀计划。

    “化骊珠呢?”

    薛百媵听完,想也不想劈头就问。

    雷劲的钳制已得到伊黄粱的药丹支援,不成问题,但一日未取回化骊珠,五帝窟的血脉便难以延续。漱玉节淡然道:“宝珠在典卫大人的身上。我等若与他携手合作,共同诛杀岳宸风,事成之后他将归还化骊珠。我信他。”

    薛百疏眉一动,沉声道:“宗主昨儿夜里命人去取那专验龙浆真伪的‘无遮净瓶’来,莫非为确定耿家小子是否持珠?”

    漱玉节粉脸微红,所室中照明昏暗,并未教二人全看了去。她轻咳两声,又回复平日的从容自信,淡淡一笑:“老神君当真是明察秋毫,什么事须瞒你不过。”

    薛百默然片刻,轻哼一声。“看来,这次的确是弦子的过失。她若将化骊珠与冥表一并取回,咱们也不必再受制于人了。”

    漱玉节闻言一笑,不置可否,却听冷北海咧嘴低道:“能杀岳宸风,我倒不介意与谁联手。”

    说着抬起锐目,淡然道:“只是就我们仨,再加上耿小子,会不会太托大了?以那厮的脾性一旦出手不能置他于死地,死的恐怕就是我们了,宗主有什么打算?”

    漱玉节摇了摇头。

    “不是三个,而是两个……”

    她望着对面的二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将率领帝门众人攻打五绝庄。那里藏有岳贼的机密,失落的食尘亦在庄中密室,如若顺利攻破,不仅能取回宝器,亦可反将岳宸风一军,掌握主动,便未攻取,亦足以引开岳贼身边的亲兵护卫,使其落单。

    冷北海微微冷笑。“宗主的说法,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岳宸风,不是区区两人便能杀除的对手,与其冒险进取,不如谋定后动,务求一出手便能让他死透,永不翻身。”

    漱玉节道:“我的看法与冷敕使相同。要杀岳宸风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按照典卫大人的谋划,一旦他与岳宸风单打独斗,令岳贼伏诛的胜算最大。你二人的任务,就是清除那厮身边的阻碍,好教他能迳取岳宸风”

    场中风沙一动,耿照再度持刀扑上,双目紧闭,刀式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灿烂夺目、雷霆万钧!岳宸风眼耳无用,然而只要刀锋及体,耿照所造成的伤害均不足以致命,对撼三两度之间必被击退,若非岳宸风难以追击,恐怕早已分出胜负。

    这是一场闭眼瞎子对睁眼瞎子的决斗。这一轮耿照又多支持了片刻,才被赤乌角刀轰退,落地时脚下一踉跄,几乎站立不稳。他身负碧火神功,临敌一向以内力悠绵见长,不幸的是岳宸风的碧火功更加精湛,不管爆发力或持续力都远胜于他,奋力相搏之下,耿照早已难掩疲态,罕有地露出气力不继的狼狈模样。

    他不及缓过气来,继续抢攻。薛百与冷北海都看出不对:“岳宸风既不能追躲,更应稳扎稳打,调匀气息再出手,岂能贪功躁进?除非……除非岳宸风的‘异状’有其时限!”

    两人对望一眼,心知良机稍纵即逝,一持鞭、一握拳,点足跃出,双双朝岳宸风蝥!

    谁知一奔入耿、岳周围两丈方圆,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升起大片灰翳,如坠五里雾中,体内气血翻涌,忍不住恶心反胃,真力运行、五官感知……通通失去常序,彷佛乾坤颠倒,脚下却踏不到实地,整个人忽悬虚空,连原本并肩而来的同伴亦消失不见……

    原来……他俩就是在这片虚无中决斗!……这是哪里,又或发生了什么事?……是阵法、道术,还是迷药,才能造出这样的虚无?

    两人正自迷惘,忽听耿照大叫:“大……大师父!”

    周围雾蒙蒙的灰翳摇颤起来,阳光如穿融般扯开整片空间,薛、冷一人回过神……赫见黄沙依旧、长街依旧,头顶上烈日朗朗,哪来的大雾苍茫?

    尚不及起身,前方岳宸风目光一凝,仿佛终于看清四周景物,赤乌角刀卷风应手,刀芒过处,薛百、冷北海的胸口隔空喷出大蓬血箭,余劲未绝,竟将二人掀得曳地滑出,宛若惊马拖行!

    幻阵被破,耿照为救二人,硬撼岳宸风,岳宸风反手一格,劲力不下巨斧抡扫,“当!”

    两刀交击,洪若毁钟,震得耿照口鼻溢血、虎口迸裂,却连一步也不敢退,任由刀劲贯体而出,背心“泼喇!”

    裂开几道衣缝,发丝逆扬,毛孔迸出血来。

    便只一招,防御者随手档架,攻击者反被击成重伤。耿照膝弯一软,勉力提臂,却觉神术刀有千斤之重,竟不由心。岳痕风一脚踏住刀板,狞笑:“你使什么妖法……”

    语声未落,眼前灰翳又起,天地消失,再度陷入那诡异的迷魂阵中。

    他沉着不乱,凭记忆往脚下一劈,见一个朦朦胧、形似耿照的影子滚了开去,也不知砍中了没。

    与耿照甫一交手,他便陷入这个奇诡无比的怪异空间,眼睛所看、耳朵所听,通通都是灰扑扑的假象,只有刀锋入肉时的痛觉是真实的,无半点虚假。为此他刻意挨了几刀,试图以痛楚将自己唤醒,只是终归徒劳。他幼时曾听师父说过,道门中有种观想之术,修炼有成的术者能在脑海自行想像冰水炭火、令身边之人如冻如灼。万料不到耿姓小子身边边,竟有这样的高人!

    但道术并非全无破绽,适才薛百与冷北海闯入,耿家小子一喊,幻阵顿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幻出迷阵,施术者绝不能毫发无伤。最好的证明,就是原本灰蒙蒙的视界,已能依稀辨出轮廓,远方一人拄刀颤起,身形、面孔若睡若现,正是方才死里逃生的耿照。

    岳宸风本欲挥刀掩杀过去,转念一想:这条长街并无如此,耿照看来相距甚远,显是术者在距离上动了手脚。就算他不找耿照,那小子也会自己杀将过来,一动便不如一静,以逸待劳―――岳宸风正露微笑,忽听身后一人道:“你的心计,当真是稀世难得。不过比起心地之卑鄙龌龊,你的心计又不算什么了。我活到这把岁数,还不曾见过像你这样的东西。”

    岳宸风霍然回头,赫见一条瘦削的青衣长影,似是长发曳地,容貌却看不清楚。远方耿照似又喊了声“大师父”声音倏地膨胀散逸,消失在灰翳中,仿佛有千里之遥。岳宸风心知此人必是阵主,暗自戒备,冷笑:“你是耿照的师父?”

    青衣人摇头。

    “我是宝宝锦儿的师父。现在,你知道自己有多该死了么?”

    大袖一翻,右手五指忽成尖铲,挺直插入岳痕风腹中,热刀切牛油也似,无比滑顺地一送到底、透背而出,直没至肘间。岳宸风竟不觉疼痛,眼巴巴看着,满脸错愕。

    “你…”

    “没错,我将整只手都插进你腹中。”

    青衣人淡然道:“肚里生生插了只铁爪,该是什么滋味?”

    岳宸风心思触动,不由得将“铁爪”、“插进腹中”等念头串了起来,忽觉腹间痛得难以忍受,恰恰是被一只锐利的铁爪穿破肚肠、戳得脏腑糜烂的感觉,忍不住惨叫出声,豆大的冷汗沁出额际几乎晕死过去。

    青衣人悠然道:“疼么?我替你斩下头颅,了断性命罢,也少吃些零碎苦头。”

    举起右手,大袖顺势滑落,只见腕间接着一柄斩头大刀,仿佛生就如此,哪有指掌的踪影?

    岳宸风平生从未如此疼痛过,肠子似绞成一段一段,痛得连声音也发不出。

    眼看青衣人袖起刀落,便要将自己的脑袋砍下,脑海之中灵光乍现,恍然大悟:“他说了“插进腹中’之后,我才觉疼痛,这疼……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他刻意说‘斩下头颅,了断性命’,是因为如果我不信在这里失却头颅会死的话,他便杀不了我!”

    眼前刀光一闪,视线陡沉,原来是头颅坠地,骨碌碌地滚到脚边。

    只听青衣人冷道声:“你恶贯满盈,如此死法,已算是轻巧了。”

    歪倒在灰色地面上的首级突然睁眼,咧嘴大笑:“老儿,你该后悔没一出手便要了我的命!”

    无头的尸身转身挥刀,“喀喇”一声,似是劈开墙板一类,铺天盖地的灰翳突然消散,仿佛被吸入某处缝隙之中。

    灰翳一去,岳宸风发现自己仍站在街心一角,烈日当空、风过沙扬,不远处耿照拄刀在地,争取时间调息恢复;而符赤锦正拖着重伤的薛百与冷北海往后退,距离岳宸风一刀将他俩砍飞的当儿,不过是几瞬目间。适才迷阵中发生之事,除了腹间仍剧痛不止,一切恍如迷梦。

    岳宸风忍痛撕开围腹,赫见腹间一片瘀紫,表皮却无丝毫外伤,骤地喉头腥甜上涌,嘴角溢出血来,却非是怪伤复发的征候,而是脏腑受了极为严重的内创,故而呕红。

    (好……好厉害的心识操控之术!

    一切都是幻境。那青衣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侵入他的脑识,原本是混淆感官,以利耿照相斗取胜,等到那耿姓小子支持不住了,躲在背后的施术者终于按捺不住,亲自披挂上阵,想在幻境里让岳宸风误以为“自己被杀”借以取他性命。

    在幻境中受的伤,醒来后依旧存在。因为被骗的是身体而非脑识,无法籍由神智清醒解除。此刻腹部的剧烈痛楚,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实不该想起‘肝肠寸断’四字的。岳宸风深吸了口气,运功压制出血,拄刀回头。被劈开的土屋墙板中,露出一只青瓦大瓮,瓮上裂开尺余刀痕,自是赤乌角刀所致屋内,一男一女盘坐大瓮两旁,各出一掌按在瓮上,女子一袭紫衫,肌肤白晰,身段玲珑丰满,乌溜溜的如瀑长发覆住大半张面孔,男子却是身材高大,颚裂如虎,周身生满白毛,随风刮出阵阵浓烈兽臭,竟已不似人形。

    两人双目紧闭,不敢轻易撤手,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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