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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9

作者:默默猴
更新时间:2018-06-23 22:11:04
,也要给青苎村民一个交代。”

    轻咳两声,肃然道:“沐四侠,你的证词干系极大,还请细说分明。”

    “是。”

    沐云色从容道:“那一夜,我见这孩子的姊姊死状惨,不由得动了真怒,于是沿途出手,一路杀回村里去。犯事的贼人打不过我,都让我卸下一条左腿,倒地哭号不休。”

    天门受害的十二人里,除鹿晏清之外,其余十一人的确都被砍去左腿,这点与案发事实相符。苏晏冷笑不止,提声叫道:“男儿大丈夫,敢做不敢当!既然承认出手伤人,怎地却不敢认杀人罪?”

    沐云色睨他一眼,神色傲然。

    “我杀的我就认,不是我杀的自然不认!奇宫门下,没有隐恶藏污的鼠辈!如何不是男儿大丈夫?”

    天门道士目欲裂,纷纷按剑:“你骂谁是鼠辈?”

    沐云色仰头打个哈哈,俊目一凛:“哪个纳垢藏污,便是鼠辈!你们敢说,青苎村血案不是鹿晏清干的?”

    寒风入殿,刮得青幔猎猎作响。潇潇雨声之中,天门弟子一片默然,人人咬牙低头,垂肩松开了剑柄。

    忽听一声长笑,软榻上的鹿别驾缓缓抬头,着湿润的黑瞳轻剔指甲,口吻极是随意。“沐四侠这台戏,做得也未免太过啦。敝门十二位弟子,十一死一重伤,能在这里侃侃而谈的,唯沐四侠而已:其中诸多谜团仍是云山雾罩,难以廓清,说了等于没说。”

    他一指身后躺着的鹿晏清,淡然道:“沐四侠说我这晏清孩儿被妖刀附身,又说你倾力使出一招‘不堪闻剑’,仍是不敌,怎地你好好的像个没事人儿,我家的孩儿却只剩下半口气?要说凶手,也总是最后还能站着说话的人……要多像一些。你说是罢,沐四侠?”

    沐云色摇了摇头,微露苦笑。

    “莫说是你,这件事连我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当夜,沐云色义愤填膺,打倒十一名天门俗家弟子,在溪边与鹿晏清遭遇,风风火火含怒出手。

    “风云四奇”是指剑奇宫近年来最受瞩目的新秀,沐云色虽然居末,武功却远远胜过同龄,在东境足以跻身一流高手:反观鹿晏清一夜虚耗,体力所剩无几,又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一身本领仅余三两成。

    两人照面仅只一合,鹿晏清双手腕脉被刺,刀剑脱手:错愕之际,转身便逃。

    奇宫于轻功上有独到之秘,天门远远不及,按说鹿晏清根本逃不了。沐云色略一提气,两个起落间便追上了他:正要拿住背心,忽听身后一声“哎哟”竟是药儿。

    他返身跃回,只见黑夜里药儿伏在两块溪石之间,双手握住左脚踝,痛苦地颤抖着。

    “怎么啦?”

    他一把将药儿抱起。

    药儿抖着抽气:“脚……脚疼……给什么……打……打了一下……”

    脸色发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沐云色小心捋起药儿的裤管,白皙纤细的足踝内侧肿起一枚鸽蛋大小的瘀块,方位奇诡,不像是绊到了什么东西,倒像被飞蝗石一类的暗器打伤。

    便只这么一耽搁,鹿晏清已逃进一处石峡,峡外两块巨石形如门扇,周遭青竹摇曳,似掩着一块石碑模样的物事。

    鹿晏清是观海天门副掌教的义子,身份非常,天门与奇宫素来有隙,若不能拿他个人赃俱获,今夜之事绝难善了――沐云色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微一思忖,将药儿轻轻放在石间,从怀里拿出奇宫秘制的火号“龙焰”朝天引燃。

    “轰”的一声,烟火冲上天际,化成一道青绿色的龙形长焰,布满鳞甲的龙身晃动不休,宛若活物,居然久久不散。

    药儿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忘了疼痛。

    不消片刻,远处“咻!”

    一声窜起红焰,另一条亮灿灿的烟火红龙张牙舞爪,冉冉升空。双龙隔着黑夜里奔流的石溪怒涛遥遥呼应,犹如水中升起的龙王。

    “别怕!”

    沐云色凑近药儿耳畔,柔声说:“乖乖待在这儿别动,那条红龙会保护药儿,谁也不让伤害。”

    吐息喷入药儿的耳蜗,吹得几络发丝飘起,药儿似是十分怕痒,缩着脖子胀红脸,一迳点头。

    沐云色安排妥当,三步并两步奔至石峡前,见青竹丛间的确竖着一块石碑。那碑通体黑黝黝的无一丝光亮,碑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两排字,似是以利器仓促划成,阴刻的痕迹里露出一点一点的细碎亮片,仿佛嵌着研细的珠贝粉末,被寒月水光一映,字迹居然看得十分清楚。

    “生魂勿近,金铁禁行:妖邪苏生,血染天地!”

    这十六字写得鬼气森森,沐云色一摸背后之剑,颇有些犹豫:“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会有‘金铁禁行’这样的规条?”

    仔细一瞧,旁边密密麻麻刻着小字:“人力有穷,难敌异物,唯以一身血肉,拼葬于斯!苍天怜见,莫令重生。唐十七绝笔。”

    入石深刻,可见留字者膂力之强。

    他熟知武林掌故,却想不起“唐十七”是哪位前辈高人,顿时心宽:“无知乡人,原有许多迷信禁忌,怕只是故弄玄虚!”

    一拍轴剑,飞身而入。

    峡内空间狭窄,犹如一只颈部收拢的口袋,既无通路,也没有可供攀上两侧山岩的坡道阶梯,简直就像是一处无顶盖的小山洞。

    峡底一片削平岩壁,堆满大小石块,隆起如小丘一般。壁上刻着“妖刀”三个大字,笔画生硬、因陋就简,毫无“人力有穷,难敌异物”那种阴森迫力,入石也不及峡外的黑石碑深刻,显是出自乡人手笔。石峡的内径仅有十丈,完全是条死路。

    鹿晏清误入绝地,颓然坐倒在荒前,仰头大笑,笑得两眼泪滚,状若疯狂。

    “妖刀?妖刀?妖他妈的什么!坑死老子了……坑死老子了!”

    将上堆石一块块扫落,口中喃喃道:“刀呢……刀呢?他妈的,给老子一把刀啊!”

    沐云色缓缓拔出轴剑,冷冷看着,忽觉这人既可怜又可笑。

    “你虐杀青苎村人时,可曾想过他们的绝望?”

    拖剑前行,轻声道:“鹿晏清!你伏法罢。再有来世,你做畜牲好过人。”

    鹿晏清猛然抬头,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尖牙间溅出白沫:“你……想杀我?你敢杀我!老子……还有绝招未出,不公平啊!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双手连挥,疯狂朝沐云色扔掷石块。

    天门十八脉中,确有“暗青”一门,一手长剑、一手暗器,原是东海一绝。可惜鹿晏清师承刀门一脉,连袖箭、甩镖、飞蝗石等也没见过几回,出手杂乱无章,效果自是有限。

    沐云色于飞石间拖剑行来,犹如信步闲庭,眨眼来到鹿晏清身前。鹿晏清命悬一线,随手抓住一根硬物,想也不想便抽出一搠:沐云色轴剑挥落,随手斩成两段,匡啷一声残枝坠地,居然是根碗口粗的枯竹。

    鹿晏清反手乱抓,只觉壁上松动,泥尘土灰簌簌而落,接连抽出几根大竹。

    那竹似乎经过油浸处理,异常坚韧,沐云色砍到第四根时,剑刃“嗡”的一声卡进竹身。鹿晏清顺势一绞一扭,竹身的柔劲陡地转成刚劲,就像绞紧的牛皮索忽然放松一样,劲力反弹而回。

    这一下刚柔互易,沐云色猝不及防,虎口如遭电殛,暗自心惊:“好厉害的蛇黄掌,果然名不虚传!”

    刁钻的蛇黄掌劲透脉而入,沐云色真力一滞,半边身子如瓶水箕豆,被晃得气血翻涌。总算他应变快绝,立时松脱剑柄,反手抽出另一柄轴中剑,迳搠向鹿晏清的咽喉,稳稳住先手:谁知鹿晏清不闪不避,目光邪厉,咧嘴一笑,抬脚将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块踢了出去!

    两人目光交错,沐云色忽然醒悟:“不好!”

    头也不回,点足倒纵。

    任他轻功再好,毕竟快不过一块踢飞的石头:千钧一发之际,沐云色挥剑往后一拦,“铿!”

    一声剑身被砸成了两截,恰将石块磕飞出去。石峡入口露出药儿茫然的小脸,浑不知已从鬼门关前踅了一圈回来。

    对面。荒之前,鹿晏清随手拔出卡在竹节里的画轴薄剑,一舔嘴唇,赤红的双眼透出兽一般的残忍笑意。

    沐云色将药儿拉到身后,望着手中断剑,轻叹了口气。

    “来凑什么热闹?刀剑无眼,很危险哪。”

    “这里……关了妖怪的,不能带铁器刀子进来。”

    药儿突然明白方才那枚飞石原是冲着自己而来,惊魂未定,白着小脸颤声道:“我们赶快离开,让妖……让妖怪收拾他。”

    沐云色摇头苦笑。

    “世间哪有什么妖怪?若论心黑,那便是丧尽天良的大妖怪。药儿快走,不然我一分心,说不定便要输。”

    药儿嚅嗫几句,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抿起小嘴一咬牙,跛着脚跑了出去。

    另一厢,鹿晏清扛剑上肩,意态张狂,几脚踢开上乱石,赫见一具骸骨瘫坐在峭壁前,全身被七八根油黄枯竹贯穿――方才他硬抽出来抵挡沐云色的,正是洞穿尸骸的巨大竹枪。那尸烂得面目难辨,肢体被黄竹叉架得支离扭曲,除了头颅,只能看出一只右手垂在身畔,枯掌中握着一柄斑剥红的单刀。

    鹿晏清一脚踹断尸骸的右臂骨,从飘扬的骨灰漫尘中拾起单刀,狞笑:“沐云色,你瞧瞧,连天都帮我!我才失了一对刀剑,老天爷又巴巴的送来了一对。我若要你的命,你说老天爷给是不给?”

    沐云色一扔断剑,拍拍手中灰尘,从容笑道:“奇宫门下,周身是剑!便是双手空空,一样能杀你。”

    “这等场面话,你留着同阎王说罢。”

    鹿晏清起狞笑,含胸松臂,刀剑在胸前一交,顿时像变了个人似的,身如停渊气如云,连声音都凝沉起来,兽一般的赤目微微起:“四脚蛇,你可识得老子的起手?”

    沐云色暗自纳罕,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一段轶事,不由一凛,面上却装得镇定,淡然道:“莫非是‘七言绝式’?”

    鹿晏清摒气不答,通体放空,益发如渊上蒸云,既沉又轻,张狂疯癫的模样逐渐褪去,居然有几分出神入定之感。

    他撮唇吸纳,周身气流似乎为之一滞,狭小的空间内风息声止,仿佛一切都凝在这即将出手的前一刻:气势之强,简直判若两人。

    沐云色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禁骇然:“这就是……观海天门独步天下的‘七言绝式’么?”

    观海天门总坛位于真鹄山东皋岭,数百年前原是东海百观的联盟,武功各异、百兵皆行,犹如一盘散沙。

    直到一名自称“秦篝散侯”的游方道出现,对众人说:“联盟无主,故而生怨。众人奉我为主,将盟会合成一大派,自当无争。”

    各观长老大怒:“你有什么本事,敢说这种话来?”

    秦篝散侯笑而不答,撮唇长啸,啸声震动山谷,真鹄山中鸟兽群奔、云波浪涌,历时一刻方绝。百观众人被撼得体酥神涣,尽皆拜服。

    有人问:“百观各有艺业,所练兵器五花八门,如何成一大派?”

    秦篝散侯大笑道:“以剑混一!”

    出示奇书《洪洞经》上下两卷,录有道法、内功心诀,以及一部“灵谷剑谱”俱是罕世绝学。

    秦篝散侯将秘笈传抄百观,毫不藏私,无论使刀使枪,还是用掌、用暗器的,均以洪洞经与灵谷剑贯通,遂将东海百观合为十八宗脉,创立“观海天门”“观海”二字,即是“百观如海,同汇于一”之意。

    后来,秦篝散侯于东皋岭坐化,享年八十有六,毕生未曾束发出家,无人知其来历,门人追道号为“太昊真仙云来子”尊为天门祖师。

    天门十八脉的武功包罗万有,遍及十八般武艺,每一宗脉练到最后,皆有一式千锤百炼而得之精华,以七字为名,故称“七言绝式”当日魏无音说起这段掌故时,沐云色忍不住脱口问道:“七言绝式?是一路武功么?”

    魏无音摇头。

    “‘七言绝式’,顾名思义,就只有一式而已。”

    “观海天门那群牛鼻子的武功驳杂不纯,一迳追求精妙套路,以繁为美,合渣滓与金子于一炉同冶,原是庸才的脑袋。但这七言绝式去芜存菁,堪称天下间招式的极致,化极繁为极简,实不简单。”

    “师尊……也曾对过七言绝式么?”

    四奇行三的莫殊色又问。

    “我运气不坏,居然对过两次。”

    魏无音淡然一笑:“天门刀脉的七言绝式,名唤‘泠泠犀焰照澄波’,乃合《通犀剑》、《游犀刀》两部武功而成,刀剑各有一百零八式,算是牛鼻子手里稍能见人的玩意,并不好斗。两百一十六式刀剑的大威力、大杀着,全都合到了一式里,你们说呢?”――两百多招的套路,如何浓缩成一式?――实战中尚有无数变化,又怎能以一式穷尽?

    魏无音的四名亲传弟子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沐云色的个性最是佻脱飞扬,大着胆子问:“师尊两度遭遇,却不知胜负如何?”

    “一次全赢,一次全输。”

    魏无音哈哈大笑,摆了摆手,遂不再言。

    而鹿晏清身上的奇妙变化并未稍止。

    他闭目垂头,似乎毫不设防,沐云色才动了抢攻的念头,却发现他的姿势攻守浑成,竟无可乘之机:转念又想携药儿退出峡口,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已盖上心头,连稍退一步也不可得,想着想着,豆大的汗珠涔涔滑落,一时无措。

    (这是攻心……还是无隙?天下间……竟然有这等姿态!

    鹿晏清却不忙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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