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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十四章

作者:闻尔
更新时间:2018-11-13 04:39:04
    那处隐藏在山谷后的村庄,便是赵峥曾向旗云提到过的小河村。

    因为四面环山的地势缘故,这里便宛如隔离了人间的世外桃源。村民也习惯了自给自足的生活,除非遇到大的灾祸,大部分时间他们都不会离开这一块地方。

    这片村庄虽说看似世外桃源,但总还是与外界有些关联。扬州的官府默许了他们半封闭式的生活。毕竟这么多年来,比起外面的城镇,这小山谷里的村庄实在是太过宁静。既不曾发生凶案也没出过什么卖国贼,甚至连盗窃都不曾有过,倒算得上是一处大同的世界了。

    旗云与叶勋下了山,还未走到村庄前,便已有早起做农活的村民见到了他们。

    或许是因为已经有许久不曾见过外来的陌生人,那些村民态度虽然温和却也显得有些警惕。旗云和叶勋简单的打听了一下这里的位置,在听到这里便是小河村时,旗云忍不住问那位同他们介绍的老伯:“请问,这里是不是曾经有一个叫徽之的年轻人?”

    昨日赵峥在向旗云提起小河村时,她便反应过来应当就是赵峥当年遇见徽之的那个地方。本来也有打算来看一看,只是怕赵峥触景伤情,便一直不曾提出。如今误打误撞居然入了这里,旗云按捺不住,便随口问了问。

    旗云并不清楚赵峥当时化名如何,只记得这么一个徽之,恐怕还是对方的字。况且时隔多年,也不知还有没有人记得。权当抱着侥幸的心理,问了一声,见那老伯似乎未回过神来,旗云虽有些失落,却也不太意外。正打算拜托老伯请几个人帮忙去将遗留在小山谷中的黑衣人救出来的时候,却听那老伯颤声道:“姑娘你……认识徽之?”

    旗云一愣,随即点点头,“算是吧。”

    那老伯听她这么一说,当即红了眼眶。一把抓住旗云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他在哪?”

    周围有些村民原本围在附近听他们的谈话,此时见旗云提起徽之,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农活,跑过来将他们二人围住,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了起来:“姑娘当真认识徽之?”、“他来了吗?他还回不回来?”、“徽之娶亲没?”…………

    旗云被他们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晕头转向,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忽然听一个少年的声音清脆道:“你们怎么都只知道问徽之哥,还有楚峥哥呢!”

    说着,便拨开人群跑到旗云面前,仰起脸问:“姐姐,你知道楚峥哥不?就是总和徽之哥哥在一起的那个。”

    “楚峥?”

    旗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叶勋一眼。叶勋摇摇头,他自然是不知道的。而旗云心中却清楚,这“楚峥”恐怕就是皇上当年在小河村的化名了。毕竟赵姓乃天子之姓,赵峥这个名字即使是在这避世的小山村只怕知道的人也不少,但楚峥则不同。楚是太后的姓,赵峥若是要起名避人耳目,如此更改,倒也合情合理。

    明白了少年所指的人是谁,旗云淡淡一笑,对诸位村民道:“我对徽之其人并不了解,只是机缘巧合知道了他的某些遭遇,听说他曾来过这里,便随意询问了一句。害得各位白白高兴一场,实在抱歉。”

    “不过,”旗云对着少年眨眨眼,“我和楚峥倒是很熟悉。”

    少年瞪大了眼睛,圆滚滚的脸上写满了欣喜的表情,兴奋地叫道:“啊!楚峥哥还好吗?还记得我吗?我是小竹子啊!”

    “他很好,你不必担心。”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旗云笑道:“他现在就在这附近不远处,你若是想见,我可以带你去。”

    “姑娘……”先前问话的老伯忽然开口道:“你认得楚峥,又怎会不认得徽之呢?他们可都曾在小河村住过啊!”其余的村民心中也有这个疑惑,老伯一问便连声附和起来。

    旗云欠了欠身,柔声道:“我无心欺骗各位,但有些事的确难以说清,还请诸位谅解。”

    见她如此说,村民们也就不再追问。老伯想了想,迟疑道:“那……你说楚峥在附近,当真?”

    旗云点点头,“原本我便是同他一路的。只是出了些意外,落进上游的河里,顺着水流一路漂到了此处。”说到这里,旗云顿了顿,又道:“与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人,被水冲下来,受了伤不能动。正在西面山谷的水潭边躺着,不知道各位能否好心帮帮忙,将他抬出来?”

    周围的几个庄稼汉立马拍胸脯笑了,“没问题,既然姑娘你是楚峥的朋友,那便也是我们小河村的朋友!帮忙算什么!”

    旗云正要道谢,却听那庄稼汉挠挠头,又道:“是朋友吧?还是媳妇儿?楚峥那小子要是真娶了你这么漂亮的一个媳妇,那可有福了!”

    村民们都笑了起来,一双双眼睛温和地打量着旗云,倒弄得她红了脸。沉默了一会儿,旗云轻轻点点头:“嗯,楚峥是我的丈夫。”

    那少年激动得一蹦三尺高:“啊!漂亮姐姐居然是楚峥哥的老婆……”还没说完,便被身后的妇人拍了下脑袋:“胡闹!没大没小,什么老婆老婆的!”

    那妇人抬起头来冲旗云笑了笑,“姑娘啊,楚峥可是我们小河村的大恩人,既然你是他媳妇,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你。来我家住几日吧,我家竹子小时候可喜欢你们楚峥了,正好也一块儿说说话。”

    旗云有些犹疑,回头看了叶勋一眼。妇人注意到她的眼神,便也转眼向叶勋看去,问道:“这位小哥是……”

    不待旗云开口,叶勋便淡淡道:“我是她哥哥。”

    妇人点点头,在他们二人间来回看了几眼,笑道:“别说,还真有几分相似!果然是兄妹。”

    旗云笑笑,不愿多提这个话题,便对妇人道:“不麻烦大姐了,我们还赶着回扬州,时间久了怕楚峥着急。”

    “哪里的话!”妇人摆摆手,“你不是还有个朋友受了伤动不了么?难道你们将他抬回来便走?反正横竖也得歇几天,还不如就留在我们小河村,附近可没有住的地方哩!”

    “而且啊,你要是实在怕楚峥担心,可以叫咱村里的人帮忙去扬州送个信儿嘛。正好咱们一村的人也差不多八、九年没见着楚峥那小子了,都想着呢!”妇人噼里啪啦说了一串,旁边的村民也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起来,旗云拗他们不过,便只得点点头应了。

    “好嘞!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妇人似乎在村中还颇有地位,见旗云同意,便转身对之前那几个庄稼汉道:“张奎,你们几个赶紧去把人抬出来吧,省得迟了拖厉害了!还有,去之前记得把秀儿叫上,好歹学过几年医,要有什么长短还是可以看看的……”

    妇人吩咐完,又对叶勋道:“小哥儿也去咱们屋里坐坐吧,咱们这村虽小,但酿的酒可是一绝!全扬州就咱们小河村的琼花酿最地道!”

    “琼花酿?”旗云讶道。

    “对对,姑娘一定听楚峥那小子说起过吧?”妇人笑了起来,一面牵着旗云往屋内走,一面道:“他和徽之那两个,从前可最爱喝这酒了!那时候咱们村产的酒起码有一半都进了他俩肚子里!”

    “可不是,上次楚峥哥和徽之哥带着我还有小四子出去玩,结果楚峥哥喝多了,还是我们帮着徽之哥给送回来的!”一旁的小竹子笑眯眯的插话道。

    “还有这事儿?那两个小混账!”妇人笑骂了一阵,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脑门:“呀!我这记性,还没问姑娘和小哥叫啥名儿呢?”

    旗云抿唇一笑,看了看叶勋,道:“他叫叶勋,我叫叶旗云。”

    叶勋原本一直默默跟在三人后面,兀自想着心事。听旗云这么一说,神色微微一动,抬头看向她。

    “叶勋,旗云……嘿,当真是好名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儿女,哪像咱们,小竹子小木头的,说有多愣就有多愣!”说着,妇人又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脑袋,惹得小竹子一阵不满的痛呼。

    “大姐呢?旗云也还没问大姐叫什么名呢。”旗云笑道。

    “唉,俗名一个!妹子你就叫我丽姐吧,村里人都这么叫。”丽姐摆摆手,拉着旗云走到一处农家院子里,道:“这就是咱家了,简陋了点,但住着舒服。”

    那的确是一个小而简单的院子,却并不显得陋质,反倒有些精巧。

    院外围了一圈矮小的篱笆,人是拦不住的,大约修来也是做装饰用。院子的左侧圈出的一片空地养着一群鸡鸭,丽姐似乎出门前才喂过食,地上还残了一些谷物的渣滓。

    院子的右侧则种了一株大树,旗云也叫不出名字来,长得枝繁叶茂,尚是春季便已绿荫一片,看起来煞是清爽。那树下摆了两张木椅,椅子上放着装满粮食的簸箕,有鸟儿偷偷落在上面啄食,见有人来便扑棱棱地飞走了。

    大树的外侧有一片小小的花圃,种的都是同一种花,看上去还未到开花的季节,青绿的一片倒也惹人怜爱。

    “看到了吧?那便是琼花。”丽姐笑吟吟的介绍道:“每年四月开花时便将它采来酿酒,封好了搁上几季,来年春天便可以喝上了。”

    “你们今儿来得巧,我昨日刚从地里挖了一坛酒出来,本还准备今晚叫大家来一起喝几杯,既然有你们在,便不多喊人了,咱们喝吧。”丽娘说着便去那树下抱了一坛酒出来,叶勋见那酒坛子颇为沉重,赶忙上去帮忙,被丽娘笑着挡开。

    “嘿,我还没老到连坛子酒都搬不动!”丽姐将酒抱进屋里,招招手示意他们进来,“我男人死得早,这些活计早就做惯了,哪会那么娇气!”说到这,她又猛地醒悟过来,对旗云道:“妹子,我可不是在说你!你别误会了!你们大户人家的姑娘和咱不一样,你要是像我那样抱坛子酒满地跑,那可就不好看了!”

    旗云也不多说,笑着点了点头。

    小竹子在一旁看着,对叶勋无奈道:“看到了吧,我娘力气大着呢。这还算小意思,打我的时候才最带劲,胳膊粗的棍子都能打折了!”

    “叫你还说!”丽姐作势要打,小竹子赶忙便躲到旗云背后去,逗得旗云和叶勋都禁不住直摇头笑。

    “好了,我也不多废话了,你们先坐着吧,我去给你们烧水,先洗个澡换身衣服。”丽娘指了指一旁的桌子,“那里有点心,自己吃啊,别跟我客气!小竹子你陪着人家,哪不周到了待会儿我抽死你!”

    “好好好,你快去吧!”小竹子从旗云背后伸出脑袋出来,冲他娘一个劲挥手。丽姐笑骂了一声“狗东西!”便转身进去了。

    余下的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摇头笑了笑,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小竹子将桌上的花生推给他们,撑着下巴趴在案上,对旗云道:“漂亮姐姐,你真是楚峥哥的媳妇啊?”

    旗云点了点头,“我嫁他两年有余了。”

    “怎么会呢,楚峥哥不是喜欢……”说到此,小竹子像是忽然醒悟过来说漏了嘴,连忙打住了话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旗云一眼,见她似乎没什么异常,这才又问道:“漂亮姐姐,楚峥哥……有没有和你提起过徽之哥啊?”

    旗云怎会猜不到小竹子在想什么,也不拆穿他,淡淡笑了笑,“嗯,他和我说起过。”

    “怎么说的?”小竹子兴奋起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格外可爱。

    “嗯……”旗云偏着头回忆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只告诉我他们从前感情很好。他很喜欢他。”

    “啊?”小竹子张大嘴,一脸惊讶的表情,半晌才呐呐道:“他、他这么说,你不生气啊?”

    旗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不是你相公嘛……他喜欢别人你还不生气?”小竹子愤愤:“漂亮姐姐你人这么好,楚峥哥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你!”

    “傻孩子,”旗云笑了,柔声道:“是谁告诉你成亲了就必须要喜欢对方?虽然我的确很喜欢楚峥,但那种喜欢和情爱是不同的。”

    “你还小,这些事不太懂。等以后你长大,有了喜欢的姑娘,就明白了。”旗云看了看叶勋,“成亲只是一个形式,真正的相爱可以放在心里。”

    小竹子听了她的这番话,半天没反应过来,良久,才磕磕巴巴地道:“那、那你是说……”

    “我是说,你不用遮遮掩掩了。我对楚峥当年的事也很感兴趣,说来听听吧,我不介意。”旗云替他把话补完,笑吟吟地看着他。

    小竹子想了想,便道:“好吧,我跟你们讲,可是不能告诉别人哦,村里只有我知道这件事呢!”说着还颇为骄傲的拍了拍胸脯。

    旗云无奈地笑笑,“好,我们一定不说出去。”

    “呐,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好像已经在一起有些日子了。”小竹子摸着下巴想了想,缓缓道:“我那时候才七岁多,有一次跟村里的小朋友玩游戏,就躲到了楚峥哥家后面的林子里。一开始听到有人在旁边说话,我还没在意,后来才发现是楚峥哥哥和徽之哥哥。”

    “他们先前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听到的时候楚峥哥好像正在劝徽之哥,叫徽之哥跟他回去什么的……也没听清是说回哪去。反正徽之哥说不去。再后来就没声儿了,我便伸个脑袋去看,结果就看到……”说到此,小竹子有些脸红,低声道:“看到他、他们在亲嘴儿呢。”

    “我那时啥都不懂啊,看到了还跳出去说、说我也要亲嘴……”小竹子脸红了个透,看起来像煮熟的番茄,唯独眼睛还亮亮的:“我突然冒出来,把他俩吓了一跳。徽之哥叫我别说出去,我便应了。”

    “那之后也就平平淡淡的过了些日子吧。其实也没多久,我又不小心听到他们说话了……”小竹子挠挠头,“我真不是故意的!可每次我躲哪儿他们就在哪儿……”

    旗云抿唇一笑:“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然后这次我就听到他们在吵架……吵得可厉害了!”小竹子瞪圆了眼,手舞足蹈的形容着:“漂亮姐姐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楚峥哥发火,好吓人的!他就那么拽着徽之哥的衣领,把人按在树上骂,徽之哥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骂什么了?”

    “我没听明白,反正大概意思好像是徽之哥背叛了楚峥哥?”小竹子到如今都还是一脸迷茫,“可是……不可能啊!他们感情多好啊,整整一年的时间就没见他们分开过!做什么都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都是男人的话,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当时看他们吵架可伤心了,但是也不敢上去劝……而且他们后来都哭了。我还记得徽之哥那时候被打趴在了地上,嘴角流着血还不停地道歉……”小竹子说着说着也有些伤心,“那时候我不懂,觉得楚峥哥太过分了,还恨过一段时间呢……可是后来,有一次我看见村里小四子和他娘吵架,他娘平时最疼他,那次小四子犯了大错,把小四子打得可惨了,村里人见了都不忍心!不知道怎么的,我看到那样就忽然想起了楚峥哥打徽之哥的时候,那晚我就偷偷溜到小四子家去看,结果看到他娘半夜起来给小四子抹药,一面抹一面哭……小四子还睡着,啥都不知道。”

    “我那时才觉得,或许楚峥哥在打徽之哥的时候也是很难过的吧……他那天晚上对徽之哥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语气我这辈子就只听过一次,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只知道,如果哪天我娘死了,我说不定就是那样了。”小竹子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哽咽道:“楚峥哥说,‘你想要什么,直接开口问我不好吗?要我的命?还是我的地位?只要你说,我统统都可以给你……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来拿走我的感情呢?’”

    “楚峥哥说完便转身走了,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听声音是哭了的。他走的时候都是歪歪斜斜的。徽之哥在后面不断地道歉,咳了好多血,他都没有再回头……”

    “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一夜之间,他们都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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