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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九章

作者:闻尔
更新时间:2018-11-13 04:39:04
    旗云醒来后,又在府里休养了几日,这才主动向赵峥提起回宫的事。

    原本此次旗云回家,就是为了探病。没想到现在萧太傅没有太大的问题,反而把她给折腾了一场。哭笑不得的同时,旗云也颇有些满足:毕竟那么久不曾回家,在高高的宫墙下低着头做人,实在辛苦。如今回家来一趟,心底积压着的那些阴郁也终于略散去了一些。

    不过既然身体好了,碍于身份,自然是不可能再继续在家里待下去了。况且,因为她的缘故,赵峥甚至连皇宫都不回了。这件事旗云劝过赵峥几次,但向来随她心意的皇帝这次却无论如何都不理会她的劝说,只淡淡地说: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回去。

    旗云无法,只好乖乖的养病。除了每日去萧太傅及萧夫人的房中看看,陪爹娘说说话,其余时候,基本都是在床上歇息。

    如此几日下来,旗云的身体便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虽仍谈不上多好,却也勉强过得去。于是为免赵峥再耽搁政务,趁早便和府上众人一一道别。

    萧太傅还在因为旗云擅自替他辞官的事而发火,送行的人中自然也就缺了他一个。不过旗云倒也不介意,只笑着嘱咐弟弟有时间多陪陪爹,不要再整日整日的在外疯跑。

    寂云呐呐地听她的嘱咐,自己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扑上去抱了旗云满怀。

    原本这是他们幼时常有的举动,在寂云看来再正常不过,只是如今两人身份有隔,旗云贵为皇妃,哪里能再随随便便给人抱?萧夫人在一旁看着,既是尴尬又是紧张,却又不知该如何提醒自家儿子,一时只好不断地观察赵峥的神色。

    赵峥倒是没什么反应,淡淡的笑着,一如以往。后来见寂云一直抱着不松手,还走过去拍了拍寂云,道:“你要是实在想你姐,以后什么时候想进宫,就直接进来吧。不必传召了,朕给你特例。”

    寂云原本因为叶勋和旗云被生生拆散的事还对皇帝颇有怨怼,但这几日接触下来,发现赵峥对自己的姐姐竟一点也不逊于叶勋。再加上为人随和从容,很是惹人好感。如今再听他说出这话,更是彻底改变了他在寂云心中的形象。

    寂云本就是直性子,当下放开旗云,笑道:“你真是个好皇帝!以后我替你打仗报答你吧!”

    赵峥挑眉:“一言为定?”

    寂云朗笑:“当然,我萧寂云从来说一不二。”末了想了想,又道:“说起来,我小时候好像就一直想打仗呢……”

    “那干脆叫叶勋带你吧,你们不是很熟吗?”赵峥也笑了,淡淡道:“打得好了,以后朕封你做大将军。”

    “好!”寂云满心欢喜的答应着,回过头下意识地想找寻叶勋的身影,却遍寻不着,讶道:“咦?叶大哥怎么没来?”

    提起叶勋的缺席,旗云与赵峥神色都有些复杂。萧夫人在一旁看见,心底叹了一声,走上前将旗云拉到一侧。

    “旗儿,我和你爹,还有季丞相的事……你都知道了吧?”萧夫人将旗云颊边的发别到耳后,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道:“或许娘真的错过了很多,但是对于当年嫁给你爹的选择……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所以,”萧夫人凝视着她,眸中蕴含的光华让旗云恍惚觉得当年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又回到了她的体内,她轻轻道:“你要记得,这世上的事,重要的有很多。但是真正值得你奋不顾身的,永远只有一件。一旦认准,就不要再回头,哪怕是走到绝处,也要从绝境中劈出一条道来。”

    这样的话语,从萧夫人这样柔婉的女子口中说出,竟带了些义无反顾的意味。然而旗云却知道,这才是她真正的一面。无论外表多么柔软顺从,内心深处,永远坚强而倔强,从不妥协——这也是她和母亲最大的共同点。

    旗云会心一笑:“娘,我知道了。您多保重身体。”说完,便不再留恋,同一旁等候的赵峥一起上了马车。

    再回到宫中,算算日子也走了将近半个月,旗云便派人将碧泉殿上下清扫了一遍。

    好不容易等到打扫干净,已经是日落时分,赵峥也终于将这些日子积压的事情处理完毕,便特意过来同她一道用膳。

    这样相互陪伴的日子旗云已经习惯,有时候也会产生一种他们像是平凡夫妻的错觉。虽然并不是与自己所爱的人相守,但能过上这样平静的生活,旗云依然不能说自己不感激。

    想到这些,禁不住抬头向赵峥微微一笑,却正好撞上他看来的视线。

    “怎么了?”赵峥一怔,看了看满桌的菜肴:“是这些不合口味吗?”

    旗云摇摇头,脸上泛起一线绯红,柔声道:“我只是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

    赵峥呼吸一滞,轻声问:“如果让你这样过一辈子,你也愿意?”

    旗云眼前突然掠过那个宛如高山松柏般挺立的身影,眼眸黯了黯,低声道:“愿意。”

    赵峥显然看出了她刚才的情绪转变,不动声色地笑笑,又道:“我听说……叶将军要成亲了。”

    旗云正低头喝着一碗莲子羹,听到他的话,白玉制的勺子“嘭”地一声掉在地上。她低着头良久,似乎是在掩饰某种情绪。过了好一阵,终于抬起头来,眼中却淡静无波:“是吗?”旗云了然无痕的笑笑:“什么时候的事?这次回去都没听说过呢。”

    “也就是你醒来的那几日才决定的。”赵峥吩咐侍女又拿了一个勺子给旗云,看着她一点一点重新吃起来,这才继续道:“是季丞相家的独女,名叫修茗。听说这门亲事也说了好些日子,总算给订下了。”

    “修茗啊……”旗云想起了从前在季丞相府上见过几次的那个瘦小病弱的姑娘。她似乎总爱躲在房内看书,叫她她也不大搭理,唯有叶勋同她说话的时候,才会怯生生地回应几句。想来,从那个时候便对叶勋颇有好感吧?等了这么多年,好歹也算如愿了。

    旗云搅了搅碗里的莲子羹,却越发食不知味。索性放下勺子,笑问赵峥:“那叶将军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我还得准备准备呢。”

    “来不及了。”赵峥见她没了胃口,自己也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他明天就成亲了,你也不必费心思。”

    “这么快……”旗云脸色白了白,咬着唇艰难地挤出一抹微笑:“那……我可以去看看吗?”

    “你不能去。”赵峥淡淡道:“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就这个不行。”

    旗云也不多问,静静点了点头。

    她虽然不知道关于自己与叶勋的感情,赵峥到底了解多少。但听他今日所言,即使不完全清楚,恐怕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吧?毕竟她醒来后也听碎玲说起过,那两人曾连续数日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赵峥对自己如此尚可以理解,但如果再加上一个叶勋,那就不太好解释了。

    尽管赵峥并没有说过什么,也一直未表现得有所芥蒂,但旗云清楚,他心中总是有个底线。即使纵容,也绝不能越过那条界限一步。

    这样想来,倒是自己刚才的提议鲁莽了,他会这样干脆的拒绝自己,也并不奇怪。

    而旗云所不知道的是,赵峥之所以会拒绝她的要求,倒不是因为触犯到了自己的底线,而是因为他对叶勋的尊重。

    那次赵峥与叶勋谈话之后,没隔几日,叶勋便主动告诉他自己决定成亲的事。

    赵峥一开始也是有些震惊。虽然自己在让叶勋去做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以他素来的性格,必然是会为了守住天下而舍弃旗云。但也不曾想到,在亲眼目睹过他连续五日不眠不休时的那种深情之后,他竟还能如此下狠心断掉自己的一切退路。

    赵峥明明早已给过他暗示,或许过了这一两年,自己就会放旗云和他走,但他仍是固执地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这样的叶勋,令赵峥不得不刮目相看,甚至感到一丝尊敬。

    因此,在知晓了这桩婚姻背后的无奈之后,赵峥只能拒绝了旗云的要求。他并不是吃醋,也不是有所芥蒂,仅仅单纯地想要避免那令人尴尬的一幕。

    这是来自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尊重。无关权势,无关利益,只是为了保全对方那一份无可奈何的情怀。

    翌日,旗云如往常一样早早起了床。

    梳洗完毕,她看了看床头原本放着“安魂草”的地方,如今空出一块。她想,有些事还是应该解决了。

    叫了两个随身的丫鬟,旗云便往德妃住的惠风殿走去。

    后宫这一大块的地方,统共住了七个妃子,哪怕一人一个殿的住下来,也只占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其余空落的殿宇大都在西侧,距离皇上的住所较远,平时鲜少有人问津。

    旗云的碧泉殿位于最东侧,离皇帝的寝宫最近,也是最热闹的地方。但即使是那样的热闹,依然是显得清寂了。而德妃的惠风殿,则离得更远一些,与旗云的住所隔了两三个殿宇。旗云一路走来,只觉得像是走入了画中的所在,美是美,却毫无生气。

    旗云感叹着,便到了惠风殿外。站在殿门口不远处,就看见殿外来来回回站了好些士兵,看他们的神色倒像是在把守。

    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只派人进内殿传报。

    德妃的惠风殿不同于旗云的碧泉殿,或许是植物过于茂盛,将阳光都遮挡住的缘故,看上去有些阴森。旗云一路由宫女引进内院,一抬头便看见立在门廊外的德妃。

    不同于上次见面。再见德妃,她却已经憔悴得不见人形,甚至连妆容都不甚整齐。此时披了一件外衣,倚在廊上,眼睛望着屋檐外的一片昏暗天空,神色有些迷茫。

    旗云慢慢走过去,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德妃娘娘?”

    廊下的女子缓缓转过头来,视线毫无焦距地在旗云脸上扫了一阵,轻轻点了点头。

    “德妃娘娘怎么了?”旗云有些诧异,问着方才引路的宫女。那宫女似乎是德妃的内侍,说起这个也颇有些心酸,叹道:“娘娘几日前便这样了。受了些刺激,同她说话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请太医看过了吗?”旗云皱眉。德妃虽然不得宠,但怎么说也是后宫众妃之一,怎么会变成这样了还无人问津?

    宫女咬着唇,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只看那神态却颇为凄楚。

    旗云柔声道:“没关系,有什么难处和我说说,指不定我能帮上忙。”

    听到她的这话,宫女竟扑通一声跪在了旗云面前,哭道:“求云妃娘娘救救德妃吧!虽然德妃的确做了些对不住娘娘的事,但那都是不得已的啊!”

    那宫女哭得凄惨,旗云却有些莫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救她?到底是什么回事,你和我说说。”

    “您还记得德妃娘娘送您的‘安魂草’吗?”宫女拭了拭眼泪,迟疑道:“那株草其实是有古怪的……若是真的日夜放在您的床头,时日久了……您就可能真的醒不过来了……”

    说起这些,宫女也有些羞愧,急忙辩解道:“但是德妃娘娘从没想过害您性命的!只是想……给您一个教训……”讲到后来,话语便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旗云笑笑,“这些我都知道,你只用告诉我,德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行了。”

    “……是皇上。”宫女低下头,嗫嚅道。

    “皇上?他为什么……”旗云说到一半,便明白了赵峥为什么会针对德妃。暗暗叹了口气,道:“皇上做什么了?”

    “前些日子,您在萧府病倒了,皇上便急急忙忙赶了过去,连续数日也不回宫。娘娘知道了这个消息,便派人去劝皇上回来……结果……”宫女眼眶又红了一圈,“结果皇上说,他的事,还轮不到德妃娘娘管……”

    旗云一怔。这样犀利的话,倒不像是向来淡漠从容的赵峥会说的。不过念及那几日赵峥的失常,想来也是可以理解了。当下又道:“只是这样?”若只是这样的话,德妃的反应未免也太过夸张了吧。

    “当然不止……”宫女看了一眼廊下仍发怔的德妃,眼泪扑簌簌地又掉了起来:“皇上后来好像知道了什么,派人来把德妃娘娘软禁了……不止不许出去,还不准任何人进来,连送饭都是从门外递来的。”

    旗云想起门外的那些士兵,讶道:“门口那些人,就是皇上调来的?”

    宫女哽咽着点了点头。

    也无怪旗云惊讶。以她对赵峥的了解,怎么也不认为他会做出派兵软禁妃子的事。可此时事实摆在眼前,也不由得她不信。

    她想起自己正是几日前暗示过赵峥不要插手德妃与自己的恩怨,又突然意识到,恐怕皇帝所谓的“软禁”,只是在变相保护自己吧?因为知道她要与德妃私下了结,又担心德妃再使出什么手段,索性就以“软禁”为借口,既堂而皇之的掐断德妃的邪念,让她想报复也无法下手;又能令德妃知难而退,从此本本分分的待着。

    只不过德妃现在的反应,恐怕也是出乎赵峥的意料吧?

    旗云苦笑:自己毕竟还是天真了。原本以为能够和平的解决掉此事,单纯地以为只要自己表示原谅,就能让德妃放弃那些念头。就没想过或许别人需要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原谅,或许真的有人是一心一意想要除去自己的。

    赵峥的做法,虽然狠了一点,但也的确有他的道理。毕竟这高高宫墙背后,你若不能保护好自己,就只能任由别人玩弄生死。

    很多情况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旗云没有再去看德妃,只对那宫女道:“抱歉,这个事情我也不能帮你。毕竟……如今走到这一步,都是德妃自己一手造成的。”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结果。有些事,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

    旗云淡淡地留下这句话,不再去理会宫女的哀求,沿着长廊出了惠风殿。

    直到走出去很远,她才回头最后看了看那个埋在绿荫间的殿宇:苍白的日光落在深红的屋顶,殿门宛如一只睁着双眼空洞的困兽,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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