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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黑衣人

作者:华婴
更新时间:2018-11-13 04:35:05
夕阳已西下,荥岭镇的西城门却仍未关闭。

    一个四十开外身着官服的胖子,此时正坐在城门口的一张条凳上,伸长了脖子往官道上张望。

    "哟,来了。"

    等了许久,官道之上终于出现了一个身背竹篓的少年,他一路小跑着朝城门而来。

    "剑尘啊,今天回得晚了。"胖子咧开大嘴笑咪咪站起身,拎着条凳开口道。

    "陈大叔,不好意思,又耽搁你回家的时辰了。"

    少年加快步子,飞奔进城门,这才抬袖抹去额头滚落的汗珠。

    "剑尘,客气啥,都是自家人,大叔闲着也是闲着,这里凉快,正好乘乘凉。记着以后别跑那么急。"

    胖子唤做陈春来,是荥岭镇专守西门的守门小吏,与少年的祖上确实沾着点亲。

    少年本姓洛,双名剑尘。家就住在荥岭镇上。

    洛剑尘的祖上世代在这荥岭镇行医为生,外祖父陆臻更是方圆百里极富盛名的郎中,陆臻膝下只得一女,小名宛月。

    宛月聪慧美丽,从小隨父行医,颇得真传,隨着女儿年岁见长,他想为女儿找户殷实人家,好生过活。偏偏女儿心性颇高,不得性情相投之人宁可终身不嫁,

    直到陆臻重病缠身,他与宛月商量妥当,在陆家的医馆设下医局,并许下承诺,若是有人能破了这医局,便将女儿与医馆托付于他。

    这实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于是登门者络绎不绝,可偏偏却无一人能解开他的医局。

    直到有一日,宛月从山中救回一个青年,不想这个青年轻而易举地便破了陆臻的医局。这个青年就是洛剑尘的父亲洛逸。

    陆臻去世后,洛逸和宛月便接掌了陆家医馆,

    刚开始由于洛逸医术精湛,医馆的生意倒尤胜陆臻在世之时,可自从夫妻二人从外乡游历回来后,洛逸忽然性情大变,迷上了炼丹之术,

    常常会在医病时突发灵感,灵感一来,说走就走,丢下病人不管不顾。

    这样一来二去,大家都道洛逸得了失心疯,也就无人敢再找他看病了。陆家医馆也因此没落了。到得后来,宛月干脆将医馆变卖,然后与洛逸迁徙到镇西一间偏僻的小院中。

    洛剑尘出生没多久,宛月就病故了,镇上的人都觉得洛逸是个灾星,于是更加无人与其来往。洛家的生活也变得越发艰难了。

    炼丹需要草药,生活需要银钱,洛逸带着年幼的女儿,又无其他生财之道,便只有进山釆药一途。

    父女二人平时就靠釆些草药变卖来维持生活。为了方便四处行走,洛剑尘从小便被当成了男孩带养,至今这镇上大大小小的人家都只当洛家生的是个男孩。

    洛逸对炼制丹方有特殊僻好,久而久之,洛剑尘也学会了许多炼丹之法,闲来之时洛逸便教授女儿些医术。

    这样一晃十年,洛剑尘的医术其实已不输于普通的郎中,只因她还年幼,又因洛逸其实本就无心行医的缘故,洛家父女也就依然过着釆药为生的生活。

    "陈大叔婶子的病好些了吗?"

    洛剑尘放下肩上的竹篓,从篓里取出一把紫菀,笑道:"大叔这是刚釆的紫菀,你带些回去吧,治婶子的咳嗽很有效的。"

    陈春来连连摆手道:"上次你替你婶子诊病时就送了很多药,那些药很管用,吃了几剂你婶子的咳嗽已经好多了。你釆这些药也不容易,还是自己留着卖钱吧。"

    他见洛剑尘脸带犹豫,笑道:"剑尘,别觉着给你留门便过意不去,说实话,沾光的是我,若不是为你留门,少将军哪会来我这里转悠,他可是发了话,只有你回来了,这门才能关,等多久就补多少饷银。这可是大便宜,我说腾少将军还真够义气的。"

    又是腾少将军的面子,洛剑尘尴尬一笑,"是,少将军想得周到。"

    "剑尘,腾少将军说你是他拜把子兄弟,有这事吗?"

    陈春来颇有些八卦精神,他们这些小吏,每月的饷银少得可怜,如今能沾上京里权贵的边,怎么说也得把握一下。

    "是,蒙少将军高看,......"洛剑尘噎了嗓子般只迸出几个字,说到这位腾少将军她着实有些头疼。

    这位腾少将军可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她惹不起,却也躲不了。

    "是,那你可得好好把握这机会,我看腾少将军绝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必定会成为朝廷重臣,到时你也可以有个倚仗。"陈春来眉眼笑成了一弯月牙。

    "......"

    洛剑尘嘿嘿干笑两声,暗自腹诽,这腾钰光看他惹是生非的花样就知道绝不是池中之物。

    他嘴上含混的应了几句,实在不愿继续这话头,于是岔话道:"那我明日得空再去瞧瞧婶子,这病总得好全了才行。"

    "对,对,剑尘说得有理,"陈春来打心底乐意与洛剑尘近乎:"明日我不当值,那到时看完你婶子的病就留下吃饭。......你可别推辞,自家人可别生分了。就这么说定了。"

    "行"

    洛剑尘迟疑了一下终是应了下来。

    陈春来眉开眼笑道:"对了,今日我遇上祥福药铺的张掌柜,他说若是见着你,让你今日去次药铺。好像是你爹要的东西到货了。"

    "这么快就到货啦。"洛剑尘喜道:"那我这就去,谢谢陈大叔。我先走了。"她见陈春来执意不肯收下药草,将紫菀重新放回竹篓,向陈春来道了谢,背起竹篓朝城里走去。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目注着洛剑尘瘦削的背影,陈春来心中升起一丝怜惜,"这孩子说命好吧,却摊上这么个爹,说命不好吧,却又有贵人照应。"

    他自言自语着返身欲去关城门。

    可就这么一转身,却把他吓得一激凛。他的背后不知何时竟站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他和洛剑尘在这里讲话时,并未见官道上还有行人,

    在这个小镇每日进出城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这西城不比东南二门紧临荥水,是外乡人必经之门,这西城门紧邻巍山却素来冷僻,每日进进出出也就这么几个镇上的人,这个陌生的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会没有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这是人是鬼?

    落日的余晖将男子颀长的影子投射在青石地砖上,陈春来看着地上的阴影咽了口口水,为自己刹那间冒出的荒唐想法感到好笑,这大白天的哪会有鬼,鬼哪会有影子。

    "去县衙怎么走?"黑衣男子声音听来极其阴冷,但脸上却挂着一丝笑意。

    陈春来心中有些发毛,定睛细看了一下眼前的男子,只见这男子二十七八岁年纪,着一件黑色暗纹长袍,外罩漆黑的斗篷,凤目狭长,长眉如画,那肌肤细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尤其那一笑之下,竟说不尽的邪媚动人。

    长这么大连女人都没见过有这般美艳,更何況眼前还是个男人。陈春来当时便看呆了,这是男人吗?

    "可知去县衙怎么走?"男子重复道,凤目一眯,脸上的笑意渐冷。

    "县衙离此六里地,穿过前面三条街,门前有对石狮子就是了。......不过,现在这时辰衙门里没人了。......"陈春来结结巴巴道,腿竟有些发软,眼前的男子美的太过妖异,让他无端生起一种恐惧。

    "嗯"男子双眉一挑,轻哼了一声,忽地抬手虚空一抓,

    离他七步开外的陈春来只觉脖子一紧,似有一只手紧紧的扼住了他的咽喉,他还未及挣扎,就听"咔嚓"一声,他的颈骨也被捏断,脖子软软地垂下,身子颓然倒落在地,

    "没礼貌的凡人。"

    那男子一脸鄙夷的看着地上的尸体,指如兰花轻弹,一道火焰从他指尖窜起落在尸身上,他则头也不回径直朝城里走去。

    他的身后一阵冷风吹过,地上的尸身化成一串气泡随风消散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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