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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7

作者:晓龙
更新时间:2017-10-09 15:00:43
医院,成才突然说了一句:他这样就对了。成才的话像是自言自语。许三多没听明白,他问你说什么?成才说,他一口咬定不离开部队的,这就对了。你信不信,他会留下来的。

    许三多没有多想,他说他会留下来的。成才说于情于理,他都能做上司务长的对不对?

    许三多迟疑了一会,他说对。

    成才似乎就松了口气,他说总算是对他有个交代吧,司务长总强过班长,还有可能提干。

    可许三多不这么想,许三多也没想到成才是这么想,就问:你想得出做了司务长的伍六一会是个什么样子吗?他拖着一条腿,去那搬运大白菜?五年!五年啊,他跑了几万公里,最后得到的就是这个交代吗?!

    成才愣了,被许三多问愣了。许三多好像发现自己的话有点过了,他拍了拍成才,独自走了。

    团长正在办公室里翻阅着那次选拔的记分。袁朗就坐在他的旁边。团长说我不知道你们A大队怎么看,可就你们队长订的,那不是人的条件,这次的成绩让我惊讶。

    袁朗接过话,他说陆军老大哥的韧性和忍耐一直是让我们钦佩的,我们队有好些个前陆战队和空降兵,可这次坚持把选拔重点放在陆军步兵部队,就是不希望A大队丢掉了步兵的精神。

    团长好像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他说那步兵的精神是什么?

    袁朗笑了,他说有一个广告语,说是以人为本,任何高科技都只不过是人类智慧的延伸,延伸而不是依附。我们不希望我们的军人在用着红外和激光的时候忘掉自己的眼睛,坐着战车和直升机时忘了世界上最可靠的是自己的一双腿。好些国家走了这条弯路,结果他们的王牌部队经常干不过只有一把AK47和几个野果子的游击队。

    团长饶有兴味地点了点头:道理是很有道理。可你记得,你们的道理跑坏了本团的一个好兵,弄走了本团的两个好兵。

    我们欠了这份情。可我们的观点是训练时流汗只是打个基础,训练时流汗战场上才会少流血甚至不流血。军队是为战争生存的,一支能打胜仗的军队才有生存的理由。

    在你的评估里边,本团有生存的理由吗?

    贵团有生存的理由,但我觉得如果把贵团的坚忍和潜力完全发挥,所有的思维完全围绕战争,贵团能打败暂时领先的A大队。毕竟你们的战史和老团队独有的荣誉,是我们这些新部队先天缺乏的,在战场上,它就成了一支部队的灵魂,一支遇强越强的部队是够得上让全世界军人胆寒的,这是你们的风格。

    是美誉吗?团长问道。

    不,是忠告。袁朗答。

    团长笑了,他给袁朗扔去了一支烟。

    这时,许三多和成才走了进来。

    七连一级士官许三多报到!

    三连一级士官成才报到!

    他们都看到了袁朗,但两人的目光不敢斜视。

    团长翻翻眼前的档案,再看看眼前的两个战士,好像直到这时才发现了什么,惊奇地问道:……你们俩,是同乡?

    报告,是一个村的!成才回答。

    团长惋惜地叹了口气,然后看看袁朗,他说你看,又让你们占个便宜,两个同乡兵在战场上顶四个天南海北的!袁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团长拍拍手上档案说:这是你们俩的档案,我把它交给这位少校,你们就得跟人走了。

    两人默默地看着团长转交出去的那份档案,好像看到他们的命运正从一个人的手里转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他们立正着,动也不动。

    你们舍得机步团啊?团长忽然问道。

    成才的回答是:报告,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团长看了看许三多:你呢?

    许三多说:报告!……舍不得!

    舍不得又怎么办?团长随便问道。

    许三多看看团长,又看看袁朗,他好像是真的。

    他说:我希望……希望团长想办法把我扣下来!

    团长忽发一阵愕然,看看袁朗,袁朗却笑了。一旁的成才忍不住侧眼看了看许三多,他真想给他一脚,但这个场合他不敢。团长的脸忽然绷了起来,他说那你干吗要去参加选拔?

    许三多说:报告!因为……因为有人问我,想不想做最好的步兵。我想。可是,我留在机步团一样可以做最好的步兵!

    袁朗哑然失笑了,他说报告团长,那是我给他背地里做工作来着。团长知情地瞪了他一眼,再瞧瞧许三多。说真话,他实在舍不得手上的这个兵,他说许三多,我想留你,可从你参赛开始,这事情就不是团里能控制的了。

    许三多动也不动,眼里却有些落寞之色。团长从他的眼里看得出来。团长说:我一直在注意你,你能做尖子,能拿名次,那没什么了不起,是个人就能拼出来;你一个人顶住了钢七连,这很了不起。我从你的眼里能看出来,天天对着七连空空的墙壁,你已经明白怎么做个军人。

    报告团长!是的,团长!许三多沉静地回答道。

    去吧,那说法没错,做个最好的步兵。你会有大出息的,兴许有一天让我这团长也望尘莫及。许三多这才缓缓敬出了那个军礼,这就算是告别了。

    袁朗带着许三多和成才刚要走,团长又想起了什么,把许三多喊住了。他说等等,许三多!

    弄得他们都有些讶然地回过了头来。

    团长说:我一直在犹豫,我舍不得给。可现在我想,这么个兵把什么都交到了团里了,我还舍不得给,那就太操蛋了!

    许三多听得有点莫名其妙,他说报告团长,但下句又不知该如何问了。他眼睁睁地盯着团长,他看到团长回过了身去。团长拿起了窗台上的一架步战车模型,那是他有空时用一个个弹壳锻铸起来的。

    团长对许三多说:这个,拿去,送给你的。你别发愣了,我这个团长,我跟兵做过什么许诺我都记得的!这本上记着呢:前年第三个训练季度,钢七连列兵许三多,我答应送他一辆手铸的战车模型!

    您说的是记二等功一次才送我,我只记了两次三等功。许三多说。

    本团长心里已经给你记二等功了!如果打仗,我相信你肯定立了一等功!

    可许三多没接,他说我不能要,这是您拿炮弹皮一点点焊出来的。团长说拿去!就一个要求,做最好的步兵!还要记得机步团!

    许三多哑然了很久才接到了手上。

    团长看着许三多的表情,自己也难受,不再多话,就把他们三人都推了出去。

    吃饭的时候,许三多仍在望着那辆步战车出神,或者说望着难受。成才却显得意气风发得很,他和袁朗很快就酒至半酣了。袁朗看看许三多,笑着拍了拍,他说行了,赶紧吃饭吧。第一名大概都让队长带到基地了,咱们还在这磨叽!

    基地在哪?成才好奇地问道。

    暂时保密,只能给你们透个风,离首都很近。

    离北京很近?!成才高兴得差点要跳。

    袁朗不置可否地笑笑:你很想去北京?

    那当然,一直说我们在保卫北京,可咱们的防区地图上连北京的影子都找不着!成才说。可袁朗却问他:这很重要吗?成才说当然重要啦!许三多,你说是不是?

    许三多还是原样的心不在焉,他说很重要,比重要还重要……不过是对个人来说的。

    袁朗看看周围没人,便悄悄地告诉他们:我再告诉你们,咱们那可能是全中国不多的几支不断参与实战的部队,打击贩毒、特大刑事案件,公安解决不了就找我们,我们就被从直升机上扔下去,然后就搞掂啦。

    这话真让许三多和成才愣住了。

    许三多谨慎地问道:您说的实战是……

    袁朗说真枪实弹呀,真正的敌人,真的想杀了你的人。

    那你杀过人吗?成才也小心翼翼地问道。

    袁朗笑笑地挽起了袖子,让他们看他臂上的一个伤疤。他说看见这个没有?M16A2,SS109子弹钻出来的,惯穿型伤口,好在没碰着骨头,卫生兵拿一块药棉从这头通到那头就消了毒,那叫一个痛哟!

    两人顿时惊讶莫名。

    成才竟有些羡慕了,他说真是枪伤?

    许三多却以为自己听出了什么,怀疑地问道:M16?咱们什么时候跟美军干上了?

    袁朗说用得着吗?边境上的贩毒马帮清一色的美式装备。

    成才来了兴趣了,他推测道:就是说你杀过人了?是不是?

    袁朗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说:这杯算是给你们庆功,但先得说,没经过下面的考试,你们还不算死老A……你们背地里都这么叫吧?

    也叫臭老A。许三多说。

    成才却又找回刚才的话题,他说杀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袁朗眉头皱起来了,他说别对这个好奇,千万别把老A当成银幕上那种廉价的杀手。

    趁着酒兴,成才不肯罢休,他说行行,再问个问题好不好?

    袁朗说只要不是刚才那个问题,问吧。

    成才说:你的包里放着我们的档案吗?

    袁朗说是的。

    成才说可以让我们看看吗?但他马上看到了袁朗在嘲笑他,赶忙改口道:你不知道,我多想看看自己的档案!据说人一辈子的前程就装在这里边,我特想知道别人怎么评价我!

    袁朗觉得成才有点意思,便问:那你怎么评价你自己呢?

    成才说还过得去吧,一个人能这样就不坏了。

    袁朗看了看许三多问,你呢?

    许三多愣头愣脑盯着袁朗,他说我也想看。

    袁朗说那也不给。我是说,你怎么评价自己?

    许三多说没想过,一个人要评价自个,总得到五十开外吧?

    成才亲昵地给了许三多一下:他主要是特没自信。

    袁朗却忽然反问道:你觉得许三多没自信吗?

    成才没有回答,而是朝他伸出手来:给我们看看吧,好吗?

    袁朗还是说不行。

    成才说别太抠门嘛,以后就是一条战壕里的了。

    袁朗还是笑,而且摇摇头,他说那还得走着瞧。

    那天晚上成才喝了很多,也问了很多,他很少这么放松,好像已经到了人生的一个标的。袁朗少校最终也没给他们看档案,也没告诉他们自己杀没杀过人。

    许三多却像个局外人,他一直在想,这几天就要走了,这是不是真的。要走了,七连的宿舍,这个屋里所有的铺盖都收了起来了,宿舍里的高低床终于只剩下光板了。许三多在最后一遍打扫卫生,这是一遍极其细致的打扫,因为对他来说,连一个桌角、一块奖牌的背面、一块床板下的缝隙都是钢七连的一部分。他从贴着伍六一的床板缝里找到了一根烟,那根烟已经干得不成话了,显然是铺主不小心落在那的。

    随后,许三多又到车库里擦洗了一遍701号步战车。

    又一届新兵连训练完毕,新兵马上就要搬进来。

    这天夜里,许三多还第一次抽了烟。

    他抽的就是伍六一丢下的那支香烟。他一口口地抽着,将烟灰掸在自己的手心里。干了的烟抽起来很辣,从不吸烟的许三多,被烟呛得不住地流泪。

    背包早打好了,就放在光光的床板上。看起来,许三多今晚不打算把它打开。就是说,他不打算睡觉了。

    外面的执勤早就认识许三多了。这个绝无仅有的一个人的连队,几乎无人不知。他们发现了许三多的房里,火光一闪一闪的,走过来问道:为什么不睡觉?

    许三多说:明天我要走了。

    执勤将电筒光晃了晃许三多的脸。他们看到了许三多脸上的眼泪。许三多说:是烟呛的,这烟放太久了,可能跟我兵龄一般长。好心的执勤便掏出一盒,递给许三多:给你这个。

    许三多摇摇头,他说我不抽烟。执勤没去计较许三多这自相矛盾的话,他们关了电筒,转身走了,出门的时候留下了一句:

    走好,兄弟。

    许三多回了一句:谢谢,兄弟。

    睡会吧。执勤在门外补了一句。

    等睡得着的时候再说吧。许三多在黑暗里静静地说。

    那天晚上,许三多没有睡。

    天一亮,他就从车道冲上操场的跑道,依旧地跑起了步来。这个精力无穷的家伙,每天早上总要来一次五千米的全程冲刺。

    结束五千米之后,许三多跑向连队的方向。

    七连的空地上早已停着两辆车,一辆是越野车,上边坐着袁朗和成才,那是来接他的;一辆是卡车,是来接收营房的,有很多兵正在车下列队。

    许三多拿着他的背包出来,在自己的连旗下站住了。

    一名军官在他身边等待着,他的那一队士兵,也站在空地里等待着。

    许三多缓慢而凝重地开始敬礼。

    许三多,给大家说点什么。那军官郑重地说。

    许三多愣了一下,他不是个会说话的人。

    他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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