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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29

作者:李新军
更新时间:2017-07-09 19:20:56
却如一首永远无法演奏完的乐曲,总是萦绕在心灵深处,令人回味无穷……。那一切是多么地惬意啊!正如他说的“那才叫人过的日子呢!”

    年三十了,她一想起深圳的新春佳节情调,看看眼前俗不可耐现实,坐卧不宁,茫茫然如失魂落魄。这儿翻翻,那儿寻寻,她无意中翻出一本《唐诗》,拿起来坐在炕沿上心不在焉的看着,眼球定格在中唐姚合的一首诗上,看着看着,顿时感慨万千――

    衰残归未遂,寂寞此宵情。

    旧国当千里,新年隔数更。

    寒犹尽北峭,风渐向东生。

    谁见长安陌,晨钟度火城。

    她拿起纸笔,着意抄录下来。写完,凝视诗作,心灵世界有如风起云涌。她第一次感悟到生命的流逝,意识到人生短促、青春难伫,并由此引发到对往事的联想,当然也想到了韩宝仪那首歌――

    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春风又吹红了花蕊,你已经也添了新岁。

    我只能在梦里相依偎。

    她的眼帘中总是浮现出----美丽的深圳,高雅的华宇,帅气的朝旭……

    她无奈地看看眼前情景,看着两扇门上贴着的“爆竹声中除旧岁,东风送暖换新桃。”的春联,口中恨恨地说:“俗俗!”再看那些驱鬼与招财送宝的桃符,她的心乃至整个人,象掉进了寒冷的冰窟,往事不堪回首啊!南唐后主李煜“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那句伤透心的诗,令她越想越痛苦,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流淌,满脸满腮。她后悔极了,后悔不该回来,突然,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胸襟,爬在炕头,捶着炕沿,失声痛哭:“我为什么要回来?我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唷!我神经病!我……。”

    母亲走过来,抚摸着女儿的背:“咋啦?这几天还好好儿的嘛!咋回事呢?”

    父亲从外面进来,侧过头看了看,也来卧室:“咋啦?”

    母亲流着泪不说话,只顾抚摸着玉芳的背。

    父亲:“前几天不好好儿的吗?和印刷的女孩子们,有说有笑的――,今儿个咋啦?”说完,走出来,坐在对屋炕上抽烟。

    玉芳慢慢爬起来,披头散发,眯缝着带红肿的眼,对母亲:“我没事!我没事!”

    连日来,玉芳一直在忧郁、苦闷中徘徊,她似乎是从人生的顶峰摔落到人生的最低谷,她后悔、茫然、埋怨自己任性,不会处理事。玉芳并不是向往大城市的优越条件,从小家境就不宽裕,生活俭朴,没有至尊至贵的体验,她并不追求豪华奢侈的享受,更谈不上会有上流社会的意识。然而,自从在深圳工作一段时间后,所见所闻和亲身体验,使她对人生价值、乃至对人世间的看法,产生了一个无法自控的质的飞跃。尤其是朝旭,他的层次,简直就代表了当今社会最先进、最优秀的一面。

    两个一辈子都在随文没出过门的老人,又怎么能够理解女儿此时此刻的心思呢!

    西北民间的生活是很俭朴的,尤其是老百姓,多少年来一直默守着顺垅沟找豆包吃的陈规。既是改革开放的今天,别说农村,就是县城关镇的普通平民家庭,每天生活能够保持馒头包子就很不错了。早餐一般都是传统的、苦粒,也就是用简单的工具挤压而成,形同米粉(),或大麦面粉调制成颗粒状炒熟了吃的(苦粒)。餐餐有馒头、包子、烙饼或油条,就是上好的人家了,南方各大中城市普遍流行的北方饺子,实际上当地只是在过年的时候吃。玉芳从深圳回来,父母怕她吃不好,连日来一直给她做好的吃,当然只是北方风味。

    早餐又摆上了炕桌,弟弟早拿着几张烙饼,边吃边往学校上学去了。父亲盘着腿坐在炕上抽烟,玉芳晚上有些失眠,还在睡觉,母亲几次向那边房间探头,看看玉芳醒来没有,俩个老人耐心地等着女儿醒来一起吃早餐。玉芳起来得比较晚,看到父母亲坐在饭桌前等她,说:“你们吃嘛!我随便吃点东西就行了。”母亲笑了笑,说:“鄂(我)们不鄂(饿)一块儿吃。”父亲没开腔。一家三口围在炕桌旁默默地吃着饭,开始谁也不说话,父亲有些憋不住了,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瞥了女儿一眼,说:“鄂(我)说玉芳啦!爹妈年岁大了,家里条件又不咋的,鄂(我)想,你还是要打算打算才好。比方说,找个工作,找个对象……。”玉芳本来心情就不好,没想到今天吃这顿早饭,父亲又给她说起工作和个人婚姻的事,她一听,饭没吃完,把饭碗往桌上一扔,跑到对面自己的房间,扒到坑上伤心地抽泣起来。母亲瞪了老头子一眼,放下碗筷,紧张地走跟进房去依坐在她的身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背,颤声问道:“咋啦芳芳?是咋回事呢!这几天不好好儿的吗?咋会这样呢?你爸也真是,刚回家,说这些干啥呢!”玉芳哭得更厉害了。母亲不知就里,仍劝道:“鄂(我)说芳芳,鄂……。”玉芳心烦地说:“别说了、别说了。”她回来的前些日子,听着母亲和乡亲们带“鄂”音的“我”,地道的西北语音,她感到非常亲切,现在、现在听了怎么、怎么那么剌耳唷!母亲越是劝慰她,玉芳越觉得烦躁、伤心,如今没有一人能理解她的心事,也没有倾诉的知心人。母亲翻来倒去就那么几句话,令玉芳心烦得不能自己,胸闷得要呕吐,头胀得要暴裂,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亲情所在了。她的心中又只有朝旭潇潇洒洒的身影,耳边也只有他那款款而谈,幽默风趣的一口京腔。她痛苦,母亲也痛苦,两种绝然不同,互不理解的痛苦无法调和。母亲默默看着痛苦万状的女儿,从她回话的态度也意识到,她已经不是一年多前绕膝而转的芳芳了,女大十八变啊!面对不可名状的女儿,老人措手无策,不知怎样才能使她安定下来,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深感力不从心,甚至连站在她的面前都觉得自惭形秽。

    父亲吃完饭,仍旧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桌子边上抽着烟。

    “妈!您也别恼心啦!爸说的也没错,都是我不好。是我自己的事,你们帮不了我,我自己也帮不了自己。”玉芳到底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她知道自己的变化已经从感情上伤害到了亲人,也深知父母亲对自己的疼爱,虽然,自己再也恢复不了以前那种心态,但她不想使父母亲为难。她从床上爬起来,擦拭着眼泪想对母亲说什么。可还没开口又哭了起来,还哭着责骂自己说:“我神经病!前世造的孽啊!我咋会这样子呢!他现在咋样了啊?”母亲惊异地问:“你在说啥呢?他到底是谁呀?”玉芳不再哭泣,含着泪水摇摇头。母亲也不好再问,默默地陪她坐了一会儿,擦拭眼泪走到饭桌边,拿起筷子无心地嚼了起来,脑子里在想女儿刚才的话,老头儿并不知道女儿的心事,只是一个劲地抽着闷烟,望着一声不吱老伴,不时又看看房里。

    母亲离开房间后,玉芳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自怨自艾地叹了一会儿气,又侧身躺在炕上,眼泪默默地往下流。她辗转反恻,寻思父母亲也不容易,自己是老大,一个弟弟还在念书,不能叫老人太操心了,唉!还是什么也别说了,认命吧!

    从那以后,父亲“找个工作,找个对象”的话,总在玉芳耳边响着,她打算想另外再找份工作,可每次一出门看到县城这模样,想起上次那家房地产公司,她心里就直打颤,“啊!这一辈子就呆在这里了吗?一辈子就和那样的人打交道吗?他,我还能见到他吗?难道、难道……。”她不敢往下想了,几次走出家门又返回。后来,她不再出门了,父母也不再强求。她平时沉默寡言,总喜欢独自一人待在房里闷着,有时拿起书翻几页,眼睛却呆呆地看着南方,食欲也渐渐减少了。玉芳身体本来就比较瘦羸弱,加上心事茫然,又不想倾诉也无处倾诉,人显得更加瘦了。从那天早晨,父亲和她说起工作与婚姻的事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她终于病倒了,而且还发现左手腋窝里有一块硬肿,隐隐着痛。父母发现她得了这样一个怪病,这心里好不着急,赶忙把她送到县医院诊治。经切片检查。医生告诉她父母,可能是癌症,这下可把两个老人吓坏了。心急火燎地当时就叫她住进医院,县人民医院条件不好,老俩口又想将她转到省城大医院治疗,可手头又没有足够的钱,父母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百零六章

    随文县城不大,消息传得也快。何玉芳患了癌症,在县城关镇熟悉她的人群中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在她原工作过的印刷厂,女工们毫无遮掩,几乎成了这一时期的热门话题,厂长蒋炳文当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两年前,蒋炳文对何玉芳不服从其安排去陪客人,还一甩手不辞而别,使他大蚀面子,当时若非及时找人代替,差一点影响一笔生意。虽时过境迁,蒋炳文对此还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听说她患了绝症住院,好不开心、得意。心里冷笑道:“还美吧?不听我的安排,那就听死神的安排,去死吧!哼!”他要再亲眼看看这个昔日如花似锦的犟美人,现在临死前的倒霉状态,看看这枚即将凋谢的花朵在腐烂前的余芳,他要在她闭目前出一口恶气。他想了想,以什么样的名义出现在她面前呢?那双绿色泡泡眼,转了几转,办法来了。蒋炳文一生虽还只三四十年,但他扮演过多种角色,在大人物面前,他是小人;在小物面前,他是巨人;在强者面前,他温顺如猫;在弱者面前,他凶暴如虎。要对付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岂不是小菜一碟。他想,既要气死她,又要不露痕迹,还要表现得十分大度。

    县人民医院院长奚卫东,是和蒋炳文一起下放的老知青,交往多年,关系非同一般。他们既是老同学,又曾在建医院办公楼和宿舍房时搭过当。蒋虽是县印刷厂长,但他手上却有一个工程施工的三级营业执照。两年前,由蒋出面找县里负责文教卫生的领导,给卫生局打招呼,医院这边由奚卫东“把关”,一唱一和,很简单地就弄成了这笔买卖,由蒋这个公司承包县人民医院办公楼工程。俩人各得其所,都扎扎实实地捞了一笔。自此,俩人心照不宣,无话不说。

    这天,蒋炳文亲自到街上买了束花,一篮水果,绅士般地将车开到县人民医院。但他并没有直截去住院部,而是先找到他的老朋友、老搭档,奚卫东院长的办公室。

    奚卫东一见,问:“炳文!你这是干啥呢?”

    蒋炳文轻描淡写地:“看个病人。”

    奚卫东:“谁呀?”

    蒋炳文:“一个女的,叫何玉芳,前天住进来的。”

    奚卫东:“哦!我给主治医生打个电话,叫他陪你去。”说完,拨通了主治医生的电话。

    蒋炳文故意不在乎地把话扯开,说:“哎!你上次给我的虎骨酒还有没?”

    奚卫东:“你呀!还是少喝那玩意,标肥体壮的,喝多了不好,小心得高血压。”

    蒋炳文:“真的假的?”

    奚卫东:“啥真的假的?”

    蒋炳文:“鄂是问那酒――。”

    奚卫东:“我也弄不明白真的假的,反正我是从仓库最底层翻出来,至少也有十几年啦!”

    蒋炳文:“鄂自己没喝,只留了两瓶,鄂是送给麦县长。”

    奚卫东:“喔――……。”

    主治医生推门进来:“院长!”

    奚卫东:“前天住进来一个姓何的女病人?”

    主治医:“是的!”无意中看了一眼在坐的蒋炳文。

    奚卫东:“怎么样,确诊了吗?”

    主治医生:“何玉芳的病情并不清楚,只是怀疑,并没有确诊就是癌症,已将切片送省医院复检,结果要两三天才能出来。我们的设备不行,据我看,还不一定是癌症。”

    “嗯!不是癌症?”蒋炳文心里“噔!”的一下嘣出几个字。他眉头一皱,好不懊恼,寻思:“怎么就不是癌症呢?他妈的,看样子还死不了哇!”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准备的礼品,眼珠一转,他想“要是她不会死,不仍旧是个……。”猛地又一个想法窜上了脑门儿,他那发绿的眼神象充足了电似的越来越亮,毫无顾忌地紧紧地盯着那位主治医生,胸口也在剧烈地跳动,脑子里闪出―

    玉芳那娇艳的模样,瞬间,他所接触过的不少女孩,闪电般在脑子里划过,其他的女孩子一闪即逝,唯有何玉芳那模样儿,久久留在他的脑际,拂之不去。

    蒋炳文抽了口烟,镇静地对奚院长:“结果出来以后,能不能先给鄂看看?”

    奚卫东:“你要那玩意干啥?”看着他,似乎不可捉摸。

    蒋炳文口里的烟还没吐出来,接着又深深地抽了一口,呛得他直咳嗽,他边咳边说:“咳咳咳―!她原来是鄂厂的咳!职工,咳咳!鄂今天就是来看望她的,如果能帮,尽量帮帮她!咳―!嗯!帮帮她!”

    奚卫东:“唷―!我们蒋大老板,不愧是随文的慈善家哟!又要发善心罗!诶!我就弄不明白,一个癌症病人,哪值得你这么关心?你的钱是不是多得发霉呀?能不能也借点给小弟我也花花?”

    蒋炳文认真地:“可别瞎扯,鄂不是说,她是鄂厂的职工吗?能帮就帮嘛!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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