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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丧礼相逼

作者:欧水苏
更新时间:2018-11-13 04:16:52
杨毓猛然睁开双眼,大口的喘息着气,调整着紊乱的呼吸,映入眼帘的是杨秀稚嫩秀雅的小脸上,盛满了难掩的担忧。

    窗外雨声悠悠,秋风吹的院里的梧桐枝叶凋零。

    :“阿姐,又梦魇了吗?”杨秀跪坐在杨毓的榻前,一双稚嫩的小手紧紧的拉着杨毓的手。

    杨毓苍白的脸上牵起一抹微笑,爱怜的摸摸杨秀的脸颊,声音有些嘶哑道:“老毛病了,不妨事的。”

    榻几上雷纹异兽的鎏金香炉,熏香缭绕在鼻尖,令人心间和暖。

    :“这近日以来女郎日日梦魇,不如再叫巫和医来诊治一番吧。”一旁侍奉的婢女祺砚担忧的道。

    杨毓抬眼看了看窗外凋落的梧桐,笑了:“我甚好。”

    :“阿秀去前厅等,阿姐要起榻了。”杨毓微笑着看着杨秀,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杨秀乖巧的点头,退出房门。

    接着一边撑起身子,一边对祺砚道:“静墨那边准备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祺砚笑着颔首道:“女郎不必挂怀,静墨早些时辰传来消息,一切安排妥当,下晌就能归府了。”

    :“恩。”杨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吟片刻神色恢复往常道:“起榻吧,今日是阿翁的丧礼,礼数定要周全些才是。”说着,杨毓起身跪坐在榻边,等待洗漱。

    炉火发出啪、啪的燃烧声,祺砚细心地梳理着杨毓乌黑的云鬓,若有所思道:“若不是郎主为国捐躯,女郎再过三个月就要嫁给卢家二郎了,这下恐怕是要耽误些时日了。”

    杨毓身体微微一震,面色苍白了几分,声音冷的似乎没有温度,淡漠的道:“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祺砚微微一笑:“女郎不悦卢家二郎?”

    杨毓挑着眉,露出青涩中带着清艳的笑道:“他心悦之人是杨公家的姝姐,我当然不可夺人之爱。”她转眸看了看祺砚,眨着清亮的眸子:“祺砚,我不嫁他。”

    祺砚大惊失色,秀美的颜色也怒气横生道:“哪里来的碎嘴,污了我家女郎的耳根!告诉祺砚,奴去撕了她!”

    杨毓眯了眯眼,笑着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卢家二郎的风言风语,那是因为卢家二郎青年才俊,府中又空虚才会这样,等女郎嫁过去,便是卢家的当家主母,那些莺莺燕燕再不敢勾搭姑爷,女郎万不能糊涂了啊。”

    杨毓微微一笑道:“我亦不悦他尔。”

    祺砚不再做声,若是因为别的,她或许会再劝一句,但,杨毓说了,不喜欢卢柬。心下却不免担忧着杨毓的未来,母亲早逝,父亲阵亡,聊城此地离本家弘农杨氏远隔万里,又是支系旁支的,本以为女郎可以嫁入卢家,如今看来此事也遥遥无期。

    不知道从何时起,那个容止艳丽,笑颜张扬的女郎变得越来越沉静,不知这是好是坏。

    想着又不由自主的叹口气。

    :“女郎,莫要辜负家主一番心思。”

    杨毓知道,阿翁为她安排这桩婚事,是为她谋个后路,或许阿翁并非不知卢公与杨公觊觎他家的钱财,只是想着有些情谊,钱财身外物,给了他们,能好生对待杨毓与杨秀,也是好的。

    却万万没想到,那两人狼狈为奸,狼心狗肺到这种地步吧?

    杨毓沉了一口气,缓缓的道:“阿翁的心思我懂,你下去吧。”

    祺砚咬咬唇,俯身退下。

    深秋的风穿堂而过,丝丝凉意间夹杂着一股腥咸而潮湿的雨水味儿。天空如墨,阴沉而逼仄,使人心中愈发烦闷落寞。

    杨毓低着头,站在挂满了黑白麻布的奠堂,面容沉静。她一身素白,衣身异常合体,右衽交领襦,垂胡大袖腰间配着一柄木质短剑,下裙曳地,裙裾袿角飘飞,一双小巧肥腴的玉足踏着高齿木屐,华袿飞髾,端庄娴雅,虽是一身素缟却难掩周身的瑰姿艳逸。身侧的杨秀紧抿双唇,秀雅的面容中透着悲憾。

    嘈杂的屋中,众士为表哀悼敬佩,纷纷赠衣衾,由杨秀一一接过,并奉与身侧。棺椁沉重,前方设置一帷幕遮挡着。

    商祝主持丧礼,为杨道禺的尸身蒙面、塞耳、着衣。礼成,士洗手。

    作为丧主的杨毓与杨秀,向每个前来吊唁亡父的士人兵将一一叩拜感谢。

    杨毓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出正堂,站在逼仄的乌云下,众人不明所以,目光带动脚步,跟随这一缕翩跹看向院子中。

    她缓缓的解下腰间短剑,递给祺砚,一双莹白生辉的小手拿起丧鼓槌,她闭目一瞬,道:“阿翁生前英勇无匹,得今上重用,如今身归故里,便让阿毓为你引魂!”

    主持葬礼的商祝从未见过主家自行引魂的,但见这小姑子眸光坚定,也不阻拦,便立在一边随众人观瞧。

    她眼眸通红,双手持鼓槌,腰间轻摆,收腿送劲。

    “咚!”

    “咚!”

    “咚!”

    清越的鼓声震天动地,她腰肢纤细,身姿曼妙,转身击鼓,衣袂翩飞,分明是个小姑子,这股子顶天立地的气势,却让众人纷纷诧异着。

    :“阿翁!归家!”

    一声悲怆又坚定的呼叫,自这小姑子口中发出,在场众人也不知怎么了,眼圈就红了。

    这是杨将军的女儿!

    将门虎女!

    :“转弯啊!对折行!”

    :“入门啊!过坎!”

    霎时间,一阵狂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摆放整齐的黄纸飞了漫天,这一缕身影没有丝毫停滞,隆隆作响的鼓声,鼓点愈发的急促。

    :“杨将军回来了,定是杨将军回来了!”一个士人狂喜道。

    只见一个中年士人,不屑的撇嘴道:“故作姿态,好没规矩的女郎。”

    :“卢公此言差矣!”那士人怒目而视道:“如此真性情的至孝之人,怎么能用“礼”去评判!”

    :“你这小儿!可知晓我是谁,敢这般与我言语?”被称卢公的士人面颊有些羞红,忍不住出言怒斥。

    :“哼!”士人到底没有再回嘴,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院子中那孤单的身影,心中暗自赞叹。

    击丧鼓,一是要向世人报丧,二是引孤魂返乡,杨道禺命丧边疆,留下这一对儿女,可怎么生活啊?

    想到此处,众人不禁掩面而泣。

    击下最后一个鼓点,杨毓缓缓的收起了架势,她的阿翁是个英雄,她上辈子怎么活成了那般模样!

    她将鼓槌送回商祝手中,谢过,转身返回了堂中,这一英姿气势,却是留在了众人心中。

    一双方头锦屐映入杨毓眼帘,随即一个温和悦耳的中年男声传来:“杨氏阿毓,道禺为国捐躯,乃当世真丈夫也,眼下你与阿秀举目无亲,若想回归本家,我不日就接你二人家去。”语气诚挚的中年男声,随着潮哄的湿气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里,也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这语气,即是商量也是肯定。

    杨毓微微抬眼,面前站着位一袭宽大青衫,面白无须的士人,正是她的本家宗伯杨公。

    杨毓心头一闷,眉头微蹙,他就这么急不可耐?

    前世的情景在她眼前重叠,是了,便就是这诚挚的援手,杨毓带着弟弟去了本家,入了聊城杨氏的族谱,从此,生死命运都攥在他人手上了。

    杨毓眼波流转,一双耀眼的美眸微微一眯,唇角不易察觉的,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福身行礼,声音如碎玉般婉转清澈,直听得人心神一震:“多谢伯父,阿毓虽为女子却也知晓如今的时局动荡,实在是不敢给伯父增添麻烦。”带着一丝绵长的尾音,柔情绰态,仪静体闲,直把满堂的客人看呆了去。

    :“阿毓,莫要倔犟,听说胡人已然攻破平洲,不日就要踏足聊城了,你便跟随杨公一家吧,也好有个照应。”另一个温柔关切的中年男声传来。

    杨毓挑眉一看,不禁冷哼一声,是卢柬的父亲,卢公,那位见死不救贪财虚伪的聊城名士!眼眸间掠过一丝厌恶,接着,她脸色有些绯红,福身行礼,用绵软中带着怯怯的声音回道:“卢公,阿毓不是小孩子了,还有三个月,阿毓便及笄了呢。”语气中似乎意有所指般,带着一丝少女独有的娇嗔。

    卢公讪讪的笑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环顾堂中的众人,生生的咽了回去。

    杨公听闻杨毓的推辞,眼下浮起一丝不悦夹带着浓浓的不屑,摇头劝道:“你还未及笄,阿秀一个外傅之年的小儿,你二人如何撑起杨家?你家这万贯家财,一个小姑能够打理应付?”说着语气中带着责备道:“不要不知事,跟伯父归族吧。”

    说着看向卢公,投去一个眼色。

    卢公原本讪笑的脸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脸色微红,转头对杨毓柔声细语道:“阿毓,难道你连伯父的话也不听了?三个月后伯父为你和我家二郎操办婚事,这几个月你就安静的呆在杨公府中绣嫁衣吧。”说着颇有些志得意满的笑了。

    杨毓看着二人的表演,心中冷到极致,原来这两人真的早已勾结在一起,图谋杨家财产了。为何前世自己竟能丝毫没有察觉的?直到被卢柬送给裴良,送给九江王,自己还天真的去求卢公,真是痴傻至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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