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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6

作者:橘花散里
更新时间:2015-03-20 10:00:00
顺波逐流,没有物欲,不在乎生死,极少奢求什么。如今前所未有的恨在心里滋长,不惜一切代价逃离这个男人,或杀死他,已成为我最深的欲望。

      可是……

      活路在哪里?

      希望在哪里?

      师父,我看不到。

      毛笔的触感在大腿肌肤处盘旋,墨痕冰凉。

      宵朗吻着我的发,在耳边低低呢喃:“你是我的女人,恨也好,爱也罢,你永远只能想着我,不能爱别人……”

      细微的刺痛从腿上传来,我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点了我的昏穴。

      世界再度天晕地转,陷入无边黑暗。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师父被无数锁链锁在血池地狱里,看不清容貌的男人在旁边持剑抵着他的脖子,然后一刀刀将他凌迟。我放声大哭,却哭不出声。师父只对我了句话,好像是“别看。”

      醒来时已是清晨,麻雀在梨树上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带着湿气的空气从开着的窗户中闯入,我迷迷糊糊地摸一把脸,眼角满是横流的泪痕。

      宵朗已然不在,大腿根部隐隐作痛。

      我清醒过来,不及细思,随手拖过几件衣服披上,冲出门去找徒弟。

      白倒在院子里,他的右脸颊被割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唇色苍白,发着高烧,不停发抖。我急忙抱着他往房间赶,却见月瞳已变回原形,气若游丝地倒在房间地上,一根长箭贯穿他的肩膀,鲜血满地。

      我用魂丝锁住他们魂魄,将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点仙气统统渡给他们,然后处理伤口。幸好我药理甚熟,又能用魂丝织补伤口,白发烧严重,却没伤到致命处,而月瞳是兽妖,天生恢复力胜人一筹,倒也撑得过去。

      忙忙碌碌到傍晚,两人伤势都稳定下来。月瞳先清醒,趴在篮子里,瞪大圆溜溜的眼睛,还试图爬起来走几步,神态有些迷糊:“师父主人,我怎么了?”

      我问他昨夜之事。

      月瞳傻乎乎地说:“我见师兄要去陪师父睡觉,所以也想去。正收拾被铺时,忽然闻到魔气,还来不及出声,有根长箭从窗外射入,我肩膀很痛,吓得叫了一声,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问:“你看到伤你的人吗?”

      月瞳先是摇头,后见我失望,赶紧发誓:“师父主人,虽然月瞳比较没用,但你别失望,我下次一定认真看!”

      我的腿又隐隐作痛了,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月瞳虽受伤,但相比之下,还是蛮精神的。他见我神色难看,便自告奋勇帮忙看着白,让我去休息一下。

      我匆匆回房,犹豫许久,终于解开衣服,往腿上看去。

      宵朗说:【你永远也不能爱别人。】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

      草书的“宵朗”二字如毒蛇般盘踞在我的左腿根部,仿佛恶魔的符咒,带着魔气,刻入灵魂,一针一针地纹在我身上,直达本体。这是他专属的烙印,洗不去,擦不掉,除非他死,都无法消失。没有人愿意和宵朗扯上关系,亦没有男人能忍受喜欢的人身上,这个位置有别人的名字。

      贪魔,为拥有想要的东西无所不用其极。

      他成功了。

      我就算逃出他掌心,也无法靠近别的男人。

      试探

      宁死也不放手,就是玉石俱焚。

      宵朗是疯子,他的感情过于灼热,如美艳绝伦的烈火,烧去蝴蝶的翅膀,烧去燕子的尾羽,恨不得将所有一切化作灰烬。

      我不敢置信地摸着腿上烙印,许久许久,忽而狠狠用力,长指甲划破肌肤,冒出一滴滴血珠,糊了字迹。我的心如被火烧过的石头,再浸入冰水中,一点点冷下去,然后碎裂。

      师父说:“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

      师父说:“做人要老实厚道,不撒谎。”

      师父说:“暴力是不好的,要以理服人。”

      师父给我说过许多教导,教过我许多规矩,这些规矩在天界都很有用,大家都喜欢我,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可是下到凡间,就全没用了。不但处处碰壁,还被人耻辱地在身上纹身刻字。

      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我不想心平气和地讲道理。

      我只想学哪吒三太子,把宵朗抽筋剥皮做腰带。

      “师父主人!师兄醒了!师兄,你痛不痛?来来,我陪你睡就不痛了。”月瞳的声音雌雄莫辩,说话时带着七分清脆三分甜糯,最后一个音软软的,拖得特别长,仿佛在用爪子挠你的心窝,挠得痒痒的,不能不理他。

      我急忙包扎好腿上伤口,冲地出门,默默地将踩着发烧的白,试图把他当暖炉的笨猫拖下来,丢进篮子里。

      月瞳嘟囔着翻了个身,露出毛茸茸的白色肚子,扭成奇怪的姿势,和死了般一动不动,眼睛睁开一条缝,搞不清是睡着还是清醒。

      白脸色难看,沮丧地低着头不敢看我:“师父姐姐,对不起,昨晚……”

      我揉乱他细腻的长发,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昨天没事,他只是来和我说些话,并没做什么。”

      这话说得连我自己都不信。

      幸好白没追问,他呆滞地看着天花板问:“以后怎么办?”

      我也没有线索。

      可有人可以商量,总是好的。

      宵朗出现时 ,白在我身边,月瞳肩伤虽然不算很重,但单手是用不了的,周韶肋骨断了,还在养伤。我对三个徒弟的疑心尽下,确认他们没有作奸犯科,算是黑暗中的一丝安慰。我衡量白素来聪明,便隐去腿上刺青之事,将和宵朗的游戏赌约告诉了他,希望多个人多分力量,可以帮忙想办法。

      白说:“师父姐姐,你觉得现在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我说:“夜里来的恶魔确实是宵朗,天雷劈的人却不是宵朗,所以宵朗有帮凶。”

      “错了,”白沉思许久后开口,“最坏的情况是整个镇子都被宵朗控制住,所有妖怪,连带许多凡人,都是帮凶。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说逆天改命是重罪,为何那么多日,天界都没有派人下来捉拿你?”

      “这……”我也有些奇怪,按理来说,我犯了那么大的事,天界应该派人下来抓我回去问话,可是迟迟未有动静,“莫非是他们有事耽搁了,要过些日子才来?”

      若他们来了,倒是好事,我宁可被火烧,也不要面对宵朗。

      白又问:“师父姐姐,南天星君平日是个糊涂虫吗?你写完下凡文书后放在哪里?”

      “不,”我继续摇头,“南天星君是个精明的仙人,可那日他醉得厉害,笔都拿不稳,有些失态,我写完文书后放在他面前,用砚台压住,他都没醒。”

      白:“平日仙人有下凡那么久的吗?”

      我说:“极少。”

      白道:“他掌管仙凡往来,若是酒醒后,看见这份时间有问题的下凡文书,怎会不派人来追问你下凡之事?”

      我认为下凡错误是由自己糊涂造成,一直都在自责,只当后果无法挽回,没有多想。如今细细思来,天界下凡规章制度极严,所有人都知元青天君刚补完魂,天妃很器重我,我却为收徒弟下凡三十年,时间之长,前所未有,南天星君又不是昏庸之辈,酒醒后,总该派个使者来向我确认详情。

      “确实不对……修仙苦闷,有点小动静都会被拿来说闲话。三百多年前丁香仙子思凡,自愿堕入红尘二十年,在天界半天就传得纷纷扬扬。我下凡前曾告诉藤花仙子只去几日,在天界不过转瞬,以她的性子应该早早去解忧峰等着看我新收的徒儿,或者看我热闹。若是见不着我,总该去南天星君那儿看看我是不是又犯迷糊了……”我觉得此事越发古怪,心里很是懊悔,直骂自己是笨蛋。

      白苦笑着安慰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怪不得你,我也是刚刚想起。”

      话至此,两人都沉默了。

      乌云缓缓移过,遮住日头,整个洛水镇阴沉沉得可怕。

      宵朗是用什么手段让天界失去我的消息?又花费多少魔界力量在洛水镇布下这个局?他到底有什么阴谋?更大的恐惧将我们笼罩,就连白都脸色发青,蠕动着嘴唇道:“宵朗又不是傻子,劳师动众只为和你打个赌?这不可能,大概是我猜错了。”

      “是啊。”我也跟着点头,不确定地说,“可能是天界一时半会没空找我……”

      月瞳从篮子里爬起来,犹豫道:“师父姐姐,你还是快逃吧。几年前,我见过一次魔族的人来西山,我干娘就立刻把我赶走了……而且,他们肯定有很坏的居心,不是让你陪他睡觉就成事了。”

      我觉得月瞳好像知道什么,白暴性子,直接扯着它脖子追问。

      “我天天被关起来挨打!你们都欺负我!”月瞳伤口被触动,哇哇大哭起来。

      白怒道:“你那么蠢,有消息也不知打听,被打死也活该!”

      月瞳辩道:“是干娘不待见我,什么消息都不让我知道。我……我只是害怕,师父主人,我们不要呆在这里,快点离开吧。”

      白给气得没办法,咬牙道:“师父主人,我们装作采药,试着逃离洛水镇,如果成功,就证明宵朗并没有控制全镇,如果不成功……”

      我接下他的话头:“身为城隍,乐青必定有问题。”

      月瞳同仇敌忾:“我就知道狗不是好东西!”

      我望着窗外悄然落下的雨,冰冷打在泥地上,揉碎一地残花,将强绷着的精神略略放松,脑中留下半分空白。我伸出手,接过水滴,怀念地说:“你们师公最爱雨,下雨的时候,他总是会带我坐在亭子里,一边喝最好的茶,一边看被暴雨打落的梨花,他说这是解忧峰最美的景色,我总是不懂,他便敲着我脑袋说玉石也是石头……”

      遇上宵朗那丧心病狂的恶魔,师父不知可好?

      只盼万万别落入他手中。

      祈祷中,月瞳忽而轻声问:“师父主人,你说自己原身是块玉……可你这块玉是做什么用的?”

      玉,不是挂件便是首饰。

      我的原身略特别,形状是一块圆牌,约莫巴掌大,温润带暖,上面刻着不少奇特美丽的花纹,却没有钻孔,不能挂,也不能装饰,师父说是天帝做玉如意时多了一块,便顺着形状,雕成个古怪的摆件放桌上玩,因为特别喜欢,才天天带着,把我化作人形。后来我问过天妃,可是天帝有玉如意成千上万,他也记不起我是那一块玉石,于是作罢。

      无量仙翁感叹:“大概是这块玉石什么用处都没有,所以你师父才把你变成徒弟玩吧?”

      我听了很伤心。

      师父坚决否认,却害怕我再遭笑话,禁止我变回原形给人看。

      久而久之,我不在乎原形了。

      ==

      “横竖就是块好看点的石头,你问这事做什么?”我以为他只是好奇,随口回答。

      “没什么。”月瞳猛地往后挪了一下身子,又撕裂伤口,沁出鲜血,染红白色毛皮,他急忙弯腰低头,自个儿舔个不停。我怕他弄坏伤口,便在药物里添加黄连,苦得他眼泪汪汪,再不敢乱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生活照旧,每日上山去采药,回来煎药换药,照顾徒弟。时不时过周家看望周韶,待他伤好得差不多,逼着开始念书。可周韶最近似乎睡眠不足,眼角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写字时哈欠连连,怎么也提不起劲。

      我也没心思去管他。

      约莫过了一个多月,三个徒弟的伤都好了,周老爷子去上任,留下几句将孙子托付给我的话,离开洛水镇,我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早上,白冲进来告状:“师父姐姐!月瞳又偷吃了!”

      门口,一个或几个粗壮大婶,手持擀面杖,气势汹汹地指着爬墙头的小白猫,七嘴八舌集体告状,不是东家丢了鱼就是西家少了鸡,最过分的一次是偷吃了张富户家的锦鲤,逼得我不停赔钱道歉。

      中午,月瞳冲进来告状:“师父主人!周韶又在街边调戏美人了!”

      随后,一个或几个粗壮大汉,手持钉耙锄头等各色农具,带着哭啼啼的小美人(有男有女),气势汹汹地追着逃进我房子里的周韶,一起在门口哭天抢地,威胁要上吊。逼得我不得不赔钱道歉。

      下午,周韶冲进来告状:“美人师父!白又在外头打架了!”

      然后一群大妈带着自己被打哭的孩子或者少年,排着队在门外告状,闹得我一个头两个大,继续赔礼道歉。

      以上盛况,每天少则一两回,多则四五回,整整持续了一个月,我用最快的速度修炼成道歉高手,晚上做梦都要唠叨几句“弟子不才,给大家添麻烦了。”

      算算时间,离宵朗的赌约之期还有不到半个月。我烧好鱼和没味道的肉粥,在餐桌上继续开展第二十三次商讨会。

      月瞳报告:“师父主人,我已经把附近人家都转遍了,连米缸都翻了几遍,没有魔气存在,应该都是凡人。但有些妖怪经常在附近出没,其中有蝶妖碧珠和蝙蝠妖黑冥来得最频繁,但碧珠是跟谁都可以睡觉的家伙,我觉得她纯粹是对师父发情啦,黑冥是干娘的手下,比较可疑。”

      我肯定了他的成绩,又斥道:“你调查环境不需要顺便偷吃吧?”

      “喵呜……”月瞳痛苦地看着眼前烧焦的鱼,不停对白使眼色求救。

      白目不斜视,答道:“我收拢了附近的不少孩子,有三个是最近随父母从外镇过来做生意的,其中一个来自素州,离这里大概七百里,另有两个孩子去过附近的虎头镇探亲,宵朗应该没监管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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