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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劫粮 (抓虫)

作者:俺也试试
更新时间:2018-11-13 04:07:15
    三月底,平远侯府的书房内,平远侯坐在书案后,张允铭和张允铮表情严肃地站在一边,宋夫子低声地报告着:“五天前,京城两个车马行的人与太子的人过了银钱,总共四十七辆马车,北边三百里的郓城起运。我们的第一批五十余人马那天晚上离开的。兵器库报废了一车兵器,昨天出城了,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太子的一个幕僚打了行李,今日早上离开的,也有我们的人跟了。”

    平远侯眯眼:“你们今夜出发,再五十个人该够了。伏击的地方想好了?”

    宋夫子低声说:“自从我们知道了是郓城起运,就容易了。有几个兄弟正是那附近的人,对地形非常熟悉。我们找了个离梁湖很近的山区下手。从那里把车赶到梁湖,把粮谷运到船上,然后把车再接着往东驾往别处,沿途卖掉车,但是把牲口骑到南方去。”

    平远侯认可,转头对张允铮说:“你准备好了?”

    张允铮不高兴地说:“当然!”

    平远侯皱眉:“不许顶嘴!你出去,要听宋夫子的!”

    张允铮哼哼了一声。

    张允铭笑着对宋夫子说:“宋夫子,一定要是很笨土匪,而且还是要很善意,不想杀人之类的……”

    张允铮瞪他一眼:“我都安排好了!”

    宋夫子点头说:“吾等牢记了:笨土匪 ,不喜欢杀人,胆小怕事,就是运气很好,劫了车队。”

    平远侯转着玉球说:“你们都好好地回来,最好不失一兵一卒。”

    宋夫子抱拳:“谨从将军指示。”张允铮也行礼作别。

    平远侯点了下头,张允铮和宋夫子一同离开了,张允铭也随着他们出门。

    张允铭走在张允铮旁边,小声说:“你可要小心。你没有马上的功夫,只有拳脚和轻功。就在旁边看着,出出主意,别亲自动手……”

    张允铮不耐烦:“你少管我!”

    张允铭切声:“我才懒得管你呢!下回别找我帮忙给你干事!”

    张允铮握拳,兄弟两个同时开口:“想打架?!”

    宋夫子笑着:“好啦好啦!你们就别闹了,快去向夫人道别,我们得走了。”

    张允铮去见李氏,只说自己要随着人出去跑跑生意,李氏拉着张允铮的袖子叮嘱着:“你要自己照顾自己呀,手脏就别拿吃的,睡觉要盖上肚子……”

    张允铮皱着眉,很勉强的样子。张允铭在一边看着,对李氏说:“娘,您打他一顿吧!”

    李氏要哭的样子:“我怎么舍得呀……”

    张允铭殷勤地说:“我来打他,我舍得!”

    张允铮瞪眼,李氏忙说:“你早去早回,别让娘担心!”

    张允铮哼唧着应了一声。

    张允铮和张允铭出来,递给了张允铭一个字条,说道:“你去放在那边屋里。”

    张允铭撇嘴说:“我才说过不帮你干事了!”

    张允铮说:“那我去和那些人打架!”

    张允铭叹气:“你就会欺负我!我们前两天不是和她谈论过了?说算来快走了。还送什么条?”

    张允铮瞪眼:“但是没说是哪天!她说如果到了日子不过去要留个条的!”

    张允铭说:“我要是给你送条子,你得把你身边那个长得漂亮的小厮杜鹃给我留下来。”

    张允铮斜眼:“你要干嘛?!”

    张允铭说:“备用呗!我得去钓长乐侯贾府的人,那府里别的不说,公子们可是一个比一个好色。”

    张允铮说:“好吧!他那个样子也的确不适合当土匪。”

    张允铭这才接过纸条展开看:“你该不会留条说你去当土匪了吧?”

    张允铮挥拳:“你才那么傻!”

    张允铭见纸条上面画了架装载着货物的车子,可是没有马,笑着说:“这倒是很合情理,这车哪儿也去不了。”

    张允铮翻白眼:“你懂什么?马很不好画,容易画得特别难看!时间匆忙,我就不画了。”

    张允铭对着张允铮摇头:“我的确是想打你一顿!”

    张允铮竖眉:“你打呀!谁怕你?!”……

    两个人最终没有打架。张允铮与宋夫子午后离开了平远侯府,出了城,到了李氏的一个庄子上。当天晚上,换了一身农家衣服,与五十多人悄悄地分批离开了庄子,往北边去了。

    沈汶夜里到了院落时,里面漆黑。沈汶进屋点起灯,发现灯下是个纸条。她一看就知道是张允铮的笔触,说明他是去劫粮了,而张允铭可不会自己单独来与沈汶相处的。按照计算,沈汶知道张允铮这一去,到打劫的地点就得十几天,等到事完,这帮人都会分散成几路,绕大远回京城。这样的话,他没有个一两个月的不会回来,原本安静的夜,忽然变得更加沉寂。

    沈汶进了密室,开始画各种武器和地形机关的草图。手边是张允铮带来的纯金的风水罗盘,所用的纸笔都是张允铮精心采买的,连灯油都是极为名贵,无烟明亮……处处是张允铮的痕迹,只是他不在这里,她就总得留心周围的动静,既要防着有人接近院落,也要听更鼓,以免误了时间回去。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心中有种微妙的失落感,这让她大为警惕。

    她前一阵刚刚竖起了“我不要”的大旗,才觉得轻松了,怎么又起了挂牵?张允铮脾气急躁,嘴毒而无礼,完全不是她一贯的喜爱,可是却让她感到了安全和信赖,他离开了,她竟然想念起他了?!沈汶很不甘心!好在现在她要干的事情太多,也没有心力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只能一边暗念:“我不要、我不要”,一边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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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当临时土匪打劫粮食的张允铮虽然离开京城时也想到了沈汶:不知她去了院落可会看到了条子?可会觉得没有自己在旁边帮着画图和看时间是个大损失?……可离着埋伏地点越近,就越激动,渐渐转移了心思。

    他跟着宋夫子一帮人马北行了近二十天,到了一处丘陵山区地带。宋夫子在一个高地向他指点着:“这片地方都是山丘,只有这条大路能行马车,他们跑都跑不了。”

    张允铮板着脸,尽力表现得成熟,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形,点头说:“很好,就在这里动手。”

    宋夫子笑着说:“一句烧粮就扼住了对方的死穴,不该有什么困难,算是练兵。”

    张允铮心中闪过沈汶的面容,他可不想搞砸,马上就扭头对身后膀大腰圆的月季说:“你把该记着的都好好背背!别犯懒!”

    月季叹息:“我想念丁香啊!他能和我配合,给我提个词儿,还能扮成我媳妇捧哏……”

    张允铮打断说:“你不用媳妇!你只需要特别特别笨!不能露一点儿聪明劲儿!”

    月季连声说:“好好,肯定成。装聪明容易露馅,装笨还不容易?”

    张允铮说:“不要大意!装笨一点也不容易!”那个小女鬼明明满心满脑的算计,竟然装笨把大家全骗得一愣一愣的!小骗子!张允铮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别人都没有注意到。

    过了几天,一长队马车,打着京城最大的镖局的旗号,沿着大路缓缓行来。镖头见到周围的地形就格外警戒,刚吆喝着:“大家小心些……”就见前方跌跌撞撞地跑来几个人,大声说:“有劫匪啊!有劫匪!”

    镖头拔出大刀挡住这几个人,不让他们靠近车队,喝问道:“什么劫匪?!”

    那跑来的几个人看着是平民装束,一个人到了他面前弯腰喘气:“其实,那些人就是要财物,不敢伤人,我们几个打不过他们,你们有这么多镖客,和他们打就是了!“说完垂头丧气,对身后的人说:“算是我们倒霉,走吧。”几个人逆着大路往远处走了。镖头见他们没影儿,心道看来不是来打劫的,说的也是真话。

    镖头心里一松,打劫这种事都是胆大的吓死胆小的,那些劫匪不敢伤人,可我们敢!若是有人想打劫,杀两个人就镇住他们了。于是他大声说:“大伙儿听着!前面有劫匪,可不敢伤人,我们如果遇上了,就把他们往死里打!”众人同声大吼,声音在林间回荡。

    车队继续前行,走了一两里,果然从林中冲出一大堆人来,都是农人装扮,灰头土脸,挥着锄镐大喊着跑过来:“留下车子!”“抢啊!”……纯正的土话!

    镖头因为有前面的人的话,心里多少有些轻敌,挥着大刀大喊道:“兄弟们,杀他们几个!给他们些厉害看看!”

    说完带着几个人就离开了大路迎了上去。与几个农人一交手,大刀一碰对方的锄头,锄头就落了地,那个“农人”明明很健壮的样子,可看来很胆小,抱头转头就跑,大声喊:“先逃呀!晚上再来啦!”口音土得要掉渣子,听得人起鸡皮疙瘩。众镖局的镖师都笑了,如果他们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叫月季,大概会笑得更厉害。

    镖头也大喊起来:“兄弟们,别让他们都跑了!抓几个送官!当人质!”

    又多了几个人跑过来,车队处只一半人守着。

    这些人追着农人刚跑了几步,就纷纷噗通噗通地掉入了两人深的坑中,空中一片尘灰,吸入就让人头晕。他们还不及跳出,跑了的农人们又飞快折回来,十几个人同时往坑里砸石块,把人真的打昏过去了。

    守着车队的人们眼看着追过去的人身影一晃,没入地里,就知道中了陷阱,忙都守在粮车周围,谁也不敢再追了。

    农人们将落在陷阱里的七八个人都捞了出来,牢牢地绑了,拖着他们过来“谈判”。月季哀求着:“大爷们哪,俺们实在是没有活路了!庄稼没收成,家里有老小,大家都是人呀,把货车什么的留给俺们,俺们不伤人命呀。”

    镖头在对方手里,镖局的人都不敢动手,只有太子的幕僚大喊着:“上呀!不能给他们东西!我们付了银子,你们上去打呀!”

    镖局的几个打手慢慢地走过来,手里舞着刀花。

    月季痛心地说:“你们不给俺们活路,那俺们只好打断他的腿了。”他指着镖头说:“乡亲们,拿大石头砸他腿……”

    昏昏然的镖头大喊:“别,不要!”没有腿怎么走镖?镖头的手下自然是他的兄弟,此时就不动手了。

    月季又哭诉:“大爷们行行好吧!俺们实在没有办法呀。”哀声动人。

    太子的幕僚跺脚:“你们要是不打,我就对人说,你们镖局勾结劫匪!”

    一般而言,镖局与江湖上的匪霸都多少有些交情,用一些银两开路,双方互有默契。

    镖头忙使劲扭脸对月季说:“兄弟是哪方神圣?小弟冒犯了。兄弟要多少钱?我们好商量!”

    月季摇头说:“俺们不是神圣,就是想有碗饭吃。你们不把东西给俺们,俺们活不下去了,那就大伙儿都受苦吧。”他与众多农人商量着说:“他们不想给俺们东西,就把他们的车给烧了吧?”

    农人们齐声吆喝:“对呀!点火他们就跑了!咱们还可以抢得些骡马!”大家七手八脚地开始扎火把,有人一下下地打火石。太子的幕僚急了:“什么?!你们要烧车?!”

    月季悲愤地说:“不烧留着干啥?你们又不给俺们!”

    火把点燃了,月季一挥手,几个人就往车队里丢火把,太子的幕僚大喊起来:“停!停!”

    这些粮食如果被劫了,他们马上去报官,也许还有夺回来的一线希望,可如果一把火烧了,那就一点指望也没有了。现在是灾年,粮谷格外珍贵,筹来不易,可不能烧了。

    太子的幕僚大声说:“不能烧!那是粮食!”

    月季一听,疯了一样大叫起来:“乡亲们,那是粮食啊!”

    农人们同时大声呐喊,一齐奔跑过来,势不可挡!太子幕僚这才明白自己说错话了:灾年怎么能提粮食呢?应该进行谈判,给对方留下一些,让对方放自己走就是了。现在晚了!

    疯了般的“农人们”一涌而上,饿虎扑食般去抓车边的车夫和余下的镖客们,都是乡下人拼命的架势。会武功的人此时也一人难敌四手,更何况自己的头儿还在人家手里,此时被人拿着锄头在头上挥舞,正吓得大叫,车边的镖客们被农人们的众多锄镐几下就搞定了。

    不多时,原来车队的人都被捆绑结实,几个农人扒开了口袋,见真的是粮食,“喜极而泣”!有的人还“抱头痛哭”!

    月季放声哀嚎了半晌,擦干了被袖子里的姜汁呛出来的眼泪,对一群绑住的人说:“俺们得谢谢各位大爷了!这些粮食能救好多人的命啊。要委屈各位了,别怪俺们呀。”

    众农人将绑住四肢的人都堵了嘴,拖到了原来陷坑附近,把人都扔了进去。这些人才发现这一片地方都挖了坑,大小有三十多个,这帮农人有多蠢啊!他们这么多人,一齐冲过来,也能抢了车马,怎么还费劲挖了这么多洞洞!

    这些人还纳闷,这些劫匪这么在大路上闹腾,可南北竟然没有往来的行人。他们不知道南北方向,都有“奔逃”的客商,告诉大家“前面有劫匪!”,只是对其他人,这些“客商”可没有说什么这些劫匪不伤人命之类的话。行人们都不走了,等同行的人多了,才结伴启程。

    “农人们”将坑上放了枯草树枝,上了马车,赶车离开了。顺着大路疾驰了两日一夜,于夜间到了梁湖一处码头,将车上的粮包铁器包都卸在了船上,然后车马继续赶路,只是到了一处乡村,就贱卖一两辆车,却将马匹或者骡子留下。这队劫匪的人众越来越少,直到一天完全没了踪影。

    湖上的船只连夜离岸,三日后的一个夜晚,泊在了湖另一处岸旁。十来辆马车前来,分了几夜,卸掉了粮谷,送到了酿酒的作坊中。

    被困在坑里的人挣扎了半天,才有人挣脱了绳索。大叫帮忙,可这个地段很荒凉,时间已经晚了,路上没有了行旅。他们这些人刚被打劫了,夜里也不敢走路,只好等到次日。第二天,这些人又走了一整日,才到了一处县城。他们到衙门里报了案情,等到衙役们出来查看,又过了一天,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问着路人一路追下去,顶多找到了几辆车,车上的粮谷和铁器,和那些劫匪农人,早就没有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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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月季念叨的丁香,现名为张丁的青年,在边关悲苦地向王志抱怨:“这里的天气这么糟糕啊!这都几月份了,还这么冷?!京城都开春了吧?都快入夏了吧?这里昨夜怎么还飘了雪花?”

    王志哼了一声:“这种狗不拉屎的地方,怎么能有好天气?你真傻,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待着,来这里受罪!”

    张丁摇头:“京城是待不下去的,不然我的手脚可能都被砍了。但是我当时该往南边去的,那边天气肯定会比这好吧?”

    王志叹气:“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这几天二公子怎么总让你陪着?你们去哪儿了?”

    张丁借着叹气:“这位爷就在城外没完没了地转呀转,我就不知道那些石头山有什么可看的?我脖子缩了一天都不敢伸直,快成王八了。”

    王志笑起来:“哪儿有人自己说自己是王八的?”说完心里有些不舒服:夏紫的模样挺好的,自己离开了,她不会不守妇道吧?

    张丁说:“其实我也不该太抱怨啦,至少我没跟着大公子。那位爷总是到最苦的地方去待着,和兵士们在一起,真不知道他图什么。”

    王志问:“听说大公子有了自己的卫队,去那些地方就是为了挑人呢。”

    张丁摇头:“我听二公子说大公子就是看谁可怜就挑了谁,有什么孤儿啦,年岁小的啦,家里有病人啦,对他一求,他就放进他的卫队里了。心太软!”

    王志冷笑说:“不过是为了邀买人心罢了,救了那些人,那些人不就会舍身护着他了?”

    张丁连连点头,以免露出自己的真实看法,说道:“其实这么干也不好,那些人那么摆不上台面,身手不行,就是想救他也做不到哇。”

    王志不齿道:“所以你别觉得那些公子们就高人一头,他们其实挺傻的。”

    张丁笑着拍王志的肩膀:“王老哥可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王志一笑:“我可谈不上,但怎么着,也比别人多几个心眼,你日后和我一起混,不吃亏。”

    张丁又点头:“谢谢老哥提点了!”

    城外偏僻的山谷里,一队队的兵士正在做着俯卧撑,汗水从下巴滴下来,每个人身前都有一小滩水。一边观看的沈毅对身边的沈坚说:“你今天怎么来了?后面没尾巴?”

    沈坚摇头:“让张丁缠着王志,我自己溜出来的。大哥放心,当然不会暴露了你。现在多少人了?”

    沈毅说:“才四百多。”

    沈坚说:“人不在多。大哥了解他们每个人的身世和才能,个个顶用。我昨天跟父亲说了,要开始办事了。他对你挺满意的,说你有自己的主意。”

    沈毅苦笑:“他对我可不是这么说的,见面就训我不听他的话。”

    沈坚说:“就这么干,你当个不听话的,别在他身边,暗中拉出一支队伍。我当个听话的,在他身边,开始着手大多军士的管理。”

    沈毅叹气:“还是人手不够啊。要逐层摸清将士的背景,要有我们自己的心腹之人,这些,需要人,也需要时间。”

    沈坚低声说:“我们还有时间,五年,还有五年。”

    沈毅深吸一口气:“那时,我得有一万人。”

    沈坚紧抿了下嘴唇:“我得是父亲的副手,有指挥兵将之权。”

    两个人对视一下,苦笑了:谁的肩上都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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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边关送往太子的情报,再次说沈大公子还是混迹在基层中,沈二公子熟悉了地形和环境后,进了中军主帐,成了镇北侯的书记官。这是个日后成为统帅的传统起步位置,更加印证了沈大公子没有遵从军中惯例,恐是不被镇北侯所喜。

    但是这封情报没有得到太子的关注,因为太子先得到了粮食被劫的消息。

    “哐当!”太子顺手把案上的砚台砸向对着他跪下的人,砚台失准,打在了这个人身后的大花瓶上,花瓶粉碎。

    “谁敢这么干?!你们去查!是谁?!查不出来,你们小心自己的命!”

    幕僚叩拜着:“真的是无知蠢民哪!都拿着锄镐,不敢杀人,最后没伤我们一个人!这些人挖了满坡的大坑,有三十多个,就是为了抓几个追他们的人!当时我等不给他们东西,他们就想烧车,往车上扔火把!臣下不想让他们把粮食烧了,才叫破是粮食。结果一说是粮食,他们就疯了,都跑过来,把吾等都绑了。那些人见了粮食还有人大哭……”

    另一个幕僚赞同说:“是呀,这不杀人,就是不想结仇的意思。看来,这些人不该是对着人去的,是真心想劫物。” 查不出来就要我们的命?还是别查了。

    太子阴冷地说:“既然是蠢民,为何事后就找不到了粮食和人?!”

    幕僚又说:“听那些人的口音,应是那一带的土生的农人。本来就没有落草,家就在那片山区。粮食一到手,他们肯定就回村子里分了。村里人得了粮食,自然不会告发他们。他们还把空车和马匹都赶出去卖了,拿了银子后人就没了。若是真的落草之寇,至少该留着马匹,平时可以用于抢劫和跑路。”

    有一个幕僚说:“这次是我等大意了,不知道灾情已经如此严重,不仅有真的盗匪,还有那么多想铤而走险的农人。我们雇的镖局也太不中用,镖头一被抓了,其他的人就没几个敢动了。这还是京城最大的最强的,日后得用兵士才好。”

    另一个幕僚叹息:“现今之时,是赶快筹集粮谷,下次再运,就用重兵相护。”

    太子冷声道:“重兵?哪里能得到重兵?还不得动用东宫侍卫?!这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可怎么办?!”

    大家都不敢再说什么,太子紧皱着眉头,心里就是无法接受这种笨土匪劫粮的解释。隐约里,他觉得这后面有人,会是谁呢?满朝中,与他公开不谐的,就是镇北侯府了。他问道:“最近镇北侯那边有什么?”

    幕僚说:“沈大公子像是与镇北侯不甚相和,一直不入中军,而沈二公子已经入了中军。”

    一个幕僚机敏地说:“吾以为,大概是镇北侯不想让沈大公子与三皇子继续接近,可沈大公子不愿听话。”

    幕僚接着说:“镇北侯府里也和以前一样,那个大小姐天天练武,那个二小姐平时足不出户,天天睡懒觉。沈三公子总是出去下棋,与平远侯的张大公子有时见面。”

    一个人接茬道:“殿下想找人押送粮谷,若是能找到过去带过兵的人,比如平远侯,让他帮助殿下……”

    太子皱着眉问道:“四公主的及笄之礼是这个月了,你们准备怎么对付张大公子?”

    大家明白,经过这次粮食被劫,四公主与平远侯府结亲显得更重要了,有了战略意义:如果把平远侯府拉到太子这条船上,李氏的财富可以充裕太子筹粮的资金。若再送粮食,能让平远侯来安排旧部护送。

    幕僚回答:“就等着四公主及笄后了。五月长乐侯府有个莲花会,邀请了京城各门的公子贵女前来赏花。”

    长乐侯府虽然由于皇后被废,名声远不如前。但长乐侯府毕竟还是太子的外家,总还是有地位的。

    要算计张大公子,就明明白白地在太子的外家,出了事,就是板上钉钉,周围都是自己人,张大公子逃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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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沈卓在长乐侯府里穿行。

    多年前,他在这里与比自己大五岁的长乐侯幼子下过棋。也就是在那个元宵节的晚上,沈汶顶撞了四公主和大皇子。

    一想起这事,沈卓就在心中暗恨把自己和全家蒙在鼓里的沈汶。当然,他也明白,这种气愤与他惭愧自己当初是多么浑噩不明也有关系。

    现在虽然许多事情都不是沈汶亲自动手去完成,但是她一个小女孩多年前就能洞察危机,应急有对,这个事实就让沈卓觉得身为兄长的挑战性很大!

    几天前,张允铭找到沈卓,说让他帮着找个长乐侯府里适龄的公子,好好联络感情,日后可以用上。两个人说好五天一见,通通气儿。

    沈卓一听就知道这里面充满阴谋。那一阵满城传言,谁不知道宫里四公主预定了张大公子?后来这个事儿一直就悬而未决,看来皇帝并没有同意。现在张大公子想让自己跟太子的外家扯上关系,这明显是在找垫背的。沈卓坏笑,捡个黑夜就来为张大公子嘱托的事踩点。

    长乐侯府的夜晚很热闹。废后的哥哥贾庆子孙满堂,上次沈卓来时他已经有了嫡的庶的十几个孩子了,这些年又添了几个,而且还有了嫡的庶的孙子们,长乐侯府的每个院落都挤得满满登登的,到处是孩子哭大人闹的喊叫或者争吵声。沈卓不要说是用轻功在屋顶上走,就是一步踩碎一块儿瓦片地走,也没人会听见。

    沈卓找到了侯府正厅,里面胖胖的一个中老年人应该是长乐侯贾庆,他面前一个也已经发福的看来四十来岁人,该是他的长子贾大官人。

    贾庆正说道:“……我递了好几次帖子,想去看看你姑姑,可就是没有消息。你说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不让我去看看他的母亲?”

    沈卓停了脚步,想好好听听。

    贾庆的儿子贾大官人迟疑着回答:“也许,因为姑姑在冷宫,太子不想让人注意到?父亲,您知道,一入宫,大家不都看着呢?”

    贾庆放低了些声音:“我也不是真的急着去见你姑姑,只是去年,她曾托人从宫里带出过一封信,里面那意思,是想让我给四公主挑个人。可从那之后,就再没信儿了,她这话是算数还是不算数呢?”

    贾大官人皱眉:“咱们府没有成亲的,除了小弟,就是几个庶子和旁支子弟了。小弟,是因为女方死了两家,大家都传他有克妻的命,所以才拖到了现在。他比四公主大了八岁多了吧?让四公主嫁给他,姑姑是不是会不高兴?可除了小弟,其他人,真配不上四公主。”

    贾庆叹息:“所以我才想去问问她呀!可是太子怎么就不让我这个舅舅进宫呢?”他哪里知道太子就是怕他会跟贾静妃说起这事,早嘱咐人决不能让他进宫去见贾静妃。

    中年人说:“上次四公主来给父亲拜寿,小弟也上前去见礼了。我看小弟的意思,没有嫌弃四公主。”

    贾庆哼道:“他有什么可嫌弃的?现在哪个好人家敢把女儿嫁给他?”

    中年人小声说:“可是四公主,那个脾气,您知道……”

    贾庆挥手:“那是让你姑姑给惯的。小女孩,嫁了人,吃了亏,就懂事了。她再不听话,就往屋里抬人,我看她能独守住空闺不认输?这女的,就是不能给脸子。她要是发脾气,你立马不理她,回头找个十个八个的,看她还敢使性子不?”

    贾大官人笑着说:“正是正是……”

    沈卓翻眼珠,难怪长乐侯府这么多人!

    贾庆又叹气:“不瞒你说,咱们府现在,没几个钱了。要是把四公主娶到你弟弟名下,她那份嫁妆,该有许多宝物,还能救救急。”

    贾大官人皱眉:“这……能行吗?她不得有公主府?她的嫁妆,不得自己管着?”

    贾庆哂笑:“管着呗!让你弟弟天天去念咱们府里吃不好穿不好,我就不信她能眼看着不拿出钱来。若是她死抱着不给,就让人去偷了卖了,然后说失了贼,谁能查出来?”

    贾大官人迟疑地说:“就怕皇上和太子……”

    贾庆摆手:“你放心,皇上能把你姑姑都废了,对这个破了相的女儿能有多少心?太子?这些年,他干了什么?皇帝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我进宫他都不让,能大张旗鼓地为他妹妹来和婆家打官司?两方和离?四公主还能嫁给谁?她嫁给你弟弟,至少咱们不会害了她的命。嫁到别的府里,她那个性子,遇到不喜欢她的,哼哼……”

    贾大官人笑了:“父亲真是深谋远虑。”……

    沈卓不想多听了,移动脚步,来回地在几个院落里窥视,终于找到了以前跟他下过棋的那个贾府幼子。

    如果不是沈卓刻意在找他,两个人真的在大街上见了,沈卓大概都认不出他。这位贾公子应该才二十二三,可有些虚胖,看着像是三十岁了。此时他正半躺在床上,两个丫鬟在一边一个给他一块一块地喂着小食,一个拿着巾子给他间或擦一下嘴。

    沈卓十分鄙夷这种男子,但是要接近他,就得了解他的一些喜好,沈卓只好在屋檐处蹲了,听屋里的动静。

    一个丫鬟笑着说:“公子的嘴唇鲜红鲜红的,是吃了谁的胭脂了吧?”

    沈卓差点没吐:鲜红?喝血了吧?

    另一个啐道:“你这小醋精!公子今天一天都在你身边,吃也是吃了你的!”

    贾公子笑起来:“你听听你听听,你也在吃醋吧。”

    一个丫鬟的声音:“公子呀,怎么能不吃醋呢?天天守着公子,都觉得不够呢!”

    另一个:“你可小心点!哪天主母进了门,先得把你发落了!”

    贾公子:“怎么会?!我会护着你们的。”

    一个丫鬟小声说:“我以前可听人说,你姑姑想在这府里给四公主挑夫君呢!”

    另一个丫鬟:“哎呀公子,这府里就只有公子是嫡出,别人都是庶出,那日后只有公子能成驸马呀!”

    贾公子懒散的声音:“你们别瞎说,传了好长时间了,也没见有什么结果。”

    一个丫鬟低声说:“我听说,那是因为四公主还没及笄。若是及笄了,公子,你可很快就会成驸马了!”

    另一个丫鬟的声音:“你别这么高兴,谁不知道四公主性子大,她要是成了主母,那还有我们的活路?”

    贾公子忙说:“怎么能这么说?她是她,你们是你们呀!到时候分开住着,别惹她就是了。她都破相了,谁想要她?嫁给我了,她敢怎么样?她不是个女的?晚上还不得等着我收拾她……”

    一个丫鬟惊叫:“公子!别这么说呀……”

    贾公子笑着说:“别假正经了,好像你没干过似的!”

    另一个也笑着说:“就是呀,好像我们没见过你干似的……”

    一串尖叫和打闹声……

    沈卓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跑出了长乐侯府。他觉得就好像吃坏了肚子一样不舒服,大晚上的,也没法去哪里,只好回了侯府,喝了一壶淡茶,好好地沐浴,算是内外都清理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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