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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1

作者:兰芝
更新时间:2015-01-02 10:00:00
潮涌动。万籁寂静中,几盏莲灯从天而降,银铃声遥遥而至,树杈间熟睡的飞鸟均被惊得四下飞出。不多时,便见一道艳帜如火的身影从天而降,风浅楼的面容掩在濯濯生辉的金莲面具之后,眨眼,已广袖一甩,负手立在了岸边。

      风浅楼方背过身来,树林中便飞出了一道鬼魅的黑影。来人有着一张平凡的脸,五官尖削,肌肤苍白,呆滞的神色如同死魂。他朝风浅楼行了一礼,便半垂着脸伏跪在风浅楼脚边,闭着嘴,用腹语机械地重复道:

      “那五百两银票可塞进他包袱里去了么?”

      “女君的出手实在阔绰!如今,他柳凤寒就算想要走投无路去上吊也是难了。”

      “他那儿郎啊,虽是无稽,却是个丈夫。而这样的人,是只会有低谷,不会有绝路的。”

      “既如此,那女君为何再三劝他,莫要一根绳索了罢此生?”

      “话虽如此,但人生在世都需一口气。他再有能耐,再有心气,孤身在外,也总难免不会有落寞无望的时刻。”

      “阔绰?公子詹买只斗鹅都需一百金,本宫的俸禄从不比他少,却凭甚么花不得?“

      “换而言之,当初柳凤寒被赶出家门时,浑身上下不过五两金。今日那五百两银票与他彼时倾囊相助的五金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暗潮涌动的新安江旁,周如水主仆三人的对话再次响彻在夜幕之中,黑衣人用着与她们几乎相同的声音,相同的语调,相同的语速,将周如水主仆三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江边格外的静,暗淡的夜幕下,黑黢黢的山岭阴森而又鬼魅。风浅楼纤长的手指在腰间的玉笛上反复地摩挲着,随着对话的深入,他的神色也越来越冷厉了起来。渐渐地,他暗黑的眸子隐隐眯起,锐利深沉的眸光就仿若一条随时都会吐出信子的毒蛇。

      当听到最后一句,风浅楼已一把捏住了腰间的玉笛,他猛地抬起脸,嘶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讥讽,带着狠毒,他怪笑着说道:“传言果不可信么?她周天娇倒是个表里如一的?如此,甩弃刘峥为何?私设留园为何?”月光下,风浅楼周身都镀上了一缕金色的光芒,随着这动作,他如丝缎般乌黑的长发倾泻在肩头,直是美得触目惊心,遍身生寒。

      华林行宫的寝殿之中,锦帐低垂,香气温软,周如水一回行宫便嚷嚷着腿酸,胡乱用了些零碎糕点,便迷迷糊糊地倚着榻睡了过去。

      却不想,夜半时分,两道人影顺着墙根溜进了殿中。未几,殿门由外被人推开,夙英自耳房被惊醒,乍见两黑衣人险些叫出了声来。

      却下一刻,炯七已及时捂住了她的嘴,轻道:“自己人,稍安勿躁。”紧接着,她便见那两黑衣人出示了公子沐笙的符令,夙英盯着符令看了一会才放下心来。一时也是惊惧未定,喘着粗气翻了个白眼,呼出一口长气后,才不疾不徐地进了内殿,摇醒了周如水。

      周如水恍然自梦中醒来,由夙英伺候着披衣而起,洗漱一新后,直是在妆台前静坐了一会,待脑子清醒了,才犹带着倦意,罩着身枣杏色袍披,凭着几,自榻上坐定。

      彼时,夙英才放了黑衣人来见。

      那二人见了周如水都是作揖一礼,却,均是半字未言,只由左边那人朝周如水递上了一封封着火漆的密信。

      殿内暖融融的,烛光之下,周如水乌黑的长发顺滑地披散在肩头,她幽黑的大眼明亮澄澈,直透着一种稚气的艳美。

      见黑衣人递来的密信,周如水直是迟疑了一瞬才抬手接过,她丰腴白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捏着信,睨了一眼黑衣人,才撕开火漆,凝神看向手中的帛书。

      待看清帛书上的字迹,周如水心中的疑虑便是一轻。可,再待她将信从头至尾细细看完,周如水却不禁蹩起了眉头。她抿了抿唇,犹豫了一阵后,才张嘴问道:“阿兄的意思是,暂不理盐务了?”说着,她的眉头蹙得更紧,因是初醒,又使了些力,清亮的嗓音更是微透着沙哑地继续问道:“为何?”

      这话音一落,依旧是那左位者上前了一步。他朝周如水一礼,低眉敛目地恭敬回道:“朝堂之事瞬息万变,此事原是万无一失,却不想,出了篓子。”说着,他便细细将这些时日发生的变故同周如水说了一遍。

      盐务一事,起自钱闾,如今这变故,也要从钱闾说起。

      三孝廉中,现下只有钱闾为公子沐笙所用。钱闾也算有才,也算机敏,更是圆通谨慎。却不想,这样一个精明之人会栽在后宅上。这一栽,还闹得公子沐笙也不□□生。

      往里日,公子沐笙与钱闾来往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从不私谈国事,甚至不通字句,如此行事,便是为了不留下任何的把柄。却哪晓得,即使如此谨慎,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钱闾中孝廉后买了房小妾施氏,施氏华美非常,很是得钱闾的宠爱。然而,这个施氏却是公子詹养的线人。又,钱闾千防万防,却从未防过自个后宅的一妻一妾。如此,一日酒醉,他便在床帷间与施氏甚是得意地讲起了盐务之事。施氏得了信,也自然而然地将此事传信给了公子詹。

      公子詹得信后大乐,就知公子沐笙总喜沾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借此,便打了主意将计就计重震公子沐笙。

      于是,待公子沐笙的回礼送至钱府时,施氏便趁着给钱闾送晚食的功夫进得书房,在公子沐笙回赠的锦帛中夹了朵“使君子”。

      “使君子”是一味中药,形如栀子,棱瓣深而两头尖,色淡红,有五瓣。在药理上,专治小儿腹中蛔虫。

      正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若是旁人见了那一瓣“使君子”或许也就稀里糊涂地不当回事地放过了。却,钱闾前头才将盐务之事巧妙地告知了公子沐笙,本是得意的时候。如今再见公子沐笙这般回信,自是十分地放在心上。

      这一放在心上可就不得了!他直是自作聪明地自允”君子“,又连着“使君子”的药理,认定了这是公子沐笙在示下,叫他打头去除那周国的蛔虫。如此,钱闾更是大乐,一时也是想入非非,只觉着自个或许很快便能快马加鞭地得到重用了。便问也不再问,像个冒失鬼一般,连夜上书周王,向朝廷谏言了盐引制的种种弊端。

      钱闾这一上书,自然是打得众人措手不及,一时也算是捅破了天了!

      其一,当今天下极是重忠君,重孝悌。“盐引制”乃周圣帝所制,钱闾身为臣子,斥责“盐引制”便如同斥责周圣帝,是谓不尊君主。

      其二,周王作为周圣帝的子孙,若是赞同钱闾所谏,亦是可谓不孝。如此,周王自是眉头紧锁,勃然大怒。

      其三,百年来,自“盐引制”施行,不但有无数商贾前赴后继开往西北九边,便是世族高门之中,暗地里倒卖盐路的也是不少,钱闾所谏,实则是断了他们的财路。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满朝文武,真是无一个为他助仗。

      也是因此,周王大怒,当庭就将钱闾连降了三级,公子沐笙也受他牵连被周王怒斥了一通。

    ☆、第69章 恕不从命第五十七章

      却,这事儿还未结束。

      钱闾被连降三级后才知大事不妙,也终于明白过来自个是中了套了!

      接了圣旨,他恨得咬牙,当场便想要揪出家中的奸细,以泻心中之恨。

      见钱闾如此大张旗鼓,施氏便知自个是逃得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的了。这么一想,施氏更是心中一横,想着再在公子詹处立个功,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起来。如此,她竟伺机在钱闾的米粥里下了毒。却哪知,钱闾因着自个被贬去人烟稀少、瘴疠横行的珠崖郡心情郁郁,实是前途未卜,悲从中来,竟是食不下咽,推开米粥便草草回了屋。

      这本也算是歪打正着地避了祸了,却哪晓得,他一走,那下了毒的米粥就被他那身怀六甲的正妻彭氏给吃下了肚去。粥才咽下半碗,彭氏便觉得不好了,一时之间便腹痛不止,口吐鲜血,再待呼救,声还未出,便蹬着腿去了。

      彼时,钱闾的老母才过七十岁寿诞,早晨方知钱闾犯了事要被贬去人烟稀少、瘴疠横行的珠崖郡本就伤怀。这再转眼,又见儿媳一命呜呼,连带着连即将落地的宝贝孙子也没了。一时间也是怒火攻心,竟是恸哭之下,也跟着断了气。

      这般,钱闾一夕间失官,失母,失妻,失子,倒是彻底地醒了过来。他本就有手段,不过是一时大意,在阴沟里翻了船。这回,他连夜便抓回了逃跑的施氏,全盘拷问之后,便亲自打杀了她。

      但手刃了施氏又如何呢?晓得是党争,是公子詹害了他又如何呢?他宠妾灭妻,不忠、不孝、不悌的名声已是彻底的坐实了。这之后,因老母的死,钱闾亦不需再去人烟稀少、瘴疠横行的珠崖郡赴任了。按照祖制,官员家中父母丧,应丁忧二十七个月以尽孝礼。孤零零收拾了家当后,钱闾便扛着家中老小的骨灰,心灰意冷地启程去了祖籍惠县丁忧。

      钱闾的下场不可谓不可怜,如此一来,盐务一事也已被彻底地捅破了。世人又都将孝廉看作是公子沐笙的门人,这般,公子沐笙亦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实是明里暗里都再难着手盐务了。

      讲到这,那黑衣人徐徐地说道:“这般,主子才只得吩咐千岁,盐务之事需得暂且搁置,千岁不必再查了。”

      听了这话,周如水又皱了皱眉,她垂下双眸,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帛书,低低地叹道:“物必先腐,而后生虫。更何况,这已是附骨之疽了呀!”说着,周如水抬起眼,沉默地看向黑衣人,半晌才慢悠悠地问:“如此,兄长甚么作为也无了么?”

      闻言,那黑衣人蹙了蹙眉,低低地道:“主子曾暗中拜访琅琊王府,但王端并不见客。”

      “为何是右相王端?”听了这话,周如水也是眉头一拧。

      就听那黑衣人继续说道:“彼时,钱闾上书,朝堂之上,喧嚷大哗,却只有右相王端如壁上观,态度很是模棱两可。主子或许以为,王端是可说得动的。”

      “却王端闭门不见么?”

      “正是。”

      见黑衣人颔首应是,周如水咬了咬唇,她将手中的帛书扔进正燃着的炭盆中,无力地朝黑衣人摆了摆手道:“我知晓了,你们退下罢。”

      可说着,她的目光却瞟向了盆中几乎燃成灰烬的帛书,一顿,撅了撅嘴,忽然就扬起下巴,倔强地,狠狠地,斩钉截铁地说道:“慢着!兄长曾言,为人当有慈悲之心。彼时吾亦问他,慈悲为何?他答曰,’与乐之心为慈,拔苦之心为悲。’兄长不知盐务紧迫,因为避祸,自然道是暂且搁置。但这一路行来,兕子却知此事迫在眉睫,又本就是需循序渐进才能缓解之难。如今若是搁置,等到猴年马月,便真是要积重难返了。如此,你便将我的话都转告回去,就道事儿我是晓得了,却,恕不从命。”

      回程的路上,周如水的兴致都不太高,往往静静坐在马车之中,倚在软榻上单手支着额,纯美的眉目低低垂着,密密的睫毛遮住了明亮的眼,看上去无情无绪的,旁人全不知她在想些甚么。

      如此,连炯七都有些看不过眼,更是比来时好了不少颜色,时常会问她饿了或是渴了。却,小姑子都是淡淡一笑,依旧如故。

      就这么走走停停,眼见一路平坦无畅。却忽然,好好行驶着的马车却在毫无预警之下骤然停了下来。

      这般,自然惊动了车中的周如水,她懊恼地抬起眼,就见夙英咕哝了一声,蹙着眉掀开车帘钻出了半截身子去。未几,炯七的声音便清晰地传来,他道:“女君,前路不通,石桥断了。”

      “桥断了?”闻言,周如水歪了下头,她思磨了一会儿,又问,“好好的桥怎么会断了?”说着,她便径自挑开了帷幕往外探去,这一看,才恍然大悟地道:“这就快到邺都了?”

      听她这么问,夙英连忙应是,又听已下马问了情形的炯七在外头低低地解释道:“道是这些天连着几日都落了雨,昨个雨势太猛,老桥就被冲垮了一段。”

      “被雨冲垮的?前年夏使来朝,修路没修到这么?”她们面前的石桥,正是自北通往邺都的必经之路。周如水分明记得,前年,朝廷才拨过三笔款项,专为修缮各方通往邺城的官道。按理而言,此处已是在修缮范围内了的。

      想着,周如水疑惑地抿了抿嘴,不待夙英搀她,便撑着车壁坐直了身,踏上锦履便往车外钻了去,二话不说地低声吩咐道:“阿七,你守着车。夙英和我一道,先去桥边瞅瞅。”

      彼时,一旁的岸边,也正围着不少手杵着锄头铁锹的附近村民。村民们正在听一中年文士滔滔而谈。走近些,周如水才听清那中年文士竟是在苦口婆心地劝道:“汝等若是照着鄙人的法子去修,这桥半日内便能再通。若是因舍不得劳力就这般晾着不管,待明日再下场雨,闹得桥都塌没了,最受罪的还是汝等!”

      中年文士说得处处在理,也使得原本正要离去的村民们全都停下脚步围成一圈,低声议论了起来。见此,周如水缓缓收回了目光,拉着夙英,徐徐往断桥上走去。

      此时的石拱桥桥面已堪堪塌成了两截,周如水低头往下看去,便见桥下水流湍急,长着青苔的桥桩处也破损无数,稀稀落落的土砖更是全都落在了溪中的野草众之中。

      一边走着,她更一边轻声的吩咐夙英道:“阿英你仔细瞧瞧,看这桥是否有翻修过的迹象?若是年久失修,被暴雨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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