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林场的经历让向北惊魂未定，没想到死神一直都在眷顾着他，随时欢迎他归队。那可不行，现在还不能让老儿把自己带走。向北记住了这次的教训，随时将小药丸带在身上。每次出门至少带上两颗。
两颗药丸，价值千元。这可不是小数！
可是，“成精”是怎么回事？向北至今还记得胖冬的话：自己一把将滑草车的不锈钢把手扭断。我的天，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大力神了？若非亲耳听到，向北也不敢相信。他觉得有必要证实一下自己的神力，但是又觉得这是个伪命题。因为每次病情发作时，向北是没有记忆的，既然没有记忆，怎么证明神力是自己所为？
算了吧，成精不成精又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还成了超人、奥特曼、孙悟空，再不然就是像燕双鹰那样，每次出场都会说那一句：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真要到了那一天，恐怕友们又会创造一个新说法：我们承诺不首先使用大力神向北。
太无厘头了，还是踏踏实实地去完成自己的复仇大业吧。
复仇大业的确是在稳步进行当中。首先，骆景晨这条线索已经越来越明确，虽然还没有找到他本人，但是很多疑问都已经指向了他，这一点很重要。其次，罗雨辰同意加入这次秘密调查当中，这也很重要，因为很多事情离了他玩不转。当然，按照向北的计划，线索由罗雨辰去查，至于脏活累活，自然由自己来干。
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
这些天，向北与北江晚报社在补偿方案上终于达成一致。最终，北江晚报社也做出一些妥协，将加班费、年终奖等又算到补偿金当中，以20.13万元现金结束了这场三年多的是非之争。
没错，20.13万元，有整有零，看起来应该是经过缜密计算的。北江晚报社的财务部门已经是惊弓之鸟、杯弓蛇影，万万不能再犯任何低级错误。正是因为这个向北，正是因为那一些举报信，财务部的主管和两名普通员工都被撸了下来。三个人，养家糊口的饭碗就这么丢了，你说可恨不可恨？可气不可气？可怜不可怜？所以，留下来的人，对向北爱恨交织。
向北需要这笔钱，如果算上周雪岑、诺一，还有……向北——这都是墓碑上要刻下的名字——三名逝者的公墓费、安葬费、管理费等等，这20万元刚好足够三块公墓的费用。
向北不想去报社领这笔钱，都是些当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再见了面，无论怎么寒暄、怎么打招呼，似乎都有些尴尬。他总不能带着一兜子喜糖发给大家吧。
可是报社财务部通知，不能代领，只能本人签字领钱。这能怪谁呢？
去报社财务部门前，向北想了一千种搭讪聊天的办法，可他还是失算了。人家问了一句话，直接让他懵圈。
“向北，这钱拿着烫手吗？”
“烫……”向北笑着要回答对方，忽然觉得这话不对劲，烫手？几个意思？这钱不是我应得的吗？他又陷入了认真的纠结当中，这钱烫手吗？好吧，我也不知道烫不烫手，这已经不重要，反正钱拿到了。
夏侯明奇和陈继洲都不想以这样尴尬的场面结尾。毕竟，向北来到财务部签字画押、领了钱，就像在同一张床上睡了十来年的夫妻，某天醒来忽然成了陌生人，走进了婚姻登记处填表、签名，在结婚证上盖个作废的戳戳。没错，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大家关系就此终结了。
当然，对于夏侯明奇和陈继洲而言，还有一种更加直接的感受：这个烫手的山芋如今总算是甩掉了。
向北已经没有了感觉。恋人？夫妻？都是扯淡。即便是恋人，他也是被伤害过无数次的女人，从少女变成了怨妇，心中早已经麻木了。
只要人活着，只要世界还存在，钱就永远是个好东西。没了钱，任何梦想都是空想。拿到这笔钱，向北加快了自己的计划。
迁墓的时间已经定下来。向北打算今年秋
季时，为他们娘儿俩换一个新家。这期间他还要再去滨海市看一看中意的公墓。
有几次，向北闭上眼睛，满脑子浮现的都是诺一那双无助的眼神。他始终想不明白，一个两岁的孩子，眼神里能有什么？金钱？女人？美食还是玉石字画？这都是成人的世界，孩子的眼睛没这么辛苦。他最多只是想要一个父母温暖的怀抱，或者冲了200毫升的奶粉，或者一辆被拆得七零八碎的玩具车，或者一个快要融化掉的冰激凌，又或者是一集《小猪佩奇》，不能再多了。
向北觉得，这些愿望确实有点简单，可是孩子活着的时候竟然都没有能实现。现在即便孩子死了，可能也需要一个家，这个家没有恐惧、充满温暖。要有这样的家，一个基本前提就是要一家三口能够生活在一起。所以，必须迁墓。
这就是向北的逻辑。他心里着急，但是又急不得，因为滨海市的公墓建造还需要一段时间，难不成将两罐骨灰放在露天的水泥台子上？向北实在是闲着无聊，可是怎么办呢，眼下即便拿着刀子也不知道该找谁报仇。
不过，罗雨辰传来了好消息：25封举报信的调查有了新进展。
这才刚过去两天就有结果了？罗雨辰还真是当警察的好把式！
两人还是约在咖啡馆见面。虽然罗雨辰也不想把地点选在这么矫情的地方，可是他又想不到别的好去处，就当是还向北一杯咖啡吧。不同的是，罗雨辰买一送一。两人除了各点一杯咖啡之外，还要了牛排和意大利面，毕竟正是晚餐时间，饿着肚子谈事情，效率会很差的。
“邮件查出来了！”饭菜还没上桌，罗雨辰就忍不住打开话题。
“太好了！那结果呢…？”向北当然更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25封信来自同一个上号码，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人所为。”
跟自己猜想的一样。看来，这可能真是某些人的阴谋，向北神色凝重：“查到是谁了吗？”
罗雨辰摇摇头：“我还没来得及查，已经查到对方来自凤凰小区。要查出来是谁，只能到小区里调查，没有别的办法。”
“凤凰小区？城东的那个楼盘？”向北问道。
“没错。”罗雨辰说。
“怎么这么熟悉呢……”这个小区听上去很耳熟，但一时又记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是不是似曾相识的感觉？”罗雨辰开玩笑道，“不熟悉才怪了。整个河东市就那么几个大社区，你还能不知道？”
“不对，我是听别人提起过这个社区，但是谁我又记不得了。”向北不停地挠头，怎么都回想不起来，真是太痛苦了！难道是自己的头疼病导致的记忆力衰退？
罗雨辰并没有在意向北的反应：“向北，如果真像你说的，对方是骆河村的人，或者是因为骆河村事件去陷害你，但是骆河村和凤凰小区相距几十公里，这也太远了吧。我总觉得把两者联系到一起有点太过牵强。”
罗雨辰的疑问也是向北想说的。也许是对方为了不被怀疑，故意从那么远的地方发邮件？也许是另有其人？向北心里也开始困惑了。
服务员将牛排和意大利面端了上来。向北使不惯刀叉，也吃不惯牛排，因而选了一份意大利面。没办法，西餐厅没有牛肉拉面，不然它是不会选择外国人吃的面。
罗雨辰也好不到哪儿去，刀叉使的并不利索，有几次甚至差点将牛排丢了出去。这破玩意，吃块肉还这么费劲，罗雨辰憋着火，一点点琢磨动刀子的技巧。
“先不要想这些了，我去调查一下，一切就会水落石出。”罗雨辰扔下刀叉，显得有些不耐烦。
“什么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罗雨辰看了向北一眼，似乎对他有些不放心：“去可以，但是要听我的，不能惹事儿，这两天等我消息吧。另外，除了这些举报信，关于许昌林的供词我也有了一些新发现！”
“有什么新的内容，我能看一下吗？”向北对此显示了极大的兴趣。
“文字材料我这里没有，不过我都把它们印在脑子里了，”罗雨辰指了指脑门，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我可以一字不落地把这些信息讲给你听。”
罗雨辰怕向北不相信自己的水平，着重将一字不落四个字重重地说出来。
向北明白，罗雨辰反侦察能力很强，这么做是不想留下任何痕迹。
“好，你说吧。”
“其实，骆河村纵火案发生的那天晚上，许昌林也在现场。根据他的口供，当时他带着几个小混混去帐篷闹事。许昌林说，自己只是想吓一吓那帮村民，没打算点火。但是后来他也不知道火怎么就着了。许昌林跟那些小混混对质过，小混混说当时确实浇了汽油，但是手里的打火机并没有扔出去，所以，这火怎么着的，他也不知道。”罗雨辰说道。
“不是他们点的？难道是鬼火不成？”向北冷笑道，“再说了，骆河村纵火案不是已经结了吗？那些小混混承认是自己干的。”
“那都是后来的口供了。跟最初的口供完全不同，”罗雨辰说道，“还有一点值得注意，许昌林说，纵火案发生的当晚，他还看到了另一波人。”
“另外一波人？什么人？他们在干什么？”
“据许昌林说，当时天太黑，距离又远，他没有看清楚。既不知道这波人是谁，又不能去确定他们跟纵火案有关联，所以这个线索并没有被追下去。”
这么多遗漏的信息？这事儿挺有意思。
“还有别的信息吗？”
罗雨辰说：“你说让我查一查许昌林在骆河村征地方面的口供，我也发现到了新情况。”
向北问：“你说说。”
“征地之前，骆河村两委的确向全村村民公开过信息。只是，当时许昌林有事外出，落实信息公开这件事是委托给骆景晨去做的。”
“委托给骆景晨去发布信息？”向北若有所思，从身旁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来，这是当时他在调查骆河村事件时的采访本，颜色已经明显泛黄，他一页一页翻看，找到了2014年年底的采访信息。向北用手指着字里行间念了起来，“骆景晨说，村民对于征地一直不知情，直到纵火案事发前几个月有人开始在农田里搭建围挡，清除地面附属物，大家才知道要征地了……”
“这是他亲口说的？”
“对，我应该是有录音。”向北又翻弄着手提包，想找出录音笔。
“先别找了，我相信你的记忆。”罗雨辰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
“许昌林的口供被证实了吗？他有没有说话。”
罗雨辰摇了摇头：“我查过他的行程，那些天他的确在外地出差。”
“照这么说，许昌林和骆景晨这两个人当中，很有可能有一个说谎了。如果许昌林的口供都属实，那骆景晨为什么说谎，为什么把征地的项目隐瞒起来，不对村民公布？”
“恐怕只有找到骆景晨才能知道了。”
“对了，还有关于放弃征地补偿方案听证会的那两个村民签名呢？我后来查到，两个签名都是伪造的。许昌林是怎么说的？他知情吗？是不是他伪造的？”
罗雨辰又摇了摇头：“按照许昌林的口供，这事儿他同样不知情。我看了一下笔录，他甚至对伪造签名这件事都不知道。”
“那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当时村班子成员都是有分工的，他负责整体项目的进度，至于动员村民的工作，是由骆景晨负责的。”
“又是骆景晨，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向北用手把弄着咖啡杯的托盘，笑了一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骆景晨，这跟三年多前我调查这事时完全不一样。我记得当时也找骆景晨问过签名的事情，他听说签名是伪造的很惊讶，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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