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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重启调查

作者:小六指先生
更新时间:2019-11-03 08:32:12
    夏侯明奇拿着这堆材料看了许久。陈继洲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只是时不时观察夏侯明奇的表情变化。刚开始还满脸笑意的他脸色越来越沉,最后把这些材料甩在了桌上。

    “向采访单位摊派报刊征订任务、以报道威胁企业买广告、有合作的客户每年有一定的报道数额……老陈,我们抛开事实证据不说,抛开你我的公职不说,咱们关起门来说一些私下的话,这些问题,是不是一些媒体的潜规则?”

    陈继洲看了夏侯明奇一会儿,心里琢磨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虽然两人都是北江报业集团的人,但是北江晚报社属于业务单位,夏侯明奇所在部门属于行政部门。这些年,夏侯明奇一直是在行政部门工作,虽然懂得媒体的运作规律,但是对具体业务又不甚了解,正所谓隔行如隔山。

    “夏侯社长……”

    “叫我明奇吧。”夏侯明奇急忙纠正。

    “呃……明奇,”陈继洲觉得有些绕口,但还是叫了出来,“你在集团这么多年应该也知道,现在,传统媒体尤其是报社的日子越来越难过,看报纸的人越来越少,在报纸上打广告的人也越来越少。据说,国内一些大企业都有明确要求,每年投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的广告费占比是30%和70%。而在几年前,这个占比正好是反过来的。有些地方,远的不说,就说离咱们不远的雨城市,他们的都市报都已经停业了,为了维系日报的运转,他们把当地的公园交给日报社经营,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多一个营收渠道。”

    夏侯明奇自然了解目前的市场行情,但是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一步。他忽然回想到,在与赵庆东交接时两人的私下谈话。

    那还是上个月底两人在报社大会上的交接仪式,台上台下坐满了新人旧人。趁着其他人发言的间隙,这一老一中两代人说起了悄悄话。

    “明奇老弟啊,卸下了这个担子,我心里是五味杂陈。”赵庆东忽然感慨道。

    “赵社长,您对报社功不可没,自然会不舍得。”夏侯明奇虽然不太喜欢赵庆东的做派,但是在这样的场合,还是要给人留有面子。凡事不将人逼到绝境,是中国人的处世哲学。事实证明,这样的哲学有它的积极意义。

    “嗨,我做了什么成绩我心里明白,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也清楚。不过,有些事是身不由己啊。我也想做好,也想改变,但是客观环境逼得你没办法。别的不说,就是报社现在的资金情况是一天不如一天。等你熟悉了情况就明白了。怎么样养活这几百号人,怎么样让这栋大楼还能屹立在这片最繁华的地段,就看你的智慧了。”

    赵庆东并非危言耸听。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不是死,但是赵庆东的职业生涯算是基本扑街了,在这样的时刻,他没必要使绊子,穿小鞋。

    当然,他也想继续自己的辉煌人生,但是从肥缺到清水衙门的转变,已经让他明白,自己的巅峰时刻已经终结,眼下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至少也不是最坏的。

    坦白讲,夏侯明奇虽然精明,但是对他这番话的意思不甚了解。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夏侯明奇心里清楚,自己必须得有个三把斧,不然劈不动这五指山。

    上任前,他就已经旁敲侧击、多方打听,了解了报社的内部情况,备好了这三把火的燃料。向北事件,就是他要烧的第一把火。

    再回到夏侯明奇与陈继洲的这场对话。

    陈继洲的话让夏侯明奇心情凝重,他需要了解更多的、更客观真实的情况。

    “嗯,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有所耳闻。你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北江晚报社的形势并不比其他媒体乐观。传统媒体有电视台、报纸和电台三种形态。现在日子最好过的不是电视台,更不是报纸,而是电台。据说,北京的一家电台一年的经营收入就能有几个亿。而报纸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很多报社,如果没有资金支持,如果没有之前那些家底,恐怕早就维持不下去了。所以,在有些时候,媒体会利用自身影响力增加营收。”

    “我可以理解成,这种潜规则是存在的吗?”夏侯明奇问。

    “其实媒体一直有严格要求,采编与经营必须分开,而且,有偿新闻也是明令禁止的。我觉得,我们的报道都是客观的,反映实际情况的。这也是社会公众对媒体的一向认知。所以……”

    “所以,如果这件事超出了社会公众的传统认知,对报社的影响将会是致命的?因为它不仅仅会让这几百号人丢掉饭碗,也会让北江省失去一家重要的媒体。”夏侯明奇抢过陈继洲的话题说道,“而这也正是上一届领导班子为何想尽办法平息这一事件的原因?”

    此时,夏侯明奇才意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性。尽全力控制向北事件的不良影响,背后关系着北江报业集团乃至北江省很多传统媒体的生态平衡,一旦这种生态平衡被打破,势必出现难以控制的乱局。

    所以,向北被祭刀,成为一种业界狂欢。

    夏侯明奇心中暗暗一惊,多亏自己了解到这些情况,看来很多事情并非想象的那样简单,在局外人看来是非黑即白,在局中人看来则可能未必那样。

    对于夏侯明奇的反问,陈继洲一直不做正面回应,他反而把这个皮球“踢”了回去,以此试探这个集团新星的反应。

    “社长,您看这件事究竟怎么查?”

    夏侯明奇变得谨慎起来,他之所以打算以向北事件的重新调查作为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希望以此改变报社上下的风气和面貌,肃清赵庆东时代的恶劣影响。不过听完陈继洲这番话,他觉得有必要再重新权衡一下。

    陈继洲看出了他的表情变化,虽然他也希望夏侯明奇能够重启向北事件的调查,但也不想将这个并不清楚深浅的年轻人绑上战车。自己要做的就是晓以利害,如何取舍由他来定夺。

    夏侯明奇仅仅思考了半分钟,“从报社内部看的话,这个案子涉及到哪些部门?”

    “采编、营销、后勤等等,都牵连其中。”

    “唉,真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调查起来,就得动真格,必然触动不少人的利益。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且是不正当利益,就可以牺牲别人吗?这跟动物禽兽有什么区别?”夏侯明奇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陈继洲已经从话语中判断出他的倾向:“您可得考虑好了。当然,我只有一个选择,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所以我是支持重启向北事件的调查。但是您就不同了,您要全盘考虑……”

    “没什么全盘考虑的,”夏侯明奇打断他的话,态度坚决,“我跟你的原则一样,错的就是错的,对的就是对的。该查就查,要查就彻查。老陈啊,北江晚报社这艘船已经是千疮百孔,不能仅靠缝缝补补往前走了,是时候动一动大手术了。不然,我也许就是末代社长了。这个罪名,我可担不起!”

    “好的!我听社长安排!”陈继洲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如此血气方刚,顿时心中燃起久违的激情。他似乎又回到一二十年前,已经刚来报社时意气风发,干劲十足。

    “这件事你全权负责,按事实情况查,不袒护不隐瞒!另外,新任常务副总编曲长国给你做副手,全力配合你调查。”

    “这……”本来还在收拾散乱材料的陈继洲,此时忽然停住了。

    他不是不愿意全权负责,而是不愿意跟曲长国搭档。

    在职场打拼这么多年,陈继洲已经练就火眼金睛。什么人什么事,一眼就能看透。别的不说,就说曲长国这一次的人生逆转,一跃成为常务副总编,很明显说明一个问题——他背后有大人物撑腰。

    说实话,陈继洲虽然了解曲长国为人直爽,杀伐果断,与采编平台的弟兄们关系也处的不错。但是,他也听到过关于曲长国的一些小道消息,包括他在报社培植自己的势力,包括他与一些女同事之间的绯闻。只不过,所有这些传言都没人捅破,自然也就不好下手调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夏侯明奇问道。

    “哦,没有,没有。”陈继洲欲言又止,想要把心中的顾虑说出来,又觉得不妥。夏侯明奇上任伊始,自己就对报社同事评头论足,总觉得非君子所为。

    “你跟曲长国做好分工,有些具体的情况,比如其他记者的问题,比如对接向北妻子的事情,都可以由他来负责,这样你就可以抽出精力去从宏观上把握整个案件了。”

    “好的,社长。”

    陈继洲回到办公室,反复思量,既然领导已经发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员班子搭起来,后边的事情才能水到渠成。想到这里,他拿起电话。

    “曲总,我是陈继洲。”

    “你好,老陈,有事吗?”曲长国正忙着采编平台的工作。

    相比于夏侯明奇的小白身份,曲长国对于记者和报道工作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角色转换起来自然也容易许多。

    “还是关于向北的事情。你也知道,夏侯社长有新要求,而且他点名要你我一起重查此事。”

    “好的,没问题,我全力配合你,”曲长国干脆利落,“有什么需要我提供的材料,你说就行。我安排人整理好了交给你。”

    这些年,向北事件的调查反反复复,查了停停了又查,所有人都已经变得麻木。

    “这次不是提供材料那么简单。夏侯社长有明确要求,彻查。所以,可能还需要你抽出时间咱们好好分分工。”

    听了这话,曲长国停下手头的工作。彻查?哪次不是彻查?所有的事情不都已经查清了吗?他不明白夏侯明奇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个案子要翻案了。

    曲长国意识到这事的重要性:“老陈,你也知道,我刚负责采编平台的整体工作,很多事情还没有安排好。不过你放心,我先把手头的工作交给别人,集中精力按照你的吩咐干活。”

    “可不是我的吩咐,是夏侯社长的吩咐。我只是执行者,”陈继洲急忙纠正,“对了,周雪岑你认识吧。”

    “是的,我们很熟。”曲长国说。

    “她曾经给过我一些材料,反映举报信当中涉及到的问题。之前因为大环境不允许,我都没见她。现在我想跟她当面谈谈,你来对接这件事?”

    “她那里有线索?”

    “她说有一些聊天记录,可以证明举报信中涉及的某些问题是报社管理层授意的。另外,她说向北的事情跟骆河村的事件有关联,有人因为骆河村的事件威胁向北。”

    “哦?雪岑了解这么多内幕?”

    “这些是她材料里提到的,至于这些情况到底有几分属实,就不好说了,还要跟她当面核实。”

    “行,没问题!”曲长国回答很干脆。

    陈继洲挂上电话,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放心。

    这件事断断续续闹腾了两年,其中有太多的真相被扭曲,但是他一直压抑自己,背负着深深的负罪感。他之所以始终不见周雪岑,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如何回答她的那些问题。

    思考片刻,他又拨通了曲长国的电话。“这样吧,还是我联系周雪岑吧。”

    “这……怎么了,老陈,对我不放心啊。”曲长国有些开玩笑地说道。

    “怎么会呢,你也明白搞纪检工作有些纪律要求,在程序上要确保没有纰漏。你说,这要是因为程序不严谨出了问题,岂不是把你连累了。所以,还是我直接联系她吧。”

    “行,有什么需要我来做的,你安排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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