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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最后的遮羞布

作者:小六指先生
更新时间:2019-10-04 10:26:01
    于崇明的摊牌让向北感到震惊。维系于表面的那一层和谐的窗户纸终于捅破,大家不必掖着藏着。

    在向北看来,于崇明不是代表他自己,而是代表北江晚报社的某一些人。这也意味着,自己跟这个为之奉献8年的东家要彻底决裂了。

    向北的心情已经出离愤怒,更多的是一种难过。他可以跟报社中任何一个人决裂,但是他不愿意跟过去的8年决裂,不愿意放弃曾经许下承诺的这份职业。抹掉过去的8年,其实就是对自己的否定,一切要重新开始。这种感受,足以让一个人对生活、对世界失去信心和希望。

    于崇明并不善于将见不得光的事摆在明面,他想说一些玩弄权术的话,无奈嘴笨脑袋更笨。毕竟自己也是文人圈子里混的,这点羞耻心还是有的。两个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仅剩唯一一块遮羞布,还是不要扯掉了。不然,真要是双方赤裸相见,谁小谁尴尬。其余的事情,留给向北自己选择吧!

    “向北,你好好考虑一下,想一想你的未来、你的家庭以及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我这都是为你好。”

    向北冷笑一声:“为我好?是为了你们自己吧!”这个老狐狸,真是被写稿耽误的奥斯卡影帝。

    “你!你可真是迂腐不化!”古人云,不学礼无以立。于崇明万万没想到,向北会变得如此不懂礼数,真是大失所望。

    眼瞅和平谈判以失败告终,两方鏖战在所难免,于崇明撂下一句话:“希望你权衡利弊、不要冲动,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要晓得,你斗的不只是一个北江晚报社,而是一个体系!”

    “好,那就试试看!”

    “噫……”于崇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发出这么奇怪的动静,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尖尖长长的一道警报声。太丢人了,太丢人了,跟你向北说话简直掉价!

    于崇明破门而出,在门口重重吐了一口痰。那一瞬间,向北怒不可遏,冲着房门大吼一声。邻床病友似乎发现不对劲,将被子蒙得更高了。

    于崇明气恨恨地出了病房楼,忽然又想到昨天赵庆东的叮嘱,于是对随行的记者说:“你去开车,我在这里等你。”

    记者应允离去。

    “喂,社长。您到单位了吗?”还是跟高素质的人聊天心情好,于崇明又恢复了于式笑容。他站的位置刚好处于风口,冬风呼啸而过,这完全影响到于式笑容的发挥!他赶紧掀开布帘,躲进了玻璃门内。

    “对,你那边怎么样?”

    “我刚从向北的病房出来。结果不理想,谈崩了。”

    话筒另一端沉默片刻:“他怎么说?”

    于崇明:“他说绝不做垫背的,大不了撕破脸皮。”

    赵庆东:“他真是这么说的?”

    于崇明:“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我们。大吵起来,现场很尴尬。”

    赵庆东:“既然这样,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你回来吧。”

    于崇明没听懂赵庆东的意思。虽然他也知道报社肯定会强行干预,但是这事怎么做、怎么发展,他却没有一点招。显然跟赵庆东比,于崇明修炼的还远远不够。

    再说病房里,向北一个人愣在床上足足有一二十分钟,他大脑一片空白,脑袋像是被钝物重重击打,这么一会儿更是头痛欲裂。

    这场对决迟早要来,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到来。而且,这仅仅只是开始。

    周雪岑拿着早餐走进房间时,向北正躺在床上,双手捂头,猛烈地撞击着床边。他想用这种办法缓解剧烈的疼痛。

    “老公,你怎么了,头又痛了?”周雪岑急忙上前,“我叫大夫。”

    “不用了,老婆。我休息一下就好。”

    “我刚才在楼下见到于总了,跟他打招呼他还不理我,可能是因为他正在打电话,没有看到我吧。”周雪岑笑着,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又帮着向北整理被子,轻轻地给他揉着头,“对了,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连门口的同事也不在了。”

    向北似乎没听见,还在捂着头。

    “怎么样,好点了吗?”周雪岑揉了一会儿,见向北的表情不像刚才那么狰狞。

    “哦……好多了,没事了……”向北回过神来,低首、无语……

    “于崇明跟你都说了什么?”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就这么买早餐的一会儿工夫,向北的情绪从高峰跌倒谷底,很难不让人联想跟他和于崇明之间的对话有关。

    “老公,究竟发生什么了?”周雪岑记得医生说的,如果向北再受到刺激,他的头痛病随时会发作,“你跟于崇明闹翻了?你说话啊?”

    “刚才他们大吵了一架。哎,吵了半天,我都听不下去了。吵完那人就走了。说的那些话,哪像个领导样。”邻床病友倏地将被子掀开,蹦出一句话。

    “吵架?怎么回事?”周雪岑问病友。

    “我也听不懂在说啥。反正都是当官的说的那一套,什么考虑清楚啊、好自为之啊,说的很难听。”

    “老公,是这样吗?你跟我说实话。都到这一步了,你还要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吗?”担心与愤怒占据了周雪岑的大脑,让她不再冷静。

    向北并非不愿说,他明白,不能让家人趟这个浑水。在他之前,报社有很多前车之鉴足以证明一点,于崇明并非危言耸听。

    “于崇明找我谈判来了。他们给了我两个选项,要么主动承担起所有责任,大家好聚好散;要么就彼此撕破脸皮,彻底查清楚!”

    “那就查啊,咱们不怕他。你不是说了吗,这事不只牵扯到你。真要到了那一步,咱们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周雪岑气得咬牙切齿。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拿什么跟他们拼?主动权在他们手中。真要到彻查的时候,他们随便动动手脚,这锅就全让我来背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向北工作这么多年,听闻过多少职场套路,如今,竟然轮到自己亲身经历了。

    “这帮畜生!人面兽心!”女人一旦为自己心爱的人愤怒起来,恐怕只能用“发疯”来形容,“你在报社工作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们却这么对你。他们还是不是人?”

    “老婆,别再说了。”向北看了看病友,对方似乎对这种八卦很感兴趣,正在津津有味地侧耳倾听。向北觉得很丢人,哎,真的是丢到姥姥家去了,“我们赶紧出院,赶紧走……”

    于崇明的威胁让向北真正感到恐惧,甚至产生了幻觉。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让他一分钟都不愿待在医院!他想回家,想把门锁起来,躲在被子里,他觉得那里是他最后一个堡垒!甚至,他以为如果倒头睡上一觉,第二天也许什么事情都过去了。

    “走?去哪儿?”周雪岑很诧异。

    “回家!家里最安全。”

    “老公,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要不咱们听听医生的意见再做决定吧。”周雪岑倒不反对出院,但是她更关心向北的身体状况,现在,没有什么比治病更重要。

    “走!一分钟也不待。”

    “老公!”

    “走!”

    看到向北如此固执,周雪岑反复思量,觉得还是要把真实病情告诉他:“老公,其实你的头痛……”

    “哎哎哎,你们这是怎么了,大吵大嚷的,出什么事了?”护士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护士,我们想办理出院。”周雪岑解释。

    “为什么啊,这还有好几天的药呢。怎么能说走就走?”护士不解。

    “这个……家里有点事,我们得回去一趟。”周雪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这么出院肯定不合适。这样吧,你们等一下,我把孙医生叫过来,看她什么意见。”

    不一会儿,孙医生走了进来,正是那个半头银发的主治医师。远远看上去,这孙医生还真像个白发魔女。

    “怎么回事啊,我听说你们要出院?”白发魔女医生不慌不忙,让向北躺在病床休息,“向北,我可告诉你,你现在的病情还没有稳定,就这么走的话,万一出了点事,我们可不负责任!”

    “大夫,你就让我走吧。”向北哀求。

    “到底是为什么啊,你好歹也要给我一个解释得通的理由啊。“白发魔女”问道。

    向北和周雪岑两人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有人威胁他,他不想在医院待着。”邻床病友又插了一句。这人话不多,但是每次都说到点子上。

    “威胁?谁威胁?威胁谁?这里是医院,治病救人的地方。他有种就过来,我第一个不答应!”“白发魔女”声色俱厉、底气十足。

    周雪岑犹豫中,手机响了起来,是张珂。

    “雪岑……你快来一下吧……出事了!”张珂说话颤颤巍巍、欲言又止。

    “怎么了,张珂!”周雪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诺一……晕倒了!”

    “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

    “早上他还好好的……我带着他和孩子一起去楼下的广场玩,他们就在滑梯……在滑梯那里玩耍,但是……不一会儿……不一会儿,诺一就开始流鼻血!还喘不上气来……然后就哭闹起来!”张珂说话断断续续,“雪岑,出事的时候大家谁都没有碰他,真的!他忽然就那样了!”

    “张珂,你别着急……”周雪岑告诉自己要冷静,眼泪却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事情发生多久了?有没有去医院!”

    “大概十多分钟前吧,我和老公正开车送他去医院,还没到……”

    “去哪家医院!”

    “河东市儿童医院。”

    “好,我马上赶过去!”

    周雪岑返回病房,脸上的泪水已经完全绷不住了。怎么什么事情都赶到一块儿了,究竟怎么了?!

    周雪岑走到向北身边,悄悄说道:“老公,诺一出事了,我得赶紧过去!”

    向北一愣:“出事了?诺一怎么了!”

    周雪岑:“晕倒了,正在往医院去,我得马上赶过去。”

    “我跟你一起去!”向北掀开被子,要去换衣服。

    “老公,我觉得大夫说得对,这里是医院,他们不敢怎么样。你的身体没有完全康复,还是在医院待着吧。我去就行,你相信我!”周雪岑没时间跟向北讨论究竟应该谁去谁留。

    再者说,向北此时身体虚弱,而且情绪不稳,即便是他过去了,也不会帮上什么忙,反而还会多了一个累赘。

    ……

    人民医院与儿童医院之间相隔不算太远,只有几十分钟的车程。周雪岑赶到河东市儿童医院时,张珂和家人正带着诺一排队挂号。

    虽然河东刚刚迎来一场大雪,但是长时间的干燥、暖热天气让这个冬季成为流感高发期,尤其儿童更是高发人群。此时的河东市儿童医院已经人满为患,单单是挂号队伍就已经排了上百米长。整个候诊大厅里孩子的哭啼声、吵闹声和大人的忙碌声混杂在一起,一副混乱无序的景象。

    看到周雪岑过来,张珂迎了上去。

    “雪岑,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诺一。”张珂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周雪岑没有时间问别的,她接过诺一,仔细观察。诺一两眼无神、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听上去十分微弱。

    “宝宝,你哪里不舒服?”周雪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柔声问道。

    “妈妈,我头好痛,我想睡觉……”

    “孩子,听妈妈的话,咱不睡觉,咱们赵医生看一下,看一下就好了。爸爸答应你了,过两天就给你买一个特别特别大的挖掘机。”周雪岑声泪俱下,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往前挤。

    往日里活蹦乱跳的孩子,这时却像一根软绵绵的面条,没有哭闹,微微睁着眼睛,小脑袋需要用手扶着才能立起来,偶尔还会发出一点点有气无力的哭声。看到这样一幕,周雪岑的眼眶彻底塌陷,大哭起来。

    “妈妈,那个挖掘机是不是可以挖好多好多沙子。那我就可以跟别的小朋友一起玩了。”诺一笑了笑。这个小鬼,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玩具。

    周雪岑擦干眼泪,自己所在的位置,前面还有三四十人,看诺一的状况,周雪岑觉得多一秒都会出现无法预料的危险。

    “护士,能不能先给我们看一下,孩子抽搐,快不行了!”周雪岑看到旁边有个护士经过,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

    “快把孩子抱过来!”护士在前面开道,几个人紧随其后,抱着孩子疾速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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