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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火药军用没有戏

作者:宝珠道长
更新时间:2020-01-10 11:15:16
    显庆六年(公元661年),春正月初八,午时五刻。

    东都洛阳福善坊,紧靠洛阳南市,有名的消金窟,堪比长安平康坊。武康全身黑衣,悠闲漫步大街,从许州回洛阳,带回满腔郁闷,春节也没过好。小晴忧心忡忡,让夫君狎妓放松,堪称大唐好媳妇。

    进入福善坊门,弥漫着脂粉气,鼻腔很不舒服。赵声亦步亦趋,嘴里滔滔不绝:“洛阳福善坊,等同长安平康坊。众青楼娼妓,根据接客对象,分三个等级。下等娼妓,不管身份,只要有钱,就会伺候。”

    前方孩童嬉戏,两人靠墙走,赵声贱笑十足:“中等接客对象,是富商和巨贾,以及中小官吏。上等接客对象,是达官贵族们,以及名人雅士。上等中的上等,各个青楼头牌,士人称其都知。”

    示意赵声闭嘴,武康努力回想,很快了然于胸。大唐的青楼歌馆,经常举行文酒会,邀请些散闲官员,以及请文人雅士。酒会的现场,有丝竹管弦,轻歌妙舞,陪酒女郎。有节目主持人,多由名妓担任,称之为都知。

    后世主持人,可以凭关系,唐朝主持人,只能凭本事。个人素质:能说会唱,善诗知文,博古通今;主持功底:容貌姣好,举止得体,善于周旋。把控节奏,制造气氛,面面俱到。让与会者,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轻轻摆手,赵声继续:“颜宾楼的都知,艺名水仙小哥,东都鼎鼎大名。颇有大将之风,处理各种尴尬,能快刀斩乱麻。自幼聪慧过人,十五岁成头牌。谈吐风雅有趣,气质高贵娴雅,能奏乐唱歌,能吟诗作画。”

    武康呵呵浅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能小觑的。路过高门大院,有妇人贴桃符,站在高胡凳上。由于用力不均,胡凳突然摇晃,娘子失声尖叫,娇躯向后仰倒。

    必须英雄救美,武康眼疾手快,迈大步伸双臂,温香暖玉入怀。看着惊慌俏脸,一时瞠目结舌,俏脸貌若天仙。片刻惊艳后,将她放地上,煞有介事道:“除了我家中妻,你是我遇见的,最美小娘子。”

    捡地上桃符,刷粟米浆糊,贴在左边门上。不应她的道谢,手抽赵声脑门,瞪着眼笑骂:“瞧你那出息,眼珠子掉啦。时候不早了,快去颜宾楼,别让贵客久等。”

    赵声移开视线,袖子擦拭口水,唯唯诺诺跟上。见大佬很淡定,不禁暗自腹诽:若平心而论,眼前的小娘子,比夫人美数倍。估计在大他眼里,就算仙女下凡,也不及夫人万一。

    没走出几步,听身后轻呼,百灵般动听。赵声骨头酥了,本想继续搭讪,见大佬置若罔闻,只能紧随其后。咧开嘴做鬼脸,娘子请咱留步,您老听不见吗?

    美人望着背影,嘟起樱桃小嘴,貌似十分生气。老娘出道以来,首次被人无视,那人太讨厌啦。身边的小婢女,也是气愤填膺,阴阳怪气儿道:“娘子咱不生气,这种人见多了,搞欲擒故纵,雕虫小技耳。”

    两人来到巷角,赵声回头偷瞧,嘿嘿傻笑道:“大佬您瞧瞧,刚才的小娘子,正凝望咱们嘞。生的真俊俏,论姿色身材,不输水仙娘子。属下窃以为,也是某楼头牌。”

    武康脚步不停,颇为不耐道:“扑街有完没完,瞧你煞有介事,见过水仙小哥?她是美是丑,是不是头牌,和咱没关系。赵声小老弟,你就死心吧,她们爱才子,不爱糙大汉。”

    赵声满脸尬笑:“言之谬矣,普通才子,不入法眼。据说有才子,托关系拜访,水仙隔窗看,直接掉头离开。婢女通知他,娘子不见客,郎君请自便。才子遵守规矩,留下黄金十两,垂头丧气的离开。”

    哎呦我的妈,武康笑出声,十两金百贯钱,才子真土豪矣。估计水仙小哥,是洛阳城首富,来钱简直太快。转念一想,随之释然,脑残粉丝,不可理喻。为打赏女主播,不惜抢劫盗窃,脑子里进水了。

    一路无话,来到宴宾楼,被画面震撼。无数衣冠禽兽,围着年轻婢女,递出手中诗篇。有个胖书生,近乎哀求道:“昨日文思泉涌,偶的两篇拙作,劳烦小莲娘子,递给水仙小哥。”

    满堂类似祈求,婢女应接不暇,急的脸蛋通红:“你们别为难奴,我家娘子说了,上元节之前,不见众宾客。奴奴恳求诸位,回去润色诗文,等到正月二十,再来颜宾投递。”

    粉丝置若罔闻,依旧苦苦纠缠,婢女泫然欲泣。这群兔崽子,都闲得蛋疼。武康嗤之以鼻,让赵声去开房,继续欣赏闹剧。曾听钱顺说,许多有名头牌,喜欢以诗探花。

    更甚当红女星,有文化有内涵,视金钱如粪土。想要一亲芳泽,首先得有文化,能写几首好诗。拿着你的作品,请头牌们品鉴,如果入了法眼,才有可能继续。如果看不对眼,那么不好意思,门你都进不去。

    看来我这辈子,注定无缘名妓,人家卖艺不卖身。卖身不卖艺者,更加没有兴趣。堂堂的大将军,想要解决需求,根本不用花钱。不过很可惜,只能守着媳妇,人要信守承诺。

    赵声安排好,博士殷勤接待,带他们进包厢,讲述各种规矩:新郎君光顾,嫖资要加倍,老顾客半价。进门先喝酒,至少喝三杯。酒喝的越多,表示心越诚,越有可能得到,娘子们的赏识。

    喝酒没问题,我擅长这个。武康迈过门槛,不接小巧酒杯,拎起两斤酒坛,仰起头对坛吹。两斤酒下肚,气不长出,面不改色。拍拍胸口,呵呵怪笑,再来两坛。

    博士婢女懵逼,看怪物似的,他是酒缸呀。赵声吩咐开宴,博士低眉顺眼,满脸谄媚道:“好叫郎君知晓,颜宾楼的规矩,开宴金三百文。郎君是生面孔,按规矩要翻倍,诚惠六百文。”

    这是店大欺客,武康嗤之以鼻,懒得多费唇舌。打开腰间算袋,拿出片金叶子,放在中央胡桌。拽出镔铁横刀,刀锋刹那闪过。侍女失声京叫,博士冒出冷汗。

    武康收起横刀,拈起金叶小角,放在博士手里。博士手下颤抖,舌头打了结,赔着笑说道:“颜宾楼规定,破坏器物者,要照价赔偿。郎君砍伤胡桌,赔铜钱五百...”

    响起清脆耳光,赵声突然暴走,掐住他后脖颈,又是两记耳光。摁他在胡桌上,骂骂咧咧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有无刀痕。大佬的刀法,能给你剃头,要不要试试?”

    博士直接吓尿,说不出半句话,婢女叫声更大。动静引来围观,走廊脚步凌乱。美妇人先进门,后跟彪形大汉,手里拿着家伙,个个凶神恶煞。

    妇人是老鸨,涂脂抹粉的,三十岁左右。见自己人被打,登时暴跳如雷,指赵声破口大骂:“哪来的田舍奴,敢在这里撒野,给我乱棍打死,丢后院喂狗...”

    滔天杀气闪过,叫骂戛然而止,打手纹丝不动,妇人额头冒汗。她阅人无数,刚才的杀气,生平所未见。此刻万分笃定,如果轻举妄动,所有人都会死。

    望高挑男子,心脏砰砰跳,好个厮杀汉。身高六尺,虎背熊腰,相貌中等。左脸狰狞刀疤,右耳没有耳垂,浑身透着杀伐。三分不像人,七分更像鬼,走夜路遇见,能活活吓死。

    妇人迅速应对,遣散所有打手,打发博士婢女。对方息事宁人,武康懒得追究。拉出左边胡凳,坐姿大马金刀,伸脚挪扯胡凳,手指轻敲桌面,。

    妇人款款而来,绕过桌边胡凳,坐在武康腿上。柔荑锁住脖子,嗲声嗲气道:“郎君好面生,首次光顾吧,奴奴颜宾楼,蓬荜生辉矣。下人不懂事,怠慢少郎君,奴奴赔礼了。”

    暖玉满怀,媚态十足,武康浅笑。拈起半片金叶,放在她的眼前:“我要招待友人,劳烦掌管布置,不会亏待你的。要最好的酒席,最好的乐队,最好的娘子。”

    妇人略微迟疑,赵声厉色训斥:“我家大佬能来,就是天大面子,别给脸不要脸。叫水仙哥伺候,如若她不来,我拆你酒楼。不管后台是谁,也不管几品官,乃翁说到做到。”

    老鸨勃然变色,瞬间恢复正常,抚摸武康胸膛,楚楚可怜道:“奴奴胆子小,请郎君息怒。水仙偶感风寒,奴奴很是担心,会扫郎君雅兴。若执意要见,还请留下墨宝,奴奴代为通传。”

    赵声再度暴走,拽出环首横刀,架在妇人肩头。妇人终于害怕,身体很快僵硬,流露真实恐惧。武康哑然失笑,影视中的恶霸,也是这种套路。

    手中金叶子,插上通天髻,拿开横刀锋,不冷不热道:“我是当兵的,不会写诗,不见水仙。今日招待贵客,不想寻衅滋事,不怕寻衅滋事,速去安排吧。”

    老鸨如蒙大赦,嗲声嗲气告辞,轻轻关上房门,俏脸勃然变色。气冲冲回后院,召来心腹部曲,咬牙切齿吩咐:“速去通知东家,有人在此闹事,身份可能很高,请他亲自处理。”

    部曲马上行动,骑上马去报信。老鸨闪出狠戾,哪来的田舍奴,不留两条胳膊,老娘就跟你姓。转念仔细想,决定稳住他,吩咐博士奴婢,准备高档宴席。

    二楼的包厢,武康听完汇报,满满都是不屑。太岁头上动土,要付出代价的,如果惹毛乃翁,不介意拆酒楼。考虑片刻,吩咐赵声:“不要理会她,去楼下候着,迎客人上来。”

    赵声有些纠结,小声提意见:“我去通知钱顺,多带帮手过来,真的打起来,咱们会吃亏...属下知错了,这就下去守着,如果发生意外,您大声喊我。”

    等赵声出门,武康翻白眼,真的打起来,我杀光他们。这个兔崽子,脾气太暴躁,还心狠手辣。因为几句口角,就拆人家店铺,简直恶霸行径。回去知会媚娘,物色个母老虎,好好管教他。

    此时房门敲响,老鸨言笑晏晏,酒菜纷纷入席。乐队开始演奏,两个俊俏娘子,左右两边伺候。妇人寒暄几句,作揖告辞转身,却被武康喊住。

    轻敲桌面,淡淡说道:“身边两个娘子,刚才进门时,眼里有厌恶。看来我这张脸,不讨她们喜欢。我不喜欢强求,你们她们带走,也不要再安排。”

    二妓花容失色,老鸨勃然变色,狠狠瞪着她们,转脸娇笑道:“郎君别生气,这两个贱婢,我会管教的。两个贱蹄子,还不赶紧滚,去后堂领罚。”

    鸡飞狗跳之后,耳根总算清静,武康眯起双眼,聆听悦耳音乐。两刻钟左右,包厢门打开,赵声喊停乐队,小心翼翼汇报:“客人在门外,我带他进来?”

    武康摆摆手,起身来到门外。鹤发童颜的老者,模样仙风道骨,身穿青色道袍,是老神棍李淳风。赶紧摆出笑脸,和颜悦色道:“老先生驾临,晚辈有失远迎,还望先生恕罪。”

    李淳风搀扶,煞有介事道:“五品的太史令,劳烦大将军亲迎,老朽罪孽深重。不过话说回来,变之宴请老夫,尽可家中摆宴,何必来颜宾楼呢?”

    互相寒暄几句,两人联袂进门,武康遣走乐队,与他对面而坐。吩咐赵声守门,入席三杯美酒,爷俩边吃边聊。半刻钟左右,想步入正题,房门再次打开。

    赵声胆战心惊,抹去额头冷汗,小心翼翼汇报:“刚才在巷子里,差点摔跤的娘子,大佬有印象吧。她是颜宾楼的,听说咱们饮酒,特来伺奉左右。”

    感觉有点意思,那么美的娘子,也是此楼艺妓。抬头看老李,老李笑而不语,武康示意赵声。娘子作揖行礼,还是那身衣袍,俏脸不施粉黛,犹如清水芙蓉。

    老李颇感惊艳,很快收回目光,再邀武康共饮。三杯美酒下肚,开始唉声叹气。打开腰间算袋,递来个小布包,自怨自艾道:“变之当日所托,老夫未能实现,心中有愧呀。”

    武康打开布包,是乌黑的粉末,伸鼻子仔细闻,很快笑逐颜开。起身离席,粉末放地上,引燃火折子。粉末快速燃烧,明亮的火光,浓浓的黑烟。

    娘子吓的捂嘴,小手捂着胸脯,看向熏黑地板。武康回座位,竖拇指点赞:“您的《乙巳占》,将风分成八级。是世界历史上,最早的气象专著,绝对名垂青史。而火药的发明,是划时代变革,您就是个伟人。”

    老李摇头苦笑:“你刚才点火的,是最纯的火药,也只有那么多。我和众师兄弟,呕心沥血数年,依旧没有进展。试验过无数次,威力小问题多,军用不可能啊。”

    这盆冷水浇的,简直浪费感情。老李滔滔不绝,模样痛心疾首,讲述各种缺点。诸如点火不灵,见潮气结成块,甚至不会爆炸。满竹筒的火药,试验三十次,炸开竹筒两次,成功率太感人。

    武康愁眉苦脸,火药不能军用,要它还有毛用。感觉手中温热,下意识转过头,娘子捧着酒壶,小心翼翼斟酒。那怯懦的模样,乖巧的神情,我见犹怜啊。

    转念仔细想想,又觉的无所谓。火药锦上添花,有也好无也罢,仗还是要打的。放眼唐工业,就算有炸药,作用也不大。造不出火炮,造不出火枪,历史不允许的。冷兵器时代,战场杀人的,始终是刀矛。

    邀老李共饮,大大咧咧道:“先生不要沮丧,搞发明创造,不会一帆风顺。您是我朝半仙,其余诸位道长,个个身怀绝技。只要潜心研究,相信总有一天,火药会装备军队。”

    李淳风愁眉苦脸:“变之说的有理,可惜世事难料,老夫年近花甲,怕等不到那天。今日不谈这个,变之军旅出身,竟然读《乙巳占》,令人刮目相看。既然有兴趣,探讨一二如何?”

    艺不压身,求之不得,领兵的大将军,必懂天文地理。话题逐渐铺开,武康虚心求教,一时感触颇深。眼角余光发现,娘子轻抿朱唇,柔荑拈出小鱼刺。

    小晴也爱吃鱼,那谨慎的神情,手上的动作,两人如出一辙。武康不禁浅笑,打开腰间算袋,拿出专用刀具。鱼盘端到面前,双手左右开弓,熟练挑出鱼刺。

    看向李淳风,说话很谦虚:“风等级划分,我有些浅见,请先生指点。零级风,烟直上;一级风,烟稍偏;二级风,树叶响;三级分,旌旗飘;四级风,灰尘起;五级风,起波浪;六级风,大树摇。”

    说完前半段,挑刺动作不停,静听大神点评。大神沉思良久,手拈长髯道:“言简意赅,划分准确,符合事实。应该有下文,变之都说出来,咱们共同探讨。”

    武康受到鼓励,把处理好的鱼,放娘子面前,背诵后半段:“七级风,行路难;八级风,树枝断;九级风,烟囱塌;十级风,树根拔。十一十二级,陆地不会见,起在海洋之上。”

    老李瞠目结舌,表情相当怪异。武康心里美滋滋,被我震撼了吧,还不顶礼膜拜。很快觉察不对,视线明显下垂,貌似没有看我。循着视寻找,也是目瞪口呆,衍生浓浓尴尬。

    娘子泫然欲泣,呆呆望着自己,貌似被感动了。目光继续下移,看见那盘烧鱼,挠挠头解释道:“发妻酷爱吃鱼,我怕鱼刺伤喉,给她挑出鱼刺。刚才出于习惯,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娘子海涵。”

    短暂的沉默,她快速摇头,动筷夹鱼肉。吃了七八口,眼角闪泪光,被我撩到了。唐朝的妹子,容易被感动。若在上辈子,只要没有钱,你把心掏出来,她会捧去喂狗。

    武康装腔作势,算袋拿出手帕,温柔擦拭泪水。假惺惺数落,吃鱼不能哭,鱼会变咸的。听到老李干咳,赶紧停下动作。这就不厚道了,六十岁老翁,当众吃狗粮,罪大恶极呀。

    李淳风翻白眼,果断转移话题:“变之的划分,比老夫详细,也很有道理。只是老夫不解,最大的两级风,为何只起海洋?可否描述下,十一二级风,到底有何威力?”

    这谁知道啊,高级天文学,我七窍通六窍。打算敷衍了事,突听外面争吵,声音异常嚣张。赵声拔出横刀,扯嗓门咆哮:“我管你是谁,若敢硬闯,人头落地。”

    对方更嚣张,数把横刀出鞘,声音异常刺耳。老李不禁皱眉,武康扯冷笑,冲门外吩咐:“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赵声放进来,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嚣张?”

    房门砰的踹开,走进魁梧老者,黄脸杀气腾腾。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呆愣当场。半分钟左右,武康起身见礼:“右屯卫大将军,好像没有权利,让我家破人亡。请问郑将军,我说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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