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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作者:藏巳
更新时间:2019-03-12 22:29:02
    “真够可怕的!”阿维感叹。

    我约了寻安,老人家的话虽然诚恳,但我还是有很多地方没弄明白。

    和他除了必要的家庭聚会,我们没在私下里见过。我被自己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吓到不敢见他,其实我也很久没有好好端详过自己,我更害怕面对自己心里的那只猛鬼。

    打电话给夕雅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明白我想要表达什么。虽然我口齿不清,把一件事讲得零零散散,还扯到乱七八糟的小时候的事。说出来的时候我都怀疑那些事是不是真实发生过,因为感觉它们离我好远,不是十几年的时间造成的回忆不清,而是连主角都换了人演的形同陌路。但她却耐着性子听完,只在最后说了一句“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让我不要害怕,称它是一份再正常不过的感情,就跟“恋母癖”一样,只不过他还没找到能代替我的人。

    “不过你要是实在觉得不自在,分开也好。”她说“分开”的时候小心翼翼,像是能引发什么巨大的后果。

    “可是,有没有可能,这种‘恋…’是相互的呢?”

    这次夕雅过了很久才回答,等她的过程让我心里咯噔一下后悔,也许分开一段时间就能抹去的错误想法因为我这一问反而变得复杂了。

    “有吧。”

    那也就是可能没有。

    我们约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花店见面,因为我想要去见见奶奶。

    也许她不懂花语,但每个女人收到花都会感到开心吧。我在询问店员该选什么花送给老人家的时候,她给我推荐了一堆寓意“长寿”的花种。

    我想自己这趟去不是专门为了祝他们二老高寿的,这也不是我送一束花就能表明心意的形式主义。但我又始终想不出自己到底是要给他们什么样的祝福,店员也许见多了我这种事儿精型的客人,认识到再怎么热情推荐也是自讨没趣,于是拿着喷壶浇起了水,让我慢慢想。

    “有什么是寓意幸福的?”

    是他的声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想到这点让我有些羞赧。我很快地收拾好情绪,但阔别这么久再见到他的时候还是真切地难以自然面对。

    “你来了。”

    店员一下子来劲儿了,她连忙把喷壶放下,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堆起笑脸迎了上去。我敢打赌她见到自己的另一伴都没有这么迫不及待。

    “花语是‘幸福’的也很多哦,我可以一个个帮你介绍。”

    寻安抬手向我示意,让我跟着这个店员走,剩下的他就不管了。

    “不用那么复杂。”我看她不会乐意一个个帮我介绍,所以给双方都找个台阶下。

    “你帮我们挑就行,怎么好看怎么搭配。”

    店员年纪不大,看起来比我们还要小几岁。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然后在花丛里开始挑,显得比带露珠的花骨朵还要青春。

    “你来得挺早,我还以为你会很忙。”我走近寻安,双手局促地搅在一起。

    “你就算迟到也没关系。”

    “我不想迟到。”

    我们的异口同声让我马上放松许多,我朝着他笑,“我们还是这么有默契。”除了默契,我也找不到更加贴合又不越界的词了。

    他也笑了,“能见到你笑真不容易。”

    我一下又尴尬起来,对话无法进行,我只能转身去找店员。她已经找全了要用的花,正在工作台上修剪捆扎。我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还是要硬撑着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我用余光时刻关注寻安的动态,他一直站着没动,也不知道是在看哪里。

    “包好了。”

    “这么快。”我下意识地回了句。

    店员错愕地望着我,“我吃这碗饭的,不快不行啊。”

    我连着跟她说了好几句“谢谢”,言辞之中透露出她能再陪我聊两句的希望。但下一个客人马上就进来了,我惴惴不安地抱着花走向寻安。

    “坐我的车吧。”

    我点头。

    寻安又学会了开车,想起上次去海边的时候他开快艇的样子,开车对他来说应该跟走路一样简单吧。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我生怕他不能立即明白我突然的提问里的主角身份,“就是爷爷奶奶。”

    “这很难吗?随便在村里找个人一问就知道了。”

    “不过……”

    还有转折,我连忙回头盯着他说话。

    “我找的离然。”

    我恍然大悟地点头。离然是公安局的,找个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我不明白寻安既然说随便找个村民一问就知道,他又何必去问离然。我并不记得他们私下有任何联系,他不讨厌离然就算好的了,居然还会主动和他产生关联?

    寻安虽然专注开车,但还是感受到了我的疑惑。

    “上次出狱之后,跟他多多少少还保留一些联系。”

    窗外的风景很快从规整的城转成了无序的村,我终于重新适应了和寻安一起的氛围。他完全没变,看起来依然比大多数同龄人更精神,是我喜欢的样子。

    “我在想什么!”我像是眼前飞了一群苍蝇似地不停用手扑。

    寻安紧急停下车,“怎么了?”

    他离得我好近,我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以前离得再近也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现在却这么心虚……我连忙把他推开,解释自己就是有些官司上的问题没有想明白而已。

    “你还是一点儿没变。”寻安重新发车,我能听到他言语里的戏谑。

    “能有多大变化啊?不过两三年而已。”我像犯错被抓包的小孩一样嘴里嘟囔。

    “是吗?”

    “我怎么觉得好久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根本不敢看他,而是紧盯着窗外的一条牛。它在池塘里洗澡,把尾巴当毛巾搓背。

    我想起自己找他的目的,绝不是让他当司机送我到爷爷家。于是正襟危坐,收回视线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要问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些事?有切实的证据能证明吗?除了爷爷说的那些故事。”

    “我知道你一定有大堆的问题要问。”

    “放心,你想知道的,我全都会告诉你。”他开车的习惯真的很好,永远目视前方,让我很安心。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在我脑热去异地找保镖的时候,他回了趟家,在那间我一次都没进去过的密室里面目睹了一出惨剧。他说一切都是自己的推测,但他有足够的把握证明推测的准确性。

    “情况到底是什么样?你就不能说得更清楚一点吗?”

    “我怕你不能接受。”寻安难得迟疑。

    “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我不想是这样面对面地告诉你。”

    他没变,真的一点也没变。他的话永远能暖到我的心窝子,让我觉得自己不能再拿出庭审时的咄咄逼人语气质问他。我不想让他觉得烦。

    “你那时候就发现了,为什么现在才决定要……走到这一步。”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情形,而且是偏得经由我手处理的情形。

    “还有,为什么一定要是我?”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他一定考虑到了我的难做,却还是选择了我。我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只不过最近生疏了点,也不至于让我完全看不明白……

    “让你结束这一切是最适合的。”

    “为什么?”

    “你是一名称职的律师,也是爸最爱的唯一的女儿。”

    车子开上了一个长坡,我因为惯性仰在位置上,感觉自己正在往上空飞,“可即使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还要顾忌妈的感受啊。”这是我下不了狠心的最大原因,其次我也怀疑以大哥的自身条件,他如何能完成这一系列正常人都不定能完成的动作?

    “她也难辞其咎。”

    意思是母亲知情不报或者她是帮凶,总之跟父亲的死脱不了干系。我实在难以想象温婉的母亲能沾上血腥,而且是用为我梳过发的那双手。又或者眼睁睁地望着父亲奄奄一息,那时她是心满意足地笑还是其实是和我们一样揪心,只是无法阻止?

    也有可能是她买菜回家的时候,发现父亲躺在地上而大哥跪在一旁发抖的场面无法收拾。但她跟警察不是这样说的,当时她明明在家。母亲撒谎了。

    “那你怎么解释大哥的行为?”平地还没开多久又到了下坡,我能明显感受到安全带为了护我周全在使力。

    “他完全有杀人的能力。”

    “可他……”

    “他不傻。”寻安马上打断我的话。

    可他装傻,一装就是二十多年。我希望寻安不要告诉我他装傻的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杀死父亲。

    “这样确实能帮他躲避嫌疑。”

    话题进行到这让我无法再问下去,从寻安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让我信服,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配合爷爷说的故事,我大致能把前因后果捋捋清楚。

    大哥是母亲和当年一起私奔的男人所生,这段得不到祝福的感情最后也没能承受得住生活的摧残。母亲发现自己怀孕,男人只能通过日以继夜的工作赚钱给母亲补给营养。他们是外乡人,为当地所不承认,时常有人上门找他们麻烦。母亲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人在家,碰到有人来找麻烦也无法阻止,家里常被翻得一片狼藉。男人先是忍,回到家把母亲照顾好后再收拾屋子,长此以往,他的身体日益消瘦,性子也渐渐地不耐烦。

    一天,那些无事生非的恶霸又来了。母亲的肚子越来越大,根本抵挡不住他们的肆意妄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连没吃完的补品都拿走。

    男人再也不想忍受,想向公安举报这些罪行。母亲却阻止,称他们的事情不便让外人知道。

    外公外婆却不知道从哪得知了他们的事情,亲自找上门来。他们明白以自己的处境逃也没用,便老实回家。但他们被强制分开,母亲住到乡下的房子,男人只能留在城里。

    母亲住到乡下没多久就生了,大哥降世。这时,父亲也出现了。其实自从母亲来到乡下父亲就开始出现在母亲的生活了,他在完成自家的农活之后就会跑到母亲这边忙活。一来二往,两人就熟了。母亲知道他的心思,一开始就告诉父亲自己不会和他在一起,但父亲还是坚持。

    外婆外公首先看中父亲,即使他家境贫寒,也并不介意,也许是因为觉得母亲已经没有资格再对别人挑三拣四。于是他们做主让父亲入赘。这又是一场风波,爷爷奶奶不同意唯一的儿子跑到别人家做牛做马,而且对方还生了身份不明的孩子。可父亲太爱母亲,认定自己这一生非她不可,于是哪怕没有完全摸清楚母亲的背景也还是毅然决然地入赘。

    而母亲呢,哭着喊着不答应,甚至多次以命相搏,只是苦于大哥当时还太小,不忍心抛下他一个人就走。混乱的情形,那个男人也掺了一脚,他要带走母亲和大哥。村里的人都跑来看戏,外公外婆觉得面子全无,当场要挟母亲嫁给父亲。从未动摇过的母亲却在那时选择了答应,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个男人更是不愿相信。他以为母亲是真的移情别恋爱上了父亲,他以为母亲背叛了曾经和他的海誓山盟,他甚至以为大哥不是他的亲生,于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后来有人送来消息,说他卧轨自杀了。

    “你说母亲为什么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

    寻安这次没有回答,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而我也还在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接下这个案子。

    我开始头晕,心也闷得慌,不知道是因为车子在围着山头来来回回绕,还是因为最近一连串的事情让我无法消化。寻安降低了车速,还帮我打开了车窗。

    “还不到吗?”

    “快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我把注意力转到这座山,它并不高,只是上山的路就这一条,迂回不取捷径。到了高处我才望到一片辽原,我家隐隐约约埋在里面。我竟从来没有上过这座山,明明山上的风景这么好。

    “没想到我们这其实还挺大。”

    “爸能从这一片海里只取我妈一瓢饮,也真是缘分。”美丽的风景减缓了我的不适,还激发了我的感概。

    “缘分也分好坏。”

    寻安的话让风景一下失了色,我来不及抱怨车子就停了。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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