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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9

作者:郭戈
更新时间:2018-06-23 22:25:14
“如何著书,便能雪恨?”

    世贞感其忠直,道:“公公可知世蕃那厮,一向喜读何书?”

    莫成道:“淫贼最是喜读淫乱书籍,京中哪个不知?”

    世贞道:“公公此言极是,世贞今著《金瓶梅》巨卷,虽名托宋时,乃寄意于时俗,明指奸贼蔡京,暗刺严氏父子。欲尽将其奸情淫态,扮演书内,让天下人知晓!”

    莫成慌道:“若是那贼子读时窥破其中隐意,如何了得?”

    世贞冷冷笑道:“我自有主张。我只在卷内以淫乱之笔惑他,投其所好,他读得忘情之时,哪管其意何在?便是读完窥出我意,自是贼命呜呼归天,做了那阎罗殿前的淫鬼!”

    莫成听得惊了,将信将疑道:“此,此话当真?

    那书便写得淫乱,却如何能杀人?”

    世贞低声问道:“你可知世蕃那贼厮读书之状?”

    莫成摇头,自是不知。

    世贞道:“平日里我细察久矣,那贼厮每读书时,甚是性急,时时以手指沾唇,润唾液以揭书。

    我今投其所好,著此淫书,印刷之时,暗里以毒汁濡墨,边写边印,使其揭书之际,毒汁入口,日久毒发,敢怕他淫贼不死!”

    莫成听得呆了,转惊作喜道:“妙!妙!实在妙极了!公子神机妙策,神鬼莫知,真个是奇才、奇书、奇计!公子便尽心著书,刷印之事,自有老奴密召梓工办理。”

    不几日,莫成召来上好梓工十名,又密购上等烈性毒药,备足纸张,收拾几间清静房间,将毒水拌墨调匀,那里世贞日夜撰写,这里日夜刷印起来。

    却说世蕃自那日听世贞讲家藏好看小说,屡屡使人索取,世贞只讲抄写未全,不能观看,心中甚是不说,只道他有意怠慢,无奈忍下性子等候。

    这日世蕃郊外游玩回来,车至长街,忽见一老儿,头戴一方巾,身穿布袍,却是学究模样打扮,手里持一卷书喊道:“天下奇书:天下奇书,赛过西游,强似水浒!”

    世蕃听他喊得奇,看他两眼,那老儿却不看他,只在车旁喊道:“天下奇书,尽述闺房欢乐,消愁解闷,纵览娇艳奇闻!”

    如此喊时,自教世蕃动心,召他近前问道:“你只喊得奇,此书有何妙处?”

    那老儿道:“深闺闲情,房中乐事,管教天下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世蕃取书过来,正是新刻,墨浓纸粘,看那书名,正是《金瓶梅词话》,兰陵笑笑生著。心里骂道:“世贞那厮,抄好时不送,却刻印售卖,敢怕我到不了手么?”再看那目次,正是“盼情郎佳人占鬼卦,烧夫灵和尚窥娇姿”、“李瓶儿墙头密约,迎春儿隙底私会”等,恰是诱人可心。随手翻那里面看时,又见那词写的好,有《山坡羊》道:

    凌波罗袜,天然生下红云,染就相思卦;似藕生芽,如莲却花,怎生缠得些儿大?柳腰儿比来刚半扎。他不念咱,咱思念他。倚着门儿,私下帘儿,悄呀,空教奴被儿里,叫着他那名儿骂,你怎恋烟花,不来我家,奴眉儿淡淡教谁画?何处绿杨拴系马,他辜负咱,咱眷恋他。

    世蕃看毕,扑哧笑出声来,自言自语道:“妙!

    妙!好个多情的小淫肉儿,被窝里偏如此多情,却撞着那没心的人儿,遇爷爷时,我自寻你家!”

    那卖书老儿,却不言声,只认真看他以指沾唾翻书情景。

    世蕃买下那书,不及回府,车行之时,先看起来;不觉车颠,只觉路短,待车马门首驻下,正自读得着迷,忘却是自家门首,朦陇之际,只道寻那娇娘下榻处来,正是:

    淫情浓似酒,车颠心也颠;把卷寻乐处,字字是机关,回到府内,世蕃读得迷了,真个是废寝忘食,竟把二十六姬妾,置入冷帏孤衾内不管。原来这世上色情,自有肉淫意淫之分,只是那肉淫,纵是色欲如狂,因是手到拈来,只是一瞬间的欢娱满足,过后也索然无味。唯有这意淫,甚是了得,只将你魂儿勾去,教你想入菲非,妙趣无穷,梦幻神往,愈不可得时,愈生迷痴。世蕃秉烛通宵赏阅,只一夜时,便把一卷读完,虽觉眼晕口涩,只是心中悬念未解,恰在要紧当口停住,愈发思得苦了,那里还顾得埋怨计较世贞,早起醒来,又急命人去索取下卷。正是:

    身在梦中自不省,犹攀花影觅佳人。

    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待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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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回 守孤灵偷嫖丽春院 宴狎客戏笑失御札

    话说丫环杏儿,被抓住头发拖往后园,绑在树上。两个家奴,又放出恶犬撕咬,杏儿哪里忍得,片刻功夫,早已是血肉淋漓,渐渐气息奄奄,呜乎身亡。不提。

    且说欧阳氏死了,一家自是啼啼哭哭,乱乱哄哄,热闹得紧,自不必细说。严家先请阴阳先生来批书,看合家犯不犯煞;又请画士传真画影,灵前供奉。来祭吊之人,更是不计其数,这走时,那批又来,个个礼重。原非为祭吊亡人,多因看他父子威严势高,做给活人看的。到三日时,又请僧人念倒头经,少不得大跋大鼓,诵大忏经文,又热闹一番,到夜时祭告入殓,将欧阳氏装殓棺木内,用长钉钉了,安放停当,又题了名旌:“浩封大学士严公恭人欧阳氏之柩”浩封二字贴了金,悬于灵前。

    世蕃因是孝子,率了儿子严鹄等俱披重孝,守跪灵前,但凡有吊孝者,自当痛哭一番,灵前还礼,昼夜动弹不得,把那二十七位美姬娇姜个个抛下,也是身不由已了。偏是来祭吊的人世蕃便眼里没泪,也要俯首装模作样,便哭不出也要干嚎了。只三日功夫,已是双目肿痛,喉咙嘶哑,腿也跪疼了,渐渐有些打熬不过。一本《金瓶梅》奇书,暗藏于怀中,虽思念得紧,也无暇观看。只待吊祭者往来间隙,便闭上眼把那书中妙趣片段回味一番。

    这日有昔日狎客王材、唐汝揖、白启常三人来吊唁。

    这起人乃世蕃狐朋狗友,过从甚密。三人把祭礼抬到灵前摆下,世蕃自是在旁还礼。各人吊祭毕,世蕃待茶设席款待。白启常叹息一声道:“老夫人几时没了?学生昨日才知,未能守奉,乞哥见谅。”

    世蕃道:“母亲久疾,一夕去了,岂有见罪之礼。”

    王材在旁道:“亡人得超度,自是升仙去了。只是苦了哥,连夜打熬,脸儿也瘦了,嗓子也哑了,还望心放开些,且莫闹出病来。”

    世蕃苦笑道:“人去不能回,我自知此理。只是为子尽孝,理当如此。”

    白启常道:“话是这般说,哥还应想得开些。老夫人一向多病,如今去了,自己倒少得受许多苦。

    便是晚辈,生前尽到孝心,如今再不必计较许多。”

    正说话时,外面忽报邵懋卿来祭吊。世蕃正着孝衣欲去,唐汝揖上前两步,扯住他衣袖儿说道:

    “兄长慢走,此次我们三人前来,一是祭吊老夫人,同时有密事相告,且稍留片刻。世蕃转身,并不坐下,直站立问道:“有话快说。”

    白启常上前,挨下脸皮,嘻嘻低声笑道:“近日我们在勾栏,为哥访得两位绝色佳人,身价虽重些,喜尚未破瓜,兄长可有意笑纳?“世蕃听时,心下自喜,低声问道:“却在哪里?”

    唐汝揖插言道:“哥既有意,今夜便可去相会?”

    世蕃心下牵动,只是无奈说道,“无奈孝服在身,又祭吊的人多,只离不得,如何能去?”

    白启常悄悄笑逾“这有何难?但等二更时分,吊人尽散去,哥只推说劳累得紧,身体欠爽,去房歇息,留下侄儿伴灵就是了。我们自在花园后接你!”

    世蕃笑骂道:“你三个天杀的好人儿,也不看时只来勾我!”

    白启常嘻嘻笑道:“俺们自是伯哥烦恼,哭伤了身子,只是为哥着想。”

    世蕃道:“只是张扬不得,二更等我就是了。”说毕匆匆又去灵前,嘴里仍只是干嚎。心儿却痒痒得难熬。

    正是:

    灵前跪孝空悲切,心恋烟花卖笑人。

    世蕃因记挂晚夕之约,更觉日头长了。好不容易到夜静时分,只推说头疼得厉害,去歇息一会便到后面俏悄换了衣服,溜到花园后门,早有白启常迎接,两人低声笑骂。同到丽春院来。

    世蕃同白启常同到丽春院门首,早有唐汝揖与王材站立迎候。迎入中堂坐定,白启常就高声叫道:

    妈诀请春姐与芳姐出来,自是你们有福,盼得严官人来了!”

    话声未落,只闻环佩叮咚,唐妈推开红隔扇门,走出两个标致俊俏妇人来。

    世蕃见两个妇人,个个花枝招展,绣带飘鹞,果是绝色婊子,心里欢喜得直叫小肉儿,恨不得一,个脸上便啃一口。便掏出一锭十两银子,递与唐妈道:“可置备些酒菜,一同说笑。”

    那老鸨儿见白花花老大一锭银子,又且是相时公子送的,如何不欢喜。手里接时,嘴里只说道:

    “姐夫是宰相家,怎么的就笑话我家拿不出酒菜儿,反教您坏钞,显得俺们院里人家,只是爱钱了!”

    白启常笑道:“你只收了,快摆酒来罢。讨得严爷高兴,还怕没你的好处!”

    唐汝揖道:“须快些,只是严爷忙,耽误不得!”

    那老鸨儿干恩万谢去了,须臾备上酒来、春姐与芳姐,陪定世蕃,一边一个打横坐下。果是依翠偎红,酒浓花艳。待到酒过两巡,自启常笑道:“严爷极喜听唱,春姐和芳姐,端得色艺过人;便唱套《水仙子》与爷下酒。”

    王材也笑道:“今借严爷余光,洗耳恭听佳音!”

    于是春姐与芳姐,不慌不忙,轻扶罗袖,摆动湘裙,一个弹琵琶,一个唱起曲来。

    唱毕,把几个人欢喜得没入脚处。世蕃因要梳弄春姐与芳狙,晚上就宿在院里。三人同居一室,真个是左拥右抱,颠鸾倒凤,自比跪孝守灵,要快活得多。白启常、王材与唐汝揖三人,也各自寻婊子宿了。

    次日天微明,世蕃怠欲回府。自启常、王材、唐汝楫三个,又一力窜掇世奢为两个姐儿赎身,继纳为妾。世蕃虽是贪恋得紧,喜欢得很,只是因服孝,不便接网府里,使命三人拿二百两银子至院中,打头面、作衣服,先包占下来,待日后迎娶。

    那老鸭儿见是相府送采的钱财,且极是势利,如何不喜,便每日大酒大肉,在院中耍乐。世蕃自是由白启常等相伴,每夜二更以后,便来院里偷宿,不提。

    这日夜间,严嵩召世蕃、严鹄、严鸿、严年等人至内厅聚议护丧归籍之事。严嵩道:“如今天气渐热,灵枢不可久停。且是落叶归根,自当早返故里安葬。我居朝中,日夜伴君,自去不得,东楼乃孝子,理当护丧归籍!”

    严嵩一语未毕,世蕃着起慌来。因心中思念前院中春姐、芳姐,恋恋割舍不下。且因重孝在身,未能纳娶,只恐自己一去,那院中人家,守不得信用,被另别个占去。再者丧居故里,自是百般苦楚,怎及京师终日任意玩乐,便着忙说道:“母亲生养之恩,永世难报,如今母亲病老,世蕃理应护丧归籍,以尽子孝。只是爹爹年迈衰弱,且又记忆不好,日夜伴君,主议朝事,恐有一时疏忽,无人补替。且朝中百宫,暗里怀私恨者甚多,只恐孩儿一去,仇人滋事作祟,居丧未了,转蹈危机,后果自不堪设想。”

    严嵩听罢,闭目沉吟半晌,一时难决断,又问严年道:“萼山何意?”

    严年见问他,只不好深言,模棱两可说道:“丧葬大事,理当孝子护行,才不违天伦礼义。只是老爷年迈,又多有御札下问,诸司请栽,当有公子辅议为好!”

    严嵩道:“东楼若留京时,只哪个可代行?”

    严鹄起身道:“朝中事大,倘有疏忽,祸及身家性命,岂是儿戏,还是父亲留京为好。护丧归籍,当由孙儿代行。”

    严嵩见如此,道,“这般也好,待我明自奏请皇上,再作定夺!”

    次日严嵩人内,上言臣只一子,且年已衰迈,乞留世蕃京中侍养,护丧归籍,请令孙严鹄代行。

    世宗准奏。严嵩退朝,言及此事,世蕃大喜。遂择之吉日,由严鹄扶丧,归故里而去。不提。

    且说世蕃自母殁丧归,恰似去了老大一块心病,道是再无拘管,愈发放纵,大肆快乐。只在丧日第二日,便招白启常、唐汝揖、王材三人入府,商量道:“虽是母亲丧归,再无羁绊,无奈仍孝服在身,便娶春姐、芳姐到府,须张扬不得,只是偷娶为好。”

    白启常笑道:“有我三人在此,哥只管放心,你便不出头时,有你美人搂抱便是了。”

    世蕃听了,满心欢喜,遂将两千两赎身银子与他,又将六十两银子谢了三人。当晚备了一顶软轿,使两个婢女提了灯笼,由白启常三人跟轿护送,自花园后门把两个婊子抬入府中。又收拾花园内楼上楼下各三间房,与她二人居住。自此白日素衣孝服,只向《金瓶梅》寻乐,夜间红绿锦被,又向新人求欢,日日衔哀取乐,易悲为欢,流连声色,酣歌狂饮。且那麻衣孝服,映着绿鬓红颜,愈觉俏丽动人。愈要俏,三分孝。果然如此。

    一日天气晴和,世蕃吩咐家人将后花园翡翠亭打扫干净,铺设围屏,挂起锦幛,安排酒席齐整,又叫了一起女乐来吹弹歌舞,请了春姐、芳姐两个新妾,又邀了白启常、王材、唐汝揖三人来饮酒,丫环侍女,两边侍奉。

    当下世蕃着孝服居上,春姐与芳姐,都带着银丝鬓譬,耳边一个佩青宝石坠子,一个佩红宝石坠子;俱着白纱衫儿,一个又是银红比甲,一个是翡翠绿比甲,又都是镶金边挑线裙子,左右陪定世蕃,正是红绿相映,益显白孝。白启常三人,两旁列座。一时传杯弄盏,花团锦簇。

    酒正酣时,白启常向春姐、芳姐语道:“对此美景,二位姨嫂何不歌一曲,以助酒兴?此时新人美酒,自是与住日不同!”

    两位新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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