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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78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
更新时间:2018-06-23 22:20:00
这么一个极好的新朋友呢?我认为,她们谈话,不外乎是谈论我,而且所有这些据认为是我干的极不愉快而又神秘的事情,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无疑已经全都知道了……我敢打赌,您也已经听到过这一类的故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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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文,“安葬时的悼词”之意。

    “听到过了。卢任指控您,甚至把一个孩子的死归罪于您。

    这是真的吗?”

    “唉,请别提这些卑鄙的事了,”斯维德里盖洛夫厌恶而且抱怨地推托说,“如果您一定想知道这件毫无意思的事情,什么时候我专门讲给您听,可是现在……”

    “还谈到了乡下您一个仆人的事,似乎这件事也要怪您。”

    “请别说了,够了!”斯维德里盖洛夫又显然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这是不是那个死后来给您装过烟斗的仆人……还是您自己讲给我听的呢?”拉斯科利尼科夫越来越气愤了。

    斯维德里盖洛夫仔细看了看拉斯科利尼科夫,拉斯科利尼科夫仿佛觉得,这个人的目光里好似电光一闪,刹时间露出了恶毒的微笑,然而斯维德里盖洛夫控制住了自己,非常客气地回答:

    “这就是那个仆人。我看得出来,您对这一切也非常感兴趣;我认为这是我的义务:一有适当的机会,就一一讲给您听,以满足您的好奇心。见鬼!我看得出来,我的确会被人看作浪漫人物。玛尔法・彼特罗芙娜对令妹讲了那么多关于我的神秘而有趣的事情,您想想看,为此,我该多么感谢我的亡妻啊。我不敢推测,她会产生什么印象;不过无论如何,这对我是有利的。尽管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自然会厌恶我,尽管我总是神情阴郁,那副样子就让人感到讨厌,她却终于可怜起我来,可怜起我这个不可救药的人来了。而当一位姑娘心里产生了怜悯,那么,当然,这对她是最危险的了。这时一定会想要‘救’他,想要开导他,使他获得新生,要求他有较为崇高的理想,开始过新的生活,从事新的活动,嗯,大家都知道,会有多少这一类的幻想。我立刻明白,小鸟儿自己飞进网里来了,于是我也作好了准备。您好像皱起了眉头,罗季昂・罗曼内奇?没关系,您要知道,事情没有什么结果。(见鬼,我喝了多少酒啊!)您要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总是感到惋惜,命运怎么不让令妹生在公元二世纪或三世纪,做某位王公、或者执政官、或者小亚细亚总督的千金。无疑她一定会是那些忍受殉难之苦的人们当中的一个,而且,当然啦,用烧红的火钳烫她胸脯的时候,她也会面带笑容。她会自己故意去受这样的痛苦;而在四世纪或五世纪的时候,她就会到埃及的沙漠里去,在那里住上三十年,靠草根、狂热和幻想生活。她自己只渴望并要求尽快去为什么人受苦,如果不让她受苦,大概她就会从窗口跳下去自杀。我听到过有关拉祖米欣先生的一些事情。据说他是个年轻小伙子,通情达理(就连他的姓也显示出,他大概是个教会学校的毕业生),那么就让他来保护令妹吧。总之,我觉得我了解她,并为此感到荣幸。不过当时,也就是说在刚认识的时候,您也知道,不知为什么,人总是较为轻率,也更愚蠢,看问题不正确,往往看不到实质。见鬼,她为什么长得那么美呢?这不是我的过错!总之,我这方面是从无法抑制的性欲冲动开始的。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非常贞洁,可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请您注意,我对您说的关于令妹的这些话,都是事实。她的贞洁也许达到了病态的程度,尽管她见多识广,聪明过人,可这对她是有害的。)这时我们家来了一个姑娘,叫巴拉莎,黑眼睛的巴拉莎,是刚从另一个村里搭车来的,她是个丫头,我还从来没见过她,――人长得很漂亮,可是蠢得让人难以置信:眼泪汪汪,号叫得到处都能听见,结果大吵了一场。有一次午饭后,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故意趁我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在花园里的林荫道上找到了我,她两眼闪闪发光,要求我别再缠着可怜的巴拉莎。这大概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谈话。我当然认为,满足她的愿望是我的荣幸,竭力装出一副惊讶和发窘的样子,总之,这个角色我演得还挺不错。于是开始往来,又是秘密交谈,又是劝谕和开导,又是请求和央告,甚至泪流满面,――您相信吗,甚至还流泪呢!有些姑娘的宣传热情达到了何种程度啊!我当然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命运,装作一个如饥似渴追求光明的人,最后还采用了征服女人们的心的最伟大和最可靠的办法,这个办法永远不会让任何人失望,无一例外,对所有人都绝对有效。这个办法是尽人皆知的,就是阿谀奉承。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直言不讳更难,也没有什么比阿谀奉承更容易的了。直言不讳,即使其中只有百分之一的音调是虚假的,那么立刻就会产生不和谐,随之而来的是争吵。而阿谀奉承,即使从头至尾全部音调都是虚假的,可还是让人高兴,听着不会觉得不愉快;哪怕这愉快有点儿肉麻,可还是感到愉快。而且不管阿谀奉承多么肉麻,其中却至少有一半让人觉得好像是真实的。对于各种不同文化程度的人,对于社会上的各个阶层来说,都是如此。就连贞洁的少女,也可以用阿谀奉承去勾引她。至于普通人,那就更不用说了。有一次我勾搭上了一个忠于自己的丈夫、孩子,而且严守闺训的太太,一回想起这件事来,就不禁觉得好笑。这件事是多么让人开心,而且多么不费力啊!这位太太品德当真是高尚的,至少自以为是这样。我的全部策略只不过是每一分钟都表示,我已完全屈服,对她的贞洁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厚颜无耻地奉承她,有时,只要能让她和我握一握手,甚至看我一眼,我就责备自己,说这是我强迫她这样做的,说她曾抗拒过,竭力抗拒过,如果不是我那么恶劣,大概永远什么也得不到;说由于她天真,不能预见到勾引她的阴谋诡计,无意中失身,自己还不知道,等等,等等。总之,我得到了一切,而我的这位太太却仍然完全相信,她是纯洁无瑕和贞洁的,始终信守她的责任和义务,而她的堕落完全是无意的。当我最后向她宣布,我真诚地相信,她也像我一样,是在寻欢作乐,这时她对我是多么生气啊。可怜的玛尔法・彼特罗芙娜也非常爱听恭维话,如果我想这么做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还在她活着的时候,就会把她的全部财产统统留给我了。(不过我酒喝得太多,话也太多了。)如果现在我谈到,对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也开始产生了同样的效果,希望您不要生气。可是我很傻,而且缺乏耐心,于是把整个事情都给破坏了。还在以前,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就有好几次(特别有一次)表示,很不喜欢我的眼神,这您相信吗?总之,我的眼里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不谨慎地燃烧起某种火焰,这使她感到害怕,终于使她感到憎恨了。详细情况用不着说了,不过,我们不再往来了。这时我又干了件蠢事。我以极其粗暴的方式嘲笑所有这些说教和请求;巴拉莎又上场上了,而且还不止她一个,总之,闹得很不像话。噢,罗季昂・罗曼内奇,如果您一生中哪怕只有一次看到令妹的眼睛,看到她的眼睛有时会像那样闪闪发光,那就好了!现在我喝醉了,整整一杯酒都喝光了,这没关系,我说的全是真话;请您相信,我梦见过这样的目光;她的衣服的响声也终于让我受不了了。真的,我想,我是发疯了,我从来也没想到,我会这样发狂。总之,必须和解;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您想想看,当时我做了些什么?疯狂能使人糊涂到什么程度啊!可千万别在疯狂的时候采取任何行动,罗季昂・罗曼内奇。我考虑到,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实际上一贫如洗,(唉,请原谅,我并不想这么说……不过如果讲的是同一个概念,用什么词汇不是都一样吗?)总之,是靠自己双手劳动生活,而且令堂和您也都靠她(唉,见鬼,您又皱眉了……),于是我决定把我的钱(当时我可以拿得出三万卢布来)都送给她,让她跟我一起私奔,哪怕逃到这里,逃到彼得堡来也行。当然啦,这时我还发誓永远爱她,让她终生幸福,等等。您相信吗,当时我爱她爱到了这种程度,如果她对我说:你把玛尔法・彼特罗芙娜杀死或者毒死,跟我结婚,那么这立刻就会实现!可结果是一场灾难,这您已经知道了,您自己可以想象得出,当时我得知玛尔法・彼特罗芙娜找到了这个最卑鄙的小官僚卢任,差点儿没给他炮制成了这门亲事,我简直气成了什么样子,――因为这实际上还不就跟我的提议一样吗。是这样吗?是这样吗?是这样的,不是吗?我发觉,您开始注意听了……有意思的青年人……”

    斯维德里盖洛夫焦躁地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他的脸涨得血红。拉斯科利尼科夫清清楚楚看出,他不知不觉一口一口喝下去的那一杯或者是一杯半香槟对他产生了病态的影响,于是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斯维德里盖洛夫让他觉得很可疑。

    “嗯,知道了这些情况以后,我完全相信,您到这里来,一定是对舍妹有什么打算,”他直截了当、毫不隐讳地对斯维德里盖洛夫说,想惹他更加发火。

    “唉,别再提这个了,”斯维德里盖洛夫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再说,令妹也非常讨厌我。”

    “她非常讨厌您,对这一点我也深信不疑,不过现在问题不在这里。”

    “您深信她非常讨厌我吗?(斯维德里盖洛夫眯缝起眼来,嘲讽地微微一笑。)您是对的,她不喜欢我;可是对夫妻间或者情人之间的事,您永远也不能担保。这儿总是有这么一个角落,对全世界始终是个秘密,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您能担保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一定会厌恶我吗?”

    “根据您谈话时使用的某些词句,我发觉,现在您对杜尼娅仍然有什么企图,还有一些刻不容缓、十分迫切的打算,当然,是卑鄙的打算。”

    “怎么!我随口说出过这样的话吗?”斯维德里盖洛夫突然非常天真地惊慌起来,丝毫没有注意那个显示出他的意图的形容词。

    “这样的话现在也随口说出来了。您为什么,譬如说吧,这么害怕?现在您为什么突然大吃一惊?”

    “我害怕和吃惊吗?我怕您?倒不如说您该怕我,cherami①可是,多么荒唐……不过,我喝醉了,这我明白;差点又说漏了嘴。酒,去它的!喂,拿水来!”

    --------

    ①法文,“亲爱的朋友”之意。

    他抓起酒瓶,毫不客气地把它扔出窗外。菲利普拿来了水。

    “这全都是胡说八道,”斯维德里盖洛夫说,把毛巾浸湿,按在头上,“我只要说一句话就能让您不再胡扯,使您的一切疑虑烟消云散。譬如说,您知道我要结婚了吗?”

    “这您以前就对我说过了。”

    “说过了吗?我忘了。不过那时候我还不能肯定地说,因为那时候连未婚妻都还没见过呢,只是有这个意图。可现在未婚妻已经有了,事情已经办妥了,要不是有刻不容缓的事情,我一定这会儿就带您去见见他们,因为我想听听您的建议。唉,见鬼!只剩十分钟了。您看看表,看到了吧;不过我要讲给您听听,因为这是件很有趣的事,我指的是我的婚事,也就是说,从某一点来看,――您去哪儿?又要走吗?”

    “不,现在我不走了。”

    “根本不走了吗?咱们倒要瞧瞧!我要带您到那里去,这是真的,让您看看我的未婚妻,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您很快就要走了。您往右去,我往左走。您知道这个列斯莉赫吗?就是现在我住在她那儿的这个列斯莉赫,啊?您听说过吗?不,您是在想,就是人们议论的那个女人,说是她家有个小姑娘冬天投水自尽了,――嗯,您听说过吗?听说过吗?嗯,这件事就是她给我办的;她说,你这样怪寂寞的,暂时解解闷儿吧。我这个人抑郁寡欢,枯燥无味,不是吗。您以为我很快活吗?不,我很忧郁:我不伤害别人,常常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有时三天也不跟人说话。可这个列斯莉赫是个骗子,我要告诉您,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等我觉得厌倦了,就会抛弃妻子,出走,我的妻子就会落到她的手里,她就可以利用她;当然是在我们这个阶层里,而且还要更高一些。她说,有个作父亲的,身体十分衰弱,是个退休的官吏,整天坐在安乐椅里,两年多没走动过一步。她说,还有个母亲,是位通情达理的太太,也就是妈妈。他们的儿子在外省什么地方任职,不帮助他们。女儿出嫁了,也不来看他们,他们这里还有两个年幼的侄子(自己的儿女还嫌不够),自己最小的小女儿还没念完中学,他们就让她退学了,再过一个月她才满十六岁,也就是说,再过一个月就可以让她出嫁了。就是嫁给我。我们上他们家去了;这多么可笑;我作了自我介绍:地主,鳏夫,出身于名门,有这样一些熟人,还有财产,――我五十了,她还不满十六岁,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谁会注意这种事?嗯,很诱人,不是吗,哈,哈!您要是能看到我和爸爸、妈妈谈话的情形就好了!真该花钱买票,看看我这时候像什么样子。她出来了,行了个屈膝礼,嗯,您要知道,她还穿着件很短的连衫裙,是个含苞未放的花蕾,她脸红了,红得像一片朝霞(当然对她说过)。我不知道您对女人的容貌有什么看法,不过照我看,十六岁这个年龄,这双还是小姑娘的眼睛,这羞答答的胆怯和害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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