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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72

作者:默默猴
更新时间:2018-06-23 22:11:04
的刀尸,这点连掌握培育关键技术的高柳蝉亦不得不承认。刚结束仪式、离开秘穹时,崔II月不免智识浑沌如幼儿,经过足够的休息,甚至能正常交谈行动,在战斗中也拥有出色的反应与战场决断。

    但古木鸢没想到他会对一名女子如此念念不忘,在神识刚被仪式狠狠蹂躏、脑中布满无数烧灼烙印的情况下,仍本能地唤起对她的思念,这是何其惊人的意志!说是“执念”怕也使得,可与其执刀之念、复仇之心比肩。

    所幸话才出口,崔II月堪堪用完最后一丝清明与体力,猛然仰倒,老人及时起身,将他接个正著,轻轻放落。

    不及额手称庆,咿呀一声,一团乌影随著晃开的门隙踅进了屋里。

    来人身形竟比巫峡猿更矮,体宽似只有一半,宛若幼童;全身裹入一袭乌氅,只露出一颗白发蓬乱的大脑袋,氅中身子佝偻,既像罗锅子,又有几分扫晴娘的模样,稽中带著说不出的诡异。

    更怪异的是他走路的方式。一跛一跛的倒还罢了,每一跛身子便往前一矮,肩歪颈摇,彷佛转至力竭、将止为止的陀螺,步履愈是轻快俐落,愈显形容殊异,已有几分不似人形;山林中夜行的魑魅魍魉,不过就是这样。

    这人踅入屋内,氅内忽伸一臂,抄起壁角的离垢刀,古木鸢竟不及阻止。但看他枯纠劲的左臂提起刀来,举重若轻,行走时歪跛失衡的身子,不知怎的不受沉重的刀器影响,睁著一只独眼凑近刀刃,虹色的刀板上映出半毁的苍老容颜。

    “没有外人,就别让我蒙脸了。”

    他端详刃口受损的程度,满意地放下,嘶哑的嗓音混著气声,像是肺上破了个大洞,又被生生揉作一团。“反正那厮也乱戴一气。难不成没有『高柳蝉』的面具,我就成了别人?”

    第百六三折 源始穹秘・燕子无楼

    不同于适才离去的冒牌货,此际现身屋中、手握妖刀的,毋宁才是货价实的“高柳蝉”。其怪异的身形及跛行的特征,兴许是他始终隐于骷髅岩的幽影深处,绝不在其他姑射成员面前出现的原因之一。

    古木鸢轻哼一声,迳自转身,确认崔滩月已沉沉睡去,仍不放心,趁火元之力逐渐平息,拈起针灸用的牛毛金针封住几处穴道,才将面具解下,信手搁在一旁。过程之中,高柳蝉始终立于他身后,是抄起离垢即能挥中的距离,古木鸢却毫不设防,轻易便将背门要害卖给了对方,不知是艺高胆大、欺其身残,抑或信任至深,全无猜疑。

    “忒快便回,看来是失败了。”

    他冷着脸道:“是对方身手太快,还是你早该服老?”

    高柳蝉鼻中出气,也拉了条板凳坐下,冷笑:“你让瘸子去跟踪两腿俱全的,还巴望着别追丢了,随便拉个人问问,这脑子还好不好使?”

    古木鸢默然片刻,才“噗”的一声笑出声来,旋又板起脸:“的确,怎么看都是我脑子不好使了,才该服老。可为了让那胖子跑慢些,差点毁我一具刀尸,蚀本之甚,这还不行?”

    “本来行的。”

    高柳蝉撩起乌氅,但见袍底以极小的角度,被斜斜削去一条约尺半长短的狭角。“要转出山坳之际,斜里忽来一刀,差点卸了我一条腿子―――是好的那条。我转念即退,没见是谁出手,自也没让对方瞧分明。那胖子早有准备,是我们低估他了。”

    换作古木鸢,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

    身为暗着,高柳蝉身上背负的机密,怕是十个巫峡猿也抵不上。逮着联络人,权舆未必痛痒;失却高柳蝉,古木鸢等若被掀了老底,不惟十数年心血付诸东流,权舆得其所欲,翻脸背约也非不可能事。

    巫峡猿多年来受权舆信赖,担任两方联系的桥梁,为古木鸢领导的姑射提供协助,无论武功心计,皆非泛泛,古木鸢未想轻易取之。此番设计,不过试试能否找到联系权舆的蛛丝马迹,得之天幸,不得自然,若非高柳蝉坚持追踪,原本古木鸢是打算自己来的。

    “好险的刀!”

    望着老搭档的袍角,台面上姑射的领导者喃喃道:“看来胖子那厢伏有好手,暂时莫轻举妄动为好。”

    高柳蝉却有不同看法。

    “那刀还欠了点火候,否则我足胫难保。且说不上高,之所以险极,乃出刀决绝、毫无犹豫所致,却是个刀动心止的主儿。我料他并未见我,一感应气机便即出手,偏又不带半分火气;若非顾虑胖子回头,或有人埋伏打救,原该当场毙了,以绝后患。”

    “最后两句我要写在墙壁上,烦你画押为证。”

    古木鸢正色道:“下回你再说我拿刀尸的性命开玩笑,我便指这两行壁书与你。”

    高柳蝉冷哼。

    “权舆麾下,岂有余辜!崔滩月他却干了什么事,合该家破人亡?”

    “你去问死在风火连环坞的赤炼堂帮众,看姑射麾下,何有余辜。”

    古木鸢并不激昂,甚至敛起了平日的讥讽冷峭,静静说道:“我不是劝你冷血。刀尸是我等复仇之根本,若『权舆』是你我推想的那个人,要除掉他可不简单,一个崔艳月且不够,下一个还不知在哪里;提升刀尸能为,是眼下最快的捷径。”

    “我以为刀尸是复仇的线索。”

    高柳蝉斜睨他一眼,并不领情。“藉此钓出权舆身,一举铲除,你这么认认地整治下去,便是权舆身败,世间仍有妖刀。你看看我,妖刀行世,留下的教训难道还不够?”

    “我没听错的话,你是在指摘我别有用心。”

    “你要是这种人,我头一个便杀了你。”

    佝偻的老人起身跛行,直至墙边,伸手抚着离垢那光滑如铁枪杆的刀柄。“你以为,自己是不会死的么?你以为在你死之前,能游刃有余地销毁这一切?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一出此门,便猝不及防死于某处?我们留于此地、留于秘穹,乃至散入江湖的那些……该如何收拾?

    “我没有一天不想着报仇。但报仇是私怨,狠辣可也,非情可也,我却没当自己是恶徒。在我看来,乘夜格杀一名先行动手的权舆麾下,算是复仇,把崔II月送进秘穹可不算。你要刀尸,为何不用我的法子?”

    古木鸢蹙起眉头,面色微沉,冷道:“你花忒多时间培育的种子,把江湖搞得天翻地覆;啥事都干,除了听从号令指挥之外。无法掌握的兵刃,锋利不过是伤人伤己而已,打造失败的武器,还能拿来对付谁?”

    【“枫】高柳蝉哼了一声,默然片刻,忽然笑起来。

    【“叶】“你嘴这么硬,毕竟没舍得杀他,是不是?”

    【“文】“你耳不算背的话,该记得我下了决杀令。”

    【“学】古木鸢冷哼。

    “连你自己面对面时都没下手,决杀个屁!”

    高柳蝉哈哈大笑。

    面色严峻的老人转开视线。“你要我杀,我倒是不介意动手。”

    “得了罢,别再玩这种假装坏人的把戏啦。光凭仇恨便能行事,你我早杀得满坑满谷,犯得着忒辛苦,一点、一点发掘线索,小心求证?不错杀无辜,正是我决定与你合作的原因。那小子你也觉得不错,是罢?承认这点有这么难么?”

    高柳蝉搁下离垢刀,转过头来,神情肃然。“咱们拆了那屋里的赝品,运将回去,我想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杀不杀得了权舆,都能教妖刀从世上绝迹。你莫继续在崔艳月身上进行秘仪了,往后几天叫上胖子,让他施针用药,先教崔家小子调养复原,届时能否派上用场,再看情况。”

    古木鸢眉头一扬。“那刀尸呢?你口口声声要善后,又不肯做恶徒、通通除掉一了百了,毁秘穹而遗刀尸,岂非矛盾?”

    “刀尸蛊斗,竞相称王,此乃天性。”

    高柳蝉嗤笑道:“剩下最强的一只,终是血肉之躯,为恶则天下共击,横竖是个死。要是济弱锄强,行侠仗义,即为天下苍生的福气,你我又何须发愁?你若放不下要趁早说,我才知看错了人。”

    古木鸢重哼一声,回头嘴角抑得有些过了,似生生落一抹笑意,扬起剑眉。

    “你对自己一手培养的刀尸,倒信心满满。”

    见高柳蝉笑而不答,揍他的心都有了,沉吟片刻,敛起戏谑神气,肃然道:“我会照你的意思办,世间,不能再有这般妖物。等我确认一事,以免错杀,之后咱们便毁掉秘穹,逼出权舆。”

    高柳蝉知他绝不轻诺,话既出口,便有贯彻到底的决心,心念一动,沉声道:“你在等央土那厢的回音?”

    古木鸢摇摇头。“传递讯息的密使该已出发,何时有信,非你我能左右。我已透过昔日锟鹏学府的同窗密友,安排与那人相会;中与不中,见面能增三成把握。在此之前,我得先去一个地方。”

    古木鸢的推测、疑虑,乃至掌握的讯息等,从未瞒他。然而高柳蝉却想不出,在与嫌疑深重的“那人”见面之前,有什么非去不可之处,足以决定是否毁去源始秘穹,以为正式向权舆宣战的鼓号。

    思虑所不能及,代表这是古木鸢新近得到的线索,又或一直以来,古木鸢并未意识到此处与妖刀背后的阴谋有关。高柳蝉不禁蹙眉:“什么地方?”

    “浮鼎山庄。”

    ***   ***   ***   ***   ***越浦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能提供质押借贷、换点银钱傍身的地方。大至庙宇宫观、客舍酒楼,小至街边的香药铺子、分茶食店,在客人手头不太方便时,多半可接受较灵活的兑付方式,由此更突显出当铺这一行的与众不同。

    在越浦,只打算换几吊钱应急的,千万别进当铺;出手太过寒碜,是会给当铺的朝奉叫人扫地出门的。让穷苦人当衣换钱、解燃眉之急的,在越浦通常不挂“当铺”二字店招,百姓都管叫“小押”,铺外布旗上画两串铜钱的便是。这种小型当铺反而不收贵重物品,免遭宵小觊觎。

    敢打出“当铺”之名招徕顾客的,清一色是资本雄厚、规矩森严的大店,打进门便祭出三高迎客I槛高、阶高、柜台高,通常门内都会放上一扇大风,以风水来说是财不出门,也防外人窥看,避免上门的当户尴尬。

    城南的惠和里、马道子街一带,是当铺的集中地,再往前走是金银铺子汇聚的宝畅里、天元寺,转个弯儿便到专卖字画古玩的永定桥市,以地缘来说非常方便。天水当铺自也不例外。

    当铺是开门做生意的,拜槛风之赐,顾客进门以前,也不知来的是谁,因此,当胡彦之大爷领着畏首畏尾、好似做贼的陈三五,大摇大摆晃进天水当铺时,柜上的朝奉透过窄小的防抢木栅瞧见,已来不及唤人关门了,本能地将柜门后的铁闩一拉,断了入柜的门道。

    “奶奶的,”

    胡大爷一看乐了,啧啧有声,拿食指一迳点着。

     ̄枫〃√

     ̄叶〃√

     ̄文〃√

     ̄学〃√

     ̄小〃√

     ̄说〃√

     ̄下〃√

     ̄载〃√

     ̄网〃√

    “你个小淘气!大爷都还没开尊口哩,这么怕我抢你?”

    那朝奉本是面色倏沉,听他一说,职业病发作,本能地陪小心起来:“这……哈哈,大爷您误会啦!这个……嘻嘻……哪能啊这是。顺……顺道带上、顺道带上的,没别的意思!哈哈、哈哈……”

    胡彦之摩挲下巴,怪同情地睨着他。“你脸挺有事的,哪儿扭着了?”

    “没……这个没有!决计地没有!哈哈哈……呜……呃……哈哈……”

    “不过,这回你对。”

    胡彦之一个箭步跨前,脸无声无息贴上小木栅,吓得朝奉猛然退后,柜里的簿册、算盘、文房四宝等掀落一地。“大爷是来抢你的。瞧好了啊!”

    哗啦一响,铸铁般的大手破板碎栅,揪住朝奉的衣襟,往外一拖,硬生生将整个人拽出柜台,犁着满地木碎拖至堂中。

    内室堂外涌进七八条大汉,此起彼落的呼喝声还没喊满一轮,全给胡大爷打趴下。他信手拎起堂上的桌椅几凳,种萝卜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就这么往背门一顿,桌脚插碎青砖、贯入土中,把人全固定在地上动弹不得。

    可惜屋里家生有限,才弄完一片,又有两名护院跨入高槛,胡大爷挥拳一阵暴打,转头却找不到几凳,灵机一动,抱起一只半人多高的珐琅嵌花瓷瓶,往其中一人脑门上砸落。

    “砰”的一响,伴随凄惨悲鸣,挨打的两腿一伸当场昏死,惨叫的却是那当铺朝奉。

    “那是海外传来、价比千金的掐丝骨胎双龙瓶啊啊啊!”

    “不忙不忙,还剩五百。”

    胡大爷抱起完好的另一只,照准了地下神情惊恐、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护院武师,对一旁看得发呆的陈三五努努嘴:“喂……喏……你他妈发什么愣啊!当票当票!”

    陈三五吓得不轻,给连喊几声才如梦初醒,毛手毛脚地摸出一张发黄的两折当票,小心翼翼递到朝奉鼻尖。那朝奉两眼始终不敢离开胡彦之手里的掐丝骨胎单龙瓶,老胡殷勤笑劝:“没事,啊?乖。瞧瞧,瞧瞧。”

    朝奉心惊肉跳,勉强分神乜了一眼,认出是前年的票子,上头龙飞凤舞、潦草难辨的草书正是自家手笔。当铺柜上书写当票,自来是越草越好,一来难以仿造,二来若旁人都看不懂,赎当之时闹出什么纠纷,当铺正好撇得一乾二净,都说票上有写,是当户混赖云云。

    “这位兄弟点当的物什,还在不在呀?”

    胡大爷笑咪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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