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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70

作者:默默猴
更新时间:2018-06-23 22:11:04
开门片,站直身子,掸了掸襟上木屑,随意拱手:“多谢凤爷手下留情。”

    诸凤琦省起他手里一直拎著酒酲,何来如此掌势?暗忖:“拳脚本他所擅,徒手逼战,是我过於托大了。”

    冷冷一笑,寒声道:“今日未携兵刃,没敢见识云总镖头的高招。他日有幸,还请云总镖头指点一二。”

    云接峰微怔,摇了摇头。“我已不是什总镖头了。”

    低声道:“……古无伦也不是废物。”

    迳入了房,掩上门扉。但听门外喧闹声又起,豪士们簇拥诸凤崎下了楼子,不知上哪找酒喝了。

    床里的美貌少女将一双晶莹如玉的裸足收进被里,忍著惊惧似的回瞪著他。

    那绝望的眼神活像是兽罟中垂死的小动物,单纯到不明白生命同尊严一样,从来就不是能靠他人施舍而得,前者消损并不能等量地换来后者。它们都是可以抛弃的,谁也不比谁重要,端看如何选择,如何自处罢了。

    他闩好了门1―这个动作令她更加害怕I把四只绣墩靠墙排成一排,扯下锦缎桌巾一盖,盘膝坐在因陋就简的便床之上,把酒酲搁在怀里。

    “你要走请自便,记得把门带上。只不过旁边几间房没门了,夜里灌风,别说我没提醒你。晚点她们送钣来,我会多要一份,你想待到什时候看你自己,起码诸凤崎拿我没辄。但,若是上头来要,你也别想我出面保你,该怎便怎. ”

    孟庭殊不相信他。事实上她不相信任何男人,从前不信,现在更加不信―――她恨透了那个对鬼先生居然抱持著一丝幻想的自己,愚蠢到觉得自己会被珍视、被怜惜,还奢望得到补偿,重新获得掌握力量的资格……

    世上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事。弱小的一方只能被蹂躏践踏,连抱持希望都是愚不可及,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悲哀的境地;省悟并接受,起码比那样的愚昧要稍稍强大一些。

    这个男人……或许只是喜欢用强而已。施点小恩小惠,品尝够女子感激涕零的泪水,再一把撕去伪善的假面具,恣意逞其兽欲,做著与其他男子并无不同的禽兽之举……能够预见自己的下场,令少女略微安心了些。反正就那样,饱受摧残的恐惧比起未知,终是比较友善的。

    她强迫自己去想另一件事,当作是消磨时间,直到男人露出淫贱可憎的面目为止。那些都再也不能伤害她。

    “……你为什不杀了他?”

    她轻声问。

    天罗香内四部教使毕竟和绿林好汉不同,其视灼灼,虽未见诸凤崎,门前的灰发汉子却没逃过她一双妙目,包括他那轻易返还敌力的手法,以及不过略微改变体势、即能一霎凝聚杀气的右掌I毋须扎实击中,酒酲迳往他面上一砸,那畜生就死定了。

    是云接峰自行松开了迫敌至极的形势,放了诸凤崎一马。

    为什?孟庭殊觉得答案并不难猜。狼偶尔也啃食同类,但它们并不经常如此。她认为这个问题或可加速他揭开伪装,让那个终将要到来的过程快点来也快些去。

    但初老的汉子只不耐地翻了翻眼皮。

    “我干嘛杀他?杀了他,又怎样?”

    “下回他要杀你时,你就这问他。”

    孟庭殊冷笑:“他逮到机会便再杀你。他只是太大意了,以为你并没有那厉害……他发的第二道掌,是预备杀你的。”

    “那就下回再说了。”

    云接峰耸肩,倒卧於铺了桌巾的绣墩,暗示她谈话就此结束。孟庭殊烦躁起来,他到底想干什?趁我睡著了再动手?还是他……

    有什见不得人的猥琐癖好?

    云接峰什的,全是骗人的罢?你了解自己冒名顶替的那个人?

    “我听过你的事。”

    她抱著痛揭疮疤的心思,忽觉有些快意,轻道:“那年在旃檀净院,抚司赵大人的儿子赵衙内见你夫人美貌,趁她独个儿进香时调戏了她,你气不过,便闯入衙内府里痛揍他一顿。古无伦是衙内的护卫,这面子无论如何搁不下,索性拦了你的镖,要求比武,却被你失手打I”“你再罗唣一句,便给我滚出去。”

    “我只是不明白,像云接峰这样的英雄好汉,怎会做了匪寇?”

    孟庭殊豁出去般,绷紧嗓音厉声道:“你是云接峰?是那个为爱妻出头、无惧权贵,不惜与靖波府四大世家之一的神武校场作对,也要争个道理的云接峰?那你就该知道诸凤崎那个畜生,为什不得饶他一命!”

    说到后来满脸是泪,末一句彷佛撕心裂肺似的,自身子里最深的伤口挤溢而出,用尽了所剩不多的气力,连继续呼吸都觉吃力。

    云接峰只是躺在绣墩上,一动也不动。

    “赵德予并没有调戏韵娘……我是说,赵衙内并未调戏我的妻子。”

    也不知过广多久,孟庭殊微微一颤,才觉身子发冷,适才红著小脸、绷直雪颈竭力嘶吼的那股血沸,已不知不觉褪去。房里一片死气,一如赖在便床上瞪著天花板、似连吼回去的气力也无的灰发男子。

    “那年我妻子小产,好不容易调复了些,到旃檀净院里拜菩萨。她求了什我不知道,她身边的丫鬟们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只说她的坏话。”

    云接峰闭上眼睛,声音低哑,听来和醉话差不了多少。

    云夫人于氏在旃檀净院上香时,突然昏厥,赵衙内恰巧经过搀了她一把,仅此而已。岂料由丫鬟之口传回云府,事情却变了样。

    “你夫人昏倒之际,为何不是她的侍女照拂,却要靠陌生男子伸出援手?”

    孟庭殊听得蹙眉。“你不觉得,这是件非常奇怪……啊!”

    忽闭檀口瞪大美眸,似是想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理由。―――她们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只说她的坏话。

    (这都是因为……嫉妒?

    “韵娘身子骨弱,常生病。偶尔她身体不适,又或月事来潮,就让身边的丫鬟来替。”

    云接峰露出自嘲般的苦笑,喃喃道:“一开始我也觉得这样不好。是从什时候开始,却成了理所当然之事,已记不清啦。”

    这就是所谓的“房丫头”了。对她们来说,主母柔弱可欺,若能把握机会,在姑爷耳畔掀掀枕风,说不定就有跃上枝头当凤凰的一日。况且男主人英俊潇洒、精力过人,便为多雨露,放话诋毁主母也是得一试的。

    孟庭殊自己便是精明强干的主儿,难想像“恶奴欺主”是何等光景,不过就连丫鬟都敢明著欺到主母头上,定是家教不严,才得如此放肆;思前想后,终归是男主人不好。

    “你让身体虚弱、才流产不久的妻子自行外出,怎不陪她一道?”

    “我那时忙著喝酒应酬,身边总有各种巴结的人,镇日不停打转,回到家要是没醉,差不多也就是上床睡觉的辰光。”

    云接峰闭目道:“东家授我镖旗、韵娘委身下嫁、兄弟跟随闯荡……他们都相信我能做一番大事,只是,我让所有人都失望了,变成他们最不想看到的,那种浮夸无聊、自以为是的混帐。”

    当时云接峰被身边人一起哄,面子挂不住,欲与赵德予理论。古无伦既是赵德予的护院武师,亦是江湖挚友,知这位镇海镖局的少年总镖头武功不凡,身分也非泛泛,唯恐受好事之徒煽动,故约他在靖波府最大的醉浮居酒楼一叙,当面把话说清楚,免生事端。

    “后来你们……没谈拢?”

    这事不仅跟传言大相迳庭,简直是南辕北辙,但不知为何,她却觉从这“冒牌货”口里吐出的所谓相,刺痛得异常实,就像拿刀一遍又一遍地剜著不曾痊愈的伤口,不由得听入了神。

    “我没去。我压根忘了这事,和人宴到午后。酒醒时,距约定已过了大半个时辰。有人跑去醉浮居瞧,说古无伦还在那儿傻等,不知谁说:『这下可好,调虎离山,瞧他赵府里还有哪个,能在云大哥手底走过两招!』又有一个说:『去你妈的!便叫姓古的他老子亲来,也不是云大哥的对手!』”就这样,云接峰在旁人怂恿下,果闯进赵府,痛打了赵德予一顿。事后古无伦怒不可遏,多次请与神武校场、镇海镖局均善的北武林耆老居间奔走,要向云接峰讨个公道,云接峰均置之不理,还打算藉著走镖到外地暂避风头,才有后头古无伦拦镖之事。

    “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会打死他。”

    云接峰喃喃道:“他很恼火,要讨个说法,却没有杀人的念头,而我当时只想尽快了结而已。我在牢里想了很久,终於明白:我一直都知道古无伦是对的,在这事上,唯一的混蛋只有我而已,我同俞老东家、韵娘,还有其他很多人一样,对那样的自己非常失望。打死他的那掌我用了全力,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后悔。”

    他离开北关道的草料场后,打听到妻子已然改嫁,对象竟是赵德予。

    抚司赵大人多年前致仕,赵德予的功名全靠自己,当年他在旃檀净院的偏院读书,为的就是进京赴考,如今已累官至户部员外郎。太宗的治绩之一,便是科举公平,他虽是东将军、昭信侯世子出身,平生却最恨荫官攀附;赵德予能有功名在身,足见不是只靠老父余荫的纨子弟。

    “我在牢里,写了封休书给我妻子,说是不想连累她,其实不过是在闹意气。我没有别的人可以伤害了,家里的食客、嬖妾早已风流云散,只有韵娘从来都不会拒绝我。一直都是我在纵容下人欺侮她,我自己就是那样。”

    云接峰淡淡说著,彷佛那都是别人的事。

    “从那之后,她便再没来瞧过我。出狱后我去了平望,远远瞧著赵德予扶她下马车,那天风雪很大,但跟北关道比起来简直像儿戏一样,我连眼都没眨,瞧得清清楚楚。她给赵德予生了个小女儿,赵德予扶她的模样,彷佛她还是少女似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那时,我忽然就懂了。赵德予当她是心肝宝贝,不计较她流过孩子、领了休书,而我,却连离缘这事都没问过她。不管世人怎说,我才是那个混蛋,一直都是。”

    ‘他低笑著,听来却像呜咽。孟庭殊忽觉心揪,满头灰发的汉子放落酒酲,转身面壁,向著她的背影或因蜷缩之故,并无站立时的高大,只觉残破荒凉。

    “你说云接峰是英雄好汉,怕是弄错了。若说我这些年学到了什,那就是世上并没有这多对不起我的人;我对不起的,要比这多得多了。”

    夜寒风紧,惊飞林鸟无数。此间距越浦城不足百里,荒僻至极,唯一一条联外的河道早已淤塞,水面生满横七竖八的芦苇,莫说舟楫,怕连个头肥大些的鱼都游不进来。

    离水道约莫里许的山坳里,矗立著几座废弃的砖房,顶穿墙圮,破落不堪,只居中最小间的那幢门窗俱全,紧紧闭起,缝中隐隐透出一抹奇异的晕芒,似乎屋中有人不断挥舞炬焰似的,但又不是非常明显,可见闭合之甚,不同一般。

    再走近些,会发现此屋无论窗门,皆是铁铸,黑黝黝地回映著钝光。在这般深山荒地,已无人迹的废弃建物上,何须花费重金,铸造坚实密合的铁门?兴许此际在屋外围,两名身著黑衣、头戴面具的夜行客,适足以说明一切。

    “无论看过多少回,炮制刀尸的过程总是令人叹为观止。”

    戴著蝉形面具、身形矮胖的那人喃喃自语。“……但你们造的这玩意儿顶用?不在源始秘穹那厢炮制,难保刀尸不会出什问题。妖刀离垢始终难以发挥威力,或与此有关。”

    身畔那高清瞿的黑衣人冷哼一声,转过一张尖喙飞羽的鸟形面具。

    “目前最管用的两名刀尸,皆非出自源始秘穹,你不觉得这很讽刺?”

    苍老的声”1- 1视绷著一丝烟硝火气,似抑著难以言喻的不忿,喉间如滚风雷。这当然是其来有自的。“巫峡猿,你三番四次坏我之事,又任意换戴他人之面具……有话就直说罢,如此廉价的轻蔑挑衅,岂非无聊得很?”

    说话之人,正是权领“姑射”众鬼的古木鸢。而身旁这名矮胖如肉球般的黑衣男子如他所说,该是六人中的巫峡猿^^虽然此人脸上戴的,分明就是高柳蝉的面具。

    “高柳蝉”耸耸肩。

    “我知你定然不满,心想戴戴高柳蝉的面具,你瞧在老朋友的分上,或能放我一马,轻轻揭过。看来,是难了。”

    古木鸢冷哼一声,并未接口,迸出眼洞的锐利目光令人难以迎视,似在说“我还在等你的解释”。

    即使是巫峡猿,也无法与这般锐目久持,转开视线,耸肩道:“你很清楚,我的行动,无一不是上头的意思。至於『为什』三字我从来不问,上头也不会说;你所有的质疑我都能为你带到,至於有无答案,即非我所能保证。我只能说,迄今我未接到停止支援你的通知,这当中的意思,恐怕得由你自行推敲球磨了。”

    “我也不来为难你。”

    古木鸢轻哼,冷道:“我要见『权舆』,让他自个儿向我交代。”

    巫峡猿耸肩道:“权舆说了,关於此问,他的回答是『时机未到』。该见你的时候,你自会知道。”

    古木鸢似乎并不意外,哼道:“你告诉权舆,再有下回,绝非这般易了。他闲得发慌,我还有若干待疏通之事,尽管来讨。破坏『姑射』行动,於他无一丁半点的好处。”

    “我会把话带到。”

    “还有,”

    老人利剑一般的目光划过视界,刹那间,巫峡猿只觉护体气自行调动,彷佛其目光不但有形有质,甚已直接作用於己身。若非他修为深湛,已至“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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