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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0

作者:默默猴
更新时间:2018-06-23 22:11:04
所言甚是。晚辈斗胆,赌的是琴魔前辈四十年的侠名与侠义之心,必不致错伤无辜。”

    魏无音冷哼一声:“妄入战团,自讨死耳!算是哪门子的无辜?”

    过了一会儿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抿嘴一笑倒转长剑,盈盈下拜。

    “晚辈水月门下任宜紫,给琴魔前辈请安。”

    魏无音将琴匣重新背好,斜睨鹿别驾一眼,迳自走到角落,坐下烤火。

    “牛鼻子,就看这位任姑娘的面子,在妖刀出现之前,你的脑袋权且寄脖颈上,小心照管,莫要掉了。”

    鹿别驾重重哼了一声,面色铁青,也不答话。

    他适才被那紫衣少女任宜紫一剑挥开,多少还是吃了急怒攻心、贸然出手的亏,真要动起手来,未必不是对手。只是在这个当口,多个敌人总不如多个盟友,况且许缁衣还未出手,老三任宜紫已是这般本事,这个掌门十年的大师姊岂是好相与的?

    眼下,看是不能打了。所幸魏无音未下杀手,倒在门外雨泊里的众道士次第苏醒,拄着刀剑一跛一拐回到殿中,就着火堆烤乾衣服。原本剑拔弩张的杀场面,转眼又陷入一片莫可名状的诡异静默之中。

    许缁衣静静打量着这一切,谁也看不出她优雅淡漠的外表之下,究竟在盘算着什么。“大师姊,我带金钏、银雪去外头瞧一瞧。”

    任宜紫凑近耳边,清脆的喉音甜嫩甜嫩的,压低时意外有些滞黏。

    金钏、银雪是师父捡回来的一对双胞胎,原本打算让她们照料师父起居,后来却赏给了宜紫做丫鬟,她与红霞都不赞成,但终究还是顺了师父的意思。

    这双姊妹花得师父亲自点拨过几年,除开三位掌院,内功剑艺算是第九代弟子里数一数二的硬角儿:一旦联手,连红霞也应付得吃力。带上金钏银雪,再不能拿安全做藉口了。

    “可外头下着雨呢!”

    许缁衣没管大庭广众,随手替她理着云鬓。

    “这里头也下啊!”

    任宜紫一指间,巧不巧的顺势让了开来,回头仍是一派娇憨:“大师姊,人家闷得慌。屋里都是男人,有股难闻的气味,我待着心烦。”

    没等答应,拧腰移步,便要迈出门去。金钏银雪齐望了许缁衣一眼,并立不动,两张一模一样的清秀小脸上看得出同样的犹疑。

    许缁衣神色淡然,轻声说:“也好,你就去后头看看罢。清出一条退路来,没准一会儿能用上。”

    任宜紫一停,转头笑道:“我就知道师姊疼我。师姊放心,全包在我身上罢。”

    脚步细碎,提剑迳往后进去了,婀娜款摆的背影引来无数目光,就连观海天门阵中也不可免。金银双姝低头匆匆尾随,眨眼便无踪影。

    水月停轩门下全是女流,在四大剑门中看似敬陪末座,实则不然。“红颜冷剑”杜妆怜是当今东海道坐三望二的顶尖剑手,名列天下剑榜《秋水名》等若挤进了当今剑客排行的前十位。

    除了剑术与美貌,杜妆怜挑徒弟、教徒弟的本领也是天下驰名。

    她的三名亲传弟子年纪轻轻,却都是四大剑门的响亮字号:二弟子染红霞武功卓绝,代师传艺逾七载,谁都知道“万里枫江”染红霞是水月门中最难缠的敌手。老三任宜紫十五岁上便代师参加十年一度的四门论剑大会,于朱城山指天台顶与三大剑门的首脑各对一招:剑上虽无定论,三人却一致公认杜妆怜是东海最具眼光的师匠,授徒的本领当世无双。

    许缁衣身为嫡传首徒,芳龄不过二十九,代掌门户却已近十年,水月停轩在她手里发展好生兴旺,杜妆怜得以放心闭关,不问俗事。人说:“抚剑欲谁语,东海三件衣。”

    把许缁衣与观海天门掌教“披羽神剑”鹤着衣、指剑奇宫宫主“九曜皇衣”韩雪色等相提并论,声威震动天下。

    四门联盟里,埋皇剑原该是合纵的核心,唯“妖刀”一说委实太谬,萧谏纸纵有三十年的清誉,望重武林,充其量也只能换来今日灵官庙一会而已。若无法证明妖刀的存在,不过是临老犯糊涂罢了,谁人理他的疯话?谈剑笏没有稳镇场面的能耐,剑却也派不出更像样的人物了,看样子连他自己也是半信半疑。

    惨遭沐云色毒手的十二名天门弟子中,还包括鹿别驾的义子,指剑奇宫与观海天门势成水火,若说百年来的明争暗斗是远因,凶案便是一触即发的导火线。

    水月停轩一名九代弟子昏迷不醒,算是四门中损失最轻微的,如能自外于两门恶斗,未始不是合算的代价。水月停轩能有今日之盛,不在吞掠之狠、拓展之速,那些专注“获得”的男子恐怕永远无法理解:其实断肠湖畔的园林基业、钱粮库禀,均来自许缁衣对“损失”的精细操作。

    此际许缁衣却有别样心思。

    她的目光,始终在铁笼上下盘桓。

    一旦殿外寒风微停,笼里散发的恶臭就如恶兽出闸,凶猛无匹的冲入鼻端、直窜脑门,摒息也难以顿止。谈剑笏里外踱了几匝,与鹿别驾、魏无音都说不上话,老远见了,按剑快步行来,团手作揖。

    许缁衣敛衽微福,两人并肩而立。

    “谈大人见过笼里的物事么?”

    见她主动攀谈,谈剑笏似乎松了口气,峭的轮廓稍见缓和。

    “没有。”

    “可知笼中所囚何物?”

    “不知。我刚从胜州回来,院里一片乱,很多事都不大明白。”

    许缁衣忍不住微笑,对他的率直倒是生出几分好感。

    白城山听说受妖刀侵袭,死了十来名院生,剑虽涉江湖,却是不折不扣的朝廷职官,隶属礼部辖管,典制比照谏院御史台,抚、修缮什么的都得写章递摺,飞马分报京里与东海道臬台司衙门,的确十分麻烦,非如江湖门派易与。

    眼见问不出底细,她话锋轻轻一转:“我见老台丞书札上的字迹有些弱,着实担心了一阵,可惜诸事耽搁,没能上山拜望。还在想今年七月的寿辰,要给老台丞捎几盒芝什么的。他老人家的身子骨还康健?”

    “身子安好。”

    谈剑笏难得微露笑意,未几又补上一句:“精神也好。”

    许缁衣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萧谏纸了。

    尽管印象中他一次比一次衰老,但那双眼却始终不曾改变。这些年她忙于门务,与剑那厢多是书信往来,至多让红霞亲上白城山一趟,但许缁衣知道萧谏纸决计没有随着年月增长,而变得糊涂昏聩。――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口出谬论、悖意孤行,萧谏纸到底想做什么?世上若有妖刀,又是什么能引将过来,令两门罢手,却杀不得放不得?

    “我虽不知所囚为何,但临行前我家台丞再三交代,宁可错放妖刀,不得失却此物。”

    仿佛看穿她的疑惑,谈剑笏微微摇头,面色凝重:“笼中之物若与妖刀一同现世,天下将陷浩劫!”

    第二折 残兵之殇 风雨断肠

    东海朱城山白日流影城,器作监少年穿过长长的岩道廊庑,来到整座城里最幽僻的角落。

    环绕着石砌的铸炼房四周,仿佛连空气都被烤得暖洋洋的,门罅里透着股逼人的旱劲。放眼东海三大铸号,“白日流影城”算是字号新的,不过新不代表粗疏,里外都讲规矩:此间的铸剑场非是壁打通、喧哗吵杂的大作坊,而是一座座独立的石造大院,远近都不挨一处。

    一位师傅开炉,得有八九名学徒伺候,起炉、烧料、敷土、锻打、淬火、打磨,各有各的照应,每道工序还须看准时辰下手,以免剑器沾染阴邪秽气,至为不祥。

    学徒里有天分、肯吃苦的,才能按部就班,从烧炭生火一路层层历练,听任房里的师傅支使教训,过了淬磨这关便算登堂入室,具备正式拜师的资格。这一折腾,少则也要十五年的工夫。

    少年迎着空气里炙人的滚热,沿曲折的岩道走过了器作监十一座铸房,来到最末尾的“辰”字号,额上居然滴汗也无,仿佛一切再自然不过。推开厚重的大门,锻打铁胎、红炭哔剥的声响骤然清晰,少年吸了口气,整整浆好熨平的衣襟袖口,撩衣跨过高槛。

    “妈巴羔子!你谁呀你……”

    精赤着上身的学徒凶霸霸回头,突然睁大眼:“耿照?”

    被称为“耿照”的少年咧嘴一笑,微露腆,白霜霜的牙被古铜色的黝黑肌肤一衬,倍显精神。

    “别嚷嚷,按规矩来。当心恼了狗叔。”

    话虽如此,众学徒仍是撇了工作,一窝蜂挤上前,有的伸手摸摸他的新棉衫,掩不住满脸艳:有的猛扑上来拧头扭臂,亲热得不得了。

    “都来瞧,执敬司的大红人!”

    “才两月不见,变了个人样啊!”

    “给俺们说说,都长了啥见识?”

    “见识?见识个屁!”

    当先那名学徒大笑:“咋久不回,准是搭上了姑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连说带蹭,手脚都没闲着,可比嘴皮子利索十倍。

    耿照个头不高,人单势孤,能是这群虎狼少壮的敌手?眨眼陷入十几只古铜油亮的粗胳膊里,被挟得歪脖子瞪眼,唧唧哼哼挣脱不出,呲牙乱叫一气。

    “吵什么吵!”

    蓦地一声断喝,众学徒噤若寒蝉,个个如中定身咒,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一名黄面鼠的矮小老人负手而出,尖声道:“这是我辰字号房里的规矩?执敬司的关条在哪儿?谁放人进来的?”

    嘴里骂着徒弟,一双细眼却斜睨少年,仿佛形容猥崽的还是别人,而非自己。学徒们簌簌发抖,没敢抬头回话。

    耿照定了定神,自夹层的衣囊取出一封对印黄柬,双手恭恭敬敬捧过:“弟子奉执敬司二总管的吩咐,往断肠湖一趟,行前要往长生园去会儿,请狗叔多关照。”

    狗叔一瞥关条,抬头“唔”了一声,其实他大字不识几个,也没啥好看。执敬司是白日流影城的中枢,关条不过是王侯府里的排场而已,打着二总管的字号办事,城里谁人敢阻?

    狗叔上下打量几眼,闲气似未出尽,转头大吼:“都给老子干活去!回头我一个一个验,哪只王八羔过不了关的,小心他一双腿子!”

    众人如获大赦,立时哄散。

    “你在前堂混得不错啊!”

    狗叔歪头背手,乜着一抹冷蔑,字字从鼻腔里挤蹦出来:“看这会儿……都能上断肠湖啦,不容易啊!二总管都让你干什么?洗衣煮饭、扫地擦桌,还是跟进澡堂搓搓脚,夜里上榻窝香香啊?”

    嘿嘿几声,说不出的猥亵卑琐。

    几个跟耿照不对盘的学徒听了,也跟着嗤笑,引来同侪怒目。

    耿照强笑:“狗叔别拿我开心啦。这是一点小小心意,从前多承关照,还请狗叔不要嫌弃。”

    递去一管小油竹筒。狗叔打量片刻,解封一闻,脸色微变:“湖洲的‘天雨香’?”

    耿照赧然一笑:“前日二总管一高兴,赏给堂上伺候的弟兄们尝尝,我糊里糊涂也分了二两。想想还是狗叔懂茶,别教我给平白糟蹋啦。”

    狗叔一呆,冲着窃笑的学徒猛瞪眼:“笑什么?一脸婊子相!”

    抄起马扎劈头摔去,砸得几人呲哇乱叫,兀自云山雾罩。

    “今儿……专程去园里看你七叔啊?不错不错。”

    顺风顺雨的将竹筒揣怀里,狗叔起了吊尾眼,摇着颗老鼠脑袋,神色大见和缓,口气也亲热许多:“你也算挺有心的了,阿照。”

    “倒也不是专程,还有公事。”

    “那别耽搁――”

    狗叔招来一名学徒,话没出口抬腿便踹:“带阿照去后头!你们这些个折死爹娘的,剥光了也学不到人家的半分乖!”

    辰字号并非城里的最后一进,整座白日流影城依山而建,在山背突出的峭壁平台上还有一座堆置煤渣败铁的隐蔽小院,房里都管叫“长生园”据说金铁若经反覆熔炼锻打,其中掺入莫名杂质、难以析净,铸剑师称为“铁精败坏”者,长置将生阴邪之气,污染洪炉砧锤,须淋上鸡血石灰,拌入炼剩的炭渣同埋深土,以避其秽。白日流影城埋阴铁的地方,便是这座距辰字号末进足有半里之遥的长生园。

    耿照让把守辰字号后门的守卫验了关条,独自攀上崎岖的盘肠小径。除开调任执敬司的两个月不算,十二年来他几乎每天都要爬上几回:山路在他离开的这两个月里变化不大,爬着爬着,往事重又涌上心头。

    耿照自小无父,母亲本是随营的军伎,继父则是从中兴军里退下来的老兵,隐居在王化镇外三十余里的贫瘠山村,开一间修犁补镬的打铁铺子,跟谁都说不上两句,得了个“耿老铁”的外号。耿照从小不怕火,三岁起跟着耿老铁敲敲打打,五岁上已能整出一片平铁。

    耿老铁拿着那片歪歪扭扭的铁片仔细端详,几天都没说话。

    某天早晨,他突然卖了拉磨的老马,再加上一条左腿换来的朝廷恩赏银扣,熔秤了整整五两揣在怀里,将耿照带上朱城山,向在府前做门房的昔日老官长一迳磕头,依然什么也没说。

    在耿老铁心里,或许只有朱城山上的白日流影城,才不致埋没了他的儿子。

    朱城山雄峙东海太平原,号称“沃野太平第一峰”自来便是天子封禅祭天的首选。自独孤氏于平望都城插上白马旌旗以来,朱城山便是本朝的宝地,太祖独孤弋于山上营建城塞,封予宗室,流影城主世袭一等昭信侯,领山下承恩、王化、怀远、天长四镇共九千五百余户食邑,岁岁免贡,恩遇备至。

    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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