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泽的嘴角抖动了一下:“我相信一定会的。”
说完之后,他便从吴野的旁边绕了过去,走出宿舍楼之后,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忽然有些恍惚,似乎很久都没有见过阳光了,他抬起头,眯起眼睛,看到了天空中高挂着的红彤彤的太阳。
他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前行,脸上载着一道疤痕,身上背着无数伤痕,可他的心底没有悲痛,也没有丝毫的波动,他甚至想笑,但笑容却始终浮现不到他的脸上。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从来不笑……或许并不是他们不友好不善良,而是他们背负了太多的伤痛。
在这家精神病院,不笑的人有很多,其中就包括那个身高马大的郑护士长。
余文泽等了好久,终于等到郑护士长从重病楼走出来,他立马迎了上去。
“郑护士长,我有话要给你说。”余文泽在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说道,同时他的脚步并没有停,继续往前走去。
郑护士长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过了身子。
“说。”郑护士长跟上了他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
余文泽忽然转过身来,顺势将手中的纸条放在了郑护士长的手腕上,低声道:“有人让我将这个带给你,你看过之后自然会明白。”说完之后,余文泽就朝着前方快步走去,就好像刚刚他仅仅只是在巡逻。
郑护士长将手腕上的纸条捏在了掌心,望着余文泽离去的背景,愣了许久。
阳光有些刺眼,她低下头,揭开了纸条,眯起眼睛,看起了上面的字。
可是,纸条上并没有字,而是画着一只小鸟。
郑护士长的眼睛紧紧闭了起来,嘴角因为控制不住的激动而颤动着。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耳边有个浑厚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圆圆……圆圆……”
她看见一只小鸟从脑海的黑暗中一掠而过,留下一串嘀啾的音符,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个身影将她揽住怀中,亲吻着她的额头,对她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后背又开始疼了,一瞬间疼痛就袭遍了全身,她紧咬着牙关,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后背,她似乎能感受到后背上一道道伤痕正在滴血。
“郑护士长,你怎么了?”
郑圆圆陡然睁开眼,看到章悦正在自己的面前。
“我没事……”她将纸张捏在掌心,直起身子,迈步往前,短暂的调整之后,她说道,“普通病区最近情况怎么样?”
“除了有几个病人不服从管理之外,一切正常。”章悦道,“护士长,你确定你没事,你都流汗了?”
“那个赵直怎么样了?”郑护士长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道。
“他没死,现在活得好好的,今天还帮我解决了一个棘手的病人。”章悦笑了笑道,“不过你为什么问他呢?”
“没啥。”郑护士长闭上了嘴巴,沉吟片刻之后道,“干活去吧,记得我们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要依靠院警。”
章悦偷瞄了一眼郑护士长,微笑道:“那是肯定的。”
郑护士长快步往前,朝着宿舍楼走去,章悦站在普通病区的阶梯旁,望着她那高大的身躯和有些摇晃的肩膀,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逝,随后闪身进入了普通楼层中。
郑圆圆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将房门锁牢之后,再次打开手中的纸条看了一眼,随后,她愤怒地将纸条撕碎,扔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郑圆圆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硕大的身躯在抖动。
“就这样不是挺好的……会一直这样下去的……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
她走到了镜子面前,颤抖着双手解开了自己上衣的纽扣。
泪花在她的眼眶中滚动,后背疼痛难忍,当纽扣全部解完之后,她缓缓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她半转过身躯,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的后背。
她那原本应该洁白的后背上,攀着一条一条干瘪的黑色的蛇,那些蛇不会动,那些蛇是死的,那些蛇是一道道隆起的沟壑,触目惊心。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五条,六条——
从肩部往下,到后腰处,一共六条。
她将胸罩摘下,滑落到了地上,被胸带遮住的地方,还有一条。
不多不少,一共七条。
这七条蛇,就是她身上背负的七重罪孽。
第79章 禁忌幽会
有时夜晚来得很慢,有时又来得太快。
郑圆圆在这样双重的体验当中迎来了这个夜晚,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迷蒙的夜色,翻来覆去,就像丢了魂,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她命令自己不去想,可偏偏脑子里全都是他的面孔,有些话从记忆深处汹涌而出,如同风暴一样袭击着她的心灵。
事情仿佛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却又好像近在眼前,在过去的那些煎熬的日子里,她想方设法地躲着她,可是说,她是成功的,她们很少见面,就算见面也装作不认识,或者干脆直接躲开。
为什么他要在现在来找她?给她送来一只小鸟?
这个小鸟曾经是他们的快乐源泉,让他们两个同样压抑苦闷的人相遇相交然后相恋……
那只小鸟已经死了,纸上的小鸟也被她撕碎了,过去的事情永远只能埋在心里,回不去了。
郑圆圆一遍一遍安慰着自己,但不知为何越是安慰,心中越是慌乱。
也许仅仅是一会儿,也许是几个小时之后,她从床上艰难地爬了下来,她穿上了鞋子,披上了一件外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月如钩,凉风拂面。
郑圆圆的双脚踩在地上,每走一步,都好像有千斤的重量,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路究竟走了多久。
模模糊糊中,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圆圆——”
郑圆圆的身子猛地一抖,还没转过身,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这一声叫喊一如往常,还是如此熟悉,她虽然早已不是一个恋爱中的少女,但此时此刻听见这声呼唤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神荡漾。
“圆圆。”身后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郑圆圆回过头去,望着那棵树下的高大身影,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那是一张黑色的脸,凝重的脸,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柔情。
“孔武……”郑圆圆喃呢了一声,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该来的。”
孔武低沉着声音道:“可你还是来了。”
郑圆圆压抑下自己的情绪,质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孔武平静地道:“你一直在躲着我,你知道这样做对我有多么煎熬,可你还是这么做了。”
郑圆圆忽然感觉有些生气:“因为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也不会发生什么!”
孔武:“你在欺骗你自己,可你知道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郑圆圆大声:“你究竟想干什么?!”
孔武:“我想和你在一起——”
郑圆圆愣了一下,这句话她似曾相识,这句话曾经让她感动到落泪,即使受到了严酷的惩罚也依旧心甘情愿,如今当这句话再次从他的口中说出的时候,她反而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哀。
郑圆圆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的萧索,她的声音也随之变低:“你知道的,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就永远不可能。”
孔武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凶狠:“就是因为他吗?!”
郑圆圆摇了摇头:“你还没看出来吗?根本不是他,是整个病院。”
孔武恶狠狠地道:“那我们逃出去。”
郑圆圆往前快速走了两步,怒声道:“不要说这种话。”
“那我们扳倒他……”
“你——你怎么了——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了——难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这是在寻死——”
“我已经忍了快十年了!十年,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我也快八年了,我快出去了,你知道的,我不能再犯错。”
孔武提高了音量道:“没有人可以活着走出去,只要你进来了,就一定会死在这,就算你的尸体也不会出去。”
郑圆圆握紧拳头道:“不可能的,他们说好的,我只在这干八年!”
孔武忽然冷冷一笑:“八年之后还有三年,三年之后还有一年,一年之后……你确定到时候你还是护士长,你确定他们不会找人来取代你,如果当你干不动或不想干的时候,他们有的是办法将你治的服服帖帖,甚至是杀死你。”
郑圆圆愤怒地道:“你在骗我——”
孔武压低声音道:“我没有骗你,因为我的期限就是八年。”
郑圆圆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可你现在还在这……”
“又是三年……”
“他们怎么可以随意毁约,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是罪人啊,被选中的罪人。”
郑圆圆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不是一个人对吗?”
孔武双目漆黑,望向夜空:“是啊,一群人,很大一群人,可以说是一个庞大的组织。”
郑圆圆咬了咬牙,往前又走了一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孔武:“要不是知道了,我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叫你出来——”
孔武忽然轻吸了一口气,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当中。
一阵冷风吹来,拂过他的面颊。
“思维空洞。”
孔武说出了这四个字,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恐,他硕大的身躯也在瞬间变得瑟缩了许多。
“思维空洞?”郑圆圆反问了一声,这四个字似乎有种奇怪的魔力,让她的思维一瞬间凝固了下去,过了许久之后,她神情有些恍惚地问道,“这家精神病院根本就不是治疗病人的地方对不对?”
“确实,那只是一个外壳。”孔武压低了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