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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29

作者:黄易
更新时间:2018-05-18 00:00:00
不能把握敌手虚实的感觉。忽然间,他首次发觉自己在两敌相对的生死时刻,失去了信心。

    水月大宗的心灵此刻提升至刀道的至境,这些年来,东瀛罕有人敢向他挑战,纵有亦是不堪一击之辈,正为了对手难求,他才主动由大将军处接过这任务来。

    对一个毕生沉醉刀道的刀法大家来说,没有比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更能使他体会到生命的意义。

    除了刀和国家外,没有东西是重要的。

    秦梦瑶和鬼王都是难得的对手,但他因着更远大的目标,不得不暂时把他们放过。现在眼前的黑榜高手,实力惊人,正是他试剑的对象。

    在这一刻,他感到天地完全在他的掌握里,在他的脚下,没有任何事物再能阻上他获胜。

    干罗六十年的搏斗经验岂是易与,纵是落在下风,仍有无穷尽的反扑之力,知道绝不能让这顶尖级的刀法大师蓄足气势,一声长啸,长矛幻出千百道虚实难测的幻影,狂风般往迫至丈内的水月大宗卷去。

    水月大宗长笑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

    水月刀忽然化成两把,抢入了漫山遍野而来的矛影里。

    干罗冷哼一声,千百道幻影合成一矛,化作电闪,同对方贯胸激射,恰在对方一处一实两刀之间。

    水月大宗想不到他矛法精妙至此,却是夷然不惧,水月刀一闪,乃劈矛尖之上。

    这次轮到水月大宗吃不住劲道退飞十步。

    干罗虽暂胜一招,却毫无欢喜之情,刚才一矛,已是位毕生功力所聚,若仍伤不了对方,以后休想再有机会。

    只恨此时对方刀气遥遥制着自己,想逃也逃不了,猛一咬牙,收摄心神,藉着优势,长矛若长江大海般,滔滔不绝往对方攻去。

    以水月大宗之能,在干罗这等高手全力猛攻下,也只有采取守势。

    只见水月大刀忽现忽隐,每次出现,都恰到好处地格着干罗精妙的杀着。

    十多招后,水月刀势逐渐开展,攻势渐多。

    干罗眼力高明,这时已察破水月刀法的精妙,全在其变幻莫测的速度。

    一刀劈来,其速竟可忽快忽慢,甚至连轻重感觉亦可在短暂的距离间变化百出,就若他的步法般诡幻。

    刀法与步法配合起来,遂成这无与匹敌的水月刀法,难怪他有信心向庞斑和浪翻云挑战。

    “锵!”干罗施尽浑身解数,才勉强以矛柄撞开对方横劈而来必杀的一刀。

    前方风声骤响。

    干罗连瞧一眼也来不及,长矛闪电标前。

    竟一矛刺空。

    干罗心知不妙,迅往后退,寒气贯胸而至。

    在这临死的时刻,干罗心头了无半丝恐惧,一声狂喝,长矛回打过来,一面凛然不惧的神气。

    “啪”的一声,水月大宗现身左方,腾出左手以掌缘劈在长矛上,水月刀化作白芒,往干罗左胸激刺。

    干罗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狂喝,猛一扭身,避过心脏要害,抛开六十年来从未离手的长矛,右掌封挡了对方左手的攻势,另一掌似若无力地拍在对方水月刀上,肌肉同时运功收紧,挟着水月刀,以水月大宗的劲力,刀锋入肉不到两寸便难再深进。

    两人同时剧震。

    干罗被他由刀锋送入体内的真气撞得离地飞跌,断线风筝般抛飞开去。

    水月大宗则给干罗受重创前的反击,震得差点奇经八脉真气逆攻心脉,指头都不敢稍动半个,就地而立,持刀姿势不变,只是刀锋染满干罗鲜血,一滴滴的淌往雪白的地上。

    干罗落地后一个踉跄,退了几步,才再站稳,脸上血色尽退。

    数道人影由四方山林扑出,往他移来。

    干罗知道这一刀虽入肉不到两寸,但对方惊人的刀气已经断绝了他体内所有生机,强提一口真气,倏忽间闪到崖边,冲天而起,先落到一株大树顶上,借力一弹,跃往对面山麓,转瞬不见。

    水月大宗这时调息完毕,追到崖边,看着黄昏前的山林,长呼一口气道:“好武功:干罗你是虽死犹荣。”接着向身旁的人喝道:“他绝走不远,给我追!”浪翻云这时独自一人在尚未开张的酒铺后堂,犹正自斟自饮,突然间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使这绝代高手立时色变,猛地立起。

    正取酒来的范豹吓了一跳,惶然问道:“浪首座,有什么事?”

    浪翻云双目神九四射,再震道:“不好:干罗有难了!”人影一闪,已渺无踪迹。

    剩下范豹一人呆捧着酒,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他喝酒喝得好好的,会知道有事发生在干罗身上呢o干罗离开了山林,在一望无际的雪地全速狂驰,朝金陵城奔去,鲜血不住由他身上淌下,在雪地上形成长长的斑迹。

    他的真气已接近油尽灯枯的阶段,恐怕难以支持回到鬼王府,就算死,他也不肯让头颅落到单玉如手里,更不能由倭刀割下来。

    后面四道人影愈追愈近,最快的离他只有十来丈的距离。

    出奇地他的心反而一片平静。

    这三年来他参透了生死的真谛,再无半点恐惧。

    眼前横亘着一个小丘,干罗别无选择,往上奔去。

    后方衣袂声起,敌人追至两丈之内。

    干罗的先天真气,已水月大宗一刀破去,逃到这里凭恃着的只是仅馀的一口元气,那还有力越过小丘,刚抵坡顶,真气转浊,低哼一声,眼看要仆坐地上,忽地全身一轻,竟来到了浪翻云怀里。

    干罗心中涌起与浪翻云由敌而友的深刻交情,心头一松,猛地喷出一口血,把浪翻云的衣衫染得血迹斑斑。

    “锵!”覆雨剑出鞘的声音在干罗耳旁响起,同时浪翻云无有穷尽的真气源源不绝偷入他体内,在熟悉的覆雨剑啸中,干罗感到随着浪翻云快速移动。

    惨叫声不绝于耳,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浪翻云的声音在干罗耳边叫道:“干兄!”干罗勉强睁开眼来,无力但欣悦地看着这肝胆相照的至友,嘴色逸出一丝笑意,道:“朋友:我要死了!”浪翻云双目射出骇人的神光,但语调乎静地道:“是不是水月大宗?”干罗微一点头,道:“水月大宗是单玉如的人,还有其它东瀛高手,不过已给你宰了四个。”

    浪翻云知道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他的命,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干兄有什么话要说?”

    干罗忽地精神起来,欣然道:“嘱燕媚好好养大我的孩儿,我手下的儿郎就由征儿统率。唉:在燕媚生孩子前,千万不要让她知道我的……”一口气接不上来,一代高手,就此辞世。

    浪翻云抱起干罗身,仰天一声悲啸,朝金陵城狂奔回去。

    就算单玉如有千军万马护着水月大宗,他也要斩杀此獠于覆雨创下。

    天地间再无任何人事,可改变他这决定。

    生生死死,生命为的究竟是什么呢?

    自惜惜死后,他不断向自己问这个问题,但身边的人仍是这么一个继一个的死去。

    干罗的身体开始转冷。

    为何前一刻他还活着,这一刻生命却离开了他。

    其中的差异是什么呢?

    恐怕要到自己死亡时,他才能经历其中的奥妙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境回到止水不波的道境去。

    四周尽是茫茫白雪。

    第24卷门掩黄昏第七章斯人已去

    第24卷门掩黄昏第七章斯人已去

    韩柏抱着小雯雯,和左诗等看着婢仆,她们拣拾好简单的行囊,准备坐车往码头登船。依依之情,不在话下。

    表王正式知会了朱元璋,所有府眷婢属和大部分家将先一步撤离京师。朱元璋心中自然晓得是什么一回事,但亦不敢在这时刻触怒鬼王,还欣然通知了所有关防,着他们放人。至于他是否会派人袭击船队,那要老天爷才晓得了。

    左诗等都知非走不可,只好然然接受这安排。反是金发美人夷姬怎也要留下侍候韩柏,最后才由虚夜月把她说服了。韩柏的爱马灰儿,亦被安排一道离去。

    比姿仙本也不肯离去,但若她不走,谷倩莲便怎也要留下来,结果她唯有含泪答应。岂如年怜丹战书送至,不要说谷姿仙和谷倩莲,使得玲珑都硬要留下来。

    戚长征的娇妻中,只寒碧翠一人不走,宋楠亦须和乃妹一道离开。

    车队开出后,鬼王府立时变得清冷了许多。

    码头泊了五艘坚固的大船,在日落的昏黄里,近千府卫不住把货物搬往船上,朱元璋还派了一营禁卫来负责打点帮忙,又有水师的三艘战船护航,声势浩大。

    目的地是离此二百里兰花县的无心别府,鬼王名义上的隐居地。

    韩柏与左诗等一一话别后,身旁响起七夫人于抚云的声音道:“韩柏!”韩柏整日忙得团团转,差点把她忘记了,大喜转身道:“七夫人!”于抚云向他打个眼色,避到一辆空的马车旁,低声道:“抚云有喜了!”韩柏差点要伸手摸她肚皮,幸好及时克制着这冲动,喜动颜色道:“我早猜到乖宝贝有了我的孩子!”于抚云一呆道:“你唤抚云作什么?”

    韩柏还以为记错了,尴尬地搔头道:“不是乖宝贝,难道是亲亲宝贝,又或心肝宝贝。那天不是你要我这么唤你吗?”

    于抚云玉脸飞红,忸怩道:“那时怎么同理:人家给你迷得神魂颠倒,现在想起来都要脸红呢,还是叫人家小云好了,尊信总爱那么唤人家的。”

    韩柏清醒过来,知道于抚云始终仍只是对赤尊信一往情深,现在得回孩子,什么恨都消了,故赤尊信在她心中的地位又恢复过来。

    他这人最不计较,亦代赤尊信高与,笑道:“迟些我才来找你,但要记着保重身体!”于抚云欣然道:“好好照顾月儿,小云懂得打理自己的。”

    这时有婢女来唤,千抚云娜去了。

    韩柏来到码头前凌战天等人处,这是最后一批上船的人了,这时他才知道小表王亦随船出发,韩柏大为放心,有他在,便不会发生指挥不灵的事了。

    虚夜月由船上跑下来,道:“你们还不上船?”

    众人都卖了这娇娇女的账,匆匆上船。

    最后连正与戚长征和风行烈密斟的翟雨时、上官鹰和凌战天也上船后,船队扬帆西驶,没入茫茫的暮色里。

    铁青衣松了一口气道:“好了,回府去吧!”谷姿仙向韩柏问道:“范大哥到那里去了?”

    韩柏见她也跟左话等称范老贼做范大哥,颇感有趣,笑道:“你说范老头吗,除了偷鸡摸狗,他还有什么事可做。”

    比姿仙还以为他在说笑,瞪了他一眼,不再问他。

    韩柏见站在寒碧翠旁的戚长征脸色阴沉,以为他舍不得娇妻,笑道:“老戚:听过小别新婚吗?”

    岂知戚长征心事重重道:“小子你误会了,不知如何,由刚才开始,我不时心惊跳,似有大祸临头的样子。韩柏先想来他和鹰飞的决战,但旋即想起干罗,立时涌起不祥感觉,脸色大变。众人一呆,眼光全集中到他身上。虚夜月关切道:“韩郎:什么事?”

    韩柏干咳一声,掩饰道:“没有什么。”

    转身想走时,戚长征一手把他抓着,急道:“快说!”韩柏无奈道:“干老去找单玉如,凌二叔,告诉你吗?”

    众人脸色齐变。

    戚长征呆了半晌,一言不发,朝坐骑走去寒碧翠自是追在他旁,风行列等亦深知他性格,恐他直闯皇宫找单玉如晦气,慌忙追去,最后只剩下铁青衣、韩柏、虚夜月三人,还有一众府卫。

    虚夜月怨道:“不要说出来嘛:小戚今晚还要和鹰飞决斗。”

    铁青衣看到韩柏颓丧的样子亦感难过,道:“先回鬼王府再作打算吧:或者干老没有事呢。”不过听他语气,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武林中人终日刀头舐血,最讲感应和兆头,尤其韩柏身具魔种,更不会有错。

    虚夜月道:“铁叔先回去吧:我答应了霜儿要把韩郎带往道场见岳父哩。”

    铁青衣点头去了。

    两人虽心情大坏,亦唯有上马驰往西宁道场去。

    干罗的遗体,安放在金石藏书堂主堂中心一张长几上,换过了新衣。

    他脸色如常,神态安详,只像熟睡了。

    浪翻云坐在一角默然地喝着清溪流泉。

    表王虚若无站在这相交只有数天的好友遗体之旁,冷静地检视他的死因。

    七年前道左一会后,浪翻云到京多时,今天还是首次和鬼王碰头。

    若非干罗之死,两人说不定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表王一生面对无数死亡,早对世事看化看透了,心中虽有伤感之情,表面却一点不表露出来,轻轻一叹道:“水月大宗深藏不露,但这一刀却把他真正的实力暴露了出来。”

    浪翻云点头道:“所以干兄才怎也要撑着回来,好让我们知道水月与单玉如的真正关系。”

    表王眼中精芒一闪,沉声道:“浪兄今晚仍打算到皇宫去吗?”

    浪翻云哑然失笑道:“当然哩!”鬼王嘴角逸出笑意道:“好!”接着轻轻一叹道:“虚某真的后悔学懂术数和相人之道,那使虚某无端多了一重负担和折磨,生命已是充满了无奈和痛苦,虚某还蠢得要自寻苦恼。”

    浪翻云大感与趣问道:“命运真的丝毫不能改动吗?”

    虚若无伸手抚上干罗冰冷的脸颊,正容道:“说出来实在相当没趣,命运一是有,一是无。若有一人的命运能改变,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其它所有人的命运亦会因应改动。唉:虚某早看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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