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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鬼古女
更新时间:2018-04-23 09:00:00
看见黑暗中窥视的眼睛。

    她随即发现自己的多虑。邓潇仍不松手,牵着她,走到船尾附近的一个楼梯旁。原来真正的晚餐设在底舱。

    下楼梯的时候,那兰的手重获自由,但她心头一片茫然。

    邓潇用情之深,如病入膏肓。但是,有几人能不为之感动?曾在一刹那,那兰想,就让他把我当作邝亦慧,只要他能拾回快乐的感觉。

    叹,自己还是个无可救药的浪漫派。

    底舱虽然远谈不上阔大,但别有情致,天蓝色四壁,居中一张小桌,桌上长烛荧荧,高腰酒杯,款款邀人醉;菜已上全,看上去清淡而精致。那兰只认出了一道鲈鱼,别的菜,如果没有介绍,她只有无知者无畏地吃下。

    一名侍者离开后,底舱里再无第三人。邓潇替那兰拉开靠椅,请她落座,彬彬君子之风。耳边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这时只要一合眼,就可以全然忘却,自己不过是一只小小飞蛾,粘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网中。

    可惜,那兰没有合眼,记性也很好。

    “谢谢你的盛情,”那兰与人交谈,喜欢直视对方双眼,是个为人称道的好习惯,但此刻觉得是个大大的缺点,因为邓潇深深幽幽的眼睛,更像两只黑洞,将一切目光无情地吸引过来,熔在其中。“你的精心安排,一切都那么美好……可是我还是想先问问那个不美好的问题。”

    “秦沫?”

    那兰点头。

    “的确很不美好,甚至惨不忍闻。要不我们先吃,以免影响食欲。”邓潇也盯着那兰,为她斟上半杯白葡萄酒。

    “如果真那么惨,到影响食欲的地步,那么吃后再谈,会不会令人作呕?”

    邓潇轻叹一声,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听你的……和你在一起,当然总是听你的。”

    这话,一定是说给邝亦慧听的。这个可怜的家伙。

    好在邓潇的思路不是一般的清晰,他起身到舱房角落的一只贴壁小几上取过一个信封,递给那兰,说:“你自己看吧。”

    信封里是一张放大后的照片,那兰一眼认出,照片上的女孩,明艳如花,青春逼人,正是秦沫。她的笑容,从心底眉尖溢出来,散播在身外,仿佛她的世界里,容不下哀愁,听不见哭泣。

    想到那夜地下室的见闻,那兰几乎要下泪。

    “这是她刚入江大时的照片,那时候她开始业余做模特,在江京各高校间已经颇有名气。我听说,当年提起秦氏兄妹,不会说秦沫是秦淮不知名的妹妹,而是说秦淮是秦沫不知名的哥哥。”

    那兰叹息:三十年河东河西。她仍端详着秦沫的脸,说:“这照片……这秦沫,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我当然亲眼见过她,我的意思是……”

    “亦慧。”

    那兰一惊,抬眼看着邓潇,随即明白他的意思:“真的是,她的这张照片,和那天你给我看过的邝亦慧的照片,两人的笑容,神态,极相似。”

    “还有……”

    “还有?”

    “如果你现在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照一照,会发现……”

    那兰又叹:“这样的说法,我听了好多遍了。”

    “听厌了我就封口。”

    “你继续说吧,她为什么……”

    “强奸。”

    那兰的心一沉:“她是性侵受害者?”

    “而且很严重,严重到她自此精神失常。”

    那兰虽然粒米未进,却也有了作呕的感觉。人心里,为什么总藏着那么多的恶魔?有了那夜地下室里看到的印象,她不忍再看秦沫那曾经能化解冰雪的笑容,将照片收回信封,手撑着头,良久后说:“一定是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段,许多性侵受害者……”

    “秦淮显然尽了最大努力,报案后就一直在积极为秦沫治疗,但是性侵案受害者的愈合,你应该比我清楚,治疗之外,还取决于受害者本身……秦家,如果你仔细研究一下,本身就存在一些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邓潇没再说下去,显然,他并非是个爱好家长里短的人。但那兰立刻想起了宁雨欣曾告诉过她,抚养秦淮长大的姐姐,是坠楼自杀,说不定也是有精神障碍。

    那兰问:“凶手被抓了吗?”

    邓潇摇头:“秦沫本人无法指证、甚至描述凶手的情况,这个案子,和很多强奸案一样,一直没破。具体案情,如果你有兴趣,我还要费点力气才能找到。”

    那兰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做全职警探,摇头说:“知道了她生病的原因,我或许能帮上她。”

    “亦慧当初一定也有同样的想法。”邓潇长吁,“然后她就陷进去了。”

    第二十七章替身

    那兰想问,陷进什么去了?脑中立刻冒出“秦淮之水浊兮”,于是她改问:“你怕我也陷进去?”

    “你刚才看到了秦沫的照片,看到她和亦慧的相像。我想,秦淮追求亦慧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两人的相像。”

    那兰皱眉:“你是说,秦淮有恋妹情结?”

    邓潇说:“信封里,还有一张照片,只不过很小,沉在最底下,你刚才大概没注意到。”

    那兰狐疑地瞟一眼邓潇:“原来你也会卖关子。”果然,信封的最底下是张黑白小证件照。

    一个青年女子,朴素而秀美。

    那兰有些明白了,说:“这是秦淮的姐姐?”

    “秦湘,湘江之湘。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秦淮的双亲死得早,是秦湘,长女如母,拉扯大了秦淮和秦沫。”

    “你是说,秦淮有恋姐情结,或者说,恋母情结?”那兰仿佛在读一本天方夜谭的姊妹篇。

    邓潇耸耸肩,举起酒杯,说:“向心理学致敬。”看那兰没反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只是瞎猜,在江京晃荡三年,我还不敢说已经变成了弗洛伊德。”

    那兰真想提醒他,四年的心理学专业学习,弗洛伊德的理论,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如果邓潇这“非专业”的推论成立,她忽然有些明白,秦淮碰巧“找到”她和宁雨欣做助理的原因――一种对邝亦慧的替代。她打了个机灵,勉强笑笑说:“谢谢你的这么多帮助,其实是给了我一个有趣的课题,怎么帮助秦沫恢复。”

    邓潇仿佛吓了一跳的样子,关切地看着那兰:“不要开玩笑……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刚才是一直在劝你,不用再去秦淮家了!”

    这是什么样的跳跃性思维?那兰回想两人二十分钟的对话,没有一处提到是否要再去秦淮家的问题,她问:“好像也就是几天前,你‘劝我’去秦淮家‘卧底’?”

    “情况有了变化。”

    “什么变化?这几天,我只是发现了秦淮的一些半公开的秘密――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的所谓秘密――好像没有遇见别的变故?”

    “是我的变化。”邓潇又开始直视那兰,深深的眼睛,痴痴的目光,那兰心惊,心动,预感着一种万藤缠绕的心情。“几天前遇见你,你只是个陌生的女孩儿,我希望你成为我的线索,帮我找出秦淮不可告人的隐秘。但也就是那么一面后,分开的这几天,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才发现……”

    停!暂停!那兰在心里叫着,千万别告诉我你爱上了我,你在我心中的“光辉形象”,完全在于你对邝亦慧的痴情……那兰忽然明白了,打断说:“你对邝亦慧的思念,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邓潇一震,一脸茫然:“你说什么?”

    “我和邝亦慧,神态举止,都有想像之处,你遇见我,好像遇见了邝亦慧,所以这几天我离开,你感觉在和邝亦慧分别。我到秦淮身边,你怕秦淮也有同感,看我像邝亦慧、像他的姐姐,所以会追求我,结果,我也会像邝亦慧一样,对他倾心,于是你会失去我……其实你心中,失去的不是我,而是再一次失去邝亦慧。”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去秦淮的小岛,而是留在我身边,这里也有个病人,你刚做的诊断,他在等着你的治疗。”他身体前倾,努力遏制着不去握那兰的手,柔声说:“你说的对,思念是一种病。”

    桌上两支长烛,必然用的是上好蜂蜡,无泪,但在它们温软火光中,那兰却看见,对面那双深幽双眼中的水光。

    就在那一刹,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要被那烛火化成一腔柔情。就在那一刹,她想说,好,我留下来陪你,直到你的病痛痊愈。如果不小心爱上了你,就算是我没有做好职业病防护。

    但她随即想到了宁雨欣,想到了五尸案,想到了秦淮。

    想到了秦淮?想到了两条并排挥起又划下的手臂,默默的、转瞬即逝的灵犀。想到了他的笑容。

    “我想帮你,”那兰说,“可惜,我不是真正的医生。”

    “有我这样的病人,你一定能成为一名好医生。”邓潇还在努力,但那兰已起身,她害怕继续被那双眼融化。邓潇笑了:“你至少可以填饱肚子再走。”

    饭罢,邓潇执意要送那兰到湖边,那兰却执意要自己搭公交车到绿坞世家。

    六七名候车者之间,那兰长舒一口气,觉得安全了许多,舒适了许多。

    “我也为你松了口气。”苍老而流畅的声音,最初在古老梅县里听见,似乎是《那兰漫游险境》的序曲。

    她这才发现,站在身边的一位老人,是樊渊。

    那兰苦笑笑招呼:“樊老,我没明白您话里的玄机。”

    “什么玄机,大实话而已。我虽然没有亲历现场,也能猜到一些你们谈话的内容……你没有答应小潇的……求情,成为一个替代品。明智的决定。说实话,如果你答应,留在他身边,我百分之百相信他会千分之万地待你如掌上明珠,但以后呢?这对你公平吗?永世做一个人的替身。”

    那兰说:“您放心,即使为了邓先生本人着想,也还是不应该用任何永久的替身。他应该自己走出来。”

    樊渊叹道:“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像我们这样了解小潇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凡事做得很‘钻’的孩子,所以他一旦钻进去,有时候很难钻出来。”

    “我不是医生,完全是非专业的判断,他有心理疾病的苗头,比如强迫症。”

    “不是苗头,而是重病。”

    “对强迫症可以有替代疗法,但替代品不能是病源的相似物,而应该是相反的东西。比如说,要想替代掉邝亦慧,必须用毫不相干的人或事物,比如,培养一个新的爱好,强烈的迷恋的爱好,或者,一个新的情人,没有任何邝亦慧影子的情人。”

    樊渊点头说:“他的医生不是没有试过,但小潇这个孩子,意念特别强,他认准的事,外来的影响很难改变。”

    “所以他一旦认定秦淮是导致一切悲剧的源头,就会尽力证明秦淮的罪孽。”

    “既然说到秦淮,你怎么看他?”樊渊像是顺便提起。

    “他的秘密,比国安部都多。”

    “其实,你想想,哪个人的秘密,都有那么多,秦淮只是个普通人。”

    “那您的意思,我不需要再……”

    “你要为自己的安全和未来负责。”

    那兰点头,为了自己的安全和未来,她还必须低头前行。这意味着,她还要逆水而游,游到那个神秘的湖心岛。去接受更多的秘密。

    “恭喜您,跟踪着我,找到了漂泊的邓潇。”那兰的话听上去是揶揄,但并无太多抱怨的意思。

    樊渊目光中有一层浓重的忧虑,他说:“我们在一生中,都多少会有遗憾,我的最大遗憾之一,就是忽略了小潇的情感问题……你瞧,我这个人讲究愚忠,也为此自豪,我为报恩,给邓家贡献了能做的一切,希望自己的努力能有好结果,所以小潇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那兰忽然领悟了“忠心耿耿”的定义,樊渊、方文东,世上真的还有这样的人物。樊渊居然会将邓潇的持续伤心当做自己处理邓家内政的失败。看着他落拓颓丧的神色,那兰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问:“既然我们交了心,您不妨告诉我,上回宁雨欣找到您的目的……”

    “你既然已经猜出了,何必要再逼我说……是的,她接触了小潇,想了解他的为人。”

    那人看着那兰在江边等公交,感慨万千。让这样的女子,尤其在和富家帅哥华丽见面后,无奈地等着公交,简直是人间悲剧!

    她身边多出了一位瘦瘦的老头。两人开始交谈。

    啊,好像是他。樊渊。这个老滑头也到江京来了。

    看来,这戏越来越好看了。可惜,自己还是只能暂时在幕后,躲开聚光灯。

    当然,到最后,我是最闪亮的那颗明星,我的刹那光华就是那致命一击。

    那兰换上潜水衣,走出奥德赛,迎接她的是无尽黑暗。蛙虫的低鸣浅唱清晰可闻,但她忽然觉得很寂寞。寂寞像双眼,目不转睛盯着她、温柔盯着她,是邓潇的眼。

    她忽然能感觉到邓潇的落寞,发自内心的感受。她觉得此刻自己也是最无助的人――邓潇失去的是爱人,她失去的是方向;邓潇需要一个替代的爱,她需要一个哪怕是模糊的方向。

    “需要带路吗?”

    那兰一惊。一个和黑暗融为一体的黑影缓缓向她走过来,原来秦淮早已等在这儿。

    “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我自己可以摸到你的蜗居。”那兰心头一舒,此刻,她丝毫不介意有人相伴渡湖。

    秦淮说:“我也和你说过很多遍了,你一个人游这么远,我不放心。何况……”

    那兰暗暗叫糟,他又要胡说什么了?她瞪了他一眼,黑暗中不知是否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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