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上万本全本小说供您下载阅读。
最新网址:www.shukuge.com

分节阅读 62

作者:高阳
更新时间:2018-03-14 06:00:00
得远远地保持警戒。徐海便移一移椅子,解释连春所“学”说的那几句话。

    “必是仓猝之间,没有纸笔,无法写信,又不便明说,怕万一泄露,所以阿狗说了几句隐语。意思是很清楚了。‘下棋赌钱’,表示平静无事;‘喝酒’表示蠢蠢欲动――”

    “慢点!”胡完规插嘴问道:“这是不是你们约好了的隐语?”

    “虽未约好,也等于约好。”

    徐海将他教阿狗观人于微的法子,约略说了一遍,两胡方始了然。

    “我懂了!让我试着来诠释一番。”胡宗宪说:“阿狗要想告诉你的话是,陈东的手下,准备勾结未曾遣返的倭人蠢动;而倭人未见得肯听从。是这样吗?”

    “是的。”徐海答说,“倭人的头目叫冈本,与阿狗在公私方面都有交往;阿狗新娶的妻子又是倭女,无论打探消息,解释说服,都比别人来得方便。”

    “原来阿狗成家了,又娶了倭女。”胡元规很感兴趣地说,“这我倒还不知道。事定以后,该给他贺一贺才好。”

    胡宗宪没有理他这些闲话,持着一杯茶,且行且啜,绕着空庭散步。这是反常的悠闲神态,徐海倒不急着谈正事了,很注意地也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倒要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好久,胡宗宪踱到他俩面前,平静地说:“事情很巧,机缘凑泊,刚好助成我的计划。不过要看明山肯不肯再挑这副千斤重担?”

    没头没脑的这几句话,说得谁也无法接口,徐海只能这样说:“千斤担只要我挑得动,我自然挑。”

    “只要你肯挑,就会挑得动。危险不是没有,但诚如你自己所说的,用兵无万全之策。明山,”胡宗宪用很负责的语气说:“我细细想过,你有七成把握,要冒三成险。”

    “大人,”徐海率直地问了:“到底是怎么一件事?”

    “我要你劝诱汪直来降!”

    此言一出,徐海与胡元规都大感意外。因为不知胡宗宪的计划如何,所以还无法作何表示,唯有用眼色催促他说下去。

    “这件事不能缓,可也不能急:得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去做,旁人看起来才不会露奇绽。第一步,”胡宗宪说,“要找个适当的时机,让阿狗把他的口气一变――”

    目前阿狗是帮着官方讲话,口气一变,就是指责官方不守约定。等将这与官方敌对的态度,明显地表示出来,方可以进行第二步,实际与官方为敌的行动。

    “这个行动,就是劫狱!”胡宗宪说:“最巧的是,阿狗跟冈本交好;不妨与冈本商量,派出倭人接应,把明山从平湖救出去,上了海船,扬帆东去。”

    说到这里,徐海完全明白了,又是一条将计就计,似真实伪的苦肉计。作用亦依然是去卧底。这样做法,当然是为了要取信于倭人与汪直,但如有丝毫奇绽,为人识奇机关,徐海的性命就必不能保了。

    “计倒是一条好计,用意极深,不易猜到。不过,三爷,”

    胡元规说:“现在大家差不多都已知道,明山是做海盗,是有意同流合污去卧底,不会疑心他又在玩花样?”

    “当然!当然会疑心。不过,我们能做得跟真有其事一样,嫌疑自然能够解释清楚。”

    谈到这里,徐海发觉有件大事,亦就是他要跟胡宗宪见面的主要目的,说动总督亲自出马去结束桐乡的局势,尚无结论。这件大事没有着落,什么都谈不上,因而他打断正在谈的话题,先将他的疑问提出来,要求胡宗宪解答。

    “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我相信阿狗很能干,他不会看走眼的,既然局势并无大碍,我决定去一趟。”

    胡宗宪的态度很从容,而语气很坚定。这使得徐海深为感动,因为仅其他的一番分析与阿狗的简单报告,便作了这样一个“身入虎穴”的重大决定,真个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值得为他大卖力气。

    “那么,”胡元规插嘴问道:“明山呢?是不是保了三爷去?”

    “现在当然不行了!明山的行藏一露,我刚才所谈的奇计,全部落空!”

    自以为是奇计,而且是颇为得意的神情,这使得徐海又增加了几分信心,不过,口头还不愿作肯定的表示。他觉得顶要紧的是胡宗宪的安全,自己不在他身边,还真有些不放心;倘或胡宗宪遭遇意外,整个局势就糟不可言了。

    “大人,”他率直地说,“只怕阿狗保护不了大人――”

    “不要紧!”胡宗宪抢着说:“我也不要阿狗保护,阿狗另有重要任务。到桐乡,我当然不是单枪骑马,有一番部署。内有罗小华,外有接应的官军;我左右有一批能够‘空手入白刃’的护卫,寻常三、五十个人,近不得我的身。还有,最让我放心的是,你跟洪东冈的部下可以保护我,我还怕什么?”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徐海一颗揪紧了的心,倒为之一宽。不过,阿狗另有何种任务,却不能不问个明白。

    “他的任务吗?”胡宗宪笑笑答说,“就是到平湖去救你。”

    徐海默然,因为一搭腔,便等于作了承诺。兹事体大,个人生死之外,更要顾到于国有利,于民有益。

    “如何?明山!”胡宗宪在催促了。

    “大人,”徐海不肯草率从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好!你尽管想。”胡宗宪很有把握地说,“想到头来,你一定赞成我的办法。你慢慢想吧!”

    说着,他向胡元规微使一个眼色,起身踱了开去,胡元规亦就很自然地跟了过去。这在表面上看,是为了避免打搅徐海,好让他静静思考;其实,胡宗宪是避开徐海,有话要跟胡元规说。

    “元规,你问问那个小厮看,能不能到桐乡把阿狗找了来。”

    “三爷,”胡元规问:“找阿狗来干什么?”

    “我要告诉他,是怎么个做法。”

    “是,是救徐海出平湖?”

    “对!出平湖,上海船,扬帆东去。”

    “三爷,这不大好吧?”胡元规很吃力地说,“明山还没有答应下来。”

    “他一定会答应的。等他答应了再动手,时间白耽误了可惜!”

    “如果他不答应呢?”

    “那就作为罢论,我不勉强他。这样的大事,必得出于自愿,不然决不能奏功。”

    有此保证,胡元规认为不妨照他的意思做,点点头说:“那么,我去唤连春来,请三爹当面跟他交代。”

    “慢!我先问你件事,王翠翘在什么地方?”

    “不是说,由阿狗送到石门暂住去了吗?”

    “让阿狗把她接回来。元规,你能不能设法找一处隐秘的地方安置她。”

    “那当然找得到。不过,我不知道应该找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附近一带找。”胡宗宪说,“让她跟明山见见面。”

    “如果明山答应下来了,三爹,王翠翘是不是也跟着他一起去呢?”

    “不行!那一来就露马脚了。”

    “既然如此,还是不要接来的好。柔情壮志不能兼顾,反让明山下不了决断。”

    “不然!王翠翘不是那种‘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的人!”

    胡元规凝神将王翠翘的性情与平日的言行细想了一下,同意了胡宗宪的看法;且还有进一步的计议:“王翠翘虽在风尘,其志不小;果然明山有封侯之分,她会鼓励他。”

    “功成之后,封侯只怕不行,至少能让她风风光光做一名官太太。这话你等她来了,不妨隐隐约约的透露给她。”

    “我知道了!”胡元规说,“有些话怕连春说不清楚,我还是去写封信的好!”

    “也好。信写得隐藏些,能会意就行。也不必署名。”

    “是!我懂。”

    于是胡元规先回船上去挑灯作书。胡宗宪还留在冯异将军庙,唤随从持着灯笼四处照着闲逛,显得极其悠闲。

    徐海却在攒眉苦思,前前后后都想到了,总觉得此举过于离奇;汪直不是好相与的人,只要有一处漏洞为他捉住,事情就很麻烦了。

    “想妥当了没有?”

    这突如起来的一声,让徐海吓一跳,定睛看时,是胡宗宪在他身边,更无别人。

    “还没有!”徐海答说,“跟大人说实话,这件事怕瞒不过汪直。”

    “让他识奇了机关又如何?我想,以你跟他的交情,他不至于下毒手吧?”

    “那还不至于。”

    “既然汪直不至于害你,你还顾虑什么?”

    徐海听得这话,竟被塞住了口。但越是如此,他越得要将成败利钝,辨个清楚。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如果不明不白地将一条命葬送在异乡,实在死不瞑目;再说,如果劳而无功,又何必多此一行?

    于是,他定定神答说:“大人,话不是这么说。第一、汪直虽不致要我的命,但可能有人会逼他拿我交出去;第二、我去是要策动汪直来归,倘或到了那里,‘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能有何作为?”

    “不然!”胡宗宪很快地答说:“第一、我知道汪直在那里很有办法,只要他肯庇护你,自然有话推托,或者将你藏了起来;第二、只要你是在汪直身边,以你们的交情,以你的手腕、辩才,迟早能够把他说动。我有耐心等,一年两年不妨。”

    话说到头了!徐海心想,此事已无须争辩,只看自己的意愿,肯不肯只是一句话。当然,自己如果肯照计而行,便还有许多话说,譬如关于王翠翘的安排之类。

    这便使他又想起一个人来了,“大人,”他说,“我得先跟阿狗商量。”

    胡宗宪笑了,笑停了说:“我已经在安排了。明天早晨你们就可以见面。”

    ※       ※        ※

    这一夜,胡宗宪悄悄移往陆家别墅――别墅中有一间地窖,挖得极大、极深,用意是防倭寇来侵时,可以暂躲。所以地窖的设计,颇费功夫,主要的是通风口极其巧妙,利用一口古老的枯井流通空气。只要备足干粮、清水,七八个人可以在里面住上三五天,不至于有气闷之感。

    为了严密隐藏行踪,胡宗宪便以这间地窖为下榻之处。阿狗一到,亦在地窖中相会;不过,他不愿私下商谈,特地将徐海约了来,当然还有胡元规,一起开诚布公地会议。

    “国家的安危,东南的祸福,就决定在这间土室中,操诸于我们四个人的手里。”胡宗宪面容严肃地说:“我们四个人,谁也不许藏私,谁也不许坚持己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后付诸公断,如何?”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一段开场白。首先阿狗便很兴奋,因为体认到自己是一个非凡重要的人物;徐海则感于他的诚意,态度亦就不自觉地有了改变;胡元规则是冷静地从利害得失上去考虑,特别注意到“言无不尽,付诸公断‘这句话。

    环视一周,看大家都是同意的神情,胡宗宪便向阿狗说道:“你先谈!桐乡是怎么个情形?”

    阿狗想一想答道:“桐乡的情形,可以分三部份来说:第一、地方上由罗师爷出布告安民,有我们的人跟洪东冈的部下,合力维持,大致还算平静;第二、倭人因为我跟冈本有约定,他们置身事外,不涉是非,只等遣送,也不会有麻烦。”

    “慢、慢!”胡宗宪问:“你不是说,陈东的部下,在煽动倭人吗?”

    “是的!陈东的部下想煽动倭人,一路抢,一路窜,先回川沙老巢再说。冈本只跟他们敷衍,等我一到,听我的劝,决不会听他们的话。”

    “那好!你再说第三部份。”

    “第三、叶麻他们的部下,自然有点着慌,不过‘蛇无头而不行’,人心已经散了。他们的希望是能够多分一点东西,各奔前程。麻烦的是陈东手下的那批人,很不安分;倘或不赶紧处置,只怕要出乱子。”

    “兄弟,”徐海问道:“吴四跟小尤放了没有?”

    “没有放,放不得!一放,什么花样都拆穿了。”

    “那么,陈东部下,现在是谁在为头?陈东的堂兄弟?”

    徐海猜对了。陈东部下,目前由他的一个堂弟陈浩掌握大权。此人以前被抑于吴四,与小尤亦不相睦,所以虽知张怀等人散布的流言,说吴四、小尤吃里扒外的话不确,但并无追查吴四、小尤行踪的行动。这一点对胡宗宪处置桐乡的局势是非常有利的,所以他特别感到欣慰。

    “太好了!”他说,“我还得问你句话,你这趟回去以后怎么说?”

    “我说我见到胡总督了,胡总督很帮忙;不过他跟赵某人的意见不同,正在交涉。至于被软禁的几位头儿,都好好地在那里,不久定可以释放。”

    “这是缓兵之计,很好。”胡宗宪一个一个看过来,视线最后落在徐海脸上,“我看桐乡这方面,只要我去一趟就行了。我想这样做:一到先拿陈浩开刀,杀鸡骇猴;愿意遣散的,从优发给川资;不愿遣散的,收编为士兵,交给你部下得力的人带。你看如何?”

    “做得到当然最好。”

    “你们看做得到,做不到?”胡宗宪问徐海与胡元规。

    “愿意遣散的,大人打算发多少川资?”

    胡宗宪想了一下说:“每人二十两。”

    “每人二十两!大概有三千人,只要六万银子就打发了,恐怕没有那么便宜。”

    想想也是。一个月要糜费二、三十万银子的饷,旷日持久,拖上三、五个月不算回事,那就是一百多万;如今想用六万银子了结这场灾祸,似乎看得太容易了。

    “好吧!”他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