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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54

作者:高阳
更新时间:2018-03-14 06:00:00
中到平湖;等遣返倭船一出海,立刻动手,借一场宴会,一网打尽。当然,徐海不在其列,甚至徐海认为可以赦免的人,如洪东冈,亦能保全。

    如今据王三和的报告,竟连徐海亦是吉凶莫卜――平湖县衙门的西花厅内,盛筵将半,埋伏四起;徐海和洪东冈一起被捕。吴四恰好起身入厕,大概发现了杀机;悄悄开溜,得以漏网。

    “那么,”阿狗问道:“你跟头儿没有见着面?”

    “没有!从头儿进了县衙门以后,就没有见过。”

    “头儿先是怎么关照你的?”

    “头儿进县衙门之前告诉我:只在‘班房’里坐,不要走开。说今晚上要送信回桐乡。又说:要出南门。城关上已经关照过了;只要交代:是罗师爷的家人,就可以放行。”

    “嗯、嗯!”阿狗又问:“那么你是怎么回来的呢?”

    “我一直在班房里等。到了起更时分,忽然看到人来人往,有兵、有差人;又听得西面有乱糟糟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吵架。我一看情形不对,走出来躲在暗处;不过眼睛还是带到班房,始终也没有看见头儿派人来招呼我。后来遇到一个熟人,是个捕快的伙计;跟他一打听,才知道头儿也上了手铐,只逃出一个吴四。”说到这里,王三和大大地喘了口气,面有余悸,“如果不是遇到这个熟人,只怕我也逃不出来了。”

    “慢点!”阿狗问道:“大家带去的那些人呢?”

    “不知道。”王三和答说,“方向不对,我看不到。”

    备倭的5000人,沿乍浦布防,都驻扎在平湖东门以外;王三和是出的南门,自然看不到。阿狗又问:“你出南门,倒没有被拦住?”

    “没有。一说‘是罗师爷的家人’,守城的官兵问都不问,就开城门放我走了。”

    “好!”阿狗矍然而起,“跟我去看罗师爷。”

    罗龙文被请出地道,回到他原来的住处。在张怀手下密密包围之下,他被阿狗与张怀所诘责。在一起的,还有个王三和。

    “你们先沉住气!等我来问一问这位管家。”罗龙文转脸向王三和:“你是听人说,你们头儿上了手铐;你并非亲眼得见。是不是?”

    “是!”

    “你在班房里,你们头儿虽没有人来招呼你,可是也没有人来抓你。是不是?”

    “是!”

    “你出城的时候,一说是我的家人,马上放行。是不是?”

    “是!”

    “这就不要紧了!”罗龙文看着阿狗和张怀说,“徐、洪两位,一定是‘陪斩’。叶麻子他们,定罪以前,还要好好审一审;有他们两位在一起,套取口供,省事多多。你们放心!等这里料理清楚,我陪你们去见胡总督,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这话令人疑信参半。可信的是,王三和未曾被捕,且能够照约定出城回桐乡报信,似乎计划未变;可疑的是“陪斩”之说,毕竟是罗龙文的揣测之词。果然如此,亦应事先说明,何况是否有此必要,亦大可研究。

    阿狗与张怀都是这样的感觉。因为如此,就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步骤?犹豫为难的神情,在脸上表现得很清楚。于是,罗龙文又开口了。

    “很好的一盘棋,不知道怎么走错了一着?我见了胡总督一定要好好问一问他!”他愤愤地说了这两句,接下来又转为平静恳切的语气:“不过,一错不可再错!我们还是应该照原来的计划,按部就班地去做。这里的局面稳住了,才谈得到其他。”

    “罗师爷!”张怀神色凛然地接口,“你的话不错,要稳住了这里的局面,我们见了胡总督才有一两句响亮的话好说。不过,彼此本来是可以信得过的;现在情形不同了!我们把这里的局面稳住,跟你老到了嘉兴,倘或又有变卦,那怎么说?”

    “问得好!你不问我也要解释。你们看得出来的,胡总督相信我,少不了我!在这里,我就是胡总督。你们要我怎么就怎么!”

    这几句话说得很狂妄,而在白刃林立之下,能作此狂妄之言,分量显得特重。张怀与阿狗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取得默契:如果罗龙文有进一步的保证,就索性请他来主持全局。

    于是张怀针对他的狂言答道:“罗师爷,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空口说白话,没有用了!既然你老能替胡总督作主,就请你做件能教我们放心的事看!”

    “是的!我一定做。”罗龙文一面说,一面起来,缓步走到床前,蹲下身去从床下拖出一口小皮箱,捧到桌上放下,闭眼沉思了一会,缓慢地问道:“我在安民布告当中,特地提一笔,徐、洪两位,忠义性成;必当奏请朝廷,优予褒奖。两位以为如何?”

    这样做法,无异请桐乡的百姓做一个明确的见证,张怀的神色表示满意,而阿狗意有未足,因为徐海与洪东冈的情形不同;相提并论,是大大地要委屈了徐海。

    所苦的是,此时不便计较;而不计较则再无计较的机会;同时又不容他从容细思。种种窘迫,逼得阿狗只好同意。

    于是罗龙文打开箱子,将箱盖掀到一边,大大方方让阿狗和张怀细看,内有许多赏功的银牌,也有许多空白的官文书――最大的几张是布告;年月上已预先钤好总督的关防,而布告的内容,犹待撰写。

    “我先起个稿子请两位看。”罗龙文说,“不过得找几个书手,分头缮写。不然天亮怕只有两三张贴得出去,影响不大。”

    说着,罗龙文坐向书桌,先取张纸铺在面前;然后慢条斯理地磨墨,其实是借此功夫构思。墨磨得浓了,腹稿也打好了,提起笔一挥而就;接着再读一遍,顺便点断,又钩抹了数字,掷笔而起,显得很得意的样子。

    “两位看吧!”

    阿狗招招手,将稿子拿在手中,与张怀同看,只见是一篇六言韵文――布告最通行的格式,用“照得”起头,六字一句,逢双句押韵,文字务求浅显,声调务求响亮,以便识字无多的老百姓易识易记,广为传播。

    这篇布告由“照得倭寇肆虐”开始,紧接着便叙勾结海盗,荼毒生民;朝廷如何关怀,屡次发兵剿捕,皆因有汉奸内应之故,未能收功。

    接下来便是铺叙海盗的罪状。看到这一段,阿狗与张怀大为紧张,首先检查名字,叶麻为首,陈东坡次,王亚六、黄侃、吴四都在其列;只是没有徐海与洪东冈。两人对着看了一看,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以后是谈朝廷的方略,一面特遣赵文华,征调各路雄师,分道集中;一面予海盗以自新之路,密派徐海与洪东冈“同入虎穴”,相机诱导。叶麻等人,本已就抚,不意暗中仍有异谋,因而不能不采取断然处置,逮捕下狱,审明治罪。又说,这样处置,实在是为了保全地方,不得不然;凡对重见天日的老百姓,务必出以至诚,各安生理,勿信谣言。至于受诸酋协从,被颇为盗的人,本为良民,自当矜全,静待胡总督特派的专人点验资遣。倘或不服命令,擅自蠢动,一定严惩不贷。

    “布告很切实。不过,”阿狗问道:“特派专人太笼统了!大家不知道胡总督派的是谁。何不直接写明,派徐某、洪某处理。”

    “对!”张怀毫不考虑地附议,态度比阿狗更为坚决,“请罗师爷一定要这样写。”

    “两位原谅我确难照办。”罗龙文拱拱手说:“胡总督是不是派他们两位,我不得而知,不能瞎写。”

    “那么,”张怀问道:“会派谁呢?”

    “抱歉!这一问,可把我问住了。我想,明天大概可以见分晓。”

    “照我看来,十之八九是派罗师爷。”阿狗说道,“罗师爷,你索性写上;有了专人负责,事情比较好办得多。”

    “这也不妥!胡总督到底没有派我,我不能自己封自己。”

    “事是不错。不过――”

    一言未毕,听得一声暴响,连阿狗也吓的一跳,定睛看时,才知道张怀用刀猛拍桌子,他的脸色当然也很难看。“罗师爷就许你们摆‘鸿门宴’,不许我们摆华容道?”

    罗龙文一愣,鸿门宴的典故容易明白:“摆华容道”这句话却不知是何用意?细想一想才明白,不由得笑了。

    “原来老兄也像关羽吓曹操那样,是摆华容道我看。倘不从命,倒是有辜盛意了。”

    这两句话,语意不通,无非见风使舵,自己找个台阶下。张怀看来忠厚老实,其实机警沉着,能当大事。此一收凛若寒霜的脸色,提起笔来,笑盈盈地捧向罗龙文,道声:“请!”

    于是罗龙文提笔改了布告。平时特召的书手,已纷纷到达;就集中在罗龙文的住处,用钤着总督衙门印信的大幅白纸,分头缮写。写好,罗龙文还在年月日上用朱笔一勾,其名谓之“标朱”,做足了布告的款式,方交付阿狗说道,“我们先检点情况。小尤的那批人怎么样了?”

    “不要紧!都说通了。”张怀答说,“刀枪亦都已收缴,不怕他们会闹事。”“这样说,城里是不要紧了。请罗师爷选地方设公堂办事。”

    “就在这里好了!”

    “好!那么,这里我就不管了。”阿狗看着张怀说,“城里归你负责;一切请你听罗师爷的指挥。我到西梁庄去看看。”

    “你去最好。”罗龙文当仁不让,立即负气主持全局的责任,“你去了打算怎么个做法,先说来我听听。”

    “我带两张布告去,先朝十字路口一贴。再派人去唤叶麻子手下的头目来,把实情告诉他们。问他们的意思如何?”

    “你想他们会有什么话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说?只要他们肯来,就表示愿意听命。”

    “话是不错。夜长梦多,不如早作了断。你们说叶麻子的部下最难缠,我看就不如先遣散叶麻子的部下。”罗龙文问道:“能不能先弄一批现银来?”

    阿狗想了一下,反问一句:“要现银干什么?”

    “每人发路费5两,即刻走路;当然,绝对不准带武器。”

    “不用,不用!”阿狗答说,“拿他们自己的东西分给他们就是了。”

    什么是“他们自己的东西”,无非掳自民间的财物。罗龙文听阿狗这样说法,知道遇见难题了――胡宗宪派罗龙文深入虎穴时,曾特地关照,贼赃是战利品,务必保全。

    看他迟疑不语。阿狗知有蹊跷,便故意催问一句:“罗师爷,怎么样?”

    这话不能明说,又不能不说;要说就只有跟阿狗一个人说,罗龙文脑中的念头,一个接一个、一层深一层的转过,立即作了一个决定,先将阿狗留下来再作道理。

    “如今处事要公平,必得统筹统支,没有一个人觉得吃亏,善后事宜才能料理得干干净净。来,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说到这里,他转脸向张怀拱拱手:“张兄,你先请!全城的安危,都靠你费神了,请赶快派人警戒,免得有人趁火打劫。”

    张怀心知是有意调虎离山,不过他很顾大局,同时也相信阿狗不会出卖他,所以接受了命令。只是临走时意味深长地向阿狗交代一句:“这里都交给你了!”

    “我知道。”阿狗毫不迟疑地说,“你放心去吧!”

    等张怀一走,罗龙文一手扶住阿狗的肩,一手拉着他的手臂,神态之间亲热而郑重,却久久不语,只是看着阿狗,倒看得他有些忸怩了。

    “罗师爷,”阿狗催问:“请你快说!耽误不得功夫。”

    “不要紧!蛇无头而不行,那些小喽罗,就想闹,一时也还闹不起来。”罗龙文停了一下说,“李老弟,我久闻你的名字,一直没有机会深谈;此刻我们是共患难,彼此的责任都很重,应该将心摸心。你相不相信我的话?”

    这几句话交浅而言深。但罗龙文有种奇异的魅力,能使人乐于信任;所以阿狗不自觉地点点头说:“我相信。”

    “我知道你会相信我。来,来,我说几句话,你不要吃惊。”

    罗龙文的神色转变了,是那种很烦恼的样子。使得阿狗的心蓬蓬地跳;嗫嚅着问说:“是不是徐、洪两位的性命也不保了?”

    “如果我们两个人不能一条心去想办法,徐、洪两位的性命,就会不保。事岂不测,我实在也很担心;刚才一直在想,想通了其中的原因,是――”

    “是赵文华在作梗!”罗龙文斩钉截铁地保证,胡宗宪的本心无他;但赵文华的居心叵测,很可能他违反了诺言,要牺牲徐海报功。至于洪东冈,当然更不在话下了。

    “我有把握,胡总督一定会跟他力争。眼前虽暂时瞧他的意思,连徐、洪两位一起下手逮捕;不过不会马上就处决。当然,胡总督能保他们的性命于一时,拖久了会起变化。所以要赶快把这里的局面安定下来,能够明天就赶回嘉兴,面见胡总督,甚至对赵文华动以利害,诱以财货,才能转危为安,至少保住阿海的性命。”

    “洪东冈呢?”

    “大概亦可以保住。不过,也不敢说。”罗龙文拍拍阿狗的肩说:“李老弟,我们总要分个亲疏远近。是不是呢?”

    阿狗无奈,只能表示同意;到时候见机而作。想了一会,将话题转到遣散叶麻部下一事,问他到底作何打算?

    “发现银遣散。贼赃绝不能动!”罗龙文斩钉截铁地答说。

    阿狗心想,一时哪里去找那么多现银?除非有足够的兵力,能够制服得各处都能贴然听命,然后多派人手,仔细搜索,才会有所收获。因此,他仍旧主张“分赃”,不过换了一个说法。

    这个说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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