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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

作者:[法]小仲马
更新时间:2018-03-14 00:00:00
眼里,接受您赠书的那位可怜的姑娘确实是不同寻常的,因为我不愿意把这两行字看作是一般的恭维话。”

    “您说得对,先生,这位姑娘是一位天使,您看,”他对我说,“看看这封信!”

    他递给我一张信纸,这封信显然已经被看过许多遍了。

    我打开一看,上面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阿尔芒,收到了您的来信,您的心地还是像以前一样善良,我真要感谢天主。是的,我的朋友,我病了,而且是不治之症;但是您还是这样关心我,这就大大地减轻了我的痛苦。我恐怕活不长了。我刚才收到了您那封写得那么感人的信,可是我没福再握一握写信人的手了。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医好我的病,那么,这封信里的话就是。我不会再见到您了,您我之间远隔千里,而我又死在眼前。可怜的朋友!您的玛格丽特眼下已经和过去大不一样了。让您看见她现在这副模样,还不如干脆不见的好。您问我能否宽恕您,我从心底里原谅您。朋友,因为您以前待我不好恰恰证明了您是爱我的。我卧床已经一个月了,我非常看重您对我的尊重,因此我每天都在写日记,从我们分离的时候开始一直写到我不能握笔为止。

    如果您是真的关心我,阿尔芒,您回来以后,就到朱利・迪普拉那儿去。她会把这些日记交给您,您在里面会找到我们之间发生这些事情的原因,以及我的解释。朱利待我非常好,我们经常在一起谈到您。收到您信的时候她也在旁边,我们看信的时候都哭了。

    如果我们收不到您的回信,朱利负责在您回到法国的时候把这些日记交给您。不用感谢我写了这些日记,这些日记使我每天都能重温我一生中仅有的几天幸福日子,这对我是很有益的。如果您看了这些日记以后,能够对过去的事有所谅解的话,那么对我来说就是得到了永久的安慰。

    我想给您留一些能够使您永远想着我的纪念品,但是我家里的东西已经全被查封了,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我的了。

    我的朋友,您明白了吗?我眼看就要死了,在我的卧室里就能听到客厅里看守人的脚步声。他是我的债主们派来的,为的是不准别人拿走什么东西。即使我不死,也已经一无所有了。希望他们一定要等我断气以后再拍卖啊!

    啊!人是多么残酷无情!不!更应该说天主是铁面无私的。

    好吧,亲爱的,您来参加我财产的拍卖,这样您就可以买到一些东西。因为,如果我现在为您留下一件即使是最最微不足道的东西,要是给人知道了,别人就可能控告您侵吞查封的财产。

    我要离开的生涯是多么凄凉啊!

    如果我能在死前再见您一面,那么天主该有多好啊!照目前情况看,我们一定是永别了。朋友,请原谅我不能再写下去了。那些说要把我的病治好的人老是给我放血,我都精疲力竭了,我的手不听使唤了。

    玛格丽特・戈蒂埃

    的确,最后几个字写得十分模糊,几乎都无法辨认。

    我把信还给了阿尔芒。他刚才一定在我看信的时候,又在心里把它背诵了一遍。因为他一面把信拿回去一面对我说:“谁能相信这是一个风尘女子的手笔!”他一下子勾起了旧日情思,心情显得很激动。他对着信上的字迹凝视了一会儿,最后把信拿到唇边吻着。

    “当我想到,”他接着又说,“我不能在她死前再见她一面,而且再也看不到她;又想到她待我比亲姐妹还好,而我却让她这样死去时,我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

    “死了!死了!她临死还在想着我,还在写信,喊着我的名字。可怜的,亲爱的玛格丽特啊!”

    阿尔芒听任自己思绪翻腾,热泪纵横,一面把手伸给我,一面继续说道:“一个陌生人看到我为这样一个姑娘的死如此悲痛,可能会觉得我太傻,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我过去是怎样折磨这个女人的。那时候我是多么狠心啊!她又是多么温柔,受了多大委屈啊!我原来以为是我在饶恕她;而今天,我觉得是我根本不配接受她赐给我的宽耍啊!要是能够在她脚下哭上一个小时,要我少活十年,我也心甘情愿。”

    大凡不了解一个人痛苦的原因而要安慰他,那是不太容易的。然而我对这个年轻人却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他这么坦率地向我倾吐他的悲哀,不由使我相信,他对我的话也不会无动于衷。于是我对他说:“您有亲戚朋友吗?想开一些,去看看他们,他们会安慰您;因为我,我只能同情您。”

    “是啊,”他站起来说,一面在我的房间里跨着大步来回走着,“我让您讨厌了,请原谅我,我没有考虑到我的痛苦跟您并不相干,我没有考虑到我跟您唠叨的那件事,您根本不可能也不会感兴趣。”

    “您误会我的意思啦,我完全听从您的吩咐。可惜我无力减轻您的痛苦。如果我,或者我的朋友可以减轻您的苦恼,总之不管您在哪方面用得到我的话,我希望您知道我是非常乐意为您效劳的。”

    “请原谅,请原谅,”他对我说,“痛苦使人神经过敏,请让我再呆一会儿,好让我抹抹眼泪,免得街上的行人把我当成一个呆子,这么大一个人还哭鼻子。您刚才把这本书给了我,叫我很快活。我永远也无法报答您对我的好意。”“那么您就给我一点友谊,”我对阿尔芒说,“您就跟我谈谈您为什么这样伤心,把心里的痛苦讲出来,人就会感到轻松一些。”

    “您说得对,但是我今天直想哭。我只能跟您讲些没头没脑的话,改天我再把这件事讲给您听,您就会明白我为这个可怜的姑娘感到伤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而现在,”他最后一次擦了擦眼睛,一面照了照镜子对我说,“希望您不要把我当作一个傻瓜,并且允许我再来拜访您。”

    这个年轻人的眼光又善良,又温柔,我几乎想拥抱他。

    而他呢,眼眶里又闪现出了泪花。他看到我已经发觉,便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了。

    “好吧,”我对他说,“要振作起来。”

    “再见,”他对我说。

    他拼命忍住泪水,从我家里逃了出去,因为很难说他是走出去的。

    我撩起窗帘,看到他登上了在门口等着他的轻便双轮马车。一进车厢,他的眼泪就不听使唤了。他拿起手帕掩面痛哭起来。

    五

    有很长一段时间阿尔芒杳无音讯,而玛格丽特倒经常有人提起。

    我不知道您可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一个看来跟您素不相识或者至少是毫无关系的人,一旦有人在您面前提到他的姓名,跟这个人有关的各种琐闻就会慢慢地汇集拢来,您的三朋四友也都会来和您谈起他们从来也没有跟您谈过的事,您几乎就会觉得这个人仿佛就在您的身边。您会发现,在您的生活里,这个人曾屡次出现过,只不过没有引起您的注意罢了。您会在别人讲给您听的那些事情里面找到和您自己生活中的某些经历相吻合、相一致的东西。我跟玛格丽特倒并非如此,因为曾经看见过她,遇到过她。我还记得她的容貌,知道她的习惯。不过,自从那次拍卖以后,我就经常听见有人提到她的名字。我在前一章中曾提到这种情况,这个名字与一个极其巨大的悲痛牵扯在一起。因此我越来越感到诧异,好奇心也越来越重了。

    过去,我从来也没有跟朋友们谈到过玛格丽特;现在,我一碰到他们就问:“您认识一个名字叫玛格丽特・戈蒂埃的女人吗?”

    “茶花女吗?”

    “就是她。”

    “熟悉得很!”

    “熟悉得很!”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时脸上还带着那种含义显而易见的微笑。

    “那么,这个姑娘怎么样?”我继续问道。

    “一个好姑娘。”

    “就这些吗?”

    “我的天!是啊,比别的姑娘聪明一些,可能比她们更善良一些。”

    “您一点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她曾经使G男爵倾家荡产。”

    “就这一点吗?”

    “她还做过……老公爵的情妇。”

    “她真的是他的情妇吗?”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不管怎么说,那老公爵给过她很多钱。”

    听到的总是那一套泛泛之谈。

    然而,我非常渴望知道一些关于玛格丽特和阿尔芒之间的事。

    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和那些风月场中的名媛过从甚密。我问她:“您认识玛格丽特・戈蒂埃吗?”

    回答又是“熟悉得很”。

    “她是个怎么样的姑娘?”

    “一个美丽善良的姑娘。她死了,我挺难过。”

    “她有没有一个叫阿尔芒・迪瓦尔的情人?”

    “一个金黄头发的高个儿吗?”

    “是啊!”

    “有这么个人。”

    “阿尔芒是个怎么样的人?”

    “一个年轻人,我相信他把自己仅有的一点儿钱和玛格丽特两人一起花光了,后来他不得不离开了她。据说他几乎为她发了疯。”

    “那么玛格丽特呢?”

    “她也非常爱他,大家一直这么说。不过这种爱就像那些姑娘们的爱一样,总不能向她们要求她们没法给的东西吧。”

    “后来阿尔芒怎么样了?”

    “我一无所知。我们跟他不熟。他和玛格丽特在乡下同居了五六个月。不过那是在乡下,她回到巴黎时,他就走了。”

    “以后您就没有看见过他吗?”

    “没有。”

    我也没有再看见过阿尔芒。我甚至在寻思,他来我家,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了玛格丽特刚才死去的消息而勾起了旧情,因此才格外悲伤。我思忖他也许早就把再来看我的诺言随同死者一起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别人来说很可能如此,可是阿尔芒不会。他当时那种悲痛欲绝的声调是非常真诚的。因此我从这一个极端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极端,我想阿尔芒一定是哀伤成疾,我得不到他的消息,是因为他病了,兴许已经死了。

    我不由自主地关心起这个年轻人来了。这种关心也许搀杂着某些私心,说不定在他这种痛苦下,我已揣测到有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也可能我正是因为急于想知道这个故事,所以才对阿尔芒的销声匿迹感到如此不安的。

    既然迪瓦尔先生没有再来看我,我就决意到他家里去。要找一个拜访他的借口并不难,可惜我不知道他的住址。我到处打听,但谁都没法告诉我。

    我就到昂坦街去打听。玛格丽特的看门人可能知道阿尔芒住在哪儿。看门人已经换了一个新的,他跟我一样不知道阿尔芒的住址。于是我就问戈蒂埃小姐葬在哪里。在蒙马特公墓。

    已经是四月份了,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坟墓不再像冬天时那样显得阴森凄凉了。总之,气候已经相当暖和,活着的人因此想起了死去的人,就到他们坟上去扫墓。我在去公墓的路上想着,我只要观察一下玛格丽特的坟墓,就可以看出阿尔芒是不是还在伤心,也许还会知道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我走进公墓看守的房间,我问他在二月二十二日那天,是不是有一个名叫玛格丽特・戈蒂埃的女人葬在蒙马特公墓里。

    那个人翻阅一本厚厚的簿子,簿子上按号码顺序登记着所有来到这个最后归宿地的人的名字。接着他回答我说,二月二十二日中午,的确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女人在这里下葬。

    我请他叫人把我带到她的坟上去,因为在这个死人的城市里,就像在活人的城市里一样,街道纵横交错,如果没有人指引,很难辨清方向。看守叫来一个园丁,并关照他一些必要的事情。园丁插嘴说:“我知道,我知道……”接着转身对我说,“啊!那个坟墓好认得很!”

    “为什么呢?”我问他。

    “因为那上面的花和别的坟上的花完全不同。”

    “那个坟墓是您照管的吗?”

    “是的,是一个年轻人托我照管的。先生,但愿所有死者的亲属都能像他一样惦念死者就好了。”

    拐了几个弯以后,园丁站住了,对我说:“我们到了。”

    果然,一块方形花丛呈现在我眼前,如果没有一块刻着名字的白色大理石在那里作证的话,谁也认不出这是一个坟墓。

    这块大理石笔直地竖在那儿,一圆铁栅栏把这块买下的坟地围了起来,坟地上铺满了白色的茶花。

    “您觉得怎么样?”园丁问我。

    “美极了。”

    “只要有一朵茶花枯萎了,我就按照吩咐另换新的。”

    “那么是谁吩咐您的呢?”

    “一个年轻人,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哭得很伤心,大概是死者的老相好,因为那个女的好像不是个规矩人。据说她过去长得很标致。先生,您认得她吗?”

    “认得。”

    “跟那位先生一样吧,”园丁带着狡黠的微笑对我说。

    “不一样,我从来也没有跟她讲过话。”

    “而您倒来这里看她,那您心肠可真好!因为到这公墓里来看这个可怜的姑娘的可真是稀客呐!”

    “您是说从来没有人来过?”

    “除了那位年轻先生来过一次以外,没有别人来过。”

    “只来过一次?”

    “是的,先生。”

    “后来他没有来过吗?”

    “没有来过,但是他回来以后会来的。”

    “这么说他是出门去了?”

    “是的。”

    “您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我想他是到戈蒂埃小姐的姐姐那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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