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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离别散

作者:苏鎏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8:14
    江篱从方西渊房中出来,慢慢地往回走。她被方西渊的举动弄昏了头,那一下拥抱,似乎与儿时的感觉,不太一样。

    她抬头看了眼四周,在灯笼的掩映下,白虚派显得有些冷清。江篱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失去了生活目标,下一步,该去向何方?三生门,真的还有必要踏进去吗?

    江篱踏在青石板上,一边思索一边向前。身边忽然闪过一个身影,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左手臂。江篱下意识便要出手去拧那偷袭之后,却听得一个声音在耳边道:“别吵,跟我走。”

    江篱听了出来,那是叶白宣的声音,此时天色已大黑,他是想做什么?

    江篱满腹疑问,却闭口不问,听话地跟着叶白宣走了一段路,方才停在了后院的一棵老树旁。

    江篱推开他的手,略有不快道:“你干什么?”

    “去抓人。”

    “抓人,抓什么人?”江篱不解道。

    叶白宣却未多解释,一把搂住的江篱的腰,飞身而起,带着她一起跳出了围墙。那围墙外,正有一马夫,牵着两匹马等在那里,见叶白宣出来,便将马交予他,未言半句,转身便走。

    江篱更觉得奇怪,想要开口唤住那马夫,却被叶白宣捂住了嘴,半推半就地上了其中一匹马,还未搞清楚状况,那马屁股上便吃了叶白宣一鞭,撒开丫子跑了起来。

    叶白宣策马上来,跑到江篱前头,只回头说一句“跟紧我”,便再无它言。

    江篱此时倒也来了兴致,想看看这叶白宣究竟在搞什么鬼,当下也不多问,只老老实实跟在后头。

    这马大约跑出两三里路的样子,江篱心中大约有了些分寸,看这前去的路,分明是前往三生门。只是她不明白为何非要选在这夜半无人时分,悄悄上路。

    夜色中,两匹马一前一后,在路上飞驰。这白虚派离三生门本就不远,加上江篱他们快马加鞭,到得天亮时分,便已站在了三生门的大门口。

    一晃已是好几个月,江篱突然想起了临出门时许下的那个承诺。三个月,她要用三个月的时间去找出那个杀了颜碧槐的人。可是她没有想到,她这一出门,已快半年,更令她为难的是,颜碧槐竟是如此的一个人。他的死,不过是他布的一个局罢了。虽然他最终还是死了,可是这期间的错踪复杂,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讲个明白。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西渊,还有她的身世之谜。

    江篱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再回三生门,只因她不愿意面对那些事情,她不能将那些秘密一一地公诸于世。她情愿消失,从此不再出现于江湖,只是她的心里,终究还有一些小小的疑问,这也便是她会跟随叶白宣来此的原因。

    叶白宣看她一眼,跳下马来。江篱随后也跳了下来,两个人将马拴在门口,江篱抬脚便要往正门去,却被叶白宣一把拉住,闪入了一边的树丛中。

    叶白宣举手示意江篱噤声,自己则跳上旁边的大树,仔细向三生门内张望。这个时候,门人大多未起床,整个三生门,显得有些空荡荡。

    叶白宣跳下树来,眉头紧锁,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拉起江篱,往后院而去。他们两人,在这三生门都待了很长时间,对四周的环境极为熟悉。江篱一下子便猜出了叶白宣的用意,看他的样子,是要往那三生门的秘道而去。

    这三生门在武林中也算是个大门大派,朋友多,敌人自然也不少,修个秘道,便是为了以防万一。这条秘道,门内并非人人皆知,江篱和叶白宣身份较高,自然对它一清二楚。

    两人一路无语,直奔到后院外面的一个小土坡前。那土坡四周,是一片树林,极为荒凉,平日里,鲜少有人来此。便是门内弟子,也猜不到,那秘道的出口,便在此处。

    叶白宣立在那土坡前,面色有些凝重。江篱见他如此,心情竟也跟着不安起来。她不敢开口问些什么,这个时候的叶白宣,让她有些害怕。

    两个人默默地站立着,清晨的风吹在身上,微有凉意。忽然江篱觉得眼前有东西动了一下,她未细看,那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她怕自己长时间发呆,看花了眼,便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这才重新盯着那土坡处看。

    没有错,那土坡确实动了一下。江篱虽然在很早之前便知此处是秘道的出口,却从未真正见有人从里面出来过。此时再看,那土坡动得越发厉害,竟从原处从旁边移了过去,露出一个大大的孔来。

    从那孔里,慢慢地爬上来一人,定睛一看,江篱暗暗思忖,想不到自己竟会猜得如此之准。那洞内出来之人,正是三生门的二当家,傅闻鹰。

    傅闻鹰看来逃得匆忙,头发散乱,衣衫狼狈,手里连个包袱都未带,奋力地从那洞口爬出,双脚尚未站稳,便看见叶白宣与江篱站在自己面前,当即吓得脸色发白,风欲晕去。

    他慌了手脚,转身又想跳回那秘道的洞中,却被叶白宣提剑拦下,那冰冷的剑锋抵在他的脖颈处,只得叶白宣冷声道:“跟我走吧。”

    傅闻鹰自知大势已去,显得极为颓丧,脸上的神色由慌张转为绝望,顺从地跟着叶白宣,返回前院,由大门进了三生门。

    叶白宣将他押至大厅,命江篱合上门窗。那屋内此时便只他们三人,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傅闻鹰跌坐在椅中,头上冷汗直冒,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他是决计斗不过江篱和叶白宣的。

    叶白宣见人已抓着,反倒放下心来,不急不徐,坐在傅闻鹰的对面,冲他露出几分笑意。那笑容看在傅闻鹰眼里,只觉浑身发痒,更是害怕地紧。

    “大清早的,傅二当家这是要去哪里啊?”耍弄够了,叶白宣开始慢慢问话。

    傅闻鹰在思量,他想要抬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可是这一时半刻,他又能想出些什么?

    “呃,我,我……”傅闻鹰吱唔了半天,最终颓然地低下了头,无奈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叶白宣见他如此老实,脸上笑得更为灿烂,走近那傅闻鹰身边,轻拍他的肩膀,却说出一句冷若冰霜的话来:“计博,是你杀的吧?”

    傅闻鹰心里虽然叶白宣来此处的目的,但决计想不到,他最先问的,竟是这么个问题。傅闻鹰又唇哆嗦着,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真想不到,那日在普云寺后山洞内的人,竟然是你。”江篱接嘴道,“这事,是不是颜碧槐让你做的?”

    “这便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叶白宣抢白道,“计博在这世上,除了颜碧槐,哪还有什么仇人。这天下,要杀得了他的人,也不算多。那一日在那洞中,我本以为那人便是颜碧槐,但后来看到计博的死相,却让我将疑虑放到了你的身上。”叶白宣凑近傅闻鹰,大声道。

    傅闻鹰不敢与叶白宣对视,那双眼里的目光,让他的心止不住地颤。他只得将头撇至一边,两眼紧紧地闭上。

    “江篱,你便没有什么要问他的?”叶白宣看看江篱,指指傅闻鹰,道。

    江篱闭上眼,回想了一下,她的脑中,似乎只有一件事情,是迫切想要弄明白了。待她睁开眼时,便将它问了出来:“那日在密云阁内,偷云庭刀的,便是你,对与不对?”

    “对,是我。”傅闻鹰轻声答道。

    叶白宣脸上显出些不可思议的神色,夸张地惊叫道:“想不到傅二当家的功夫竟如此厉害。即便颜碧槐放水,不与你为敌,可江篱竟也拦不住你?”

    “偷刀的人,根本不是他。”江篱在一旁道。

    “哦,此话怎讲?你方才不是说,那偷刀之人便是他吗?”

    “那一日,在密云阁内与我为敌的,确实是他。只是,他不过是枚棋子,是颜碧槐安排的棋子,用来引开我的视线。真正……”

    “真正偷刀的人,便是颜碧槐。”叶白宣抢在前头,将事情抖了出来,“难怪你会说,那人从未靠近云庭刀,却能隔空将它取走。这里面,其实只是一个小把戏。那密室内的灯被打掉后,趁着你与傅闻鹰纠缠,颜碧槐便偷了那云庭刀,待得回头发现刀不见了,你便自然会怀疑到那偷袭之人身上。却不料,真正的偷刀之人,竟在身边。”

    江篱听罢,点头道:“确是如此,当时的我,确实不会将此事怀疑到颜碧槐头上。现在想来,西渊说的都是实情,他只是在江湖上大开杀戒而已,从未做过真正威胁到颜碧槐性命的事情。那些带血的纸条还有云庭刀被盗,不过是颜碧槐布的假像。他利用了西渊做的事情,顺理成章地做了这些事,并将它们推到了西渊头上。”

    “这颜碧槐,真不愧是丁莫言的儿子,做事情如此滴水不漏。”叶白宣拍着手,不禁赞叹起来。

    这话听在江篱耳中,却是难以名状的刺耳,自从知道身世之后,她变得比往日更为敏感。那种自卑又自傲的矛盾感觉,时时折磨着她。

    叶白宣却未看出江篱内心的想法,只是将那傅闻鹰从椅子上拉了起来,道:“想来傅二当家已是三生门的新任掌门了吧?”

    傅闻鹰如受惊的兔子般,抬头看向叶白宣,嗫嚅道:“你,你如何能知?”

    叶白宣放声大笑道:“你觊觎这位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颜碧槐装死,掌门之位自然便空了出来。江篱外出调查颜碧槐的死因,约定三个月,如今过了已近半年,你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取而代之,即便只是当个颜碧槐傀儡。”

    “傅叔。”江篱突然开口,语调平和,没有丝毫怒意。

    傅闻鹰听得江篱的称呼,满脸吃惊的神色,不自觉地便接口道:“小姐……”

    “三生门,以后便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毁了我爹一手建立三生门的名誉。”

    傅闻鹰听罢,老泪纵横,直直地在江篱面前跪了下来,大哭道:“小姐,傅某错了,傅某真的错了。我不该听从颜碧槐的话,同他联手来害你。我,我曾经想要置你于死地啊。你怎能将三生门交予我这样的人?”

    江篱扶起傅闻鹰,淡淡道:“你在三生门内一向很有威信,或许十年前,这掌门之位便该是你的。虽然如今迟了十年,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三生门,一心一意将它发扬光大。傅叔,我走了。”

    江篱转身出门,没有回头,从今往后,她便要与这三生门话别,再也不过问此处的事情。她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再被这个地方牢牢地牵绊住,她希望,能走自己的路,不要再为他人而活。

    叶白宣跟了出来,走在江篱的身后,却没有开口叫住她,也不愿追上前去。这个从前的小不点,如今的背影,为何如今看来,是如此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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