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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0

作者:阿瑟·高顿
更新时间:2018-03-10 15:00:00
面的窗户里传出来。

      “可是说真的,那真是太令她难堪了……我一定不能告诉您!她看起来像个好姑娘……”

      “我对她没有太深的印象。”一个男人说,“不过她非常漂亮。”

      “那双眼睛真是太特别了!”一名艺伎说。

      “你们知道前几天我听到一个男人怎么说她的眼睛吗?”初桃说,“他告诉我说它们的颜色同碾碎的蠕虫一样。”

      “碾碎的蠕虫……我过去肯定从没听人这样形容过一种颜色。”

      “唔,我将告诉你她的一些事情。”初桃继续说道,“不过你一定要保证不再传出去。她有某种病,她的胸脯看起来跟老太婆没两样――全都耷拉下来,满是皱褶――真的,太可怕了!我曾在浴室里见过一次……”

      豆叶和我一直在驻足聆听,但听到这里,豆叶轻轻地推了我一下,我们便一起走出了小巷。

      “我在想我们可以去哪里,但是……我连一个地方都想不出来。如果那个女人能在这里找到我们,那我估计我们去园的任何地方都会被她发现。在我们想出新计划前,你还是先回你们艺馆去吧,小百合。”

      我本该每晚出去参加许多宴会,可是现在我被迫留在艺馆内练习舞蹈和三味线,仿佛我的生活毫无变化,还是同前一年一样。当盛装的初桃在走廊里与我擦肩而过时,她化着白妆的脸在深色袍子的映衬下,就像夜空中的明月,我敢肯定即使是瞎子也会觉得她非常美丽。可我看见她,没有任何感觉,只有仇恨,连耳朵里听到的脉搏跳动声都充满了恨意。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数次被召去豆叶的公寓。每一次,我都希望她会说她已经找到了躲避初桃的办法,但她只是要我帮她办一些不能托付给女仆的差事。一天下午,我问她是否知道我的将来会是什么样。

      “恐怕你目前是被社交界驱逐出境了,小百合小姐。”她回答,“我希望你能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去击溃那个邪恶的女人!不过在我想出办法以前,你跟着我在园转悠对你没有好处。”

      一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从学校回来发现一张字条上写着让我带上化妆品尽快赶去豆叶的公寓。当我到了那里,一丁田先生(与别宫先生一样是穿衣师)正在后屋的一面穿衣镜前给豆叶扎腰带。

      “赶快去化妆。”豆叶对我说,“另一个房间里摆着我为你选好的和服。”

      当我开始化妆时,豆叶向我说明了她召我来的原因。

      “男爵回城里来了。”她说,“他会来这里吃午饭。我想让他见见你。”

      豆叶所指的松永恒义男爵就是她的旦那,他无疑是最富有的贵族之一。他的家族控制着日本最大的银行之一,在金融界非常有影响力。

      几分钟后,男爵就到了。我透过拉门的缝隙往外偷看,看见他站在门口,豆叶正在帮他脱鞋子。他给我第一印象就像是一颗杏仁或者类似的坚果,因为他的身材既小又圆,给人以一种沉重感,尤其是他的眼睛周围。那个年代很流行蓄胡子,男爵的脸上也有一些长长软软的毛,我敢肯定它们是他留的胡子,可在我眼里它们更像是某种装饰物,类似有时被用来撒在米饭上的细条海苔。

      “噢,豆叶……我真是累死了。”我听见他说,“我太讨厌乘火车长途跋涉了!”

      最后,他踏出鞋子,迈着轻快的小碎步穿过房间。

      我在豆叶小小的穿衣室里至少呆了有一个小时,期间我听见女仆进进出出伺候男爵用餐。最后饭总算是吃完了,女仆开始上茶,豆叶就唤我去。我走出穿衣室,在男爵的面前跪下,心里十分紧张――因为我过去从来没有碰到过贵族。我鞠躬请他多多关照,发现他的目光里满是好奇,这让我更觉难为情了。

      第十六章

      一天下午,豆叶告诉我,南瓜刚刚赢得了学徒奖。

      豆叶所指的奖是颁给前一个月赚钱最多的艺伎学徒的。这种大赏的存在似乎很奇怪,但其实也有充分的理由。鼓励学徒尽可能多地赚钱,有助于将她们塑造成最受园赏识的艺伎――那就是说,这些艺伎不仅自己赚钱多,而且也让园里的每一个人收益颇丰。

      但豆叶却说,这个学徒奖将使南瓜和初桃付出代价。

      豆叶说,在园里,一名大受欢迎的艺伎总是能确保她的妹妹赚钱比谁都多――只要她甘愿冒着自己名誉受损的风险,其中的奥妙与如何收取“花资”有关。每当一名艺伎出席一场宴会,茶屋的女主人就会点燃一炷可以烧一个小时的香――这种香被称作“花”。艺伎能赚多少钱就看她离去的时候一共烧了多少炷香。但一些顶尖的艺伎收入更高。就拿初桃来说,她每十五分钟就要收一炷香的钱。至于豆叶……唔,园里没人能像她一样:她每五分钟就要收一份花资。当然,没有一名艺伎能享有她们全部的收入。为她提供赚钱平台的茶屋要抽走一部分钱,艺伎工会要拿一小部分,她的穿衣师等人也要抽成,她甚至还要付一笔费用给艺馆,因为艺馆为她管理帐目、替她记录日程安排。她大概只能得到总收益的一半多一点。

      为使得自己的妹妹显得比实际情形更成功,一名像初桃这样的艺伎会采取如下的手段。

      首先,在园内,一名当红的艺伎几乎受到任何一场宴会的欢迎,所以她会出席许多宴会,但每次只停留五分钟左右。但对一名艺伎学徒而言,情况就不同了,她至少得在一场宴会上呆满一小时。不过,初桃没有遵循这样的做法。她带着南瓜到处赶场子。

      在十六岁之前,一名学徒每小时可收一份半花资。如果南瓜在一场宴会上只呆了五分钟,宴会的主人也要按一小时来付花资。然而,南瓜匆匆离场的做法是不会让众人满意的。初桃带着她的妹妹在宴会上露一下脸便走,若仅有一两个晚上出现了类似的情况,男人们大概不会太介意。但如果老是这样,他们一定会开始纳闷为什么初桃忙得多呆一会儿也不行,为什么她的妹妹不能按惯例在姐姐走后再多留一会儿。南瓜的赶场行为也许能让她多赚钱――可能每个小时能赚到三四份花资,但她肯定要为此赔上自己的名声,初桃也是如此。

      “初桃的表现恰恰向我们显示了她已经孤注一掷。”豆叶总结道,“她将不惜一切粉饰南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不是吗?”

      “我不能确定,豆叶小姐。”

      “她想让南瓜显得出色,这样新田夫人就会收养她了。假如南瓜被收作艺馆的女儿,她的未来就有了保障,那初桃以后也有着落了,因为她毕竟是南瓜的姐姐,新田夫人肯定不会把她扫地出门。你能理解我所说的吗?假如南瓜被收养了,你将永远无法摆脱初桃……除非是你被她们赶了出去。”

      我心潮澎湃,犹如乌云遮日后的海浪。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豆叶说,“接下来的两周之内,你将和我一起去参加一个宴会,初桃绝对找不到那个地方。”但她没有告诉我具体内容。

      那天下午我回到艺馆后,便躲在楼上查看黄历。未来的两周之内,有好几个不错的日子。其中第二个星期的周日,黄历上写着:“吉凶守衡,可开启命运之门。”这句话听起来诡异。

      星期天中午时分,我收到纸条,上面是豆叶的笔迹,要求我一点前赶到她的公寓,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去向。

      我与豆叶回合后,我们在园神庙乘上人力车,往北行进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来到了一个我从未去过的京都区域。路上,豆叶告诉我,我们将作为岩村坚的客人去观赏一场相扑表演,岩村坚是大坂岩村电器公司的创始人。岩村的左右手延俊和是公司的社长,也会到场。

      “我应该告诉你,”豆叶对我说,“延的相貌……有点奇怪。你见到他后,要好好表现,给他留一个好印象。”

      豆叶领我走到观众席的前排,然后我们脱掉鞋子,穿着分趾绸袜踏在木缘上朝座位走去。邀请我们的东道主就坐在这一排,我看见一个男人向豆叶挥手。我立刻知道他就是延。怪不得豆叶事先要让我对他的模样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看见他脸上的皮肤就像是融化的蜡烛。他曾被严重地烧伤,整张脸看上去是如此凄惨,我简直无法想像他所经受的痛苦。碰到光琳已经让我感觉很奇怪了,现在又见到了延,我开始担心自己会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犯傻。跟在豆叶后面朝座位走去的时候,我没有看延,我的注意力全被他身边的一位优雅男士吸引住了。这名男子穿着一身细条纹和服,从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起,我就体会到了一种神奇的平静感。

      现在我们差不多快走到了他坐的包厢――我发现他的确看起来很高贵,远超乎我想像的高贵。豆叶到了包厢便跪下鞠躬。然后他转过头,我得以看到他宽宽的脸庞和高耸的颧骨……还有那紧紧折在眼角的平滑眼睑。突然之间,我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安静了,他像一阵风,而我只是一片被他吹着走的云朵。

      当然,我对他太熟悉了――从某些方面而言,我看他比看镜子里的自己还要熟悉。他是会长。

      第十七章

      我此前与会长仅有一面之缘,但那以后我却花了很多时间幻想他。他好像是一首歌,虽然我只断断续续地听过一遍,但此后却经常在脑海里吟唱。当然,音符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改变――就是说,我原以为他的额头还要再高些,灰发也没这么厚。当我在展览馆里见的他的时候,有一瞬间我不是很确定他是否真的是会长,但我所体会到的平静感,让我确信自己无疑已经找到了他。

        “岩村会长……延社长,”豆叶说,“这是我的新妹妹,小百合。”

      我相信你一定听说过著名的岩村电器公司的创办者,岩村坚。可能你也听说过延俊和。他俩的合作在全日本的商界是首屈一指的。他们的关系就像大树和树根,神庙和它面前的大门,互相依存,不离不弃。连我这样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都听说过他们的故事。不过我从未想到自己在白川溪的河岸边偶遇的那个男人就是岩村坚。

      我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呼吸,就听见铰链格格作响,大门也被两位大力士推上了。延的目光移开了,我忍不住去偷看他侧面和脖子上可怕的烧伤疤痕,以及那只被烧得不成样子的耳朵。然后我发现他上衣的一只袖子是空的。之前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别的地方,居然没有看见。这只空袖子被一折二,用一个长长的银别针固定在肩膀上。

      我听说过,在日本占领朝鲜时期,年轻的延是一名海军上尉,他在1910年汉城以外发生的一次爆炸中严重受伤。我见到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英雄事迹――但事实上,这个故事在全日本广为人知。如果延没有与会长合作、并最终成为岩村电器的社长,他这个战争英雄大概也早就被人们遗忘了。而如今,他那些可怕的伤疤使他的成功显得越发不同凡响,所以这两桩事经常被放在一起说。

      第一个相扑力士进场后,我以为比赛将立即开始。可是在接下去的五分多钟里,他们只是把盐撒在高台上,下蹲,把身体斜向一边,高举起一条腿,再将它重重地放下。他们不时弯下腰,怒视对方,但正当我以为他们要发起攻击时,其中的一方又会站起来走到旁边去抓一把盐,撒在台面上。最后,在我没有准备的时候,比赛倒开始了。他们抓住彼此的缠腰布,互相猛推对方。刹那之间,一方被推得失去了平衡,比赛就结束了。观众鼓掌叫好,可延却摇摇头,说:“技术太差劲。”

      在接下来的几轮比赛中,我常常觉得自己的一只耳朵连着头脑,另一只则连着内心,因为我一面听着延颇为有趣的讲解,一面却总是被会长与初桃的谈话所吸引。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注意到有一件颜色鲜艳的东西在移动。原来那是一朵摇晃的橙色绢花,头发里插着这朵花的女人正在位子上跪坐下来。接着我发现那人是初桃!

      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看见她……我感到一阵战栗,像是踩到了一条电线上。当然,她总是能找到办法羞辱我,这对她来说只是个时间问题,即使在这样一个会聚了好几百人的大厅里,她也会对我毫不留情。如果她非要捉弄我,我倒不是太介意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但我无法忍受自己在会长面前出丑。我看看豆叶,只见她迅速地瞥了一眼初桃,便对会长说:“会长,请原谅,我不得不离开一会儿,我想小百合大概也想出去一下。”

      她等延跟我说完话,然后我就跟着她出了大厅。豆叶却把我领进了远处的一个带顶篷的通道里。到了无人处,她低声对我说:

      “延先生和会长多年来都是我的恩主。天晓得延对他不喜欢的人有多凶,但他对朋友却万般忠诚。你认为初桃会了解延的这些品质吗?当她望着延时,她只见到了一个……‘蜥蜴先生’,初桃就是这样称呼他的。不过,如果初桃以为你很喜欢延,她大概就会放过你了。”

      我别无选择,只好答应。

      我们回到包厢时,延又在同附近的一个男人交谈。我没法插话,所以只好假装聚精会神地观看台上的相扑力士在较量前所做的各项准备活动。我非常想转向会长,问他是否还记得几年前的一天,他曾好心地帮过一个小女孩……可是,初桃正看着我,我若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会长身上,那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不久,延回过头对我说:“这几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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