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上万本全本小说供您下载阅读。
最新网址:www.shukuge.com

分节阅读 8

作者:齐晏
更新时间:2018-03-09 21:00:00
为人刻一尊木雕,自然会挑选最美的女子来当模范,是我唯一能想得到的人。”

    原来是这样。她呆了好一会儿,然后自嘲地笑起来,意态凄然。

    孙玄羲看见了她眼底的绝望和不甘心,但他必须隐忍自持,只要一时心软,狂澜便倒。

    “我好冷。”她颤栗着。感觉四周都是寒意,奇冷无比。

    看见她的唇色从泛白到发紫,孙玄羲这才发觉她纤瘦的双肩剧烈地颤抖着。

    “我的衣袍也是湿的,即便脱给也没有用。走吧,我先送回去……”

    “不,你抱一抱我。”她冷得手脚打颤,此刻的她急需要一点温暖,就算只有一点点都好。

    “我不能这样做。”看见她衣衫湿濡地贴在身上,他的欲念就已经克制得很辛苦了,要是还将她抱在怀里,他焉能坐怀不乱。

    “我不是要勾引你……也不是要诱惑你,我是真的很冷。”她的泪坠下来,她很想忍住,但泪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拚了命地跌出眼眶。

    孙玄羲被她的泪水撼动了,他迅速脱下湿外袍,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里,隔着薄薄的衣衫,他感觉得出她整个身子的冰凉、颤栗和痉挛。他被她的反应吓住了,惊惶地用双臂箍紧她,这一抱紧,才发现她的身子有多么单薄纤瘦。

    他拦腰将她抱起,来到木床上坐下,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双臂环住她的肩,让她紧紧贴靠在自己的怀里。

    苏合香感觉到他暖暖的体温缓缓包围住她,无法克制的泪水决了堤般地涌出眼眶,湿濡了他的胸膛。

    “是不是病了?”他有些无措地将她冰凉的双手包覆在他的大掌中,用力搓热她的手。

    “嗯。”苏合香痴望着那双努力给她温暖的手,伤心的泪水落得更凶。“我病得很重,我快死了。”

    孙玄羲骇然地抽口气。她快死了?

    “生的是什么病?”

    “一种无药可治的病。”她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哽咽地、含糊地低语。“病名叫……爱上孙玄羲。”

    孙玄羲错愕地瞠大双眼,身躯瞬间变得僵硬。

    她的湿发披泻在他的臂膀上,凌乱、纠结,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第五章

    窗外雨声渐大,缠绵不绝,更显得紧闭的门窗内出奇安静,只闻轻浅急促的呼息声。

    “我……吓住你了吗?”苏合香从他怀中微仰起脸来,苦涩地笑问。

    是。孙玄羲确确实实被吓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苏合香会用如此直接明白的方式说出她对他的爱意。

    “你说,我的病是不是无药可治?”她的长睫瑟瑟抖动,软弱地逼他。

    他不敢说,也不知该怎么说。她用生死来探测他的心,他心中天人交战,极度苦恼,不解为何带着她栽进了这无法收拾的情局中。

    “你不想治我?”见他始终沉默,她身子虽暖了,心上的寒意却加添了几分。

    “我治不好。”他终于低哑地开口。他很明白自己不能成为治愈她的那一味药。

    “你希望我死?”她气馁地败下阵来,心冷得彻底。

    “不会死,也许会病一阵子,但不会死。”他嗓音轻柔,仿佛很小心地不再触痛她。

    苏合香蓦地笑了,笑得凄楚哀伤。

    “我懂了。”他不爱她。因为不爱她,才能说得出那样冷情的话来。回想以前的自己实在自负得太过分,错把男人对她的倾慕迷恋当成了爱,现在她才明白,那些只不过是对她的情,她拥有很多很多男人的情,但那些都不是爱。

    她想要得到的那一份爱,竟是即使死去也得不到。

    孙玄羲低垂着眼眸,不忍看见她眼中的绝望,她不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在对她说那些无情的话。一个如鲜花般娇艳的女子,当她飞舞时宛若将飞升回仙界的天女,这样绝世的女子,他如何能不动心?她的雪肤红唇、细腰纤足、一颦一笑,在他眼中一直是巨大的诱惑,他多渴望能豁出去,什么都不顾,就将她紧紧密密地嵌入身体里。

    但是,他心中有更大的梦想必须去完成,而她的爱,将牵绊住他,使他踌躇不能前行。他不愿为了一个女子、为了一份爱情放弃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因此对于这株心底渐渐滋生的情苗,他只能决定狠心斩断。

    “你不愿当医治我的那一味药,我也不强求你。”她伤透了心,一个喘息,就能令她痛不可抑。“但是,在我准备好大病一场前,你能不能行行好,先止一止我心痛的感觉?不要让我太痛,可以吗?”她的声音极度疲累,低声下气地乞求。

    孙玄羲听着她卑微的语气,一颗心因强烈的怜惜而颤栗了。

    “要我做什么?”他不想看见她这种模样,她应该像他们初见面时那样骄傲地对他说――我是长安城第一舞伶,不许你看不起我!

    “让我看一看你的手。”她两手轻轻捧住他的手,恍然地抚摸着他修长的手指,以及指上因长年握刻刀而留下的薄茧。“你有一双漂亮的手,能化腐朽为神奇,我喜欢你的手。”她捧高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孙玄羲屏住气息,感觉到手背上传来酥麻的凉意。

    “能不能用你的手帮我梳一梳头发?”她终于提出了要求。

    这个要求令孙玄羲呆愕了半晌。这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无法拒绝。

    他拔下她发髻上的玉簪,乌黑的云髻霎时散泻如瀑,她微微侧过身,感觉他的手指缓缓插入她微潮的发丝中,细细地梳理起来。

    她的发柔软如丝缎般滑过他的指间,那份丝滑的触感与他平日触摸的坚硬木质截然不同,挑惑着他手指的每一根神经。

    “你什么时候开始拿雕刀刻东西的?”她叹息似地问。

    “三岁还是四岁吧?我记不得了。”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这么小就拿刀不是很危险?你爹娘难道不阻止你?”想象着他孩童时拿雕刀的模样,她微微地笑了。

    “记忆中并没有阻止过我,反而放任我在家里随手乱刻。”他温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柔情。

    “你爹娘想必看出了你的天分。”她的思绪飘渺。

    “是什么时候开始跳舞的?”他专注地凝视她的发,看着发丝淹没他的手指。

    “六岁的时候。”她微仰起脸,眼中透出微醺般的迷醉。“那一年,兰姨买了一只黄雀给我,我喜欢得不得了,有天,我把黄雀从笼子里放出来,我以为会陪我玩,谁知却飞走了,飞得好高好远,没有再回来了。”

    “后来呢?”他撩起一缯发,情不自禁地凑到鼻端深深嗅着其中的幽香。

    “后来,兰姨又买了好多好多雀鸟给我,有梅花雀、雪雀、火尾雀、云雀,很多很多,我看们在笼子里不停地跳跃、挥动翅膀,猜想们一定很希望自由地飞走吧。后来,我把们的模样一一描绘了下来,便打开笼子放走了们。”她深深吸口气,闭上了眼,他梳发的指尖让她全身感到放松自在。“雀鸟飞走时的叫声都很欢悦,我也很开心,然后我便开始学着雀鸟飞,以为自己也能感觉到雀鸟飞起来的那种快乐,就这样成天老是跳着、转着,便爱上跳舞了。”

    “难怪能把雀鸟绣得那么灵动有神。”他若有所思地低语。

    苏合香蓦地回过头,攫住他毫无防备的目光。

    “你数过雀鸟了吗?”她好似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什么,却又让他逃了开去。

    “没有。”他敛整了神色,抑下躁动的心,回复漠然。

    “你喜欢我绣的雀鸟吗?”她瞅着他。

    “绣得很好,用色大胆、技巧别致。”他确实研究过她的针绣,除了舞艺精湛外,她的绣工也极妙。

    为什么不直接说喜欢就好?苏合香有些失望地低下眸,怠懒地一笑。

    “好多了吗?如果好多了,我们就走吧。”他欲将她抱离,她不让,伸开双臂投入他怀里,他感觉到她的身躯异常炙热。

    “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她环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心口。

    “我没有香味,身上只有木头的味道。”她的身子又软又热,他不知道能否抑制那来自心底的欲望。

    “是,就是木头的味道。”她再将他环紧一点。“你身上有木头的清香,很好闻,很舒服。”很令人安心。

    “说过……我这个人已经快变成木头了。”她发热的身子几乎要沸腾他的欲望。

    苏合香勾起朱唇笑了,粉嫩的脸颊磨蹭着他的胸膛。

    “你亲亲我。”她贴在他心口细声说。

    孙玄羲震骇住。

    “不行。”他急忙握住她的双肩把她推开。

    “我已经快要大病一场了,只是要你亲一亲我也不行吗?”她咬着唇,脸色奇异地晕红。

    “不。”他坚定地摇头。“我已经为梳发了,我只能做到这样。”其他的最好什么都别做,一定要铁石心肠。

    “那……”她让一步。“让我亲亲你。”

    “也不行。”他心中燃起一把焦躁的火。老天,她是在考验他吗?她是在试探他情欲的底限在哪里吗?

    苏合香难堪地红了眼眶,泪水朦胧,双颊泛着桃红。

    “走,我送回去。”孙玄羲迫不及待地扯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

    她没有分毫抗拒,态度柔顺得令他微微吃惊。他诧异地看她,发现她的唇色过分鲜红,握在他掌心的手腕肌肤异常发热。

    “是不是发烧了?”他的手探向她的额,果然,热得烫人。“在这里等着,我去给雇一顶轿子来。”他急着拉开门往外走。

    “孙玄羲!”她轻声唤住他。

    池降步,困惑地回眸望她。

    她温柔地微笑,眼底漾着动人的波光。“即使你一辈子不爱我,但我要你永远记着我,倘若你有一天忽然想起我,便到“长乐坊”来,我会一直留在“长乐坊”里,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

    孙玄羲震愕,看见她蒙的眼瞳中闪烁的情意,他心痛地怔住,不知该如何挪开目光。

    从远处隐约传来了呼唤着“细细姊”的声音。

    “有人来找了。”他深深凝视着她。

    “是巧珍。”她缓缓地移步,走到他身畔。“我走了。”她攀住他的肩,一手摸着他的脸,踮起脚尖在他下颚亲了一记。

    孙玄羲愕住,听见她似有若无地叹息着,缓步走出去。他不知道令他心痛的那一声叹息,其实是因为她原想亲亲他的唇,没想到高度却只能碰到他的下巴而可惜惋叹。

    他怔然望着她远去的身影,那么瘦小,仿佛很虚弱,看起来就像一只湿了翅膀飞不起来的雀鸟,慢慢没入雨雾中。

    是他害她变成这样的吗?他做了什么?

    近黄昏,“西明寺”传出了晚祷的钟声,他仰首闭目,深深吸一口气,将先前脱下的湿袍拾起来,忽然瞥见床上那支她没有带走的玉簪,皎白素净,像撩拨他的纤纤玉手,他的心有种被刺穿的痛。

    他拿起玉簪紧握在掌心,关上门,将钥匙归回原处离去。

    细雨仍缠绵地下着,他缓缓走出宁静的小巷,看见朱雀大街上家家户户已点上了灯,晕黄的灯光映在水湿石板地上,照出奇幻朦胧的光影。

    回到了废宅,他立在雨雾中痴痴凝望着被雨沐湿了的观音像,仿佛见着了苏合香在哭泣。

    后院那面墙上竖立着一具木梯,他握紧双拳,狠狠闭上眼,抵抗诱惑。

    他什么都不能做,最好什么也别做。宁愿现在害她痛苦一时,也不愿害她痛上更漫长的岁月。忽然,在此刻明白了《诗经・秦风》里的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苏合香回到茶坊后,魂魄像没有跟着回来,任谁问话都不理,当夜就高烧病倒了。

    整个茶坊顿时间忙乱成一团,苏合香身子骨弱,只要一生病,病势必定来势汹汹,半点都不能轻忽。

    花喜兰指挥着下人把大夫开的药方拿去煎药,又命丫头送大夫出去,自己则坐在苏合香床畔,看着床榻上昏睡的惨白容颜,一颗心揪疼着。

    “小四、小五,细细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茶坊的?”她蹙着眉问。怎么会在“西明寺”附近寻到人?这事实在透着古怪。

    “兰姨,我们都没人看见。”小五低声答。

    “你们那时候不是都在茶坊里招呼客人的吗?怎么会没看见呢?其他人难道也没看见细细出去?”她口气严厉。

    “兰姨,大伙儿确实都没看见。”小四答得有些怯懦。

    “今天边门没开,照理说细细不可能从边门出去,到底细细是从哪儿溜出门的,我们大伙儿也觉得奇怪。”小五困惑地搔着头。

    花喜兰转眸狠瞪了一眼跪在苏合香床头边的巧珍。

    “巧珍,细细从哪里跑出去的?”

    “我……不知道。”巧珍支支吾吾的,在苏合香没醒来之前,她什么也不敢说,更不敢明讲。

    “到底在干什么?”花喜兰怒斥。“一个姑娘都看不好,万一细细在外头出了事那怎么办?”

    “我以为细细姊在午睡,怎么知道她会忽然间失去了踪影。”巧珍发现苏合香不见时,曾以为她又爬到后院墙头上和孙玄羲说话,可是一到后院找人,却不见她人影,而木梯竟然移到了后宅的那面墙去,当时她很害怕他们两个人会不会做出什么风流事来,吓得忙拿椅子垫脚,使尽力气爬过墙,冲进后宅满屋找人。当她发现苏合香和孙玄羲两个人都不在时,还以为他们两人私奔去了,吓得她魂飞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