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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

作者:齐晏
更新时间:2018-03-09 21:00:00
一阶,心想万一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可以逃得快一黜。

    “细细姊,小心点儿!”巧珍在底下紧张兮兮地轻喊。

    她深深吸口气后,从墙头悄悄地探出头,屏息地朝底下快速地瞄一眼――

    两块好大的木头率先映入她眼中。什么时候多了这两块木头?她的视线疑惑地越过木头,落在发出掬水声的井旁。

    咦?是个人?心中才闪过这个疑惑,她不禁也觉得好笑起来。是个人不好吗?莫非自己还真想见鬼呀?不过,她倒真希望是“她”的鬼魂出来和自己说说话。

    苏合香偷偷观察着那个人的举动,发现他坐在井边磨着几把形状奇怪的刀子和斧头,她的心脏猛地一紧,背脊流过一道寒意。

    那人在磨刀子,他该不是什么盗贼之类的吧?

    “细细姊,看见了什么?”巧珍在底下不安地问。

    “嘘,别吵!”她要看清楚这个人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要是真准备干坏事的,一定告诉兰姨报宫去。

    那人穿着简单的灰袍,没束发,看起来年龄很轻,五官也很端正好看。他在擦拭那些怪刀时的神情平和沈静,没有半点邪恶之气,看起来实在不像个会干坏事的人。

    “喂,你是什么人?”她忍不住出声问。倘若这年轻人误入歧途,她可得好好劝他回头是岸。

    孙玄羲听唤,慢条靳理地仰望攀在高墙上的绝色女子。他很早就听见她们在墙那边窃窃低语的声音了,所以听见苏合香的叫唤声时并不惊讶,不过在看见苏合香姣美的面容、水漾的明眸后,他仍是失神了一瞬。

    “你在那儿干什么?”见他没回话,苏合香清了清喉咙又问。

    “细细姊,到底在跟人还是跟鬼说话?”扶着木梯的巧珍圆睁了眼。

    “一个男人啦!”苏合香低头抛下一句。

    “天哪,一个男人!”巧珍的表情好似比听见鬼还惊恐。“细细姊,忘了兰姨给订下“三不让”的规矩吗?男人不让碰、不让近、不让言,怎么能让男人跟说话!”

    “不是我让男人跟我说话,而是我自己找他说话,别嗦了!”苏合香微恼地斜睨她一眼。

    孙玄羲抬眸看着苏合香,猜想着她应该是隔壁“乱茶坊”里的舞伶吧。竟然还有什么“三不让”的规矩,真是好笑。

    “喂,我问你话呀,你怎么不答?”苏合香盯住他,问得有点不耐烦了。

    “问话的态度太无礼,我可以不答。”孙玄羲继续擦拭他的扁凿、雕刀和斧头。

    苏合香讶然瞠大双眼。多少男人引颈企盼着能有和她说说话的机会,而这一身灰布袍的男人居然对她的垂询不赏脸,也没半点为她意乱情迷的模样。在茶坊里跳了六年的舞,苏合香还是头一遭遇到对她态度如此不客气的男人。

    “好吧,我问话的态度也许不好,我向你道歉,那我重新再问一次。请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对这男人实在太好奇了,心想低个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因为那间屋子对她有非凡的意义,她绝不容许有人在里头胡作非为。

    “我是洛阳雕刻师,暂住在这里,雕完一尊佛像便走。”孙玄羲淡淡地答道。

    “雕刻师?”她双眸骤亮,这是她从未遇见过的行业,对他又更好奇了。“你雕佛像吗?”

    “不只是佛像,我什么都雕。”他回答得轻淡。

    “好有意思!男人我见多了,就没遇见过你这种男人。”她趴在墙头上笑得好自然。

    苏合香随口两句话听在孙玄羲耳里却是极为轻浮。

    “姑娘,我暂住在这里,必须斋戒净身以完成佛像,所以请以后莫再来打扰。”他低着头冷漠地收拾雕刻工具。

    “你做你该做的事,我不会打扰你的。”她笑咪咪的,好客气。“不过,我没看人雕刻过,能不能偶尔让我待在你旁边看你雕刻?成不成?”

    “姑娘,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孙玄羲无奈地再重复一次。“我要斋戒净身完成佛像,请以后莫来打扰。”

    苏合香困惑地挑眉。“我也说了呀,你做你的事,只要偶尔让我待在你旁边看看就好了,我不会吵你的。”

    “就算不吵我也不行。”他冷漠地拒绝。

    “为什么?”她讶异地问。

    “因为是女子。”

    苏合香怔了怔。

    “那又怎样?”她眸心微黯。

    “斋戒净身最忌女色。”他淡瞥她一眼。

    “什么女色!”她昂起下巴。“你可能没弄清楚我的身分,我不是你所以为的那种女色,我是长安城第一舞伶!”

    “舞伶?”他眉一凝,淡淡低吟。“那比一般良家妇女更不能亲近了。”

    第二章

    这一夜,苏合香舞得精彩,姿态盈盈,说不出的曼妙,观者陶醉入迷,喝采声不绝。

    没来?她美眸在台下赏舞的客人中搜寻着。可恶,那人真的没来!

    一曲舞毕,她提着薄纱裙疾步回房。这种被人轻视的感觉让她愈想愈着恼,愈恼就愈气闷。从小到大,她就是兰姨、茶坊里的乐工、侍女们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宝贝,更是赏舞的客人们眼中不可多得的一代舞伶,她对自己一向是那么的有自信,不论容貌或是对歌舞的天赋,她都相信自己即便不是凤凰也会是骄傲的孔雀,可那男人的一句话仿佛突然间拔光了她最引以为傲的羽毛,让她又痛又狼狈。

    “细细姊,累了吧?喝口水歇一歇。”巧珍一见她回房,便立刻端来清香的玉露茶。

    “巧珍,说说,那个人为什么看不起我?”她双手抱胸,在房内来回疾走,忍不住抒发胸口的闷气。

    巧珍呆愣住。“哪个人?”

    “就昨天在墙后头看见的那个男人呀!”唉,真是迟钝。

    “他看不起?”巧珍像听见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似的,哈哈笑了两声。“那怎么可能嘛!谁敢看不起呀!可是“长乐坊”的摇钱树耶!有多少男人想抱住的腿求嫁给他――”

    “不,没听见他对我说话时的那种语气。”一想到那男人目中无人的冷淡态度,她就觉得不甘心。“他说我比一般的良家妇女更不能亲近,他那是什么意思牙?好像我是什么碰不得的脏东西,我可是长安城第一舞伶呐!巧珍说,他为什么看不起我?”

    巧珍被她问傻了,她哪会知道那个男人为啥看不起细细姊?

    “哎呦,细细姊,何必为了那人的一句话心烦呢?他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别理他就是了。”巧珍笨拙地安慰。

    “我也想不理他。”苏合香捧着脑袋坐下。“可是他那句话戳得我心口好难受,害我昨晚一整夜都睡不好。”糟糕,有点头昏眼花,也不知是没睡好还是被那男人给气的。

    “细细姊,先躺躺,小心别气坏了身子。”巧珍见她脸色发白,忙扶着她到美人榻上躺下。

    苏合香乏力地合上眼,深深吸口气,试着乎复心情,感觉到巧珍轻手轻脚地替她盖上了薄被,然后退了出去。

    他为什么看不起她?她不禁又想起这个在脑中翻滚了几百次的问题。

    佛像雕刻师很了不起吗?……是吧。他雕的是满天神佛,自然是了不起的。菩萨在他手中现出尊相让世人膜拜,那双雕刻菩萨的手自然是很了不起的。还有他那双淡瞥她的眼眸,清澈中透出一种高洁与淡泊的光,与她平日所见的男人下一样,明明看着她却又好似没看见她。

    她翻过身来,睁开眼,望着窗外高挂的一弯新月,幽幽叹口气。

    自小她就体弱多病,可是对激烈的舞蹈却充满了狂热,她很爱很爱跳舞,尤其爱那种回旋狂舞时的昏眩快感,当帛带轻纱飘飘飞扬时,她会觉得自己随时都能飞上天去。

    幼年时,她总是以舞为乐,为了满足她对跳舞的渴望,兰姨特地请舞伶教习她各种舞蹈。她天生伶俐,对歌舞音乐极有天赋,再难的舞她一学便会,兰姨为了给爱跳舞的她一个发挥的地方,毅然把“长乐坊”的楼下大厅改设成一个圆形舞台,让她的精湛舞艺得以展现。

    “长乐坊”原本只是一间单纯的茶坊,在她十四岁那年首舞一曲“苏合香”之后,从此便声名大噪,吸引了许多男人为争睹她的舞技姿容而来。兰姨将她改名苏合香,并且只读她以舞酬客,不让碰,不间近,不让言,这特地订下的“三不让”规矩,使得苏合香在长安城的名气愈加响亮。

    虽然身为舞伶只是个娱人的角色,但是所有仰慕她美色与舞技的男人将她捧成了无上至宝,她从来不曾因为舞伶的身分而看轻、看贱自己,也对平时练练舞、偶尔上上台享受众人崇羡的目光、闲暇时乘车出游的生活方式感到很满意。

    然而,她所感到心满意足的一切,却教一句话给割裂了一道缝――舞伶,比一般良家妇女更不能亲近。

    到底,那是什么意思?一般良家妇女是怎样?舞伶又是怎样?为什么她仿佛听出了轻贱之意?若不问个清楚,她今夜甭想睡了。

    她蓦地起身,推开门往后院围墙走去。

    孙玄羲正用斧头在樟木上削出他要的轮廓。

    前面的“乱茶坊”还真不是普通的吵人,白天有茶客的喧哗声,晚上则是喧哗声加上笙歌不断,吵得他头痛欲裂,更别提好好静下心来动手雕刻了。

    好不容易夜深了,笙歌停了,喧哗声也少了,他才去净完身,准备开始工作。

    “喂,你今天为什么没来看我跳舞?”

    墙上传来清脆带着抱怨的嗓音,让孙玄羲懊恼地蹙起眉头。

    “姑娘,我已净了身,请莫来打扰。”他抚额低语。

    “我有话一定要问清楚,否则今晚睡不着。”苏合香趴在墙头,执意问道。

    “姑娘。”孙玄羲抬首望她,黑眸写满不悦。“一向不把别人的话当成一回事吗?”

    “错!”苏合香在墙头上高高俯视他。“就是太把你的话当成一回事了,所以才会被你那句话搞得整夜都睡不着。”

    “请问是哪一句?”他很忍耐地问。

    “你说我比一般良家妇女更不能亲近那一句。”就是这句话阴魂不散地缠了她整整一夜。

    孙玄羲承认那句话确实说得太快,没料到她竟如此介意。

    “好。”道歉吧。“倘有冒犯之处,望祈见谅。”

    “你不要想敷衍我,你说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没那么好打发。“我是长安城第一舞伶,为什么比一般良家妇女更不能亲近你?我希望你说清楚。”

    “我已经对说过了,我在斋戒净身中,所以忌女色。”他不懂她到底要什么解释。

    “不是这样,你会那么说分明是因为看不起我。我为什么让你看不起?长安城第一舞伶为什么你看不起?”她是骄傲自负的孔雀,莫名其妙地受了伤,坚持要他给一个伤害她的理由,不然就太冤枉了。

    “我没有看不起。”孙玄羲站起身,视线直直地望着她,语调轻轻淡淡。“当时我的话是说得快了点,倘若我目前并没有因要雕刻佛像而必须斋戒净身,便不会对说出那样的话。”

    “你要斋戒净身便斋戒净身,与我有什么相干?”这样的解释更让苏合香听得困惑混沌。

    孙玄羲异常头痛。他已经两年多没有回洛阳了,爹娘一定非常想念他,如今却为了得到一块古桧木,被“合春号”老板的千手观音像给耽误在这里。他希望最快能在三个月之内完成,好尽快回洛阳去,可是今天第一天开始工作,就被“乱茶坊”的喧扰吵得白白耗掉一整天,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安安静静地工作了,偏她又来打扰,他实在不想再跟她这么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

    “姑娘,我已经向道过歉了,也说明了我并没有看不起的意思,这样还不能让平息怒气吗?”他神情冷淡,语气也很冷淡。

    “我并没有发怒,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看不起舞伶?只是这样而已。”他到底明不明白她受了什么伤呀?

    “因为舞伶是取悦男人的女人,所以我说比一般良家妇女更不能亲近。不知道我这样的解释够清楚了吗?”他用一脸平静的表情诚实说道。

    显然孙玄羲不够明白苏合香受了什么伤,他选择用诚实的刀再伤她一次。

    苏合香这会儿终于弄明白了,原来他认为自己是个取悦男人的女人,所以才会看不起她。

    不!她的舞是为了自己而跳的,她不取悦任何人,更不只是取悦男人而已!他对她一点儿也不了解,怎么可以这样说?

    “我的舞不是取悦男人用的,我为的是取悦我自己!”她恼怒地喊道,双手用力撑起身子爬上墙,纤足稳稳踩在墙顶,慢慢伸开双臂保持着平衡。

    孙玄羲被她突然的举动惊住,下意识地奔到墙角下张开双手,万一她不小心栽下来时可以及时接住她。

    “做什么?太危险了!快下来!”他怒瞪着她大喊。

    “我跳舞给你看!我要让你知道,我取悦的是我自己而不是男人!”她站在高高的墙上,缓缓抬起脚尖,一手轻扶着脚背,另一手扬起,指尖细腕优雅灵巧地如水皮般舞动起来,宛如孔雀舒展的羽翼。

    “当心――”她居然在高墙上旋身舞动,吓得孙玄羲冒出一身冷汗。

    苏合香有绝佳的平衡感,当看似要跌下墙时,她柔软得恍若无骨的腰肢又总可以适时地稳住她纤巧轻盈的身躯。她肩披着帛带,展臂舞动欲飞,在她玲珑起舞之时,轻薄的舞衣如涟漪般一圈圈地绽开来,白纱帛带在夜空中飞扬飘动,仿佛她随时会乘着风凌空飞去。

    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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