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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8

作者:(英)尼尔·盖曼
更新时间:2018-03-05 00:00:00
者玛格丽特?奥尔森写的,附有一张照片:一个男孩和一个成年人站在冰封湖面上一座像户外厕所似的冰上垂钓小屋旁,一起举着一条大鱼。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标题写着:父子俩打破本地北美梭鱼捕获纪录,详见内文。

    轮到星期三开车时,他说:“给我读几条你在报纸上找到的有趣消息。”

    影子仔细看着报纸,慢慢翻了一遍,可惜没找到任何有意思的新闻。

    星期三在他公寓门前的车道上让他下车。一只烟灰色的猫站在车道上盯着他。他想抚摩它时,它却飞快地溜掉了。

    影子在公寓门前的木头平台上停下来,极目眺望整个湖面,只见湖面上到处是绿色、棕色的冰上垂钓小屋。有些小屋外面还停着车子。最靠近桥的冰面上是那辆老旧的绿色破冰车,和报纸上刊登的照片一模一样。“三月二十三日。”影子鼓励地说,“早晨9:15分左右。加油。”

    “绝对不可能。”一个女人的声音说,“4月3日,下午6:00。那一刻的温度才够高。”影子忍不住笑起来。玛格丽特?奥尔森穿着一件滑雪服,站在平台的另一端,正往喂鸟器里盛鸟食。

    “我看了你在《湖畔报》上的文章,打破记录的梭鱼那篇。”

    “挺刺激的,对吗?”

    “哦,也许应该说,很有教育意义。”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她说,“你出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是吧?”

    “我叔叔有事要我帮忙。”影子说,“时间过得真快,简直跟逃走了似的。”

    她把最后一块板油块放进盒子,开始用一个塑料奶罐往一只小口袋里倒蓟仁。附近一株冷杉上,几只披着橄榄色冬装的金翅雀急不可耐地扑腾着。

    “我没有在报纸上看到任何关于艾丽森?麦克加文的消息。”

    “没什么可供报道的新内容。她依然下落不明。有传言说有人在底特律见过她,不过很快就证明只是一条假消息。”

    “可怜的孩子。”

    玛格丽特?奥尔森将鸟食罐子上的盖子拧紧。“我希望她死了。”她就事论事地说。

    影子震惊地问:“为什么?”

    “因为其他任何结果都比死亡更可怕。”

    金翅雀发疯似的在冷杉树枝上跳来跳去,恨不得这两个人赶紧离开。

    你心里想的不是艾丽森,影子心想,你想的是你自己的儿子,你想的是桑迪。

    他记得以前什么时候曾听到有人说“我想桑迪”。那人是谁?

    “很高兴和你聊天。”他说。

    “谢谢,”她说,“我也一样。”

    二月每天都是阴沉沉的天气,白天很短,转眼就过去了。有几天下雪,更多的日子没下雪。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最暖和的几天,气温回升到零点以上。影子一直待在他的公寓里,直到觉得房间仿佛牢房一样。于是,在星期三不需要他出门旅行的日子里,他开始外出散步。

    白天基本上都在散步,有时甚至徒步走到镇子外面。他独自一人走着,一直走到位于镇子西北部的国家森林,或者南边的玉米地和奶牛牧场。他走过木材场,沿着旧日的火车轨道步行,再转到公路上走回来。有几次他甚至沿着冰封的湖面,从北岸一直走到南岸。有时候,他可以看到当地的居民、冬季游客和慢跑者,他冲他们挥手打招呼。大多数时候,一路上什么人都看不到,看到的只有乌鸦和雀鸟。偶尔有几次,他看见鹰享用公路上被车子撞死的负鼠或者浣熊。在一次格外难忘的偶遇中,他亲眼见到一只鹰从白松河中抓起一条银色的鱼(这条河中央的河水在冬日里依然奔腾流淌)。那条鱼在鹰爪中疯狂扭动着,在中午的阳光下折射出闪闪光芒。影子想象那条鱼获得了自由,从天空中落下,游回河水。他露出一抹冷酷的微笑。

    他发现散步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想,这就是他喜欢上散步的真正原因。每次思考,他的思绪都会去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方,去到让他感觉很不舒服的地方。筋疲力尽是件好事,累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他就不会再去想念劳拉,不会再做那些奇怪的梦,不会再胡思乱想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东西。散步之后,他回到家中,轻松入睡,而且一夜无梦。

    有一天,他在镇子广场上的乔治理发店里遇到了查德?穆里根警长。对于理发,影子向来抱有很高的期望,可惜每次实践的效果都不是很好。每次理发后,他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只是头发稍微短了一点。查德坐在影子旁边的理发椅上,有些意外的是,他似乎极其在意自己的外貌。理发结束后,他严肃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正准备对镜中人开出一张超速驾驶罚单。

    “看起来不错。”影子告诉他说。

    “如果你是女人,你觉得我看上去怎么样?”

    “我想应该不错。”

    两人穿过广场,一起去玛贝尔的店,点了两杯热巧克力。查德问:“嗨,迈克,你有没有想过在执法机构工作?”

    影子耸耸肩。“没想过。”他说,“干警察大概需要知道不少事才行吧?”

    查德摇头。“你知道警察工作的主要部分是什么吗?那就是耐住性子。有时候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有人冲你大声叫喊,说发生了可怕的谋杀,而你所能做的,就是告诉他们,你确信这一切都是误会,如果他们肯安静地走出去的话,你就可以着手把案件调查个水落石出。而且,你还必须相信你所说的话。”

    “真的会调查个水落石出?”

    “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到那时,你就可以把手铐铐在嫌犯手上了。不过,不管能不能查清,你都必须尽你的力量认真调查。你想找工作吗?我们正在招人,你正好是我们想要的那种人。”

    “我会考虑考虑。如果我在叔叔那边干不下去,我就来找你。”

    两个人继续喝着热咖啡,穆里根突然问:“嘿,迈克,比方说,如果你有一个表妹,是个寡妇,而且开始打电话给你,你会怎么做?”

    “打电话说什么?”

    “是长途电话,她不住在这个州。”他的脸红了,“去年我在家族某个人的婚礼上见到她了。她那时候还有家,我是说,她的丈夫那时候还活着。她跟我是同一个家族,不是血缘很近的表妹,我们是相当远的亲戚。”

    “你对她有感觉?”

    他的脸更红了。“我也不知道。”

    “那好,先不提你的感觉。她对你有好感吗?”

    “呃,她说过一些话,打电话时说的。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我可以叫她来这里。我可以那么做,是不是?她说过她愿意来这里。”

    “你们两个都是成年人。要我说,干吧。”

    查德点点头,脸红通通的,用力点点头。

    影子公寓里的电话一直静默无声。他曾经想拨打电话,但又想不出有什么他想打电话交谈的人。一天深夜,他拿起电话听筒倾听,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呼呼的风声,还有极远处一伙人的交谈声。声音太小,无法听到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对着电话说了一声“你好!”,还有“你是哪位?”但听筒里没有回答,只有突如其来的寂静。然后,远方传来一阵笑声,声音非常微弱,他无法确定那声音到底真的存在,还是他脑子里想象出来的。

    接下来的几周里,影子和星期三出门旅行了好几次。

    在罗德岛的一栋小别墅里,影子在厨房里等着,听星期三坐在一间黑洞洞的卧室里和一个女人争吵。那个女人既不愿意起床,又不愿意让星期三或影子看到她的脸。在她厨房的冰箱里,装着满满一塑料袋蟋蟀,还有满满一袋子幼鼠尸体。

    在西雅图的一家摇滚夜总会里,影子看见星期三大着嗓门向一个留着红色短发、纹着蓝色螺旋文身的年轻女人问好,声音大得压过了乐队的噪音。那次谈话一定进行得很不错,星期三离开时咧着嘴,开心地笑着。

    五天之后,影子在一辆租来的车子里面等待,结果星期三从达拉斯一栋办公楼的大堂里闷闷不乐地走出来。他钻进汽车,重重地关上车门,一声不响地坐着,气得满脸通红。他下命令说:“开车。”然后又骂道,“他妈的阿尔巴尼亚人,好像有谁真的在乎他们似的。”

    三天后,他们又飞到博得市,在那里和五位年轻的日本女人共进一次愉快的午餐。他们互相开着玩笑,彬彬有礼。离开的时候,影子完全不知道他们是否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决定了什么事。不过星期三看上去倒是挺开心的。

    影子开始渴望回到湖畔镇了。那里很宁静。他最喜欢的一点,就是那里的人都很好客,欢迎他这个外来者。

    每天早晨,如果不需要出门旅行,他就开车过桥到镇广场去。他在玛贝尔的店里买两个馅饼,在店里先吃掉一个,外加一杯咖啡。如果有人留下一份看过的报纸,他就会拿过来看。他对报纸上新闻内容的兴趣,还没大到可以让他自己买一份。

    他会把另外一个馅饼打包带走,用纸袋包起来,当午饭吃。

    一天早晨,他正在读《今日美国》,玛贝尔问他:“嗨,迈克,今天你打算去哪里?”

    外面的天空是灰蓝色的,晨雾已经从树丛中消散,只剩下树枝上悬挂的白霜。“我也不知道。”影子回答说,“也许我可以再去野外的小径走一遍。”

    她重新为他倒满咖啡。“你有没有向东走到Q县?那个方向的景色非常漂亮。二十大街上的地毯店旁有条小路,可以通到那边。”

    “没有,我从来没去过。”

    “去吧,”她说,“真的很漂亮。”

    果然非常漂亮。影子把车停在镇边,沿着路边走下去。这是一条曲折盘旋的乡间道路,沿着山脉绕到镇子东边。山上覆盖着落光叶子的枫树、白色树干的白桦树、深色的冷杉,还有松树。

    一只深色小猫跟着他沿着路边走,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只猫的颜色脏兮兮的,前爪是白色。他朝猫走去,猫并没有跑开。

    “嗨,猫咪。”影子自然地冲它打招呼。

    猫歪着脑袋,用翠绿色的眼睛凝视着他。它突然嘶嘶咆哮起来――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路另一边他看不到的什么东西。

    “别紧张。”影子说。猫快步穿过公路,消失在一片没有收割的玉米田里。

    在道路下一个转弯处,影子遇到了一小片墓地。墓碑石都已经开始风化了,但其中几块墓碑前还摆放着一束鲜花。这个墓园没有围墙,也没有篱笆,只有低矮的桑树,种在四周的空地上。因为树枝上冻结的冰,加上树龄古老,桑树都被压弯了。影子穿过路边一堆堆的积雪和淤泥走过去。墓园门口只有两块石头作为门柱,标出入口的方位,但门柱之间没有铁门。他穿过门柱走进墓园。

    他在墓园里随意溜达着,看着那些墓碑。上面的题辞日期没有晚于1969年的。他把雪从一个看起来还算坚固的花岗岩天使雕像上扫下来,然后倚在上面。

    他从口袋里掏出打包带来的纸袋,从上面撕开纸袋,拿出里面的馅饼。在寒冷的空气里,它冒出微弱的白色热气,闻起来香喷喷的。他开始吃起馅饼来。

    有什么东西在他背后沙沙作响。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那只猫,接着他闻到了香水味,香水味之下,还有东西腐烂的味道。

    “请不要看我。”她在他背后说。

    “你好,劳拉。”影子说。

    她的声音有点犹豫。他想,也许甚至还有一点恐惧。她说:“你好,狗狗。”

    他撕下一块馅饼。“你想吃点吗?”他问她。

    她离他更近了,就在他身后。“不用了。”她说,“你自己吃吧。我现在不需要吃任何食物了。”

    他咬了口馅饼,果然美味可口。“我想看看你。”他说。

    “你不会喜欢我现在的样子的。”她告诉他说。

    “求你了。”

    她从石头天使像后面走出来。影子在阳光下仔细凝视着她。她身上有些地方变了,有些东西没变。她的眼睛没有变,还有她那有些狡诈的充满希望的微笑。但是,很明显,她现在已经非常像个死人了。影子终于吃完自己的馅饼,他站起来,把纸袋里的馅饼碎末倒空,再把纸袋折好,放回口袋里。

    在开罗市的殡仪馆里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和她在一起时已经不那么紧张了。他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她冰冷的手摸索着寻找他的手,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到心脏在胸膛里猛烈跳动。他很害怕,但让他害怕的却是此刻他可以如此冷静平常地面对她。有她在身边,他觉得非常舒服自在,愿意就这样永远站下去。

    “我很想你。”他承认道。

    “我就在这儿。”她说。

    “每到这种时候,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会特别想你。你不在的时候,只是一个来自过去或梦中的幽灵,是另外一个生命的时候,我的感觉更轻松些。”

    她捏捏他的手指。

    “对了,”他问,“死亡的感觉如何?”

    “很难。”她说,“觉得自己正不断死亡,越来越死。”

    她把头倚在他肩上,这个动作几乎让他彻底崩溃。他问:“想不想一起散步。”

    “当然。”她冲着他微笑,那张死人的面孔上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他们走出小小的墓园,手牵着手,沿着道路朝镇子的方向往回走。“你去什么地方了?”她问。

    他说:“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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