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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4

作者:乐心
更新时间:2018-01-28 12:00:00
芒。“搬家以后,我还常常觉得只是暂时搬走,以后还要搬回来的。没想到现在回来是回来了,不过,不是以前想像的样子。”

    黎桦看看她,没有插嘴。

    “我爸一辈子的心愿,就是退休以后开家茶艺馆,闲来跟老朋友泡茶聊天……不过他的心愿,现在只有靠我帮他达成了。”说著这样的话题,田可慈的口吻却依然开朗,她耸耸肩:“要不是为了他,我也不用这么辛苦……看来真的该找个工读生了,今天下午那个柜子倒下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会命丧当场呢。”

    “你跟你爸爸以前感情一定很好。”黎桦盯住自己捧在手心的茶杯,低声说。

    “也还好啦,普普通通,不过我没帮他照顾好这家店,他会死不瞑目。”田可慈还是那样凉凉的口气。“对了,你住这附近吗?不然怎么常常看到你?”

    黎桦犹豫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发现自己在回答田可慈的问题:“我其实住得满远的。只是……我爸住在附近。就是再上去一点的安养院。”

    “喔!”田可慈恍然大悟:“你是常常来看你爸爸?真孝顺。”

    “不,我一点也不孝顺。”一股莫名的冲动,让黎桦一反平常沉默冷硬的惯性,开始低低倾诉起来:“我不孝顺,我不是好女儿,我知道他根本不想看到我。他中风以后没办法讲话,可是每次看到我,都很不高兴的样子。他一定在怪我,我知道,还有我妈……”

    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面对一个不算顶熟的人,黎桦居然发现自己眼睛开始模糊,然后,鼻子发酸,她只好停下来,不让破碎的嗓音透露出她已经快要哭出来的这个秘密。

    她努力地要继续说下去,强迫自己要恢复正常,却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为了掩饰,黎桦捧起茶杯,灌了一大口已经不再滚烫的水果茶,灌得太急,呛住了,她开始猛烈地咳嗽,咳得头晕眼花,刚刚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就这样滚落。

    莫名其妙,这一切都莫名其妙。

    田可慈只是按著她的肩,等她平静下来。

    “我一直觉得你好像在忍耐什么。”田可慈的手很温暖、很柔软,按在黎桦的肩上,带著一股安定的力量,像个大姊姊一样,温和细语:“没关系,你想说就说出来,不想说就算了,不用太勉强啦。”

    两个刚结识的年轻女子,就这样坐在路灯下,好久好久,都没有人说话。手中捧著的水果茶从热转凉,旁边大马路经过的车声也渐渐稀落,夜风愈来愈冷,天色晚了。

    “我……”终于,黎桦略哑的嗓音,有点尴尬地打破了沉寂:“想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可以啊,你问。”田可慈说。

    “你真的要找工读生吗?”沉吟片刻,黎桦下定决心似地说,她略红的眼睛坚定地看著有点困惑的田可慈:“我来帮你,怎么样?我的力气很大,打扫或整理店里是没问题,你可以教我泡茶。”

    田可慈美丽的凤眼眯了起来,弯成笑吟吟的弧度。

    “好呀。”

    当田可慈发现这个老穿著运动服,每天傍晚面不改色地慢跑两公里当作例行运动,总是一脸冷漠的新任工读生居然有日本硕士学位的时候,大呼受骗了。

    “你干嘛来当工读生,你绝对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啊!”田可慈趴在柜台,玉手扶著额,很无奈地看黎桦冷著脸在搬桌椅擦地板时,忍不住说。

    “我想当工读生。”

    又是面无表情的回答,田可慈已经习惯了。

    不过,看著黎桦擦完地板擦桌子,把所有的桌子擦得一尘不染以后,又去擦椅子,当每张椅子都闪闪发亮之后,她又想回头去擦地板的时候,田可慈终于又发话:

    “我说,阿桦,你今天怎么了?你爸又瞪你吗?你好像很烦躁的样子。”

    每天中午开店前都会就近去看父亲的黎桦,果然听田可慈这样一问,就不由自主地皱起眉。不过她决定装死到底,就来个充耳不闻。她抓著菜瓜布走去水槽,开始刷已经很干净的水槽与流理台。

    她必须找点事情做,以引开注意力,不要去想顾惟军这两天要开刀这件事。

    不要想。不要去想就没事了,反正……

    叮铃铃铃铃!

    电话响的时候其实还没什么,只是有如惊弓之鸟一样,被电话声吓得差点跳起来的黎桦,才让田可慈大吃一惊。

    一向擅长压抑,不擅直接表达感受的黎桦,今天是怎么回事?

    啪啦!一个杯子随即被碰掉,当场砸得粉碎。田可慈握著话筒,很诧异地回头看著强自镇静的黎桦。

    “阿桦,找你的。”看她神色不对,田可慈加了一句:“你没事吧?那个杯子我来收就好,你接电话吧。”

    结果电话接过来,是高致勤,他很闷地问黎桦有没有空,能不能陪他去医院。

    “叔谊呢?”黎桦有点困惑。这种例行复健疗程,除非医师要求她一起过去讨论,通常都是让球员们自己去的,高致勤除非必要,也很少麻烦她……

    “她回新竹了,家里有事。”显然是女友不在身边,心情不好,高致勤口气一反平常的爽朗,听起来很郁闷的样子。“你能不能来?我已经在医院了,可是今天要做那个很恐怖的电疗,我怕我车子开不回去。”

    “哪有这么夸张。”黎桦翻个白眼。不过刀子嘴豆腐心的她,虽然语气不爽,还是应允:“我过半小时到。你在何医师那边?”

    待黎桦来到医院,在治疗室却找不到高致勤,何医师也不在。她只好询问旁边匆匆忙忙经过的护士小姐。那位可爱的护士眨眨眼,好像听不懂黎桦的问题似的,半晌才突然恍然大悟:

    “喔,你说高先生?他留了一张纸条给你,请你看到以后过去找他。在这边。”

    黎桦实在不知道高致勤在搞什么鬼,纸条上只写了一个病房号码,她耐著性子过去找人,心里还一面思考著他的伤势以及最近复健的成果与疗效……

    而站在那间房门虚掩的病房外面,黎桦等了快二十分钟,却只看到来来往往的护士小姐或家属。高致勤连个鬼影子都没出现。

    当她再度探头进那问因为没有开灯而幽暗的病房时,她突然好像被雷电打中一样,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高致勤是故意的,找她来又失约。

    因为她藉著走廊上的灯光,终于看清楚病床上熟睡的人是谁。

    顾惟军。

    第九章

    他一定是在作梦。

    要不然,怎么会感觉如此无助?冷,口渴,右膝却好像火烧一样灼热!

    开刀,对了,他昨天晚上就住进医院,今天早上开了刀……

    还是昨天?他到底睡了多久?

    顾惟军好像一直没有完全睡著,也没有完全醒来,各式各样的梦境不断纷扰,他努力想要分清楚现实与梦境,却老是失败。他听见护士小姐的笑声,才发现自己不知说了什么梦话。而当他看到黎桦的时候,不,正确来说,他“感觉”到黎桦出现在他床前时,他非常确定自己是在作梦。

    因为,她那张不笑就冷淡倔强的脸上,此刻,只有忧愁而悲伤的表情。

    这不会是她,不会是那个狠得下心,在他们最甜蜜的时刻,把他的心,血淋淋地剜出来丢弃,残忍地掉头离去的黎桦。

    “小桦。”他还是忍不住叫她。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的喉咙好像塞满干沙一样。

    而她听见了,她静静定近,握住他的右手。她的手好温暖,紧紧握著他,让他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夜夜折磨他的问题,在这幽暗的病房里,半梦半醒之间,终于问出口。

    他不在乎她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他想问。他已经想问很久了。

    黎桦没有回答,只是安静望著他。那双眼角微微上扬的凤眼里,好像有著很多很多不同的情绪,可是,顾惟军看不清楚。

    “为什么离开我?”他又问。

    “因为我不想被抛弃。”黎桦回答了,她低低说著。“你会后悔的,为我做的一切,你一定会后悔,我不能等到那一天。你懂吗?”

    顾惟军看著她,一直想弄清楚,到底这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不,我不懂。”他很诚实地说。

    黎桦又不讲话了,他们之间落入长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适感与麻醉药的交互作用,让顾惟军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他很生气地想要保持清醒,心头还有千言万语想问,可是终于不支,又沉入混沌不明的梦境。

    然后他好像又看见很多人。他们球队总教练、经理、何医师、帮他开刀的骨科陈医师,还有前一阵子才认识的,长得很漂亮的刘医师……统统都来过,甚至是他的队友、小学同学、钱鸿岳、小甜,甚至是黎教练和夫人……

    等到他看到小甜的弟弟嘉圣,拖著一只玩具恐龙出现在他床前的时候,他放弃了。他决定这个热闹非凡的夜晚,根本只是一场梦。

    而一直等他麻药褪尽,膝盖开始让人无法忽视地一阵一阵抽痛的时候,他不想清醒也不行了。

    睁开眼,全身都开始酸痛,他挣扎著想要起身,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身为职业运动员的他,只能很无奈地接受身体不受意志控制的现实状况,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起来了?”他母亲来照顾他,此刻听见有声响,走过来床前:“要不要吃点东西?你已经两天没吃了。”

    顾惟军皱著眉,他的喉咙还是好像塞满沙子,刚开完刀的膝盖痛得让他很想揍人,不过母亲忧虑的神色提醒了他,还是不要表现出很痛的样子比较好。所以他只是点点头,随便找个话题:

    “现在几点了?”

    “傍晚,快六点了。你睡了好久,你爸来过两次,你都还在睡。”顾母先把湿毛巾递给他擦脸,一面开始准备餐具,一面闲聊:“你们林教练跟邱经理都来过,送了水果还有红包慰问金来。喔,刚刚也有医生来看了一下。”

    “还有谁?”顾惟军低声问,声音沙哑得吓人。

    “还有?”他母亲偏著头想了一下。“你姊姊跟姊夫早上有来。”

    顾惟军放弃了,都是梦吧,他内心深处其实也不相信黎桦有来过。她大概连他什么时候开刀都不知道。

    “喔,对,还有个小姐来看你,不过来一下就走了。”顾母说著,还微皱著眉,不太满意的样子。

    顾惟军一听,马上抬眼望著母亲,等著她说下去。他母亲又忙著帮他找干净的衣服要换,忙东忙西的,居然没了下文,让顾惟军忍不住出声催促:

    “妈,你说有个小姐来看我?”

    “是啊,穿得花花的。”他母亲摇摇头,不是很赞同的样子,她开始告诫儿子:

    “你啊,打球就打球,认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干什么?我在电视上都有看到。要交女朋友也交个正正经经的,乖巧一点的,那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看是好看,讨来做媳妇就……”

    其实听到第一句,顾惟军的心就又重新沉下去了。他母亲说的应该是Iris吧,黎桦从来不可能“穿得漂漂亮亮的”。

    好了,不用再想了,顾惟军这样告诉自己。就像过去将近一年来的每一天一样,必须不断在心里提醒,不要再想,不要再问。反正,再想再问也没有用,她依然是离开了,头也不回地抛弃他,自顾自地过著逍遥自在的生活……

    当然,他并不知道,那样的假设是错了。黎桦一点也不逍遥自在。

    当黎桦强迫症似的把地板擦得发亮,桌椅都一尘不染,连柜子、流理台的死角也清得一干二净,让整个金爽茶艺馆焕然一新,好像随时可以接受卫生局人员的检查的时候,店主田可慈已经放弃劝说了,而来喝茶的熟客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干涉:

    “阿桦,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已经洗破两块菜瓜布了。”高大英俊的牛世平虽然号称是老板田可慈的朋友,却常常被老板呼来喝去的,茶资照算不说,偶尔还得下海帮忙搬东西、整理店面,不过他还是照来不误。此刻他很同情似的说:“你老板娘虐待你?提早年终大扫除?这也太没人性了,地板不用跪在地上刷嘛!”

    田可慈瞪了牛世平一眼。“是她自己做个不停,劝也劝不听。我才不会虐待她!不过至于你嘛……”

    “好,没事,我什么都没说。”牛世平闭嘴。

    要说她真的认真投入清洁工作嘛,也不见得,黎桦这两天已经发生过好几次把菜瓜布放在冰箱里,或是把洗过的杯盘当作脏的重洗一遍的各种乌龙事件了。简单来说,她其实心不在焉。

    下午时分,没有什么客人,牛世平在窗边闲坐。田可慈则是在柜台后面,两人的眼睛都跟著冷著脸的黎桦转。黎桦却浑然不觉,整个人封闭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我知道了。”田可慈晃过来牛世平旁边,低声说。

    “知道了?那真是恭喜你。”牛世平咧著一口白牙笑开了,很没诚意地接续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田可慈瞪他一眼。“你恭喜什么?”

    “那你知道了什么?”

    田可慈没好气:“我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哦?你打算怎么办?”牛世平也顺著她的眼光,看著正在擦今天第三次地板的黎桦。

    回应他的,是典雅秀气的瓜子脸上,诡谲的笑意:“你……酒量怎么样?”

    “普通。”牛世平有点诧异地反问:“为什么问?”

    等到刘萱从医院下班,被牛世平一通电话call来金爽茶艺馆的时候,情况已经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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