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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先后

作者:明红豆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5:04
    几个女孩在宿舍的最后一晚。

    方敏仔细地把电脑打箱,收拾旧衣裤,有些放进行李箱里,有些干脆不要了。大半天不见莫小云,许静儿笑说:“估计是等咱们收拾干净,那懒鬼才出现。”

    方敏正想为莫小云说话,寝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本尊出现,她兴高采烈地宣布:“我找到工作了!我找到工作了!”英语系的她误打误撞找到一份教少儿英语班的工作,方敏听后说:“这怎么算正式工作,兼职吧。”

    莫小云却不是这么想,非常满足:“这工资够我过活了,而且时间不长,逍遥自在。”

    几人说得忘我,唯独纪时南蹲在一角用刷子专注地擦地板的污积。

    “那孩子在干什么?”莫小云压低声音问。

    “搬家症候群。”许静儿拿着相机捏角度,给她拍写真,向两人分析:“那唏嘘的背影完美地呈现出对咱们宿舍的不舍,你看那刷地板的风情,明显是用肢体语言表达出对前途的无奈和彷徨,非常具有艺术价值。”

    时南工作完毕,把刷子丢进小水桶,掠过三人,像缕魂魄般走向卫生间。

    第一次表明心事,居然失败了,出师不利。

    想了两天,时南也不知道该归咎于什么,是那一晚的环境,是当时的措手不及,还是穿着的衣服,还是那天不是黄道吉日,莫非是她的表达能力有问题,令对方没会意到?

    以至于她倾吐衷肠后,换来他错愕的反应,正斟酌是否要深呼吸吼大声点,他说话了。

    “你掉鞋带。”

    这是程之诺过了好一会后第一句对她说的话。

    真的松开了,时南蹲下去整弄好,当她再次抬起头,程之诺已经走得很远,她唤住:“怎么走了?你等等!你等等!”

    他停在一根灯柱下远远地看着她,稍微抬手拒绝纪时南的走近:“纪时南,我并不适合你。”他的声音虽然没有很大,但是听到后,时南还是有种千斤捶了在心头的重,仿佛路灯熄灭,连星月都不见了,她踩错了楼梯一下子坠进黑暗之中,整世界只有程之诺的回应幽冷地传来,轰得她几天都嗡嗡耳鸣。

    收拾好要带走的行李,时南去洗澡,恍惚之间不小心错将洗发水弄进眼睛里,洗发水未曾稀释,浓度颇高,她边揉边“哎呀哎呀”的叫,方敏听见匆匆穿上衣服跑了过来,急着要她拿开手:“我看……别揉了,快用水洗干净。”她舀了一瓢水往时南眼睛里冲,好一会那刺痛感才稍微消除,尝试张开眼。

    “看到东西么?”方敏在她跟前晃着指头。

    时南笑说:“没事的,我没听过洗发水会弄瞎眼睛。”

    当晚洗澡出来,看许静儿和莫小云围在电锅前煮饺子吃,她肚子里登时咕噜咕噜直叫,挤上去喊:“我也要,我也要。”许静儿瞟了她一眼说:“先下楼去买几瓶酸奶上来。”

    “我饿得腿软了,走得又慢。”

    “你还慢其他人都不用活了,快去快去。”

    时南唯有踢了拖鞋走到宿舍外的小店买了几瓶酸奶,转身返回宿舍前,无意瞧见那盏光线闇弱的路灯,正在感慨的想大学几年就这么过去,却见铁门外站着个人,那身子很熟识,正朝她挥手,时南定睛看清楚,秦致远。

    她跑了过去隔着栏栅笑:“你怎么来啦?”

    秦致远仿佛看错了般凑近去瞧,皱眉问:“咋了?眼睛一只白一只红?流行么?”时南没好气的说洗发水弄的,她又问一遍:“为什么过来?”

    “明天要挪窝,想来帮忙。”他淡淡地笑。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不像方敏把行李分门别类,还用报纸气泡仔细包好,她只是找了个特别巨大的旅行箱,然后把那些零零碎碎的全都塞进去,拿她的话说,搬到新居后又得拿出来,一件件的包装费力又不环保。

    推掉了秦致远的好意,他仍然问:“明天也不用?我给你搬上车。”

    时南咬着唇的笑:“我有肌肉,是肌肉!不像你中看不中用,万一搬来搬去哮喘发作,岂不是我的罪?”这话惹得秦致远一掌拍了在铁门上恐吓:“再说一遍,这就把东西扔了!”他作出要抛掉的手势,时南隔着栏栅好不容易拿过来。小小的一包袜子,上次两人一同买东西时混了在秦致远的货物里,后来她不小心送到男生宿舍忘了拿回来,上面贴着一张大白纸,用粗粗的纪号笔写着:请转交203室纪时南。

    想来找不到她时也可以交给她的同学。

    纪时南怔怔地盯着这行大字若有所思。

    “没睡饱?傻楞楞的干什么?”

    秦致远唤了两遍她才听到。

    她抬头望着秦致远,眸子里有点难以解读。“致远,这是你写的?”

    “难不成你写啊?”

    纪时南微微地垂下眼眸,似乎有点失落。她轻声地问:“有没有笔?”秦致远掏出一枝钢笔递给她,时南在那张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给他看:“我的‘纪’,旁边是‘己’,不是‘已’。”她递给他,停了停说:“致远,你错了。”秦致远拿过来看,大笑:“没注意太多,常常混淆。”路上秦致远随意地把那张白纸搓成一团,正想扔掉之际,有什么忽然在脑里掠过,他的步伐煞住了,打开那张皱巴巴的白纸再看一遍,然后,抛进了垃圾桶。

    饺子是莫小云做的,馅心包着鸡肉香菇,几颗碧绿的葱花飘浮在光润的汤水当中,热气腾腾,令人食指大动,时南给自己舀了大碗,说道:“放香油好吃。”方敏拿过一瓶香油给她,时南吃了两口又说:“芝麻酱。”

    “哪里找芝麻酱啊。”

    “哦。”

    寝室的道别宴,估不到居然只是几个女生围下来吃饺子喝酸奶,许静儿说:“而今是月底,姐没钱,等下月新居姐请大伙吃顿好的。”

    莫小云说:“我要了下下个月,发工资后那顿。”

    方敏吃光了碗里的,拍拍胸口道:“等咱有钱了,咱也让你们过上好日子,那时候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她停了停,扑哧的笑道:“午夜那头牛。”

    时南也好玩地给她接下去:“你便是落了牙、歪了嘴、瘸了腿、折了手,也得往那职场路上走。”

    扫兴啊,几人把碗子一抛,懒得洗了。

    退寝室的手续几人还没处理,她们早找到房子,比同学们更早搬往新居,吃过早饭便听许静儿收下手机说:“车快来了。”她是本地人,对于各个渠道总比其他三人更知晓,早前托了亲戚家一个兄弟借车说搬家用,四个女孩连同好几大箱行李,兄弟听后说没问题,包在他身上便可。

    然而到了正日,几个女孩干等了半天没见踪影,莫小云说:“会不会摸错学校了?”

    “他说在路上呢。”

    莫小云的男朋友正要准备考试,没来,许静儿甩掉男朋友没补上,带家眷的只有方敏,方敏特别小心,明明两个旅行箱能放好的行李,硬是被她重重包裹弄出七八个大纸箱来,做她的男朋友唯有鞍前马后,又点算又搬运,后来连他都满身大汗,受不了地喊:“怎么那么多啊,离谱,都装啥家当了!”

    方敏两个字压了回去:“嫁妆。”

    纪时南来了两个小师妹,早前一个晚会调戏回来的,听说师姐要搬,过来看看有啥帮上忙,却见师姐除了个巨大的旅行箱,两袖清风甚是逍遥,于是在塑料袋里掏了个大红苹果给她,时南拿矿泉水洗干净,坐到旅行箱顶大口大口咬着苹果,酸酸甜甜正好解无聊,两个小师妹走后几个舍友在树荫下乘凉,一辆车停到了马路边,距离太远,车前的玻璃又反着光,看不清楚坐着什么人,直到副驾驶位的人下车向她走过来,才知又是那秦致远。

    “想跟姐姐们同居么?没门!”时南挑眉看着他笑。

    “要不要我帮你叫车?”

    他还真的拿起手机思考该打往哪里,时南阻止说车子该快到了。秦致远在旁陪她等了会儿,他读建筑,比时南晚一年毕业,脸色不大好看,就在旁边皱着眉,听时南说现下不过先搬过去,还得回学校处理论文杂事,那锁得紧紧的眉心才稍微舒展开来。

    直到下午,一辆面包车开来,几人把行李搬上车。纪时南看秦致远朋友的车子还停在远处,对他说:“没什么大事,你朋友等你很久了,去吧。”

    他一蹙眉道:“我早餐还没吃便过来看你,少赶我一趟会死啊!”骂了两句,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驾驶座的人把双手随意地按在方向盘上,透过车前玻璃看面包车驶开去,他收回了目光。那天在女生宿舍楼下她突然向他说,我喜欢你,程之诺。初时真有些被她吓到,后来镇静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纪时南向来都是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第一次遇见她便是。记得当时正在下着微雨,从老远就看到一个女孩像只要躲雨的小野兽慌不择路乱窜,他以为能避开,估不到最后还是被她撞上来,夹着小雨点撞得他七荤八素。

    肩膀酸麻了两天,但却记住了这个女孩。

    正式看清她的容貌,应该是中秋的黄昏,学校的钟楼下,当时他听到钟声是六点正。纪时南比他预期中还要守时,不早不晚,正好就在最后一遍古老钟声落下时,她骑着自行车像阵风般开来,然后捏准他脚尖前两步煞停。

    当时他目瞪口呆,久久才抬眼望向对着他笑的时南。

    记得旧式茶花烟盒上曾印过一句很经典的句子: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这个女孩他从未曾认识,霎眼之间却觉得似是故人远道而来,久别重逢。

    那天她穿着淡黄色上衣牛仔裤,长发扎成根马尾,戴着一顶特别大的遮阳帽,把前额都盖住了,露出双点漆明眸,车子铃铃铛铛挂着几个布袋,她俐落地泊好车,然后从钱包里掏出捡到的合照还给他,又说:“既然是你找到失主,我的悬赏自然是你中标。”她拍拍自行车还有那些小袋里的东西,带点豪爽:“这台自行车是我赢来的,现在送你。”

    “不用了。”

    哪有失主反要拾物者酬金的道理。

    她突然问:“你要月饼吗?”今晚是中秋,她从袋子里翻出两个大月饼,托在掌心之中,包装纸沙拉沙拉的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她把月饼塞进他手里,程之诺愕然得说不出话来,是甜而不腻的苏式月饼,酥皮带着点松屑,上头印着艳红的几个大字。

    其实被人那么招摇的悬赏,怎么说都有点不爽,然而看到她后,那点恼气又消失无踪。纪时南双眼滴溜溜地盯着他打转,程之诺被她瞧得莫名其妙,禁不住问道:“怎么了?”

    “谢谢我啊,我捡到你的东西,你要说谢谢我啊。”

    他一顿,不知好气还是好笑:“谢谢。”

    “不用谢,你太客气了。”

    时南听后露出一排洁白细小的牙齿,笑得很灿烂。

    秦致远拍去手上的灰尘,真不知那些女生的行李箱里都藏了什么东西,个个几十斤重,他钻上车后扭开瓶盖喝水,车上有空调,坐定后这才透了口气,程之诺正在手机上记日程,他忽然想起来:“对了,你也该退寝室了?”

    程之诺嗯了一声:“过几天。”

    “有行李要收拾么?”

    “没有。”

    “时南说这个周末一切安顿好,便要和几个姊妹亲自下厨请朋友吃饭,黎伟也来,也预你一个。”

    “我不去了。”

    “为什么?”

    “回老家一趟,周末我爸生日。”

    秦致远恍然地说:“原来姨父生日啊,这得去和他老人家贺寿了。”程之诺收下手机:“倒不用,你去玩吧。”

    “不就吃顿饭,改天也可以,还是去姨父寿宴正经。”他笑道:“让黎伟那小子去便成,那小子饭桶又嘴馋,代咱们吃那几个女生一顿。”

    黎伟和秦致远是中学同学,并非程之诺的朋友,他也是去年中秋晚通过秦致远才认识他,黎伟是个老实人,一根肠子直到底,秦致远常常和他开玩笑,他根本听不出来。大多时候那些所谓的朋友聚会,出席的都是秦致远的朋友,程之诺是被他硬拉同去。去年中秋晚就是这样,秦致远对吃喝玩乐几乎成精,金秋时节昼夜的气温差别较大,鱼儿趁着入冬前摄取养份,且味觉灵敏度下降,放素饵荤饵也不太挑,最适合垂钓。

    那一晚收获颇丰,一众架了炭炉,洗干净鱼,抹酒撤盐巴沾香草粉,便烤鱼吃,程之诺坐在一旁听着吱啦吱啦的熏烤声,边喝啤酒边出神地想着事,秦致远用叉子整弄好香喷喷的烤鱼,走过来说:“尝尝。”程之诺接过,他坐下来也拉了罐啤酒喝了几口,这才消去炭火暑热,和程之诺闲话家常:“我喜欢那个女孩似乎捡到你的东西,还你没有?”

    程之诺放下了啤酒罐,半会后应道:“还了。”

    秦致远笑,那一晚天气很好,风吹散了云,八月十五的明月越发皎洁,程之诺听着秦致远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他说,你跟她不熟,不知道时南那丫头活像一只乌鸦,发现地上有啥闪亮闪亮的便叼回窝里去,很难计算捡了多少人的东西……早在一年前,她便捡到我的书,先遇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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