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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

作者:[美]杰克·万斯
更新时间:2017-12-29 00:00:00
取走了驱邪符。一阵沉默之后,潘德鲁姆的声音又一次从远处传来。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图亚安照办。他正站在潘德鲁姆的工作室。在诸多其他东西之间,他看到了培养槽,形式和他的工作室里的一样。

    “我不会谢你,”潘德鲁姆说,“但为了保持平衡,我帮你的忙,回报你帮我的忙。我不会仅仅在你做培育工作的时候指点你,还会教你其他有用的知识。”

    就这样,图亚安开始了跟随潘德鲁姆的学徒生涯。从白天一直到安贝隆散着乳白色光芒的深夜,他都在潘德鲁姆不露面的教诲下工作。他学会了返老还童的秘诀,学会了古人的许多法术,还学会了潘德鲁姆称为“数学”的奇怪又迷人的学问。

    “宇宙的真谛全在其中。”潘德鲁姆说,“只是蕴含于中,而不会主动施放。它阐明了一切问题,每一种存在形态,所有时空的秘密。你的法术和符记就是以这种力量为基础,再把大量蕴含魔法力量的部分像排列小块镶拼瓷砖一样排列就位。至于这些小块瓷砖是怎么设计出来的,我们无从猜测。我们的学识只是代代相传,靠观察得来的结论。梵达尔曾瞥见过其设计原理,那个最基本的程式,所以才能创造出许多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法术。这些年来,我一直竭力想打破那层遮蔽了智慧的玻璃,但到目前为止,我的研究还没有成功。能发现那个基本程式的人将了解所有的魔法,变成一个力量强大得无法想像的人。”

    于是,图亚安投身于研究工作,学到了许多比较简单常用的程式。

    “我发现了这门学问中蕴含的美,不可思议的美。”他对潘德鲁姆说,“这不是科学,这是艺术。

    把一个个方程式分解开来,像拆散的线头――每到这种时候,都会出现一种均衡,或简单,或复杂,但全都具有某种明澈的祥和感。”

    除了这些额外的研究之外,图亚安把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培养槽边。在潘德鲁姆的指点下,他掌握了他所孜孜一求的知识。再次创造生命的时候,他造出了一个奇美动人的姑娘,给她取名叫芙萝瑞儿。

    那个节庆之夜,他在坎代弗身边看到的那个女孩的发色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于是,他赋予自己的造物一头淡绿色的秀发。她还有细腻光滑的棕色肌肤,大大的碧眼。图亚安把浑身濡湿、完美无缺的她从营养槽中拉起时,心里喜不自禁。芙萝瑞儿学东西很快,不久就懂得如何跟图亚安说话了。她有一个做白日梦的习惯,一陷入自己的沉思就对周围不闻不问,只会在草坪上的花丛中信步闲走,或是安静地坐在河边。图亚安非常喜爱她令人愉快的温柔态度。

    有一天,黑发的特赛骑马经过。她的眼神冷酷无情,一支剑挥舞着扫落身边的花花草草。

    天真的芙萝瑞儿正在附近散步,特赛大叫起来:“绿眼女人,你的模样让我生气,死吧!”

    她挥剑砍倒了正捧着鲜花回屋的芙萝瑞儿。

    图亚安听到了马蹄声,从工作室里出来,正好亲眼目睹了这一剑。他气得脸色发白,一个绞扭目标物的处罚咒语涌到唇边。

    就在这时,特赛看到了他,破口大骂起来。他却在那张苍白的脸上、那双如点漆般的眼里看到了她的不幸,看到了让她不屈从于命运、牢牢抓住生命的坚韧精神。

    图亚安心中百感交集,最终,他让特赛离开了。他将芙萝瑞儿安葬在河岸边,试图用繁忙的学习冲淡对她的回忆。

    几天后,他不再埋头工作。

    “潘德鲁姆!你在吗?”

    “你想做什么,图亚安?”

    “你以前说过,在造特赛的时候,一点瑕疵歪曲了她的思想。现在我打算创造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但思想和精神都要正常。”

    “如你所愿。”潘德鲁姆冷淡地答应了,给了图亚安所需的程式。

    于是,图亚安造了特赛的一个姐妹,看着那具同样窈窕的身形,同样姣好的容貌一天天成形。

    时机成熟之际,她在培养槽里坐起身,眼中闪烁着愉悦的生命之光。图亚安屏住呼吸,急忙将她拉了出来。

    她站在他面前,湿漉漉,赤裸裸。特赛的孪生妹妹。但特赛的面容被仇恨扭曲了,而她的眼中脸上只有平和与欢乐;特赛眼中是炽热的怒火,而她的眼中闪耀着幻想的星光。

    图亚安欣赏着自己完美无瑕的造物。“你的名字是特瑟,”他说,“我知道,你会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他抛开其他的一切,致力于教导特瑟。她的学习速度惊人地神速。

    “不久后我们将回到地球,”他告诉她,“回我的家,它在阿斯科莱斯绿地的一条大河边。”

    “地球的天空也满是色彩吗?”她问。

    “不,”他答,“地球的天空是深不可测的深蓝,一轮迟暮的红日越过苍穹。当夜晚降临,繁星列成星座,我会教你识别它们。安贝隆漂亮,而地球广阔,地平线向各个方向延伸到不可知的地方。潘德鲁姆一点头,我们就回地球。”

    特瑟喜欢在河里游泳,有时图亚安会下来跟她泼水玩,或是在她做白日梦时往水里扔石头。他警告她要当心特赛,她也许诺自己会当心。

    可是,有一天,图亚安在做离开的准备时,特瑟游逛到了离家很远的地方。她穿过草坪,只顾留神空中幻化的色彩,参天巨木的雄伟,脚下花朵的变换。

    在她眼里,世界是个奇迹。只有刚从培养槽里出来的新人才有这样的看法。她走过了几个小山包,经过一座幽暗的森林,还在林子里找到了一条沁凉的小溪。

    她喝过水后沿溪漫步,不久就来到了一间小屋前。

    门开着,特瑟向里望去,看谁住在这里。但屋里空空荡荡,仅有的家具就是一片干净的草垫,放着一篮坚果的桌子和一个放了些木柴和锡器的架子。

    特瑟转身想继续散步,但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不祥的蹄声,如噩运般势不可挡。黑马在她面前刹住步子。特瑟缩回门口,图亚安的所有告诫都回到了脑海。但特赛已经下了马,提剑在手,朝她走来。就在特赛举剑欲砍时,两个人目光相撞,特赛惊愕地停住了。

    真是让人赏心悦目的一幕。这对迷人的双胞姐妹身着同样的白色高腰骑装,长着同样明亮的眼睛和不羁的秀发,有同样苗条的身姿。不同之处是:一个脸上带着对宇宙每个原子的仇恨,另一个则是生机勃勃的欢乐。

    特赛总算能说话了。

    “怎么会这样,妖女?你长着我的相貌,可你不是我。也许疯狂终于降临到了我身上,蒙蔽了我的视力,让我看不清这个世界?”

    特瑟摇摇头。“我是特瑟。你是我的孪生姐妹,特赛,我的姐姐。因此我必须爱你,你也必须爱我。”

    “爱?我什么都不爱!我要杀了你,好让世上少一个邪恶的东西。”她又举起了剑。

    “不要!”特瑟惊叫,“为什么你想伤害我?我没做错事!”

    “你活着就是错,你还冒犯了我,以我自己的丑陋模样来嘲弄我。”

    特瑟大声笑起来,“丑陋?不对。我很美――图亚安是这么说的。所以你也很美。”

    特赛的脸色如大理石般苍白。

    “你在戏弄我。”

    “绝对不是。你确实非常美丽。”

    特赛将剑尖抵在地面。她的脸色缓和下来,陷入了沉思。

    “美!什么是美?我是不是瞎了,有个恶魔扭曲了我的眼力?说,怎样才能看到美?”

    “我不知道,”特瑟说,“对我来说,这再平常不过了。天空中色彩的幻化不美吗?”

    特赛吃惊地仰起脸。“那种刺目的亮光?要么刺眼要么沉闷,无论怎样都令人讨厌。”

    “看看花朵如何精致,娇艳迷人?”

    “它们是寄生植物,闻起来让人恶心。”

    特瑟困惑不解。“我不知道怎么解释美丽。看来你在任何事物上都找不到快乐。没有什么能让你满意吗?”

    “只有杀戮和毁灭能让我满意。这么说,这两种事物一定是美的。”

    特瑟皱起眉头,“我觉得它们是邪恶的。”

    “你确信是这样?”

    “肯定是。”

    特赛疑惑起来。“我怎么知道该怎么想?我一直确信自己做得对,可现在你却说我做的都是坏事!”

    特瑟耸耸肩。“我活在世上的时间还不长,我也不太聪明。可我知道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图亚安可以解释给你听。”

    “谁是图亚安?”特赛问。

    “他是个非常好的人,”特瑟答道,“我特别爱他。我们过一会儿就去地球,那里的天空宽广深邃,是深沉的蓝色。”

    “地球……如果我去地球,我也能找到美和爱吗?”

    “也许吧。因为你有能够了解美的心,而你自身的美会吸引爱。”

    “那么我会停止杀戮,不管我看到的一切是多么丑恶。我会要求潘德鲁姆送我去地球。”

    特瑟走上前,环住特赛,吻了她。

    “你是我的姐姐,我会爱你的。”

    特赛的表情僵住了。撕、刺、咬,她的大脑这么说,但一股更深沉的浪潮自她奔流的血液涌出,由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涌出,将骤来的愉快潮红盈满她的面颊。她微笑了。

    “那么――我爱你,妹妹。我不再杀戮,我要在地球上找到并了解美,不然就死在那里。”

    特赛上马,准备前往地球,去寻找爱与美。

    特瑟站在门口,看着姐姐骑马越过彩光。她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图亚安赶来了。

    “特瑟!那个发疯的妖女伤了你吗?”他等不及她的回答,“够了!我要用一个法术杀了她,让她从此再不能给他人带来痛苦。”

    他刚想出声诵念一个可怕的火焰咒,可特瑟掩住了他的嘴。

    “不要,图亚安,不能这样。她已经许诺不再杀戮。她要去地球寻找在安贝隆可能找不到的东西。”

    于是,图亚安和特瑟看着特赛消失在缤纷的草地。

    “图亚安。”特瑟说。

    “你想说什么?”

    “我们回到地球以后,你会帮我找一匹跟特赛那匹一样的黑马吗?”

    “当然。”图亚安朗声笑道。然后,他们朝潘德鲁姆的住处走去。

    第二章魔法师玛兹瑞安

    魔法师玛兹瑞安一路沉思着,走进自己的花园。

    结着醉人果实的树枝悬在他走过的路上,众多花朵在他经过时谄媚地躬身行礼。玛瑙般晦暗的地面上,一寸高的曼德拉草的眼睛追随着他墨黑拖鞋的步伐。这就是玛兹瑞安的花园――三层生长着奇葩异草的花田。某些植物流溢着不停幻化的彩色,某些植物长着如海葵般翕动的花朵――深紫、翠绿、淡紫、粉红、艳黄。这里的树有的像羽毛伞,有的树干透明,饰着红色和黄色的纹路:有的树长着金属箔叶,每片叶子都是不同的金属――紫铜、白银、蓝钽、青铜、绿铟。这里一丛花朵,犹如闪亮绿叶轻轻拖缀着的泡泡;那里一片灌木,长着千万枝管形花朵,每一朵都轻声吹奏着乐音:关于古代地球的,关于艳红阳光的,有渗入黝黑土地的水声,有疲惫倦怠的风吟。在靛蓝的树篱远处,林木筑起一道充满神秘感的高墙。

    在这地球生命日益衰颓的时期,没人敢说自己还了解那些山涧薮泽、浅沟深壑、荒原旷野,或是倾颓的亭榭残迹,日影斑驳的游乐园,以及那些高山幽谷、河川溪流、池塘草甸、灌木荆棘和岩层裸峰。

    玛兹瑞安凝眉深思着走过花园,两手背在身后,慢慢踱步。有个人让他困惑不解,疑心重重,也激起他强烈的渴望。那是个住在树林里的、讨人喜欢的娘儿们。她总是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跑到他的花园里来,骑着一匹有金色水晶般双眼的黑马,一脸警惕的模样。玛兹瑞安试过很多次想抓住她,可那匹坐骑总能带她避过他设下的各式各样的诱饵、陷阱和圈套。

    痛苦的尖叫刺破花园的寂静,玛兹瑞安快步赶到,发现一只鼹鼠正大嚼特嚼一株动植物混种生物的梗茎。他除掉了这个强盗。尖叫消退,变成了一声低沉的喘息。玛兹瑞安抚摸着一片毛茸茸的叶子,混种植物的红嘴唇发出了愉悦的“咝咝”声。

    “杀,杀,杀,杀,杀,杀,杀。”那株植物说。玛兹瑞安弓身拾起那只啮齿动物,喂进它鲜红的嘴唇。那张嘴把鼹鼠吞了下去,小小的尸体滑进地下的胃袋。植物发出“咯咯”的打嗝声,玛兹瑞安则满意地在一旁观看。

    太阳滑至天幕低处,天色绯红昏暗,已经可以看到星辰闪现。玛兹瑞安忽然觉得有什么正盯着他。可能就是林中的那个女子,她之前就曾打扰过他。法师停下步子,捉摸着那股视线到底从何而来。

    法师大声诵出一个定身咒语,在他身后的混种植物立即僵直不动,一只绿色的大飞蛾飘摇坠地。玛兹瑞安急旋回身。她就在那里,在森林边上,比从前靠近得多。他朝她走去时,她一动不动。玛兹瑞安那双看来既年轻又苍老的眼睛开始闪闪发光。他要把她带回屋里,囚禁在绿玻璃杯之中。他要试探她的脑子,用烈火、寒冻、痛苦和欢愉刺激它。而她,则必须侍他饮酒,为他在昏黄的灯光下摆出种种媚态。也许她是在暗中窥视他,若是如此,魔法师会立即发觉。既然他不曾将任何人视为友伴,那就注定必须一刻不停地看好自己的园子。

    她就在二十步之外了――蹄音骤起,漆黑的马蹄重重地捶打着地面――她蓦然催动坐骑,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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