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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

作者:[日]紫式部
更新时间:2017-12-27 16:00:00
内见驾,御前众命妇便将冠犒赏品赐与他:照例是白色大褂一件、衣衫一套,并赐酒一杯。其时皇上吟诗道:

    “童发己承亲手束,合欢双带结成无?”诗中暗含结亲之意,一听之下左大臣心中很是喜悦,立即和道:

    “合欢朱丝绍民心,只愿深红永不消。”随即走下长阶,来到庭中,拜舞叩谢皇上。皇上则命赏赐左大臣在马家御马一匹、藏人所鹰一头。各公卿王侯也都依次排列阶前,分别拜领赏赐。由源氏公子呈献众人的肴撰点心,或装匣,或装筐,均由右大共受命调制。另外赏赐下僚的屯食,犒赏其他官员的礼品,都装在古式柜里,满放陈列,所有的桌儿也已塞满,礼品的丰富和盛大胜过皇太子加冠之时。

    当晚源氏公子即赴左大臣邸宅招亲,盛大的结婚仪式,其场面又为世间少见。左大臣着自己女婿,确实娇小玲珑,俊秀美丽。只是葵姬比新郎年纪稍大,觉得有些不相称,心中也很是尴尬。

    左大臣原本受皇上信赖,夫人又是皇上的同胞妹妹,因此在任何方面都已是高贵无比。现在又招得源氏公子为婿,声名也就更加显赫了。皇太子的外祖父在大臣,虽与其同属朝中重臣,将来还可能独揽朝中大权,但如今与左大臣相比,也自愧弗如。左大臣姬妾成群,子女众多。正夫人所生的一位公子,现任藏人少将之职,也和源氏公子一样,秀美异常,是个英俊少年。右大臣虽与左大臣不睦,却十分看重这位藏人少将,竟将自己疼爱的第四位女公子嫁给了他。右大臣对这位女婿的钟爱,也并不亚于左大臣对源氏公子的重视。这真也是世间少有的两对翁婿!

    源氏公子常被皇上宣召,形影不离,便很少去妻子家里。他心中一直仰慕藤壶女御盖世无双的美貌。心想:“我能和这样一个世间少有的美人结婚,该有多好广这葵姬也是府门千金、左大臣的掌上明珠,娇艳可爱,只可惜与源氏公子性情总是木合。少年人总是很专一,源氏公子对藤壶女御秘密的爱恋,真是无以复加。已加冠成人,便再也不能像孩提时代那般随心所欲地穿帘入幕了。惟有借作乐之时,隔帘吹笛,与帝内琴声相和,借以传达爱慕之情。有时仅只听到藤壶妃子隐约的娇声,也能使自己的恋慕之情得到须许安慰。源氏公子因此一直乐于住在宫中。每每在宫中住了五六日之后,才到左大臣邸宅住两三日,如此与葵姬若即若离。左大臣则念及他年纪尚幼,难免任性,也并不加以留意,仍旧一心地怜爱他。源氏公子身边和葵姬身边的侍女,都是世间少有的绝色美人,又常举行公子心爱的游艺,千方百计讨其欢心。

    桐壶更衣以前所住的桐壶院,如今成为了源氏公子在宫中的居所。昔日侍候桐壶更衣的侍女,也未加遣散,转于侍候源氏公子了。桐壶更衣娘家的邸宅,也由修理职、内匠素奉旨大加改造。这里原本有林木假山,风景十分优雅;现在更将池塘扩充,大兴土木,装点得愈加美观了。这便是源氏公子在二条院的私邸。源氏公子常想道:“这个居所,如能让我与心爱的人儿居住才好啊!”每每想到这些,心中难免有些郁倡。

    世人皆言:“光华公子”,是那个朝鲜相上意欲夸赞源氏公子的美貌而取的名字。

    第二章 帚木

    “光华公子源氏”,即光源氏,也惟有这个名称是堂皇的;其实他一生屡遭世间讥讽评论,尤其是那些好色行径。虽然他自己深恐流传后世,落个轻浮之名而竭力加以掩饰,却偏偏众口流传。人言也实在可畏啊!

    其实源氏公子处世甚为谨慎,也并无值得特别传闻的香艳选事。与传说中好色的交野少将相比,源氏公子也许尚不及皮毛。

    源氏公子宫后近卫中将的时候,常在宫中侍候是上,难得回左大臣邪宅居住。以致左大臣家的人怀疑渐生:莫非派氏另有新欢?其实源氏公子本性并非那种见色起意之人。他虽有此种倾好,也只是偶尔发作,才违背本性,而作出不应该有的举动来。

    梅雨季节,阴雨连绵不绝。宫中又正值斋戒期间,人们终日躲避室内,以避不祥。源氏公子因此长住宫中。左大臣久盼本归,日久不免有些怨恨。但还是备办种种服饰和珍贵的物品,送入宫中供源氏公子受用。左大臣家诸公子也日日到桐壶院来陪伴玩耍。众公子中,藏人少将乃正夫人所生,现已升任头中将,和源氏公子最为亲近,是源氏公子游戏作乐最亲热的对手。他与派氏公子的情形相似:虽受右大臣重视被招为婿,但十分好色;也很少去这正夫人家,却把自己家里的房间装饰得富丽堂皇,经常在此招待源氏公子。两人同来同去,片刻不离,也常在一起研习学问或游艺。这头中将的能耐竟也不亚于源氏公子。这样,无论到什么地方,两人都相伴而往,自然格外亲见,相处也不拘礼节。每有心事,也无所不谈。

    某一日,下了整整一天的雨,到黄昏仍不停歇。雨夜时,中殿上侍候的人不多;铜壶院的静寂更胜于往日。灯移在案,两人正浏览图书,头中将随手从近旁的书橱中取出彩色纸页誊写的情书一束,正欲打开来看,源氏公子阻止道:“这里面有些是不可看的,让我挑出些无关紧要的给你看吧。”头中将闻言,心中甚为不快,回答道:“我想看的正是那些不愿说与外人听的心里话呢。普通的情书,像我们这般的普通人也能收得许多。那些恨男子薄情的词句,才是我们所要看的呢。”源氏公子只好与他看了。其实,放在这里的,也都是些很是一般的东西。重要而有隐情的情书,哪里会放在这等显眼的书橱呢?头中将看过之后,说道:“各式各样真不少哩!”就凝思猜测起来:这是某某写的,那是某某写的。有的猜得很对,有的猜错了路子,便疑惑不决起来。源氏公子心中觉得很是好笑,也并不多作解释,只是一味加以敷衍,把信收藏起来。然后说道:“像这样的东西,你那里一定也是很多的。我也正想看些,我情愿把整个书橱打开来与你交换。”头中将道:“我那些,你哪里看得上眼呢?”接着,便发起感想来:

    “我到现在才知道:世间女人众多,可十全十美、美玉无援的却不可多得。那些表面风雅,信写得美妙,交际亦得体的人也多。可要在各方面都很是优异的女子,却实在难得。自己稍微懂得一点,就一味夸耀而看轻别人,如此令人生厌的女子,却是很多啊。

    “常常有这样的女子,父母双全,对她又怜爱有加,娇藏在深闺,将来的期望好像也很大;男子从传闻中听说这女子的某种才艺,便倾心爱慕,也是常有的事。此种女子,大多容貌姣好、性情温淑,青春年华,却闲暇无事,模仿别人,专心学习琴棋书画以自娱,结果学得一艺之长。媒人往往避其短处而夸大她的长处。听的人虽有所疑,又不能推断其为说谎。但一旦相信了媒妁之言,和这女子相见,以致相处,其结果也是常常令人失望的啊!”

    头中将说到这里,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气。源氏公子不能完全赞同他的话,但觉得其中又不乏可取之处,便笑道:“她们中真的全无具有半点才艺的女子,有没有呢?”头中将闻此,当下又发议论道:

    “一个女子,真个一无所长,谁也不会受骗去向她求爱。只恐怕世上完全一无是处的与完全无援可指的女子,同样也是少有的吧。出身高贵的女子,众人宠爱,缺点多被隐饰;听到见到的人,自然也都相信是个绝代佳人。而中等人家的女子,她的性情、长处,外人都看得到,优劣是比较容易辨别的。至于下等人家的女子,不会惹人注目,也就不足道了。”

    听他说得有条有理,源氏公子也动了兴致,便追问道:“你说的等级是什么意思呢?上中下三等,尺度是什么呢?假如一个女子,本来出身高贵,不料后来家道中落,以致身世飘零、身份也就变得低微了。而另一女子,生于卑贫之家,其后父亲飞黄腾达,便扩充门第,树立声威,这种人家的女子即成了名媛。世事变迁莫测,又如何判定这两种人的等级呢?”正在此提问之间,左马头与藤式部丞两人值宿来了。这左马头也是个好色之人,见闻广博,能言善辩。头中将遂将他拉人座中,和他探讨上中下三等的分别,自然也就有许多不堪入耳之言。

    左马头议论道:“无论怎样升官发财,门第本不高贵,世人对他们的看法也是不一样的。而从前门第高贵,但是现在家道中落,月资也减少了,加上时过境迁,名声也会衰落的。这种人家的女子心性虽仍清高,但因形势所迫,有时也会做出不体面的事来。像这两种人,各有所长,依我看也都还能归人中等。还有一种人,身为诸国长官,掌管地方大权,等级虽已确定,但其中也有上中下的差别,而在她们里面选拔中等的女子,正是目前的时尚。另一种人,地位比不上公卿,也不及与公卿同列的宰相,只是有四位的爵位。然而在世间的声望并不坏,出身也不贱,自得其乐地过着愉快的日子,这倒也变不错的。这种家庭经济富裕,无花费之忧;教养女儿,更是审慎认真,对孩子的关怀也无微不至。这种环境中长大的女子,其中必有不少才貌双全的美人呢!这样的女子一旦入宫,有幸获得了恩宠,便有旱不尽的荣华,这种情况实在是很多的呢!”

    源氏公子笑着插道:“如此道来,上中下等全以贫富来定标准了。”头中将便不满地指责道:“这不像是你之言语!”

    左马头不为所扰,自顾说道:“昔日家世高贵,现在声望显赫、条件优越,然而在这样的人家成长起来的女子,大都教养不良,相貌可惜,毫无可取之处。人们定会认为:如此富贵之家的女子,怎会养成此等模样呢?这是不足道的。相反,芳家世高贵、声望隆盛,则教养出来的女儿才貌相全,众人才认为是当然的事。只可惜,最上等的人物,像我这样的人难以接触,现在暂且不去谈论。可世间还有此类事情:荒郊村野之外的蓬门茅舍之中,有时竟埋没着聪慧、秀丽的美人,尽管她们默默无闻、身世可怜,却总能使人倍觉珍奇。这样的美人生长于如此僻境,真个使人料所不及、永生难忘。

    “也有这样的人家,父亲衰老而肥蠢,兄长的相貌也令人生厌。叹以料想,这人家的女儿必不足道;可哪里知道闺中之女竟也绰约风姿,言行举止亦颇有风韵?虽然只是稍有才艺,也实在出人意外,此番兴味尤其使人感动。这种人与绝色无假的佳人相比,自然远不能及。然而出生于这样的环境,真教人心生留恋啊!”

    说到此处,他望望藤式部丞。藤式部丞有几个妹妹,传闻容貌声望甚佳。藤式部丞。心想:左马头这番话莫非因我妹妹而发?因有所虑,便默而不语。

    此时源氏公子心中大约在想:即使在上品女子中,要觅得一位称心美人,也非易事,世事真是玄妙难解啊!此刻,他身着一件轻柔的白衬衫,外罩一件常礼服,飘带松散,甚是随意。灯影中,姿态跌丽,竟是一位非凡的美人。要配上眼前这个美貌郎君,就是选个上品之中的上品女子,也是不够的。

    四人继续谈论世间各色女子的话题。左马头继续道:“作为世间一般女子看待,固然无甚欠缺;倘若要选择自己的终身伴侣,世间女子虽多,也难得称心之人。正如同男子辅佐朝廷,具经无纬地之才的人虽多,但要真正称职的人怕也就少见了。贤明的人,仅凭一、二人之力治理天下,也是很难执行的;必须另有僚属,在上位的由居下位的协助,在下位的受居上位的节制,这样才可使得教化户施、政通人和。一家之小,主妇也只有一人。然而严格论来,作主妇必须具备的条件也甚多。一般主妇,往往长于此,则短于彼;优于此,则劣于彼。若明知其有缺陷而勉强迁就选择,这样的事世间也是不会太多的。这不同于那些好色之徒玩弄女性,骗得众多女子来只为选择比较;只因此乃人生大事,要相伴到老,实在该慎重选定,务求其完全如意称心,毋须由丈夫费力帮助矫正欠缺。因此选择伴侣,往往很难决定。

    “另有一类人,所选定的对象,并不合于理想;只因当初一见倾心,而恋情又实难舍弃,故尔决意成全。此种男子几乎全是心慈忠厚之人;而他所爱的女子,也定然有可取之处。然而纵观世间种种姻缘,多显庸俗平淡,很难见到绝妙美满的。我等低微,并无奢望,尚且难得称心之人;更何况你们心性极高,何种女子才能与你们相配呢?

    “有些女子,虽相貌平淡,却正当青春年少,人也清纯可爱;若情信言辞温雅、字迹娟秀,收信的男子则为之倾倒,急忙致信,渴望一睹芳容。及至见面了,却隔了帷帘,推闻几声娇音传情。此类女子,精于掩饰自己的缺陷。然而在男子看来,便真是个窈窕淑女,遂一意钟情,热诚求爱,却不知这是个轻薄女子呢!此乃择配的第一难关。

    “对于主妇,忠实勤快,作个贤内助乃首要之务。如此看来,其人无须过分风雅;闲情逸趣等事,不解亦无大碍,且无伤大体。但若是一味蓬头垢面,过于看重实利,只知家常杂务,又如何呢?男子终日奔波劳累,田间有所见闻,无论国家大事、私人细节,或善事、恶事,总免不了想向人倾述,这些又怎可与外人随便谈及?便希望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妻子,心灵相应,无话不谈。有时或有满腹可笑可泣之事,或者他人关注的话题,颇想对妻子谈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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