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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

作者:倪匡
更新时间:2017-12-14 16:00:00
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要我亲自主持,甚至惊动了俄国的好几个部长!”

    可以想像,大豪富陶启泉一出马,有关方面,自然人仰马翻之至了。

    陶启泉续道:“一直到三个月之后,才略有了眉目,说阿水不是在俄国,而是在蒙古,而且是在蒙古的一所监狱医院之中,我和阿花立刻去看他,才知道他被蒙古医院当局,断定为神经病患者。”

    阿花在这时又斩钉断铁地道:“我哥哥没有病,他不说谎的。”

    我和陶启泉都不和她争辩,陶启泉续道:“一问之下,原来他在中蒙边境和俄蒙边境,倒卖物资,颇赚了点钱。本来事业发展顺利,可是忽然,他跟了一队蒙古商队去收皮货,一去就是三年,音讯全无,等到他被人发现时,是在一处叫‘卡尔底克山口’的地方──你可曾听过这个地名?”

    我叹了一声:“在那一带,山陵连绵,从俄蒙边界的萨彦岭向南数,库库山、翁都特山、颚戛尔瓦山、巴颜山、乌兰山,以至唐努乌梁山……不计其数,全是人烟罕至的地方,每一座山都有一个或几个山口,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山口,是在甚么地方。”

    陶启泉叹了一声:“别说是你,连蒙古人也说不上来,只知道是在唐努乌梁山以南,那山绵连千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山口。”

    我没出声,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说下去。

    陶启泉道:“他是被一个北上的商队发现的,当时他正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他发著高烧,满口胡言乱语──”

    说到这里,阿花又道:“我哥哥不会胡言乱语。”

    这一点,我倒和阿花有同感──人在听到了自己的知识接收范围之外的事时,都会认为那是“胡言乱语”,所以我问:“他说了些甚么?”

    陶启泉苦笑了一下:“我难以重复他的话,反正你快可见到他了,他自会向你说的。”

    我扬了扬眉,没有追问,陶启泉又道:“总之,他的言行,使人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不是很正常,所以才进了医院。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由于几次三番的大闹医院,已被列为极度危险的人物,正通过国际警方追查他的来历。”

    陶启泉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虽然当地官员愿意卖我的帐,可是也警告我,说除非答应离开之后,把他交给精神病院,否则不会放人,我见他确实和正常人……有所不同,所以几经转折,把他送进了本地的病院。”

    我听到这里,心中自然而然升起了一个疑问:“可是你终于相信了他的‘胡言乱语’,要去进行庞大的发掘工程,他说了些甚么?可是说他发现了成吉思汗墓?”

    当我们说话的时候,阿花一直用心听著,这时,她忽然问了一句:“甚么叫成吉思汗墓?”

    我呆了一呆,反问道:“你哥哥没有提到过?他说了些甚么?”

    阿花一扬眉:“他一直在说,海龙王招了他做女婿!”

    “海龙王招女婿”一直是神话传说中的题材,在现实生活中,如果有人这样说,不被人当成疯子才是怪事!

    我更是疑惑,因为陶启泉一上来,就说是听了阿水的话,才兴起了要发掘成吉思汗墓的念头,可是,阿水说的是“海龙王招了他做女婿”,从这句话中,如何引伸到和成吉思汗墓有关连呢?

    我自认想像力不够丰富,实在难以在两者之间,找出联系来。

    陶启泉道:“他是说了这个,但是又说了些别的,你没有听?”

    他最后四个字,是对阿花说的,阿花一撅嘴:“她后来叽哩咕噜,不知说些甚么,我根本听不懂,怎么听?”

    陶启泉忽然问我;“你对蒙古语的了解程度如何?”wωw奇Qìsuucòm网

    我哼了一声:“这可问倒我了──蒙古语言系统,极其复杂,如今蒙古人口,虽然不多,可是各个部落,仍然保存使用自己的语言。外人统称蒙古人,他们自己则把部落的界限,分得很清,达斡尔人就是达斡尔人,永不自称是蒙古人。我会说通行的蒙古语,也会三四个部落的语言,不能算是精通。”

    陶启泉道:“蒙古部落中,有一族叫‘学儿只斤’氏族,他们的话你懂么?”

    我吸了一口气:“不懂!”

    我之所以要吸一口气的原因是,我知道学儿只斤氏族,就是成吉想汗出身的那一族,这一族,终元朝一代,尽皆尊贵无比。

    那个大亨,他的祖先,追潮上去,可以追溯到学儿只斤贵由,是铁木真的嫡系子孙。我甚至不能肯定这一族是不是有他们独特的语言,当然谈不上懂不懂。

    同时,我心中又兴出了新的疑问,我立即问:“难道阿水所说的是学儿只斤族的语言?”

    陶启泉的回答,令人生气,他道:“我也不知道!”

    我提高了声音:“那你提它作甚么?”

    陶启泉苦笑:“阿水不住地吼叫:‘找懂学儿只斤语的人来和我说话!’”

    我没好气:“你找到了?”

    陶启泉点了点头,我不禁慨叹有钱好办事,他道:“蒙古当局本来根本不听阿水的话,是我极力主张,才找到了两个蒙古语系的专家,结果……很出人意表。”

    我扬了扬眉,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在这一点上,可以有甚么意外的发现。

    陶启泉续道:“正如你所说,蒙古语系十分复杂,那两个专家本身是蒙古人,又毕生从事语言工作,精通三十多种蒙古各部落的语言,可是一听到学儿只斤语,也吓了一跳。说想不到真有这样一种语言存在!”

    我难以明白:“甚么意思?”

    陶启泉道:“两位专家说,学儿只斤氏族,由于出了铁木真大帝,全族都飞黄腾达,在大蒙古帝国的上层结构之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地位。为了这种地位不被替代,也为了凝聚向心力,所以他们严禁本氏族之外的人说他们的语言,所以,学儿只斤话变成了王公贵族的专利,到后来,甚至只是地位极尊贵的人才能说,没有多久,就失传了。专家也一直以为那是不存在的语言,所以才会这样的惊叹!”

    我道:“那就是说。专家也不知道怎么说这种语言了?”

    陶启泉道:“是。而且,我也不认为甚么学儿只斤语之类的事,是阿水知识范围内的事,他能知道历史上有一个成吉思汗,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点头:“所以,你对他的话开始相信,因为那不是他所能平空捏造出来的。”

    陶启泉道:“是,他把细节说得很详细,甚至有的情形可以画出来──这人很有点绘画的天份。”

    阿花大声补充:“我哥哥自小喜欢画画,听说会画画也可以很发财,可惜他没有这个命。”

    当这种充满宿命沧桑的话,自阿花美丽的口中吐出来时,她看来成熟不少。

    陶启泉又道:“我把他所画的形象,拿给专家看过。专家一看,就指出那是元朝早期的服饰,而且,是属于甚么地位的人拥有的,也一下子就能辨别出来。”

    我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其时车行甚速,我站起来之后,身子一个摇晃,几乎站立不稳,我道:“这样说,阿水他……已经发现了成吉思汗的墓,找到了殉葬物品。”

    根据陶启泉的话,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很自然的事。

    可是陶启泉却又摇头:“我不知如何说才好,事情……还很复杂。”

    我望著他,他却叹了一声:“反正过一会你就见到阿水了,何不听他说?”

    我“嗯”了一声,没表示意见。那时,我心中在想,阿水不知道在甚么样的情形下,学会了一种失传的蒙古语,反正世上没有人会说这种话,那么真伪自然难办,然后,他再编了一套故事──

    我这样想,是很自然的反应,但是想到一半时,我看了阿花一眼,心中暗忖,若是他们兄妹的智力相若的话,那么,阿水也编不出甚么成吉思汗墓的故事来。整件事,又不像是幕后另有主使人,确然有不少耐人寻味之处。

    就在这时,阿花又道:“我哥哥说,海龙王招了他去做女婿!”

    阿花说得极其肯定,像是这种荒谬的说法,是铁定的事实一样。

    我和陶启泉互望了一眼,对于阿花的坚持,并不表示意见。

    这时,车已驶出了市区,一时之间,大家都不说话。阿花就腻在陶启泉的身上,情状若猫,这使我想想北方话中,有“猫腻”一词,真是形容恰当。

    过了一会,我打破沉寂:“到了本地医院之后,医生怎么说?”

    陶启泉道:“主治的是一位女医生,姓冷──”

    我怔了怔:“冷若水?”

    陶启泉也奇:“你认识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认识很久了,和她有过奇异的经历。”

    三、水浸

    陶启泉陡然紧张起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她这里有没有问题?”

    我不禁啼笑皆非──他竟怀疑起一个精神病医生是不是有精神病来,这不是笑话吗?

    我道:“据我所知,她理智清晰过人,有著非凡的思考能力。”

    陶启泉吸了一口气:“我也同意,事实上,我受她影响甚大,她的意见,和阿花一样,说阿水根本没有病,说的也全是实话。”

    我大是奇讶,不知道冷若水何以如此判断,她一是个很冷静的人,一定有她的道理在。阿花又表示意见:“这女医生是个好人,只是在看人的时候,眼光和冰一样冷。”

    对于阿花这个形容,我倒有同感──冷若水在感情上有过凄惨的挫折,自然伤心人别有怀抱,神情方面,也恰如其姓,冷得可以。

    我望著急切想得到我反应的陶启泉,道:“精神病的真伪,本来就是难确定。一个人若是演技够好,他要假装起精神病患者来,也就没有法子可以确实地揭穿他。冷医生是出色的专业人员,虽然我不知道她何以下了这样的判断,但是我也会相信她的判断。”

    陶启泉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那是由于他的决定,得到了支持。

    后来,我问冷若水何以作这样的判断,而不把阿水诊断为“妄想症”患者。她的回答,很有意思:“阿水的情形,各方面看起来都像是妄想症患者,我也曾循这个方向去医治他。可是从一开始起,我就觉得他说的是实话,不是他的妄想。因为以他的知识程度而言,不可能在他的脑中产生那样的妄想。妄想,也是人脑部的活动,必然根据一个人脑部的条件而产生,就算可以追溯到上一生记忆的残留,阿水也无法作出这样的妄想,所以我判断他说的是事实。”

    这一番话,令我大是叹服,甚么样的基础,产生甚么样的妄想。一个人若是根本没有基础,或是基础薄弱,那就必然没有想像力或想像力薄弱。想像,即使是妄想也好,都不是凭空产生的。

    所以,当我们说一个人缺乏想像力的时候,也就等于说这个人缺乏知识的基础。

    当下,陶启泉伸手在我的手背上拍了后,大是高兴:“好,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听阿水的故事,我来找你,算是找对了。”

    我道:“你来找我,不是要我介绍你和大亨相识?”

    陶启泉道:“固然是,但如果这件事你持反对态度的话,我也就不必进行了。”

    阿花听了这话,斜睨著我,似乎不相信我对陶启泉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我道:“到如今为止,我还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你别把我的态度列为支持。”

    陶启泉忙道:“自然,听了阿水的故事再说。”

    阿花欠了欠嘴角──她年纪虽轻,可是随便一个举动,却处处显得风情万种,是天生的尤物。这样的美人,历史上并不少见,而且都一样的是,不论出身多么低贱,生活经历多少波折,最后,都总是能登上顶峰──当然,也都是在依附了一个强有力的男人之后。

    这个阿花,如今她和大豪富的关系,还处在一种很暖昧的阶段,但一旦公开了,或是和陶启泉分手了,她都必然能得到一大笔她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财富,开始她人生新的一面。

    这种情形,常见得已经不能算是“传奇事故”,而是像阿花这样的美女的必然人生之路。

    我也无暇去研究阿花这个举动是甚么意思,陶启泉已经在和冷若水联络,电话通了之后,他道:“冷医生,有一个老朋友在,他相信你的判断。”

    冷若水的回答是:“世上绝不怀疑我的判断的,只有一个,这个人叫卫斯理。”

    我大声道:“我在。”

    冷若水分明感到了十分的意外,她呆了几秒种之后才道:“你知道是甚么事了?”

    我道:“还不知道,请你安排那位先生和我们见面。”

    冷若水低声说了一句:“我早料到这事,最后会到你那里去的。”

    我道:“谢谢你──同时,请你也在场,因为有太多地方需要你的帮助。”

    冷若水道:“没有问题。”

    我本来还想问她一个老朋友的消息,但是继而一想,她如今仍是一人独处,并没有再在那个飞蛾研究所中陪那位朋友。其间必然已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在这男女关系几乎瞬息万变的时代,别说是恋人,就算是夫妇,有一个时期不通音讯,再见时,还是避免提起以前的关系较好,以免尴尬。

    不多久,车子就驶进了精神病院──这所医院,在我叙述的故事之中,并不止一次地出现过。我自己也曾成为这医院中的病人,若不是一个奇迹的发生,我如今大有可能还被列为最没有希望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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