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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5

作者:曲波
更新时间:2017-12-08 10:00:00
他伸手就要拿桌上那碗已经冷了的炒面。

    白药一把给他夺下来,“这些冷了,我去再弄点热的!”说着转身就要跑。

    “别忙,几个人的?”

    “我们早吃过啦!只有你一个人。”

    “不!要四五个人的。”

    “为什么?”

    “有客人,快!准备的不够,现倒咱们的干粮袋。”

    白茹拿干粮袋跑了出去。

    高波、李鸿义领进三个全身褴褛、冻的瑟瑟发抖的中年人。后面跟进来的是刘勋苍、小董和孙达得。

    少剑波忙拿起三件大衣,给他们披上,然后拉着他们上了烧得暖暖的热炕。

    这三个人中一个是司机张大山,另两个是装卸工人李勇奇、马天武。李勇奇就是白天那个骂人的身躯高大的汉子,看来很有力气,二十八九岁的年纪,只是因为饥寒所迫,显得格外干瘦。这三个人是在小分队今早刚进屯时怒气最大的三个,看样子真是生死不惧,敢说敢道的直性子人。

    可是经过小分队一天的宣传,捐助了些衣服和粮食之后,最先流下眼泪的也是他三个。当他们听到关于土改、共产党、工人阶级、人民解放军等方面的一些宣传后,好像他们全身在抖动,他们的精神随着宣传者的每一句话在焕发着。战士们普遍反映自己的宣传效果很好,群众也好发动。剑波向战士们说:“这个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们是工人阶级。”

    吃过饭后,少剑波把话谈到本题:

    “工友们,很对不起,这一带地区我们向来没到过,你们的痛苦我们不知道,现在全屯的男女老少眼看就要饿死,我们要想办法,咱们共同商量一下,要弄粮,要弄衣服,要保住群众的生命。”

    “这办得到吗?”三个人一起盯着少剑波问道。

    “能!”少剑波肯定地表示,“只要大家齐努力。”

    李勇奇高兴地抢先说:“只要有办法,什么力我们也能出,工人没别的,就有的是力气。”

    少剑波为了驱走他们一年来已经绝望的情绪,加重语气道:“共产党,人民政府,只要知道我们的苦难,一定会给我们解决。”

    张大山在欢欣中突然转为沉默,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有粮无钱,也是枉然。”

    “这不怕,”少剑波挥一下手,“老爷岭有的是钱,只要我们劳动就成。大山同志,俗话说的好,‘火车一响,黄金万两;火车一开,吃穿都来。’”

    李勇奇眉头一皱,“首长!那是太平年间的事,如今可不这样,老乡们这样说:‘火车一响,座山雕来抢,穷了百姓,肥了国民党。’工友劳动了七六十三着,还是鸡抱鸭子干忙活。”

    “这不怕,”刘勋苍满有把握地道,“咱们有部队打这些狗娘养的。”

    “可是队伍走了呢?那反而更坏。”李勇奇显然为将来而担心着。“我们也没枪。”接着他详述了过去被座山雕缴枪抢掠的经过,神情上增加了失望情绪。他着重地述说了当时大家心不齐,而受了座山雕的骗。

    少剑波点了点头问道:

    “要是现在有了枪,大家的心能不能齐呢?”

    “那没有错。”李勇奇一抖动膀子,十分肯定地道,“亏,咱们只能吃一次,下次咱就不上当了。座山雕刚当旅长时有七八千人,那咱干不了,现在只剩***二百人,要是有了枪,夹皮沟人哪一个也能对付他仨俩的。”

    张大山叹了一口气,“那次亏真吃得憋气,咱只认为他们也是中国人,怎么也会比小鬼子好些,就因为这个上了当。如今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两手握空拳,连个出气的家什也没有。”

    “现在共产党来应,解放军来灵。”少剑波坚定地握了一下拳头。

    “那就能齐心,”李勇奇这条彪形大汉,从心里涌出一股热劲,“妈的,反正是个死,能***拚死,也不能活活饿死冻死。好汉不能受鳖的气,我李勇奇曾拿着一棵枪,销掉了九个日本鬼子,老爷岭我飞来飞去打过没有数的野兽,现在若是有了枪,”他牙根一咬,“我怎么也拚他几个。”

    “好!”少剑波兴奋地道,“现在的问题是先让乡亲们吃饱肚子,到那时咱再说别的。”

    “对!”三人一起激动地道,“吃饱了什么都能干。”

    “那么张大山同志,”少剑波问他道,“机车能复活起来吗?”

    “能!”张大山十分有把握地道,“两台二十四吨的,一台十八吨的,点火就好,不用修理,小鬼子投降时,我们机务组把它开到一个最好的地方,藏起来了,工友们轮班保护它,一根毫毛也没损坏。”

    “那太好了!”少剑波又低头小声自语道,“只是雪太大……”

    “那不要紧,”张大山看透了剑波在耽心什么,“咱们还有台清道机车,雪再大也不怕。”

    他一停,显出耽心的神色,“只是电话没保护好,全被小鬼子给砸烂了。”

    “这倒不要紧,这条路上的火车,只有咱们的独一份,保险撞不了车。”

    “一点不错。”大家哈哈地笑起来。

    少剑波见解决了机车这件大事,精神更加兴奋,转头对李勇奇问道:

    “勇奇同志,装一列车木材,大概需多长时间?”

    李勇奇和马天武对面一核计,“二十四吨的小机车,能拉二十车,大概需两天。”

    “如果我们军队同志一块参加干呢?”

    马天武摇摇头笑道:“不成,同志,这事虽是动力气的活,‘力巴头’是干不了的。”他瞅了瞅站在一旁听的出神的白茹。

    因为白茹戴着军帽,又被刘勋苍的身影挡了半边,他也没分出她是男的还是女的,“就像这位同志这样,身体轻得像只小鸟,细皮绯面的,不用说抬木头哇,就是连根小杠他也拿不动。”

    大家一齐笑起来,笑声中刘勋苍把白茹触了一把,“看看,我说骡马上不得阵吗!”白茹把嘴一噘,“去你的。”躲到他高大的身影背后。马天武这时从白茹的声音里才听出她是个女的,觉得自己失口,有点不好意思。

    孙达得、刘勋苍对马天武的话,有点不服劲,坚持地道:

    “我们都是干活人出身,肩枪能当兵,放枪能作工,现在家家缺粮,干得越快越好,我们一定参加干。”

    少剑波笑嘻嘻地向着马天武道:

    “干是一定干,我们请你们派两个人作指导。我们也学学徒。”

    李勇奇、马天武为小分队这种为人民服务的热情所感动,好像全身立刻长了无限的力气。“好!同志!一块干,首长,你下命令吧,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就干怎么样?”少剑波亲切地商量道。

    李勇奇、马天武以坚定的眼光,看着剑波,严肃而兴奋地道:“好!我们这就回去。”

    “有把握吗?”

    “有!”李勇奇的答声是那样自信,“我们有得是力气,有的是人,还有自己做得主的两只手,什么事都可以答应,有把握!”

    “走!回去带部队!”刘勋苍等一起跑出去。

    少剑波和李勇奇等三人紧紧握了手,看着他们高大的背影没入夜幕里。

    过不一会儿,松明火把,照亮了夹皮沟。“哎哟嚎咦!”

    “哎哟嚎咦!”……响起了沸腾般的劳动的号子。从号子声里,听出了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大人,也有孩子。从火光下可以看出,拿松明火把的多半是老头老妇和孩子们。

    天亮了,两台小机车拖着长长的两列车厢原木和清道车,有节奏地呼吸在车站上。它们像长途赛跑的运动员,鼓足了劲,掌定了神,站在起跑线上,等待着飞驰的号令。

    战士们,工友们,夹皮沟的人们,叉着腰,咧着嘴,立在机车的两旁。有的人汗水还没干,呼出雾一般的白气。

    张大山手把气门柄,守着熊熊的炉火,望着欢笑的人群。

    高波带着剑波的信,坐在清道车上。

    少剑波兴奋地喊道:

    “感谢工友们!你们辛苦了,我们超额完成任务。现在我们不是一车,而是两车,它俩好比是双姊妹,我们就让它姊妹双双作伴前去吧!它姊妹俩几天就可以回娘家,它将给我们捎来吃穿。现在我命令,出发!”

    车站上顿时一阵狂欢的呼喊,在呼喊声中,姊妹车同时发出一声欢乐的长啸,呼喳!呼喳!一前一后,奔向正南,两缕美丽的白烟,散在天空,回旋成美丽的云朵。

    旷谷雪原,震荡着咣咣的欢驰声。

    正文 第一五回 杨子荣献礼

    一个土匪打扮的人,独自一个在密林的雪地上走着。

    他一忽儿哼着淫调;一忽儿狂野地狞笑;一忽儿骑上马大跑一阵;一忽儿又跟在马的后头吹着口哨;一忽儿嘴里也不知嘟噜些什么;一忽儿又拉着道地的山东腔乱骂一通;一忽儿又跑到马前头,让马跟着他跑;一忽儿他又蹲在马后头,让马走远了,他再打一声唿哨,那马又转回头朝着他狂奔回来。当马狂奔到他跟前时,他就抚摸着马头,大笑一阵。他几乎一点也不安静,真像一个疯子,也像一个练马的演员。他用在走路上的力气,远没有用在他这一套发疯的行动上多。

    他只有一件事做的特别仔细而有规律,不论是骑马和步行,不论是狂笑怪骂和瞎嘟噜,他总是每隔五六棵树,就用自己的匕首把树皮削下一小片,而且这一小片都是向着他来的方向。有时一刀削不下来,他一定再补上一刀,一直到削下来露出白茬为止。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小分队的杨子荣同志,他离开小分队后每天都是这样生活,他现在已是满脸青灰,头发长长,满脸络腮胡子,看来是叫人可怕。

    这是他为了全部使自己像个土匪,特别是要使自己像他所扮演的那个角色,要使自己的习惯、作风、气派都与那人毕肖。他已经做了三天的艰苦的演习。为了去掉他五六年的人民解放军老战士的习惯,他不得不狂练着土匪的习气,竟像一个着魔的人,比手划脚,晃头甩臂,哼着淫调,嘟噜着暗语黑话。总之,他一心只想着他的任务:“我练得愈彻底,完成这一特殊任务愈有保证。正像二○三首长所指示的:‘这一次你不是演剧,而是肩负着匪巢覆灭的重担。那么你这个“土匪”应当得彻底,从现在起你不是杨子荣同志,而是惯匪胡彪。’”

    他现在已在向着他的目的地前进。

    在前进的第一天和第二天,他一点也没放弃这个可能演习的机会,因为这条路是在威虎山的正南方,四百里的距离中没有一个屯落,又和小分队所驻的夹皮沟形成对立的两端,一个在威虎山的正北,一个在威虎山的正南,所以十分平静,没有一个人能看到他。

    最减少杨子荣麻烦的,还是高波和李鸿义在黑瞎沟故意放走的那个傻大个,他留下的脚印,给杨子荣当了义务向导。

    这样杨子荣就减少了辨别方向、寻找路径的大量工作。因此他除了边走边演习之外,就只有一项在树上刻下记号的必须的工作。

    他骑着许大马棒的那匹马,虽然走得快,可是在这条空旷四百里黄花松的密林里,却施展不开它的本领,急行了两天,对这个大林还是深不可测。

    两天中一个人影也没见到,只有那个傻大个的脚印,和乱纷纷的兽迹,像蜘蛛网一样绕绊在无边的雪地上。

    第三天的傍晚,杨子荣不敢再宿树洞,因为前两天他曾在一个大树洞里碰上了冬眠的大熊,惹出了一场麻烦。所以他就在雪地上,拍雪成砖,筑成了一座四壁的防风雪墙,铺着两张獾皮,宿在里面。杨子荣幽默地称它为雪林“白宫”。

    他甜甜地睡了一夜,也许是太累了,直到阳光透入他的“白宫”。他才醒来。晃了晃膀,伸了伸懒腰,大口的吸了几口白银世界的鲜冷的空气。把草料又倒了半袋,喂上他那唯一的旅伴。自己掏出烟袋,用劲地抽了几口,提起了精神。他向正北一张望,在不远的地方出现桦树林。这个林间树类的更换,意味着威虎山快要到了,这是剑波在地图上指给他的特征。

    “现在应当立即向另一个方向岔下去,脱离那傻大个的脚印,以免引起匪徒们猜疑。”

    他立起身来想着,用一双机灵的眼睛环视着四周的树林,好像是在寻查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看来看去,突然对着一棵离他有五十米远的小树发出微微的一笑。也许是他因为这棵小树生长在一个小山包的边缘?

    或者因为这棵小树的周围没有什么更大的树遮盖它?说不定是因为这小树在人头高处生有一个树杈?他磕了磕小烟袋,弯腰从绑腿里抽出了匕首,便朝那棵小树走去。

    他在树的北面用锋利的匕首割挖着树皮,一会儿小树皮被挖下香烟盒大小的一块。他又用匕首在这块半寸厚的树皮里面削了又削,刮了又刮,刮得只剩二分厚,他又小心地把它堵在原来的位置上,一点也看不出痕迹。他马上又从腰里掏出一块黑石头,搁在小树的杈上。他得意地一笑,转身朝着马走来,并且还不住地回头看看,嘴里嘟噜着:“位置不错……”

    他收起了马料袋,跨上马,向西北方向走去。走了三十几步远,他再回头看那棵小树,突然从他得意的微笑中,露出一点不安和失色的神情,他勒住了马,嘴里嘟噜一声:“妈的,好粗心,假若这几天不下雪,不刮风,我那趟去小树的脚印埋不掉的话,岂不要坏事!”

    他马上镇静地一想,勒回马头,顺着刚才步行的脚印,奔向小树,再由小树跟前向东北绕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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