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一脉单传,再不成家,只怕将来东方要绝子绝孙了。」
「你可将阮小姐迎回京师啊,要不,皇亲里你看中哪家千金,照实说了,由朕为你匹配,三妻四妾,要多少孩子都不是问题。」
「皇上,君无戏言哪。永昌、应康皆为皇城之外的大城,未来必为皇朝命脉根源,现在臣先斩断这一带有心人马的根基,重新换上皇上信赖的官员,恶名由东方非来背……皇上,臣只求七年安稳度日,能见妻生子,共享天伦之乐。」
当日君臣二人确实约定七年。七年之后,东方非就得为主回朝,但他的天下才要开始,依东方非下手狠辣,不在他身边谋策,实是憾事。王十全冷声道:
「爱卿实在不像是贪享天伦之乐的男人。」
「纵有满腹算计,人终究也会老,臣已三十多岁,能与心爱的人悠闲度日,那才是臣现在最大的山颐。」
「心爱的人?是指怀真?」王十全得意笑道:「朕一夜思前想后,有个异想天开的想法,爱卿,你想听么?」
「臣愿闻其详。」东方非也颇感兴趣。
「阮东潜不但是女子,还曾冒充断指程将军,你不将这大功劳归给她,是因为就算归给阮东潜了,阮东潜之名是假,她终究无法史册留名。她本名怀真;而她诈死不回朝廷领赏,因为她就是女儿身!」王十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好想法!」东方非一点也不紧张,大笑道:「皇上,你猜对一半。阮东潜确实冒充断指程将军,因为阵前失将,必定搅乱军心,她费尽心血,要的并非功勋,而是保住自身家园。皇上,如果她肯诈死,那也就不是臣认识的阮东潜了!」
王十全见东方非表面讽刺,但实则为阮东潜抱有不平,看来这两人确有暧昧。
「姑且不论阮东潜是谁,那怀真……你来告诉朕,她到底是男是女?」
「他外表似男,我自然也当他是男的了。」
王十全扬眉:「你没跟她有过燕好?」
东方非哈哈笑道:「皇上,臣还没吃了她,怎能得知她是男是女呢?」
此话一出,不但王十全一怔,连守在门口的青衣也是古怪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际当真不知她的性别?」
「臣一向有话直说。我对心爱的人,一向不强迫,我喜欢跟她斗智,要她心甘情愿地献身。皇上,这样吧,你就吩咐小莲子,让他把怀真叫来,亲自脱了衣服,验明正身就是。但,就算知道她是女子,又如何?我对她,只是由男宠换成了臣的妾室而已。」他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王十全着眼,注视他良久,才缓缓笑道:
「东方,你差点就骗过朕了。朕自然有法子验明她的性别,倘若怀真是女子,九指阮东潜恐怕也是女子了,这两人不管相貌、气质都相仿。当日黄公公亲眼目睹你将阮东潜骨灰洒向大雪,如今想来,正是你处心积虑,防人事后查她诈死吧。」
东方非依旧是不疾不徐地答道:
「皇上探访民间,时日无多,如果想探一探真相找乐子,那臣也绝不阻拦。」
「好个东方非,你倒是有把握朕拆穿不了你的小把戏!」
「臣不敢。」他作揖。
「如果朕查出阮东潜真是女子,你可知,依皇朝律法可判九族之罪?」
「臣擒拿布政使一干人等,他们将在律法之下处决,世上无人敢明说皇上的不是,这正是拜公正律法之赐,皇上,这种律法,臣熟得很。」
「好!既然你极力维护你的阮东潜,那也休怪朕无情了!」
「臣不敢。阮东潜已死,如果她还苟活于世,臣也要玩她至死,看她是不是一生一世,脑中就只有为国尽忠!」东方非讥诮道。
王十全神色震怒。「东方非,如果联能证实阮东潜就是怀真,而且还是个女儿身呢?」
「那么,臣只能怪自己老眼昏花,竟然分不出男女来,臣愿随皇上处置。」
「好!你这人,当真自私自利,一旦东窗事发,果然只顾自身!倘若一切如朕所料,朕要将你自首辅之位连降三级,从此为朕作牛作马,永远不得辞官归隐!」
「若真如此,臣甘愿领旨,一生尽献皇朝,为皇上铲除任何不忠之人。」
王十全一阵冷笑,拂袖而去。
东方非神色自若地送至门口,直到人都远了,他才懒洋洋地入屋倒杯水喝。
「爷……」青衣跟进来,轻声叫道。
「嗯?」
「刚才为何您不干脆说已与小姐行过房了?」
「青衣,你太小看他了。你以为由我嘴里认定冬故是男子,他就不再怀疑?如果他的疑心病不重,那他早在佯装多病太子时,就被人害死了。」
「可是……」
「哈哈,青衣,你担什么心呢?如果赌输,也不就是输了一盘棋,下辈子再来一次而已,何况,我的筹码多得是,怕什么?」
他心情很好,想起昨晚她很快打起瞌睡来,果然风花雪月是她的致命伤。她睡着的美颜,真是可口得令他垂涎不已,巴不得将她抱上床。
「爷,皇上无视阮东潜的功劳,执意揭露她的性别,小姐知情必然伤心。」
东方非看他一眼,笑道:
「伤心什么?她要的,也不是功劳。」就算她伤心,也会很快的振作起来,他一点也不担心。
当年她远在燕门关,凤一郎必定告知她是谁下手害死先皇。她从来没有质问过他,更没有问过当今皇上好些呢,还是先皇为民些。
在她心里,只怕是非黑白的界限愈来愈模糊。有时,他会扪心自问,他要的,到底是哪个阮冬故?正气十足的阮冬故,还是愈来愈圆滑的阮冬故?
相处久了,他又觉得,观察她的变化,正是他最大的乐趣之一。
圆滑的阮冬故,将正气藏在心里,继续走她坚持的道路。
昨晚……真该一口吃了她,好过现在他想念得不得了。一想到以后,能夜夜看着她的睡容,他就几乎掩饰不了内心涌起的冲动。
瞥见那件跟皇上下棋所穿的衣物,东方非一阵憎恶,冷声说:
「等皇上出门后,把这件衣服拿去烧了吧。」
傍晚时分,一阵大雨伴着雷声,造访了乐知县。
阮冬故领着王十全奔进屋檐,叫道:
「王兄,真不好意思,你浑身湿透了吧?」
王十全袍上湿气,笑道:
「还好还好。倒是怀真,写的这些案子可别弄湿了。」
「弄湿就算了,我可以再重写。」
「怀真,真厉害,别人审案竟然能牢牢记住。」王十全语带玄机地说道。
下午他以京师贵族之名,拜访县太爷,指名怀真招待。原本要探怀真虚实,哪知聊着聊着,她兴致勃发拿出她写的破案实录,两人就研究起来。
有些案子破法很奇特,连他也大感兴趣起来,如果怀真是阮东潜,案子应当是怀真破的,她如数家珍是理所当然,只是偶尔细微处,她想老半天才想起来。再者,他发现她为人直爽,说聪明是有点聪明,但远远不及东方非,除非东方早在十多年前认识主簿阮东潜,一一为她设局破案,否则她绝不可能件件案子巧妙侦破。
「王兄,雨真大,看来一时半刻是停不了了,这样好吗?县府内有夜宿的值班房,你到那儿换件干爽的衣物,免得受凉了。」她客气笑道。
这简直是老天赐的机会!他脑中动得极快,连忙应声,跟着她走上遮雨长廊。
「公子,我去让轿子进屋吧。」小莲子低声说道。
「不必。青衣回去了?」
「他下午拿药方回去,奴才亲眼看见他走出县府的。」
王十全抿嘴笑了。此刻东方正在东方府里,就算青衣能通风报讯又如何,他也要看看向来擅于只手遮天的东方非,如何能猜到老天此刻给了一个最好机会?
来到值日班房,阮冬故笑道:
「王兄,请。对了,你家随从也一块换吧。」
「怀真,不换吗?」
「也对,我已经有点受寒了,再凉下去,我可能会被我家义兄骂呢。」
见怀真要跟他一块进房换衣,他反而一愣,压住门板,瞪着她道:
「确定要换?」
阮冬故大剌剌笑道:「当然!」
「慢着……这里有两间,两人各一间吧!」他主动道。东方非十分喜爱这名男宠,姑且不管其他,如果真是女子,那他这个皇上岂不落得调戏臣子妾室的臭名?
「也好。对了,王兄,你看了这么多案例,有何感觉?」她忽地问道。
王十全沉思片刻,真诚道:「破案之人必是奇才。如果皇朝内多是这种官员,那真是万民之福了。」
万民之福吗?她露出浅笑,跟他点了个头,走进另一间值班房里。
她注视屋内良久,才叹息:「一郎哥说得没有错,事有一体两面。他疑心过重,但心思放在百姓身上时,也就是个好皇帝了。」语毕,她浑身湿透,略感寒冷,走到半透明的屏风后,拉开腰带――
第十一章
「小莲子,去看看是男还是女。」王十全道。
少年太监一怔,迟疑地领命。皇上十分看重东方非,如果里头真是女子,就算他是太监,这样看了……必会遭到东方非的报复,但皇上下令,他不得不从,只得走到纸窗前,舔了舔口水,要戳一个小洞看分明。
「等等!」王十全突然叫住他,看向长廊另一头走来的亲随。如果他没记错,此人叫唯谨,也是县太爷的亲随之一。
与其由跟随他的太监去看,不如嫁祸给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他立时使个眼色,小莲子暗松口气,上前道:
「这是唯谨爷儿吗?」
唯谨执起灯笼,一看是下午来的贵客,忍气吞声道:
「二位有事吗?是缺伞呢,还是要叫轿进屋,在下都可帮忙。」一夕之间,自京师来的贵人,全都看中那个贪污的怀真,县府上下竞相巴结,哼。
「这种小事,都有随从去做。是我急着回府,烦请兄台进去转告怀真一声。」
京师来的人,都是动口不动手的贵族。唯谨没说什么,推门而入,看见屏风后正在换衣的人,喊道:「怀真,王公子要回府了!」语毕,又走出来,对王十全问道:「还有事吗?」
王十全眼,立问:「怀真是男还是女?」
唯谨一头雾水,答道:「是男的啊!」
「男的?屏风后的身子是男的?」
「当然是男人!就算怀真是前任首辅的男宠,也还是个男人,有问题吗?」乱七八糟的。
王十全等他离去后,沉声唤道:「小莲子。」
「是,奴才马上看。」少年太监起眼,从纸窗小缝里看去。
衣物挂在屏风上头,看不清人脸,但有人正在换衣衫。这人转了一圈,前胸平坦,正在解裤头,他脸一红,立刻退后。
「启禀皇上,怀真是男的。」他小声说道。
王十全眼。这怎么可能?明明怎么看都像个姑娘家啊!尤其下午与她共处,她行事有男儿的豪迈,但肤细如女,眼如秋水,骨纤柔美,脱不了女儿家的本质。
他想直接入房,但最后一道疑心始终未褪,万一是女人,他看见她裸露娇躯,君臣恐怕真会有心结了。寻思片刻,他以耳语的声量道:
「小莲子,立即起程,请大夫到凤宅去。」
「是。」
屋内――
「……我还要脱裤子吗?」
「不用不用。程七,你的脸真红。」她从床底下爬出来,笑道。
程七恼,无言地瞪着她,而后只能暗怨自己遇人不淑,当初跟错了人!
她抱拳,正色道:
「这次多谢你了。」一郎哥肤白,怀宁肤黑,实在找不出与她相像的肤色。
程七迅速拉好裤头,穿上衣物,道:「不算什么,我只是照做一郎的计策。」
「一郎哥真聪明,是不?程七,幸亏你来,不然这回我可真要完蛋了。」
程七抿嘴,并未答话。他自邻县赶来,是为了初五那天祭拜战死兄弟,他完全不知她身陷危机。与其说他来救她,不如说,冥冥中兄弟们在保佑她这个阮侍郎,但这种话他不会说,以免她感伤。
「怀真,不恼皇上这样对吗?」只管她是男是女,却无视她浴血杀敌的汗马功劳。
她闻言,柔声道:
「有点恼儿,但恼都恼过了,现在我只希望他能尽早回京。国不能一日无主,他现在在民间,实在太浪费了。」而她,也等着应付完这个执意要分她男女的皇上,就能继续做她的亲随了。
思及此,她叹了口气,还得赶回家完成她跟一郎哥合谋的诡计呢。
一回到凤宅,她猛打喷嚏。
「咦,王兄,你怎么来了?」她讶道。
王十全起身笑道:
「下午有轻微的风寒症状,我怕这场大雨让病情加重,特地请了县内名大夫过来为看诊。」
她吃了一惊,直觉看向凤一郎。
「我家义兄懂得几分医术,用不着麻烦了。」语毕又咳了好几声。
王十全连连避开,神色有点厌恶道:
「正因只懂几分,才怕诊错病情。大夫都请来了,怀真你就让他看看吧……」后头的话又被她的喷嚏给打断了。
凤一郎见她小脸异样通红,明显风寒加重。他不太赞同地道:
「又淋雨回来了吗?」
「没有,一郎哥,我连衣物都换了才回来。是夜里风冷,我老想发抖呢。」
「唉,先回房,我去煮碗热水,喝下后,就请大夫来看,至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