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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5

作者:倪匡
更新时间:2017-11-22 22:51:52
,但仍有著极度迷惘:“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有这样的一柄枪……不知怎么,我就有了这样的一柄枪。”

    我呆了一呆:“你说明白一点。”

    一郎像是在竭力思索,可是他说的话,还是十分模糊:“我想有这样一柄枪,云子去杀贞弓,她自己也会同时死去。我在自己的书房里这样想,当我想的时候我忽然一伸手,就有这样的一柄枪在桌上!”

    我呆了一呆,说道:“这就是说,你愿望,而你的愿望立刻实现了。”

    板垣一郎像是在竭力思索著,我看得出他的神情不是假装的,但是我却不明白,何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他回忆起来,曾像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又问道:“是不是那样?”

    一郎的神情有点苦涩:“当然不是,如果是这样,等于我这愿望已可以实现,我也不必再去见灵异猴神了。”

    我有点不耐烦:“那么,这柄枪,究竟是怎样来的,怎样到你手上的?”

    一郎眨著眼:“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一伸手,就忽然有了一柄这样的枪,我……而且很熟知这柄枪的性能,所以我将枪交给了云子。”

    我问来问去,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知道其中必然还有我不明白的关键,但既然在板垣一郎的口中,问不出甚么来,只好放弃。

    我加快了脚步,来到了耶里的身边。耶里望著我,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这种笑容,就像是他本来是我的老朋友,但是却做了甚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向他笑了笑,试探著道:“耶里?我可以叫你耶里?”

    耶里有点恼怒:“当然可以,我本来就是耶里。”

    我作了一个请他谅解的手势:“在东京,你曾去见过云子?”

    耶里向云子望了一眼:“是。”

    我接著问:“你怎么知道一郎给了云子一柄枪,叫她去杀贞弓?”

    耶里呆了一呆,现出一种迷惘的神情来。这种神情我并不陌生,因为才在板垣一郎的脸上看到过。他在呆了一呆之后:“知道就是知道,还要为甚么?”

    我不肯放松:“当然应该有知道的理由,一郎的行事很秘密──”

    耶里不等我说完,就道:“事情再进行得秘密,也必然会给人知道!”

    我道:“那时,你和一郎己很久没有见面了──”

    耶里听到这里,陡地纵笑了起来:“很久没见一郎的不是我,是──”

    他讲到这里,现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来。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是耶里的原身,不是他!

    这里,又牵涉到我心中的另一个疑问:“副本”似乎有随时出现随时消失的本领,就算他在你的身边,你也未必知道!

    我想了一想,说道:“好,就算你能够知道一郎的秘密,你又何以知道有铁轮这个人?铁轮是一个一流的职业杀手,行动极其诡秘,世界上所有的特务人员都在找他而毫无结果,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底细的?”

    耶里重又现出那种茫然的神情来,想了片刻,才道:“我……只想到,如果能够杀死板垣一郎,我就可以独占有关灵异猴神的秘密,接著……我就知道了一郎要云子去行凶的秘密……”

    他的语气相当迟疑,在讲到这里时,向我望了一眼。我吸了一口气,示意他再说下去。耶里道:“我恐怕我说得不很明白。”

    他的确说得不怎么明白,但是我却明白当时的情形,和一郎想要一柄枪,而忽然之间有了一柄枪一样。当耶里想要除去板垣一郎之际,他就自然而然知道了一郎的秘密。

    情形似乎是:想到甚么,甚么就实现!而当事人却不明白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我示意耶里再说下去,耶里想了一想:“当我知道了一郎的秘密之后,我就想,如今是除去一郎的最好机会,我有法子可以令云子煽起妒人,去杀一郎。但是云子看来并不习惯杀人,有甚么法子可以令云子出面杀人,而我又不必负任何责任呢?”

    我压低了声音:“当你这样想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了铁轮这个人!”

    耶里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我又道:“而且,你也知道用甚么方法可以要胁铁轮,令他为云子服务!”

    耶里像是陡地松了一口气:“不错,事情就是这样,而云子也听了我的话,结果铁轮杀死了一郎,而我却不必负任何责任。”

    我听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我只不过和一郎的副本、耶里的副本交谈了极短的时间,但是我发现,“副本”的奸诈凶险之处,远在原身之上。

    人心难测,够险恶,但是总还受著种种道德规范的约束,不敢为所欲为,而且在许多情形之下,想任性胡为,但能力却有所不及。

    可是副本却不同,他们不但毫无顾忌,将自私凶狠的性情发挥到淋漓尽致,而且,他们又有特殊的能力,想到甚么,甚么就实现。

    我如今和六个这样的副本在一起!这实在使人想起就心中发毛。

    同时,也想到了另外一些问题。

    “副本”的产生,是由于那怪东西的作用。而那“怪东西”属于灵异猴神。

    也可以说,副本,是灵异猴神制造出来的。

    那么,他们的这种本领,是不是灵异猴神给他们的呢?

    灵异猴神通过一种装置,制造了副本。

    灵异猴神是不是仍然在通过一些不明的装置,在控制著副本?

    副本对自己的忽然出现,忽然消失,忽然能知道一些他们不应该知道的事,忽然能得到一些他们不应该得到的东西,茫无所知,是不是由于灵异猴神在暗中操纵呢?

    灵异猴神究竟是甚么?何以他有这样的能力?他的目的又是甚么?种种问题在我心中盘旋著,无法找出答案来。

    看来,除了面对灵异猴神,由猴神自己来回答之外,不会再有别的办法了。

    一连两天,都在密林中进发,六个“副本”之间,互不交谈,甚至避免眼光的接触。

    这六个人之间的关系复杂,谁也不知道他们心中在想甚么,但是他们互相之间决计不会有甚么好感,那可以肯定。

    反而,他们和我,倒很肯交谈。在这两天之中,我用尽方法,想去刺探他们的秘密,但是并没有得到甚么,跟我与耶里和一郎交谈之后所得出的结论一样。

    第三天,进入了旅程最后一天。一行人中,只有我、耶里和一郎,在光义的笔记中知道要经过三天的途程,才可以见到灵异猴神。

    一郎曾向我一再坚持,不可以将这件事告知其他人,但是我没有照他的意思做,我还是将这件事宣布了出来。所以,在第三天开始启程之际,除了一郎满脸不高兴,人人兴高采烈。中午时分,自一座密林中穿出来,前面是一条河水相当湍急的河流,河水急而浅,人人都涉水而过。

    一过了河,白色小眼镜猴就尖声叫了起来,我也听到,远远有一种听来相当怪异的声音转了过来。这种声音,听来就像是当日耶里用来引走眼镜猴所吹的那种叶笛所发出的声音。

    前面我猜想不会有人在吹笛,那一定是风吹动眼镜猴栖身的树枝所发出的声音,也就是说,我们接近眼镜猴的故乡了。

    我没有将这一点讲出来,尽管各人对这种声音都表示很讶异,铁轮更现出了十分害怕的神情。

    继续向前走,沿著河走向上游,又进入了一座密林。当有风时,那种“鸣鸣”的风掠过树梢的声音,听来惊心动魄之极。

    我和一郎互望了一眼,一郎沉声道:“光义的日记上,记述过这座林子。”

    我道:“是的。”

    耶里也走近来:“光义的日记上说:穿过一座会吼叫的密林,是一条发光的小径。发光的小径,那算是甚么意思?”

    一郎“哼”地一声,说道:“就是一条小径,会发光,这还不明白?”

    耶里怒道:“只有你这种头脑简单的人,才会以为事情那么简单的!”

    一郎转向我:“照你看,是甚么意思?”

    我也想不出甚么叫做“发光的小径”,“小径”很容易理解,但小径而会“发光”,似乎有点不可思议。耶里和板垣一郎还在不断争论这个问题,那令我觉得心烦,我道:“何必再争?等到看到这条小径之后,就可以知道甚么是发光的小径了!”

    我这样一说,他们两人都静了下来。可是静了没有多久,耶里忽然又道:“光义的笔记中又说,在发光小径的尽头,可以通向猴神的宫殿──”

    一郎立时道:“那表示猴神的宫殿,就在小径的尽头。”

    一郎的话说得很大声,同行的人都兴奋起来,接连三天在密林中觅途前进,天气又异常闷热,那极令人疲倦,但这时,人人都加快了脚步。

    在健一肩头的白色小眼镜猴,不住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尖叫声,叫声好像愈来愈紧迫。一直到夕阳西下时分,我们已经走出了这座密林。人人都期望著在一走出密林之后,就可以看到“发光小径”,尤其是我、一郎和耶里。因为在这三天来,我们沿途所经过的地方,凡是有特色之处,都可以在光义的日记中找得到。

    光义的日记,十分详尽,而且是据实记载的。而他的日记之中,既然曾清清楚楚提到了“发光小径”,那么,一定会有一条这样的小径存在。

    可是,当林木愈来愈稀落,不知道由谁开始,变步行为奔跑,向前疾奔出去,奔出了林子之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大片看来相当茂密的草原。草原上的野草,至少有八十公分高,长得极密,根本没有小径。

    在草原对面,相隔约一公里处,可以看到,又是一座十分茂密的森林。

    在草原边上,各人都停了下来,铁轮立时问:“小径在哪里?”

    一郎大声道:“一定有的!一定有小径!光义在日记上说的。你们全站著干甚么?还不快将小径找出来?”

    我也认为一郎所讲的不错。既然是“小径”,当然十分狭窄,而这里的野草又如此茂盛,一条狭窄的小径,很容易被野草遮住。

    一郎一面说,一面已经胡乱拨开野草,去寻找小径,其余的人也跟著做。我也找了一会,但是立时想到,白色小眼镜猴,在传说中,是灵异猴神派出来的使者,会带引人到猴神的面前去。在这样情形之下,我们自己何必费神去寻找甚么小径?

    我一想到这一点,立刻向健一望去。我看到建一正站著不动,神色一片茫然。白色小眼镜猴正蜷伏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

    我怔了一怔,忙向他走过去:“奇渥达卡怎么了?”

    健一苦笑了一下:“它好像睡著了。我们一直在它的带引下走路,照说,应该可以见到猴神,可是它却睡著了。”

    我向眼镜猴看去,只见它闭著眼睛,丝毫也没有动一动的意思。

    这时,铁轮又叫了起来:“只有荒草,根本就没有甚么小径。”

    贞弓忽然道:“这里是一片草原,根本不必找甚么小径,我们就可以穿过草原,到对面的森林中去。”

    贞弓这样一说,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我也不禁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拍了一下。贞弓说得对,眼前是一片平原,何必理会有没有小径,只要向前走,就一定可以穿过这片平原,这还用怀疑么?

    健一大叫了一声,首先大踏步向前走去,各人跟在他的后面,野草浓密,脚踏处,由于积年累月的腐草堆积,踏下去软绵绵地,十分难行,所以速度并不快。我们出林子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走到草原的中心,天色巳渐渐黑了下来,这时,人人心中都想,一过草原,就可以到达密林,猴神一定就在那密林之中。

    那时,的确人人这样想,因为光义的日记中是这样记载的:“在发光小径的尽头,可以通向猴神的宫殿。”

    虽然没找到小径,可是只要穿过草原,实际并无分别。天色一黑,向前走去的时候,更有脚高脚低、寸步难行之感。而天色黑得如此之快,铁轮的恐惧病又发作了,他先是靠著我走,到后来,紧紧地拉著我的衣角。我转头向他望去,发现在黑暗之中,他的双眼闪耀著充满恐惧的光芒。

    我想要安慰他几句,因为不管他过去如何穷凶极恶,此际的情景,十分令人同情。可是我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开口之际,贞弓和云子,突然同声尖叫了起来。这时天色十分黑,她们两人与我相隔约有三公尺,我已经不是十分看得清楚她们。但是,我却可以看到她们一面叫,一面用手指著前面。

    我一转头,循她们所指看去,立时呆住了。

    这时,不单是我呆住了,人人都呆住了!

    在她们所指的前面不远处,大约是在这片草原的边缘处,有一条光带,自我们走出来的那座密林起向前伸展,一直伸展到草原的另一边。那一边,远处有一点山影,望过去,简直见不到尽头,而那道光带,就直伸向前面。

    光带是贴地向前伸展出去的,色泽暗红,那情景,就像是草原上忽然有一条半公尺宽的草带,著了火在燃烧著一样。

    在我一呆之际,一郎首先大声叫了起来:“发光的小径。”

    耶里双手台十,喃喃地道:“天!发光的小径,我们走对了。”

    那条光带,一直伸延向前,看起来,的确像是一条发光的小径。

    一郎一面叫著,一面己不顾一切向前奔去,其余的人立时开始跟在他后面。铁轮几次想要离开我,也向前奔去,可是却始终不敢,可怜巴巴地望著我:“我们……怎么还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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