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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8

作者:金庸
更新时间:2017-11-18 23:19:24
小酒

    店,好东西谅你也弄不出来,就这样吧,干果四样是荔枝、桂圆、蒸枣、银杏。鲜果你拣时

    新的。咸酸要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儿,不知这儿买不买到?蜜饯吗?就是玫瑰金橘、香药葡

    萄、糖霜桃条、梨肉好郎君。”店小二听他说得十分在行,不由得收起小觑之心。那少年又

    道:“下酒菜这里没有新鲜鱼虾,嗯,就来八个马马虎虎的酒菜吧。”店小二问道:“爷们

    爱吃甚么?”少年道:“唉,不说清楚定是不成。八个酒菜是花炊鹌子、炒鸭掌、鸡舌羹、

    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菊花兔丝、爆獐腿、姜醋金银蹄子。我只拣你们这儿做得出的来

    点,名贵点儿的菜肴嘛,咱们也就免了。”店小二听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等他说完,道:

    “这八样菜价钱可不小哪,单是鸭掌和鸡舌羹,就得用几十只鸡鸭。”少年向郭靖一指道:

    “这位大爷做东,你道他吃不起吗?”店小二见郭靖身上一件黑貂甚是珍贵,心想就算你会

    不出钞,把这件黑貂皮剥下来抵数也尽够了,当下答应了,再问:“够用了吗?”少年道:

    “再配十二样下饭的菜,八样点心,也就差不多了。”店小二不敢再问菜名,只怕他点出来

    采办不到,当下吩咐厨下拣最上等的选配,又问少年:“爷们用甚么酒?小店有十年陈的三

    白汾酒,先打两角好不好?”少年道:“好吧,将就对付着喝喝!”不一会,果子蜜饯等物

    逐一送上桌来,郭靖每样一尝,件件都是从未吃过的美味。那少年高谈阔论,说的都是南方

    的风物人情,郭靖听他谈吐隽雅,见识渊博,不禁大为倾倒。他二师父是个饱学书生,但郭

    靖倾力学武,只是闲时才跟朱聪学些粗浅文字,这时听来,这少年的学识似不在二师父之

    下,不禁暗暗称奇,心想:“我只道他是个落魄贫儿,哪知学识竟这么高。中土人物,果然

    与塞外大不相同。”再过半个时辰,酒菜摆满了两张拼起来的桌子。那少年酒量甚浅,吃菜

    也只拣清淡的夹了几筷,忽然叫店小二过来,骂道:“你们这江瑶柱是五年前的宿货,这也

    能卖钱?”掌柜的听见了,忙过来陪笑道:“客官的舌头真灵。实在对不起。小店没江瑶

    柱,是去这里最大的酒楼长庆楼让来的。通张家口没新鲜货。”那少年挥挥手,又跟郭靖谈

    论起来,听他说是从蒙古来,就问起大漠的情景。郭靖受过师父嘱咐,不能泄露自己身分,

    只说些弹兔、射雕、驰马、捕狼等诸般趣事。那少年听得津津有味,听郭靖说到得意处不觉

    拍手大笑,神态甚是天真。郭靖一生长于沙漠,虽与拖雷、华筝两个小友交好,但铁木真爱

    惜幼子,拖雷常跟在父亲身边,少有空闲与他游玩。华筝则脾气极大,郭靖又不肯处处迁就

    顺让,尽管常在一起玩耍,却动不动便要吵架,虽然一会儿便言归于好,总是不甚相投,此

    时和这少年边吃边谈,不知如何,竟是感到了生平未有之喜。他本来口齿笨拙,不善言辞,

    通常总是给别人问到,才不得不答上几句,韩小莹常笑他颇有南希仁惜言如金之风,是四师

    父的入室子弟,可是这时竟说得滔滔不绝,把自己诸般蠢举傻事,除了学武及与铁木真有关

    的之外,竟一古脑儿的都说了出来,说到忘形之处,一把握住了少年的左手。一握了下,只

    觉他手掌温软嫩滑,柔若无骨,不觉一怔。那少年低低一笑,俯下了头。郭靖见他脸上满是

    煤黑,但颈后肤色却是白腻如脂、肌光胜雪,微觉奇怪,却也并不在意。那少年轻轻挣脱了

    手,道:“咱们说了这许久,菜冷了,饭也冷啦!”郭靖道:“是,冷菜也好吃。”那少年

    摇摇头。郭靖道:“那么叫热一下吧。”那少年道:“不,热过的菜都不好吃。”把店小二

    叫来,命他把几十碗冷菜都撤下去倒掉,再用新鲜材料重做热菜。酒店中掌柜的、厨子、店

    小二个个称奇,既有生意,自然一一照办。蒙古人习俗,招待客人向来倾其所有,何况郭靖

    这次是平生第一次使钱,浑不知银钱的用途,但就算知道,既和那少年说得投契,心下不胜

    之喜,便多花十倍银钱,也丝毫不会放在心上。等到几十盆菜肴重新摆上,那少年只吃了几

    筷,就说饱了。店小二心中暗骂郭靖:“你这傻蛋,这小子把你冤上啦。”一会结帐,共是

    一十九两七钱四分。郭靖摸出一锭黄金,命店小二到银铺兑了银子付帐。

    出得店来,朔风扑面。那少年似觉寒冷,缩了缩头颈,说道:“叨扰了,再见罢。”郭

    靖见他衣衫单薄,心下不忍,当下脱下貂裘,披在他身上,说道:“兄弟,你我一见如故,

    请把这件衣服穿了去。”他身边尚剩下四锭黄金,取出两锭,放在貂裘的袋中。那少年也不

    道谢,披了貂裘,飘然而去。那少年走出数十步,回过头来,见郭靖手牵着红马,站在长街

    上兀自望着自己,呆呆出神,知他舍不得就此分别,向他招了招手。郭靖快步过去,道:

    “贤弟可还缺少甚么?”那少年微微一笑,道:“还没请教兄长高姓大名。”郭靖笑道:

    “真是的,这倒忘了。我姓郭名靖。兄弟你呢?”那少年道:“我姓黄,单名一个蓉字。”

    郭靖道:“你要去哪里?若是回南方,咱们结伴同行如何?”黄蓉摇头道:“我不回南

    方。”忽然说道:“大哥,我肚子又饿啦。”郭靖喜道:“好,我再陪兄弟去用些酒饭便

    是。”这次黄蓉领着他到了张家口最大的酒楼长庆楼,铺陈全是仿照大宋旧京汴梁大酒楼的

    格局。黄蓉不再大点酒菜,只要了四碟精致细点,一壶龙井,两人又天南地北的谈了起来。

    黄蓉听郭靖说养了两头白雕,好生羡慕,说道:“我正不知到哪里去好,这么说,明儿我就

    上蒙古,也去捉两只小白雕玩玩。”郭靖道:“那可不容易碰上。”黄蓉道:“怎么你又碰

    上呢?”郭靖无言可答,只好笑笑,心想蒙古苦寒,朔风猛烈,他身子单薄,只怕禁受不

    住,问道:“你家在哪里?干么不回家?”黄蓉眼圈儿一红,道:“爹爹不要我啦。”郭靖

    道:“干么呀?”黄蓉道:“爹爹关住了一个人,老是不放,我见那人可怜,独个儿又闷得

    慌,便拿些好酒好菜给他吃,又陪他说话。爹爹恼了骂我,我就夜里偷偷逃了出来。”郭靖

    道:“你爹爹这时怕在想你呢。你妈呢?”黄蓉道:“早死啦,我从小就没妈。”郭靖道:

    “你玩够之后,就回家去罢。”黄蓉流下泪来,道:“爹爹不要我啦。”郭靖道:“不会

    的。”黄蓉道:“那么他干么不来找我?”郭靖道:“或许他是找的,不过没找着。”黄蓉

    破涕为笑,道:“倒也说得是。那我玩够之后就回去,不过先得捉两只白雕儿。”两人谈了

    一阵途中见闻,郭靖说到八个穿男装的白衣女子意图夺马之事。黄蓉问起小红马的性子脚

    程,听郭靖说后,神色十分欣羡,喝了一口茶,笑吟吟的道:“大哥,我向你讨一件宝物,

    你肯吗?”郭靖道:“哪有不肯之理?”黄蓉道:“我就是喜欢你这匹汗血宝马。”郭靖毫

    不迟疑,道:“好,我送给兄弟就是。”黄蓉本是随口开个玩笑,心想他对这匹千载难逢的

    宝马爱若性命,自己与他不过萍水相逢,存心是要瞧瞧这老实人如何出口拒绝,哪知他答应

    得豪爽之至,实是大出意外,不禁愕然,心中感激,难以自已,忽然伏在桌上,呜呜咽咽的

    哭了起来这一下郭靖更是大为意外,忙问:“兄弟,怎么?你身上不舒服吗?”黄蓉抬起头

    来,虽是满脸泪痕,却是喜笑颜开,只见他两条泪水在脸颊上垂了下来,洗去煤黑,露出两

    道白玉般的肌肤,笑道:“大哥,咱们走罢!”

    郭靖会了钞下楼,牵过红马,嘱咐道:“我把你送给了我的好朋友,你要好好听话,决

    不可发脾气。”拉住辔头,轻轻抚摸马毛,说道:“兄弟,你上马罢!”那红马本不容旁人

    乘坐,但这些日子来野性已大为收敛,又见主人如此,也就不加抗拒。黄蓉翻身上马,郭靖

    放开了手,在马臀上轻轻一拍,小红马绝尘而去。

    等到黄蓉与红马的身形在转角处消失,郭靖才转过身来,眼看天色不早,当下去投了客

    店,正要熄灯就寝,忽听房门上有剥啄之声,郭靖心中一喜,只道是黄蓉,问道:“是兄弟

    吗?好极了!”外面一人沙哑了嗓子道:“是你老子!有甚么好?”郭靖一楞,打开门来,

    烛光下只见外面影影绰绰的站着五人,一看之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四个人提刀执

    枪、挂鞭持斧,正是当日曾在土山顶上与之恶斗的黄河四鬼,另一个是四十岁左右的青脸瘦

    子,面颊极长,额角上肿起了三个大肉瘤,形相极是难看。

    那瘦子冷笑一声,大踏步走进房来,大剌剌往炕上一坐,侧过了头斜眼看着郭靖,烛光

    映射在他肉瘤之上,在脸上留下三团阴影。黄河四鬼中的断魂刀沈青刚冷笑道:“这位是我

    们师叔,大名鼎鼎的三头蛟侯通海侯二爷,快磕头罢!”郭靖眼见身入重围,单是黄河四

    鬼,已自对付不了,何况再加上他们一个师叔,看来此人功夫必极厉害,当下抱拳问道:

    “各位有甚么事?”侯通海道:“你那些师父呢?”郭靖道:“我六位师父不在这里。”侯

    通海道:“嘿嘿,那就让你多活半天,若是现下杀了你,倒让人说我三头蛟欺侮小辈。明天

    中午,我在西郊十里外的黑松林相候,叫你六个师父陪你一起来。”说着站起身来,也不等

    郭靖回答,径自出房。追命枪吴青烈把门带上,只听得喀的一声,在门外反扣上了。

    郭靖吹灭烛火,坐在炕上,只见窗纸上一个人影缓缓移来移去,显然敌人是在窗外守住

    啦。过了半晌,忽听得屋顶响动,有人用兵器在屋瓦上敲击几下,喝道:“小子,别想逃

    走,你爷爷守在这儿。”郭靖知道已无法脱身,便即上炕而睡,双眼望着屋顶,盘算明日如

    何脱身,但半条妙法也没有想出,便已睡着了。次日起身,店小二送进脸水面点。钱青健执

    着双斧,在后虎虎监视。郭靖心想六位师父相距尚远,定然无法赶到相救,既然逃不了,大

    丈夫就落个力战而死,四师父虽曾教导:“打不过,逃!”可是我打也没打,就即撒腿而

    逃,跟四师父的指点却又不合了。其实单凭钱青健一人监视,他要自行逃走,并不为难,只

    是他脑子不大会转弯,再加南希仁当日传授他这四字诀又多了一个字,当时倘若只说:“危

    险,逃!”他多半就会狂奔逃命,谅那钱青健是一莽之夫,却也追他不上。那三头蛟侯通海

    只道江南六怪必在左近,依他们身分,决不会有约不赴,全没防到郭靖会单身逃走。

    郭靖坐在炕上,依着马钰所授法子打坐练功。钱青健在他身前挥动双斧,四下里空砍虚

    劈,口中大声吆喝,又指摘他打坐方法不对。郭靖也不理睬,眼见日将中天,站起身来,对

    钱青健道:“去罢!”付了房饭钱,两人并肩而行。向西走了十里,果见好一座松林,枝叶

    遮天蔽日,林中阴沉沉的望不出数十步远。钱青健撇下郭靖,快步入林。郭靖解下腰间软

    鞭,提气凝神,一步步向前走去,只怕敌人暗算。顺着林中小径走了里许,仍是不见敌踪,

    林中静悄悄地,偶然听得几声鸟叫,越走越是害怕,突然心想:“此时已无敌人在旁监视,

    树林又如此浓密,我何不躲藏起来?我只是躲,可不算逃!”正要闪入左首树丛,忽听头顶

    有人高声怒骂:“小杂种,混帐、王八蛋!”

    郭靖跃开二步,软鞭一抖,一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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