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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第 三十四 章

作者:李朝槿
更新时间:2018-11-13 04:38:47
    天快亮的时候,花开已经收拾好东西,但所谓的东西,也不过是一两件衣裳,一些干粮,一把长剑,其中最珍贵的是,那件白色长袍。它被折整整齐齐,用干净的布包裹了一层,稳稳当当地放在包袱的最底层,之后是花开自己的衣裳,放在最上面的是干粮。

    花开透过木窗,看着鱼肚白的天际,蒙蒙的光使天地成了灰色。花开吹灭了那盏燃了一夜的油灯,一室明黄也成了灰白。她将包袱挂在左肩上,右手拾起了长剑。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屋内明显比刚刚亮堂了些。梓竹站在门外。

    “我能进来吗?”虽是这么问着,但梓竹的脚已经跨了进来,走到花开面前。他的脚步有些轻浮,脸色也是白得可怜,大概一夜都没睡了吧。

    花开看着他,没有说话。

    梓竹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但如果有镜子的话,他就会知道,他的笑比哭还难看,“你真的要走了吗?”

    花开沉默了一会后,才点点头。

    “能不走吗?”

    花开摇摇头。

    “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花开亦是摇着头,眼中更有一点决绝。梓竹也看见了。

    梓竹挡在花开的面前,怎么都挪不开脚步,他伸出手,想去牵花开的,但连衣袖都没碰到,就被花开躲开了。梓竹看着空荡荡的掌心,眼中满满的悲伤,“花开,其实你一直都是这么讨厌我。”

    倘若是从前,那花开一定会用沉默代替回答,即使被看做无情,也好过给他人希望,而在结局的最后,又残忍地毁了他的希望。但是,现在她要走了,可能一去不回,这将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的谈话,不如什么都说开吧。

    沉默了一会后,花开才开口道:“不是讨厌,而是我身有罪孽,没这个资格。白草,是我这一生都忘不掉的人,我欠了他一条命,只有还了他,我这一生才能真正的摆脱愧疚,也才能真正的原谅自己。所以我没有多余的东西给你了,你与我,注定不会有好结局,既然如此,那就连开始都不要了吧。”

    “花开,你总这么无情。什么身有罪孽,全部都是借口。倘若你有那么一点喜欢我,倘若你有那么一点喜欢我,我可以与整个天作对,为你救回白草,就算用我的命!”

    “不需要,白草是我的责任,那我是欠他的,我会还。倘若又欠了你,你让我怎么办?白草已经让我痛恨了自己一生,如果连你都因为我而害了性命,我怎么能承受得了?怎么能承受得了?”花开看着梓竹,她的眼中是藏了一生一世的固执,“我没有另外一条命去还你了。难道还要下辈子,下下辈子这样纠葛下去吗?与其这样,不如这一辈子都算了吧,忘了吧。你就从当你没见过孟花开这个人。”

    梓竹终究还是哭了,他想起初见她的那一夜,月光如水,尽管她一身狼狈,瘦小得可怜,但那时候,他却已经受了迷,着了魔,从此万劫不复。如今却要忘了?怎么忘?

    他苦笑着,笑得连泪都止不住了,“你让我如何算了?忘了?你让如何忘了孟花开这个人!可以的话,你告诉我。”梓竹那悲伤的目光紧紧地随着花开,“你从不需要欠我什么,无论做什么,那都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你不需要欠我些什么!我只要你施舍我一点爱,哪怕只是一点点。”说到最后,梓竹的语气中已经是带着乞求,最低廉的乞求。

    梓竹的模样让花开不忍心地别过头,握着剑柄的手越握越紧。花开的心在痛,她不爱他,却还是将他伤得这么重,但花开也非常清楚地明白,只有这样,对梓竹才才是最好的,只有远离了自己,他才有可能活着。

    沉默了许久后,花开才说了句:“对不起。”

    梓竹心如刀割。

    “我能求你件事吗?” 许久后,花开低着头,对梓竹如是说。

    梓竹有些惊讶,这是这么多年以来花开第一次要求自己为她做些什么,尽管惊讶,但是自己是怎么都不会拒绝的。梓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让自己的模样不再那么狼狈,之后才轻轻地了点点头。

    “临走之前,你给我卜一卦吧。”

    听到这话,梓竹别过头,抗拒着,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敢为花开算卦,就是因为怕,很怕。知道了结局,却无能为力去改变的那种痛楚,他不想再尝试了。

    花开看得出他在想些什么,“卜吧,你不常说,卜卦人只能知道将来的事,却不能改变它。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梓竹想了许久,才颤着慢慢地从怀中取出他卜卦的龟甲,轻轻地摇着。铜钱在里面互相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但每一声都撞在了梓竹的心上。

    待他将铜钱倒在木桌上时,梓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睁开眼看清楚后,只道心中难受与不敢置信双双齐下,他死死地盯着卦象,最后也只喃喃道:“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看来这卦很糟糕。”花开淡淡地说道,声音没有多少起伏,明明知道梓竹的卦从无错过,她自己却像个没事人般,仿佛那卦算的不是她,“是凶多吉少吗?”

    梓竹难过地摇摇头。

    花开轻轻地哦了一声。

    梓竹还是摇着头,“不是凶多吉少,而是我真的什么都看不见,我算不出来。”

    “那也不是很糟糕。是生是死,还不一定。”

    梓竹看了花开一眼,他不敢说,他的确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前方的路完全是一片黑暗,但即使只是看卦,也能感受出一片寒意,每处地方都透着杀机凶意。

    此行,有去无回。

    沉默在两人之间散开,该说的都说了,再也没有什么能牵绊了。花开握着剑柄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最后终于说了那句:“我走了,你保重。”说罢,带着东西,错身越过挡着面前的梓竹,不再回头。

    待花开走到门边,一只脚将踏出去时,梓竹才转身向她追去,双手紧紧地将她禁锢在怀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花开不得动弹一下,仿佛这样下去就是永生永世。

    “不要走,我求你,不要走……”带着哭腔。

    “你这样……又是何必。”

    “不要走……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你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吗?”

    梓竹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埋深深地埋在了花开的颈肩上,不停地说着:“不要走,不要走……”

    湿润的感觉从布料上渗透到皮肤里,冰凉冰凉的。花开有些难受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清明,不再有其他情绪,她淡淡地说:“放开吧。”

    “不要去!留在这,三年后,三年后我不再拦你。”看来昨夜,他是什么都听到了。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是生还是死,还未知晓,不是吗?”花开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却是比谁都明白,她回不来了,那些话只是说给梓竹听的,白无常曾经对她所说的话,至今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只字不忘。

    “可是你不会回来,就算你最后活着,你也不会再回来!白草是你活着的理由,当这个理由不存在了之后,你只会寻死,你怎么可能还会回来?”梓竹的双手越发地用力了,那力道就像是要将花开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揉进血液里骨髓里,再也分不开。

    “不,我会回来。”花开握住了那箍着自己,像赤铁般牢固,听到这句话后却有些迟疑的双手,将它挣开。花开转过头,看着梓竹,“我答应你,三年后,若我还没有死,我会回来。”

    “真的?”

    “真的。”花开明知道自己在骗他,却不得不这么说。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回不来。

    梓竹看着花开,很久,似乎要将她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脑子里,永世不忘。最后,梓竹只能艰难地说了句:“好,我等你,我等你三年,若三年后,你没回来,我会去找你,用一生去找你,哪怕是万丈深渊修罗地狱。”明知道希望渺茫,他还是放开了她,因为他知道,谁都阻止不了她。

    “花开,把你的剑给我。”

    花开愣了一下,之后还是把剑递给了梓竹。

    梓竹握着剑,削下了她一缕青丝,仔细地包起来,紧紧地握在手上,“只有这样,三年后我才知晓去哪寻你。”

    花开看着梓竹,吐出了一句:“保重。”

    “等等。”随后梓竹从怀里掏出一支白玉簪子,簪尾刻着一朵花,简简单单的模样。

    “这是我很久前就买的了,当时看见了就觉得你戴上后一定会很好看,只是一直没机会给你。我给你戴上吧。”说罢,便轻轻地将簪子□□花开如墨的发丝中,黑白映衬着,好看极了。

    “真好看。”梓竹痴痴地说着,“不要弄丢了。”

    花开伸手摸摸了,想了一下,还是戴着。

    这次,花开终于还是转身走了,没有回头。

    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梓竹难受得蜷缩在地上,泪如雨下,终究还是舍不得。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正在他舍不得花开的时候,有只白蝶儿轻灵地飞至他身后,不消一会变化成个苍白的女子,她正从背后紧紧地抱着他,满脸的悲伤。她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身下的人,但是她也知道,他永远都不会感觉到。仿佛盛着泪的眼中是不输给任何人的痛楚,很深很深。她也舍不得他,但他从不知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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